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雨將手指點在臉側，抿著唇。這動作在夢裏他經常做，此刻的夢縈見此只覺得心中慌亂，當下坐起身來，開始下意識調整呼吸。

慕千雨料到夢縈該是沒有勇氣再自己想起來，點點頭，主動說道，“剛進得程國邊境，你便將那使節殺了……楚國大軍已在邊境備好。本想將此事嫁禍給宏國，可軍中混有奸細，那使節是程國宰相之子，程國只要你的人頭……其實那戰爭並未輸，只是僵持不下，你最終自己去了程國。”

夢縈點頭，料他也不會再騙自己，可是這楚國為什麽要去做這種事情？“為什麽要專程去挑釁程國？”

慕千雨搖頭，聲音平緩，夢縈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麽多話，“楚程兩國本就不和，二皇子小時被程國掠走，做了質子，楚皇大概是想將他搶回來……此次，二皇子也只是暫時歸來。楚皇以為我失去記憶，也知道了你已失憶，如今程國軍隊已在邊境駐紮，楚皇定然是想將你直接送給程國，換得二皇子永久留下。”

“原來如此……”怪不得將自己稱之為驚喜，她在楚皇手裏，完全就是一個能交換二皇子自由的關鍵人物。

可若真的將她送去了程國，普通人的話性命不保，她除了逃跑別無他法。那油膩的胖子竟然是宰相之子？記憶中那小廝竟比他架勢還大，定然不是尋常人物。

夢縈垂眸，她如今逃走定然會連累楚驍雲，不走難不成等死麽？事情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夢縈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慕千雨也站起身，看著夢縈推開門，“你不逃麽？為了楚驍雲？”

“我不知道。”夢縈打斷了他的話。總會有辦法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那門“吱嘎”一聲，夢縈已經離開，慕千雨臉上卻滿是不解。

雲屏苑內歡聲笑語。

夢縈推開門，看著床上的兩個人，輕輕挑起眉毛。

“你回來啦~”

“你回來啦~夢縈姐姐。”

赤顏瞇著眼，開心的咧嘴，露出了兩顆可愛的兔牙，她身側坐著那紅袍微敞的妖魅男子，正是拂曉。

拂曉長袖一揮，伸出那微微泛紅的秀氣指尖，將夢縈一把拉上了床，夢縈無力阻攔，躺在床上閉上眼，拂曉的人手指按摩著她的眉心，“怎麽看起來這麽累？有什麽憂心的事情麽？”

夢縈將楚皇的事情與拂曉說了一遍，那記起來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也就沒有提。拂曉卻沖她勾唇一笑，魅惑的緊，“這有何難？”

夢縈挑眉看他，卻見他起身轉了個圈，用袖子遮住自己面容，只露出那雙妖異的狐貍眼，看著夢縈，“只是跳舞的話，我可以教你。”

“狐貍，你會跳舞？”夢縈和赤顏都呆呆的看著那身著紅袍的嫵媚拂曉。

拂曉卻將袖子一收，又坐了回來，“嗯，我哥哥會，我看著也學會了一些，不能說很好，但是救急沒問題的。”

夢縈垂下眼，如果能將今晚過了，也並非不是什麽好事，之後再從長計議。拂曉卻拉著夢縈的手，讓她跟著自己的動作學。

夢縈跟著比劃，“你哥哥叫什麽名字啊，總聽你提起。”拂曉轉身，她也跟著轉身。

“啊……我哥哥叫九卿，現在有了姓，柳。”拂曉停下動作，看著夢縈繼續比劃著，伸手環著她的腰，“我哥哥對人動了情，也隨了那人的姓。”他俯在夢縈的耳邊，輕聲呵道，那字字如同是情話一般，騷動著夢縈的心。

夢縈將他推開，看著那一臉期待滿臉緋紅的赤顏。

“如果，我希望用別的方式解決呢？”

拂曉瞇著眼，勾出一抹媚笑，“那就讓對方你的方法確實有效。”

時間已經不夠了，也只能這樣了。

不知道拂曉是何時離開的，那侍從送來舞裙的時候，他已不再屋裏了。他總是這般來去無蹤，夢縈也不甚在意。赤顏幫著夢縈穿好舞裙，夢縈看著自己的面容，伸手取了畫眉石，細細的給自己描眉。

慕千雨的面容似乎出現在了鏡中。

夢縈有些慌亂，將那畫眉石放下，又取了胭脂，用小指沾取，點在唇上。慕千雨那夜點在自己唇上冰冷的指尖，讓夢縈心神不寧。

出門去，卻又剛好碰見了他也從自己臥房中出來。

天色已晚，他的琴被侍從抱在懷裏，他卻手執宮燈，暖洋洋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夢縈不敢對上他的面容，卻能感覺到他清冷的視線自自己身上掃過。夢縈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他的燈卻一直照著她腳下的路。

