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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雙魚(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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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琪的聲音在車裏響起,低沈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憂傷,“在我上初二的時候,爸爸去了y市,因為外婆家在那裏,所以就在那裏開設了一個分公司,想著以後兩邊都有產業,不管住在哪裏都好。原本是好事,媽媽也非常支持,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爸爸不過離開一年,卻發生了變故。一切來得那麽突然,讓人連個心理準備也沒有。

爸爸在y市忙分公司上市,我上了初三之後課業繁忙,每天中午都在學校吃飯,我和爸爸都不在家,媽媽的空閑時間就變多了,所以回總公司幫爺爺打打下手,畢竟以前做過,上手也容易。

原本一切都挺好的,只是爸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剛開始的時候一個星期回來一趟,後來一個月回來一趟,半年之後,兩三個月也沒見到他的影子。女人都是敏感的,媽媽似乎也察覺到了爸爸的不正常,每次爸爸回來,都會問他幾句,可爸爸都是以公司剛成立,事太多太忙,根本沒時間回家為由,就這樣糊弄過去了。

可女人天生有危機感,而且第六感似乎很準,畢竟是曾經睡在一個床上的,男人有什麽改變,幾乎都難逃她們的法眼。雖說媽媽一直對爸爸很信賴,但還是會起疑心,也許是為了讓自己放心吧,為了不讓自己整天胡思亂想,媽媽就偷偷找了個私家偵探。

不查還好,這一查還真的出問題了,而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你可能已經猜出來了,是的,我爸出軌了。誰能想到呢,一直勤勞愛家的好男人,就出去了一年,竟然出軌了。

出軌不管是在那個年代還是當今,對於一個家庭而言,都是致命性的打擊。如果女主人能夠看開點還好,有想不開的,只會使這場悲劇更加悲劇化。可是不管表面接受不接受,心裏終歸會有一根刺,就好像自己精挑細選又精心培育的菜被豬拱了一樣,棄之可惜,留著惡心。

像媽媽那樣的人,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堅強如鐵。就像她的衣服和頭發一樣,始終追求沒有瑕疵,當她發現爸爸出軌,對她來說,這已經是一件瑕疵品了。她會堅定不移地離婚,然後帶著我生活下去。

可問題就出在,這並不是普通的出軌,倘若真的只是一般的出軌,或許就不會出現最後的慘劇了。因為爸爸的出軌對象是我我媽媽的親妹妹,對於她來說,這就是最致命的打擊啊,雙重背叛。

自從出了那事之後,我就再也沒叫過小姨這個稱呼,覺得惡心,都是叫那個女人。或者是潛意識裏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吧,不稱呼小姨,就可以短暫地逃避一切,只把她當做普通的小三。

那個女人比媽媽年輕,比媽媽愛打扮,即使在那個年代,也是最美的風景。她是家裏老小,父母疼愛,姐姐也讓著她。所以把她寵得有些自私,總覺得大家都該讓著她。

那個女人的追求者很多,總是輕飄飄的,工作也不認真,可以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隔三差五就換工作,眼看著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卻沒個定性,所以外婆就讓媽媽給她找份穩定的工作。

媽媽當時也沒多想,畢竟是從小寵大的妹妹,小時候吃不上飯的時候,還不忘給她買各種新衣服,更別說是找份工作了。媽媽一口就答應了,剛好爸爸在y市開了分公司,新開的公司職位肯定很多,就讓爸爸給她安排個工作。

原本只是一份好心,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卻沒想到,一年不到,老公竟被搶走了,而且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一般人誰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呢!

我也是有一天回家的時候,看到了門口信箱裏的信,想著那段時間爸爸和媽媽之間微妙的氣氛,就鬼使神差地打開了。看到爸爸和那個女人不堪入目的照片時,我直接吐了出來,可能是一時接受不了吧。當時我心裏想,連我看了之後都是這樣的反應,那媽媽看了之後該多傷心啊,該多麽的痛不欲生啊,所以我連家都沒進,直接騎著自行車到河邊,偷偷地把照片扔了。

我以為只要媽媽看不到,她就不會傷心難過,或者說給她一段緩沖時間,讓她不至於突然受到這樣的打擊,她肯定承受不住的。回到家後,一切如常,而且連續一周我都沒發現媽媽有什麽異常,那時我天真的以為,媽媽還不知道爸爸和那個女人的事。

有一天媽媽給爸爸打電話,讓他回家一趟,但爸爸說最近太忙,就不回了。媽媽並沒有多說什麽,笑著掛了電話。然後媽媽又撥通了那個女人的電話,讓她來家裏吃飯,說是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十分想念。

當時我就坐在媽媽旁邊,看到被蒙在鼓裏的媽媽,我真的很難受,甚至有種沖動,想要把一切都告訴媽媽!她這樣也太可憐了!可我還是忍住了沒有說,我想等爸爸回家跟他談過之後,再告訴媽媽,可我做夢也沒想到,悲劇卻在那之前發生了!

