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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謝謝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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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得了法網的混雙冠軍後,我這一年是以四大滿貫全在四強出局的結果告終的,真田比我更慘,他全部都在八強出局。一定是他有黴運纏身,惹了我。混雙方面倒是順利拿下了美網的冠軍,溫網還是亞軍。

本年度我和真田托了兩個大滿貫混雙冠軍的福,排名再次坐火箭般上升。計上其他賽事和大滿貫四強的積分,我升上世界排名第七、雙打第二,真田則是排在第十、雙打第二。第四名的是精市、第三名的是越前,第二名的是手冢。

其實我覺得男網的排行榜很詭異──從來都沒見過世界排名首十個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日本人的情況。

我撇撇嘴──可能《網球王子》還在連戴亦說不定。

不過這亦跟我沒關系,所謂的劇情就當它是命運好了。義命分立。成事在天,但我當下所應該做的事情,和命運沒關系。就算命運註定我會失敗,亦不影響我現在應該努力的事實。況且,我現在不是不知道劇情了嗎?不做做看,又有誰知道結果呢?這是立海大附中教會我的。

由於世界排名在首八名,我有資格參加WTA年終錦標賽,跟現時世界排名和實力最高的選手比賽。這,又一場令我筋疲力盡的比賽,我亦沒能獲得冠軍,嘖。在十二月稍為放松了一個星期,我又要趕去參加一月的墨爾本澳網。

混雙冠軍,我拿下了。女單……我止步於亞軍,混蛋。

場外的真田看著我,壓了壓帽子。分明就是在取笑我,你這個木頭人夫,我詛咒你。

然後,真田在澳網男單止步於四強。

噗!哈哈哈哈。

精市跟我一樣,亦是亞軍。隨著見面的時間增多,我再亦不會像以前一樣總是一看見他就飛撲上去,不過,我還是很愛他。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我知道有精市在地球的某一個角落在想著我,我的心裏就會很寧靜。總算是輸球了,我亦從來沒在場上發過脾氣。教練說,我應該再多一點不甘心、多一點火氣,我才能再進一步。他說,精市是我的妨礙。我只是笑著答他,不是。

不是這樣的。就算想他會很累、愛他要花上很多的力氣,但還是因為他,我才能夠在其他事上做得更好。好像有點不符合邏輯,但這是事實。

很愛他。

二十三歲的這一年,我成為第一個世界排名第一的日籍女選手。真不爽,我想改籍。啊,還有,我是第一個世界排名第一卻沒拿過四大滿貫女單冠軍的女選手,真是超級挫的稱號。我和真田亦包攬了今年度四大滿貫的所有混雙冠軍,一口氣拿了八千分。加上我四個超級、超級挫的四大滿貫女單亞冠,和其他賽事的冠軍,我分別以一萬三千多分和一萬一千分穩坐WTA單打排行榜第一、雙打第一。

真田比我幸運,他只是男單第三、雙打第一。嘖,我詛咒他跟我同一命運,四個男單四強的白癡。不過,他總算是排在維持在第四名的精市之前,算是圓了他要贏精市的目標吧?

不過,他還是贏不了現時世界第一的手冢。男單比賽中對上精市時,仍是輸掉了。沒用。噗!哈哈哈哈~

一年又過去,我和真田正在澳洲備戰新一個賽季的澳網。

「平,你又在想甚麽?」晚上練習完、回去酒店的路上,真田問我。

「我在想,今年一定要打破魔咒。」總是卡在同一個位置,是怎麽回事?

他默默地扭過了臉,「要不,我們拆夥?」

「真田,你別這樣說話,明明就是你拖累我的,不要一副嫌棄我的樣子。」

「……算了。」他竟然學我撇嘴。

「真田,」我撇過了臉,「謝。」雖然練習雙打亦有助個人的提升,但在同一個賽事中又打單打、又打雙打,其實會很累,亦會影響表現。是真田才會陪我一起瘋的。

「想這麽多,你真是太松懈了!」他也撇過了臉,「反正是你帶我一起上職網的,那就一起贏下去。」

「贏下去,那是當然的,」我壓了一下帽子,「搭檔。」

「嗯。」

然後,在二十四歲這一年,我延續了上一年的悲哀稱號,連真田亦拿下了溫網的冠軍,堂堂正正地打敗了精市。

在WTA的年終錦標賽上,當我又在決賽上輸了的時候,我平靜地和對手握了一下手,然後抿著唇轉身。明明在僅次四大滿貫的二級巡回賽中,我是贏了她的,但我就總是在最高級別的四大滿貫和年終錦標賽上輸掉。如果被憋屈了兩年,發脾氣應該是不過分的吧?