說不清自己覆雜的心情。

大殿中坐滿了人，這是夢縈現有記憶中第二次被人矚目。她看向那坐在左側的楚驍雲和楚落然，兩人都沒有註意她，楚驍雲正打著呵欠，似乎覺得有些無聊，楚落然的視線不知落在何處，感受到夢縈的註視，擡起頭來對上了夢縈的目光。

夢縈被他的視線看的一怔，馬上低下了頭，腳趾不自然的動了動。

看向那程國使節，是位有些年長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看夢縈，又看看楚落然，神色覆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慕千雨在那簾幕之後指尖微動，撥出幾個音，夢縈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慢了幾拍，馬上跟上了樂聲，重覆著下午拂曉教她的舞姿。慕千雨指尖一顫，視線追逐著夢縈的身影，就如同一只蝴蝶一般飄忽不定。

今天的夢縈並沒有盛裝打扮，舞裙也只是普通的款式，略施粉黛，卻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就連原本一臉無聊的楚驍雲都將視線放在了夢縈身上，眼中帶著戀慕，卻還帶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厭惡。楚落然倒是一人獨飲，眼皮子都不擡一下，似乎與他一點關系也沒。

舞畢，夢縈靜靜的站在大殿中心，等著楚皇發話，也不知道楚皇看著自己蹩腳的舞姿會不會一氣之下馬上送給楚國，她就根本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的要求了。

楚皇只是揮揮手，示意她退下。原本驍雲告訴他夢縈失憶的時候，她還有些不信，可如今眼見夢縈舞姿僵硬，也不像裝出來的，曾經的夢縈跳舞，就像本能一般，這刻骨的東西都能忘掉，更何況曾經發生的事情。

夢縈看了一眼那上座的楚驍雲，他根本就沒有看她，心中隱隱作痛。

慕千雨抱著琴上來牽著她離開，兩人都身著白色衣袍，氣質出塵，猶如一對璧人。人群中的伍楓歌面色焦急，卻只能看著那兩人慢慢走遠。

“楚皇陛下，夢縈求見。”

楚皇揮手，那侍從領命出去。

夢縈和慕千雨出了大殿就分開了，等到賓客散去，問了侍從楚皇何處，便尋了過來。

侍從通知她進去的時候看悄悄看了她一眼，夢縈推門進去，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隱隱嗅到水汽的味道，空氣有些粘膩，這附近應有浴池。楚皇躺在床上，那床極大，五六個人平躺都綽綽有餘，橫梁上掛著淡紅色的紗帳，垂在床上，讓裏面的一切都看不真切，更添了幾分旖旎的味道。

有兩名十二三歲的美艷侍兒趴伏在她身側，僅著紗衣，掩蓋不住那白皙誘人的肌膚和肌膚上的點點紅色印記，都有著修長的雙腿，看起來似乎是昨日站在楚皇身後的那兩名小男孩。他們都面色緋紅，雙眼朦朧，一看便知之前發生了什麽事。

楚皇靠在身後的方形錦繡軟墊上，衣衫微敞，露出胸前的醉人溝壑，雖然已是天命之年，卻風華不減，肌膚仍然緊致。兩只手臂隨意的搭在身體兩側，那兩名侍兒就一邊一個縮在她的懷裏，正透過紗帳看著自己。

夢縈面色一紅，眼睛不知該看向何處。

低垂著頭，跪了下去。

“楚皇陛下，夢縈有一事相求，”夢縈停了半晌，卻沒聽見楚皇搭話，擡眼去看，卻見楚皇正直視著自己，懷中的侍兒又朝著楚皇靠近了些。夢縈吞咽了一下，又接下去說道，“夢縈現在已經不會跳舞了，所以沒有辦法再幫助楚皇陛下，可夢縈可以想別的辦法，帶兵打仗也可以……如果最後的結果不能讓楚皇陛下滿足，夢縈必將自己呈給程國國君。”

夢縈的雙膝已經酸軟，卻聽見楚皇冷冷一笑，“原來你沒有失憶麽？”夢縈不答，將頭更低，“帶兵打仗……奇怪了，我為什麽要把我皇兒的自由押在你身上？”

夢縈緩緩站起身來，楚皇定然不知道自己對楚驍雲的感情，所以她還有些把握的。

“楚皇陛下，如今我站在這裏，只因為之前我的失誤，讓二皇子殿下無法回來。但是您要知道，如果我想走，根本沒有人可以攔住我。”夢縈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眸子裏又開始泛著綠光。

那兩名侍兒被此嚇得驚呼一聲，向床頭縮了一些。楚皇自然不會被此驚到，只是面色有些凝重。這夢縈如果是妖，也不知她修為有多高，自然不會輕易為她所用。

楚皇的手下意識的安撫著懷中嬌俏的美人，另一只手輕輕敲打在床上，並未發出半點聲音。

“我可以允你，你也要記住你的承諾，最後的結果不能滿足我，你就要將自己呈給程國國君。”

作者有話要說：

楚驍雲就快要再次出場了哦~~~~

更多的回憶就快要被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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