那個女人答應了媽媽的邀請,周末的時候準時來了,一如既往地打扮得很妖艷,而且面上絲毫沒有什麽愧疚之心,把媽媽當傻子一樣。我看著媽媽對她言笑晏晏,就像對待最疼愛的妹妹一般,還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我是一口也沒吃下去,心裏恨的直冒火。

我們三個剛坐下沒多久,門鈴就響了,爸爸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了,那時候媽媽看到爸爸的時候,嘴角露出一抹笑。彼時我以為那是媽媽往常看到爸爸的時候慣有的微笑,卻沒有看到她眼底那一抹決絕。有時候我在想,倘若那時候我能仔細多看媽媽幾眼的話,會不會就不是現在的結局?結局是不是就會有什麽不同?可惜世界上永遠沒有假如。

當我看到爸爸的時候,心情十分覆雜,我隱約猜到他為什麽會回來,卻沒想到真正面對的時候,心裏會那麽難受,感覺特別諷刺!明明說很忙,沒時間回來的人,卻因為那個女人匆忙趕回來,這裏可是他的家啊!這裏有他的妻子,這裏有他的兒子啊!

那時候我在想,他到底把媽媽置於何種地位呢?那麽多年的感情,卻比不上一時的新鮮,當欲望和貪念沖昏理智時,婚姻也變得如此脆弱和危險。他到底有沒有想到過我呢?哪怕是一秒鐘也好?原來,骨肉親情在婚姻以外的誘惑面前顯得那麽的不堪一擊!人有時候真的是自私的可怕,你永遠不知道自私的底線在哪裏,除非你真正的感受到。

我坐在板凳上,看著三個人你來我往,言笑晏晏,偶爾還能看到爸爸和那個女人眉來眼去的,簡直如坐針氈。我有一股沖動,沖過去拉起媽媽的手,不再理會這兩個自私自利令人作嘔的人!仿佛多看一眼,都能汙染我的眼睛!

可我終究是什麽都沒做,只是懦弱地攥緊勺子,有一口沒一口喝著湯,卻味同嚼蠟。我想逃離那樣憋悶的環境,卻又不忍留下媽媽一個。那時候我以為媽媽一無所知,她還在笑著給兩人夾菜,甚至還開了一瓶紅酒。

沒多大會兒,媽媽讓我回屋,當時我以為是她發現了我的心不在焉,還有一絲不情願,不想讓我坐在那裏受罪,才讓我離開的。可我終究是太天真的,也沒有發現媽媽微笑背後的苦澀。那是媽媽最後一次對我笑,眼裏卻帶著濃濃的悲傷,倘若那個時候我能發現就好了,可我卻急於逃離那虛偽的宴席。

看著他們兩人演戲,真是太惡心了,尤其是我看到那個女人借著夾菜的名義,偷偷地與爸爸碰手指,真是一刻也不願多待。我就像一個失敗者,急於逃離,卻把媽媽一人留在了那裏。

我回到臥室,卻再也坐不住,一個人在屋裏來回踱步,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籠罩著我。就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憋悶得難受。就在我想要沖出去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巨響,好像是杯盤落地的聲音,清脆而刺耳。我的心咯噔一下,直接落入了無底深淵,我幾乎是瘋狂地拉開門,跑了過去,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我跑到客廳的時候,看到了終身難忘的場景,那時候原本整潔的桌子杯盤狼藉,桌布被拉扯到地上,爸爸和那個女人渾身痙攣著抽搐著,嘴角有鮮血流出,順著地板蜿蜒,那鮮艷的紅色幾乎能刺瞎人的眼。我嚇得捂住嘴,眼淚順著眼眶就流了出來,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流淚,為了滿心疲憊的媽媽,為了那個早已破碎的家。

我看到了桌上的紅酒,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原來媽媽什麽都知道!原來她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隱忍不發,為了這一刻的報覆!當時我痛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攪,我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媽媽,你要離開我了嗎?以後我一個人該怎麽辦?

