她是不是對瑯玡太過殘忍了呢？

“讓我看看，”祁末辛聲音顫抖，還是扶著夢縈坐好，他蹲下身拉過夢縈的手，看著手臂上面的齒痕，留下的幾個血洞雖然不深，卻還在不停的往外冒著血，半截手臂已是鮮紅一片。

說實話，他根本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事，那白狼莫名其妙的來，莫名其妙的離開，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夢縈受傷，卻毫無用處。

這對夢縈來說其實算是小傷，現在的她馬上就可以用法術恢覆，可她現在卻不想這麽做，祁末辛皺起眉頭，輕輕擡著她的胳膊，聲音裏充滿了內疚，著急的說道，“我現在先給你簡單包紮一下，回去再讓大夫給你好好處理。”

夢縈應了。一來是不想讓祁末辛發現她的法力到底有多強，二來是因為祁末辛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

他似乎隨身攜帶著傷藥，祁末辛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藥瓶，用指尖挑開塞子，將裏面的粉末盡數倒在了夢縈的傷口上，那藥粉瞬間融化，有些順著血流下。

夢縈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咬著牙渾身顫抖。“會有些疼，忍一下。”祁末辛看了夢縈一眼，又細心的將那些藥粉塗抹好，又從衣角撕下來一塊布條，將夢縈手臂上的傷口纏了起來。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祁末辛像是在安慰夢縈，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他用袖子擦拭著她手臂上的血液。

他神情專註，根本沒有註意到夢縈坐在上面俯視著他的臉，他的睫毛就如同扇子一般展開，遮住了他的黑眸，夢縈看不清他的表情。

祁末辛擡眼，那雙黑眸突然間與夢縈的視線相交，夢縈一怔，那雙眼睛裏充滿了她不想面對的情愫，竟讓她將視線移開，不知看向何處。

“夢縈，”祁末辛有些猶豫，嘴唇動了動，瞇著那雙狹長的眼睛，猶疑的問道，“你喜歡那個伍將軍麽？”

夢縈一怔，當即回應道，“……只是他對我有恩，他救了我，”夢縈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暴露出她對塵蕭的感情，這對他而言太危險了，“而我確實失去了一些對於你的記憶，所以我不希望你殺了他。”

這個理由似乎可以被接受。祁末辛那雙眼睛似乎能刺透她一般，最後還是了然的點點頭，“我看得出他……不過無所謂，現在你在我身邊。”他微微一笑，伸手將夢縈擁進懷裏。

等她從這裏離開，還是要回去看看瑯玡和拂曉。

離開之後去找塵蕭麽？讓塵蕭放棄一切和自己遠走高飛？

“……妖的時光太長，幾十年後，你仍是這般美艷動人，而他卻是垂垂老矣。”

程皇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若是等到哪一天，該怎麽辦？這樣太過殘忍，她要眼睜睜的看著塵蕭老去然後永遠的離開她麽？他們在一起真的好麽？

傷的是手臂，兩人還是極快的走出了林子，好在馬車還在外面等著他們，祁末辛這次倒是溫和的很，駕著馬兒一路小跑回了府邸。

祁末辛將夢縈從馬車上抱下，一路抱進了寢殿。

明明傷的是手臂，夢縈阻止失敗，只能任他去了。

大夫重新包紮了夢縈的手臂，祁末辛用的是上好的傷藥，已經不再流血，只是傷口看起來有些可怖。祁末辛守在一旁，等大夫走了，他把夢縈的被角掖好，坐在床邊。

“還不去休息？”

祁末辛微微一笑，滿含柔情的看著夢縈，“等你睡著。”

夢縈被他的視線看的不自在，翻身向內，將他的目光擋在自己的背後。

祁末辛就這麽坐在她身邊許久，聽著她的呼吸漸漸平緩，將手輕輕搭在夢縈的身上，“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甚至沒有註意到夢縈睜開了雙眼。

……

明日就要辦喜事了，一整日不見祁末辛的人影，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府邸裏張燈結彩，似乎只有她和蟬兒最閑。夢縈坐在池塘邊，將手放進蟬兒拿來的狐裘手筒裏，呼出的氣化成了白煙。蟬兒站在她身邊，笑道，“殿下說，本就省了許多規矩，有些還是留著好，這喜事的前一天就不見您了。”