那時候的媽媽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爸爸和那個女人的雙重背叛,已經吞噬了她最後的理智,她的心裏只剩下了報仇,或許根本沒有想到兒子。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媽媽,衣服依舊是整潔的,妝容依舊是精致的,甚至頭發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雜亂,但確實變了一個人一樣。她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卻有些扭曲,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溫婉。原本輕聲細語的一個人,此時卻在歇斯底裏地吼著,眼睛都是血紅色的。那時候,我有些痛苦地想,原來媽媽的聲音可以這樣尖利啊,原來仇恨真的可以徹底毀掉一個人。

媽媽看著兩人痛苦的樣子,卻大笑起來,聲音好似冬日裏的妖風,帶著寒冬特有的凜冽,‘你們不是說深愛著彼此嗎?你們不是說你們之間才是真正的愛情嗎?那就一起死好了,我也算是成全了你們。不能同年同日生,卻可以同年同日死,是不是還挺美好?’

她的笑有些瘆人,甚至可以鉆到骨頭縫裏,讓人忍不住戰栗。爸爸和那個女人就像垂死掙紮的囚徒一般,都伸手拽住了媽媽的裙角,爭先恐後地撇開關系。我記得爸爸當時是這樣說的,他說,‘梅梅,你誤會了,我和小晴只是逢場作戲,都是為了公司的發展,你相信我,我愛的只有你。’

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其實誰也不愛,除了他自己。活了十五年,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崇拜的爸爸竟個自私到極點的人。或許在他的世界裏,沒有愛情,只有一晌貪歡。

那個女人看著爸爸,幾乎目眥欲裂,哭著求我媽媽,‘姐姐,姐姐,我是你最愛的妹妹啊,我是小晴啊,你怎麽忍心?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其實並不喜歡姐夫,我只是嫉妒你,你明明沒有我漂亮,憑什麽找到這樣一個完美的老公?憑什麽我身邊都是些歪瓜裂棗?所以我才去勾引姐夫的。可我沒想到他竟是那種男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實則就是個色中餓鬼。就算不是我,他也會找其他女人的!姐姐,你相信我,我都是為了你好啊,姐姐。’

他們的話徹底顛覆了我對人性的看法,原本以為遇到一個那樣的爸爸已經夠惡心了,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本以為是為了華麗美好的完美愛情奮不顧身,但揭開欲望的華麗皮囊後,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易的迷夢。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媽媽,也虧她能說的出口!兩人都是自私到泯滅人性的怪物,只是為什麽要陪上我媽媽的命?!做錯事的是他們,為什麽要讓我媽媽買單?!

我想沖出去阻止媽媽,她卻突然大聲笑了起來,聲音淒涼,字字泣血,‘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真愛啊,大難臨頭各自飛,逢場作戲一場歡。真是可笑啊,可你們肯定沒有想過吧,你們這樣做,會對別人造成什麽樣的傷害,肯定從未想過吧,因為你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我手裏只有一份解藥,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說罷,往地上丟了個小瓶子,剛好在兩人中間。爸爸和那個女人原本還在抽搐的身體,好像突然恢覆了生機,就像地獄中的惡鬼一樣,攻擊著彼此,搶奪最後的生存希望。男人的力氣總是很大的,為了從女人的手中搶過解藥,他竟然伸手從桌上拿起了紅酒瓶,一下子就打到了女人的腦袋上,那一瞬間,血嘩地一下就湧了出來,混著紅酒,流了一地。

那個場景一直在我的腦子裏盤旋,再也忘不掉,眼睛所及之處皆是刺目的紅,遮天蔽日的紅,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紅酒味兒。那就是目睹了那個場景,我才得了暈血癥,從那時起,只要見到血,我就會想起當初的那一幕,忍不住抽搐,疼痛到作嘔。

我就像被點了穴道一般站在原地,動也動不了分毫,只眼睜睜地看著一切。明明心裏痛苦得要死,明明眼睛難受的要死,明明胃裏翻滾著惡心,可我卻沒有逃跑,因為媽媽還在那裏。

媽媽就好像瘋了一樣,瘋狂地大笑起來,那是從小到大,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笑,渾身顫抖,感覺有些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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