已經有許多大臣送來了賀禮，想是也感覺到了夢縈對於祁末辛的重要性，禮物無非是些金銀珠寶，夢縈隨意的看了看，也就讓蟬兒收到了一邊。

見一個白衣少年從正殿出來，路過池塘邊，走在夢縈的對面，夢縈見那少年面若桃花，膚如凝脂，看起來倒像是一名男裝女子，喚了蟬兒問道，“那人是誰？”

蟬兒看看那白衣少年，笑道，“那是白將軍的家眷，白以熏公子。”

白將軍？白涇川？

“白將軍和三皇子殿下並不是很合得來，如此看來明日白將軍不會出席。”蟬兒解釋道。

看來今天來送賀禮的人大概明日都不會出席，這程國與祁末辛交好的人好似並不多，即使他深受程皇的喜愛。

塵蕭對白涇川稱讚有加，照理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人，而這樣的人卻和祁末辛不對盤，倒是有些奇怪。

至少從目前的相處來看，祁末辛除了有時有些偏執，其他還是好的。

夢縈想著，站起身來，朝著白以熏的方向追了上去。

“夫人？”

“我去去就回，不要跟著我。”夢縈回頭喊道，繼續朝著那已經變成白點的身影跑去。

白以熏送完了賀禮，晃蕩著從三皇子府離開，想著涇川就要下朝了，得趕緊回去才是。

剛剛邁出門檻，就聽見身後有人在喚自己。一轉過身，就看著一絕色女子提著裙裾朝著自己氣勢洶洶的跑來，不由得嚇得退後了一步。

哪知那女子剛剛跑到大門處，像是被什麽撞到一般又摔了回去。

白以熏一驚，忙上前去將她扶起。

方才隔得遠，這下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少年確實長了一副清秀可人的容貌。

白以熏面帶笑容，偏頭問道，“姑娘沒事麽？”夢縈知道他並不識得自己，馬上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搖搖頭。

“姑娘沒事就好……在下告辭。”白以熏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朝著夢縈行禮，倒是讓人頓生好感，見夢縈點頭，又再次走了出去。

夢縈捏緊了手上物什，再次伸手觸向大門。

……

本以為今日都不會再見到祁末辛了，沒想到日落時分他又到了自己的房裏。

夢縈正看著自己房裏的那些賀禮，被褥換成了大紅色的錦被，窗上貼著“囍”字，桌上放著龍鳳紅燭，一切都紅的刺眼。

祁末辛推開房門，看得出他有些疲累，眉頭緊蹙，用手揉捏著鼻梁，但在看到夢縈的瞬間，他臉上漾起了一抹笑容。

“本是不想來的，可沒看到你就有些擔心，傷好些了麽？”

夢縈一早就將紗布丟掉了，妖的恢覆能力自然比人類好的多，現在傷口已經結痂，看起來像是有幾塊黑色斑點在上面，她將手臂露出來給祁末辛看，末辛也只是點點頭，並未多言。

“你見著白以熏了？”

夢縈將衣袖理好，聽他這麽說動作稍有停頓，雖然知道這事瞞不過他，但卻沒想到他會問，夢縈笑笑，“我見他長的清秀可人，又識禮數，挺有好感的。”

“別走得太近。”祁末辛面上毫不在意，伸手替她理好了袖子。夢縈擡眼看他，滿眼疑惑，“怎麽呢？”

“我不喜歡他。”

其實他不喜歡的另有其人。白以熏有個朋友，也叫做祁末辛，一字不差，臨國人，性格與他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他不喜歡那樣的人，連帶也不喜歡白以熏。

夢縈了然的點點頭，反正也不會有再次接觸的機會。

祁末辛看著她這般欣然答應，反而有些猶疑，“……你確實變了許多，以前你從不會在意我這些無理的要求。”

原來他也知道他的要求有些無理，夢縈還在想怎麽回應，卻聽見祁末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罷了，明日寅時就要起來，早些歇息。”

夢縈輕輕的“嗯”了一聲，樂得不用費腦筋，率先將自己藏進了被子裏。

祁末辛拍拍她的身子，站起身走到門口。

夢縈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卻在門口停下，就再也沒有響起，他遲遲都沒有出門。

“夢縈。”

“嗯？”

夢縈下意識應了一聲，回頭去看，他正站在門口笑著看她。見夢縈回頭，祁末辛笑得更開心了些，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別的意思，又走回夢縈的床邊，俯身在夢縈臉頰上一吻，然後低著頭迅速離開了夢縈的房間。

臉上還帶著方才的溫熱觸感，夢縈呆滯的坐起身，伸手觸在祁末辛吻過的地方，有那麽一絲酥麻，看來今夜不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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