「真弓?」觀眾上的精市叫我。

我抿緊了唇。

「真弓,」他很溫柔地笑了,「弱。」

「……」混蛋。

「我們會贏的。」他伏在欄桿上,對我道。

「……嗯。抱。」

「好。」他跳下了欄桿,乖乖地抱著我。

我伏在他的肩上,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是的,再努力就是,今場比賽,我亦不是打得不開心的。對方,也是個好對手。

「精市,我愛你。」

「嗯,」他笑著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我也愛你。」

「……我說,」亦坐在觀眾席上的赤也面紅耳赤地道,「精市學長、真弓學姐,你們可不可以收斂一下?」

我和精市對視一眼,一起笑瞇瞇地道:「不可以。」

回到休息室,教練拍了拍我的肩,「不要緊,你還年輕。」

「是。」

「……我不會再說你的未婚夫是你的拖累。好好保持你現在的心境,你下一年,一定會成功的。」

我怔了一下,然後笑起來,「是,謝謝你,艾布特教練。」

十二月底,我和精市一起回了日本。除了休息以外,我亦打算去探望一年多沒見的吉澤勉校長。他退了休,生活應該很平穩才對。我撥了電話過去,接聽的卻不是吉澤校長,而是吉澤太太。

「……甚麽?」我握起了拳頭。

「我亦想過要跟你說一聲的,但是阿勉他不讓,說是會妨礙你的。」

「……請問是哪間醫院?我可以過來嗎?」

掛了電話後,我怔怔地呆站著。

「真弓?」精市推門進來我的房間,一手環著我的肩,「你怎麽了?不是說打給吉澤校長的嗎?」

「精市,」我握住他的手,「吉澤校長在半個月前中了風,進了醫院,」我咬了咬唇,「吉澤太太說,情況很嚴重,現在每天只有一、兩個小時是清醒的。」

精市沒說甚麽,只是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我,還有很多說話想跟吉澤校長說。

第二天清早我就在精市的陪同下到了醫院,看見全身插了很多喉管的吉澤校長。校長,你現在的樣子很醜,一點都不好看。不好看。

我們等了一整天,吉澤校長都沒醒來過。吉澤太太讓我們先回去,我搖了搖頭。誰知道吉澤校長甚麽時候會突然醒來?我不想走。我想跟吉澤校長說話。我讓精市先回去休息,他彈了我的額頭一下。

「你又忘記了。」他擁抱著我,「我說過,我愛你的。想趕我走,沒門。真弓,不開心的話就靠上來。」我靠在他的肩膊上,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乖。」

我抿緊了唇。

吉澤校長亦說過我很乖的。

我們足足等了四天,吉澤校長都沒醒來。澳網已經快要開始了,但是,吉澤校長還是沒醒,我不能走的。我想跟他說話啊,混蛋。

「真弓,」我和精市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我靠在他的肩上,「我支持你的決定。」

「……那你呢?」

他一笑,「我亦不走。」

「……好。」

「乖。」他擁緊了我的肩。

一天一天地過去,吉澤校長還是沒醒。我們跟教練說了一下,決定在日本自行練習,再看看趕不趕得及賽事開始。我亦跟真田說了一聲,他亦支持我的決定,讓我趕不及回來打混雙亦沒關系。我和精市就在醫院附近的網球公園對打練習,一邊等待著吉澤校長。

在我們等到第十三天的時候,吉澤校長終於醒來了。吉澤校長的大兒子跑來找我們,讓我們趕緊上去病房。

「吉澤校長!」我沖進病房,握著他的手。

「……小真弓。」吉澤校長戴著氧氣罩,很艱難地叫了我一聲。

「嗯,你快點好起來,我將我第一個大滿貫的女單冠軍獎杯送你好不好?」

「但是……」他的臉動了動,像是在笑,「小真弓,不是魔咒女王嗎?我……我看到了哦……小真……小真弓,年終錦標賽,又……又輸了。」

我伸手抹去擋住我視線的眼淚,「你不要又吐糟我!我一定會贏的!接下來的澳網,我一定會贏的!還有,你不是很少看網球賽事的嗎?突然這麽熟悉賽制和那些混蛋稱號是怎麽回事?」

「……哈……哈哈。小……小真弓,是的……你……早晚都會……贏的。不過……現……現在是……甚麽日子?」

我抿抿唇,不說話。

「快……快點去比賽……」

我咬著唇,搖頭,拚命地搖頭。「不要。」

「去……小真弓……說……說了會……送澳網……獎杯……給我的……,贏了,請……請你吃巧克力……哦。」吉澤校長緩緩地擡手,撫了我的頭發一下。

「不要。」

「小……真弓……乖。」

我深呼吸了幾下,用力地點點頭,「好,那你等我!我……我要你做我和精市結婚的證婚人的!」

「……去……去吧。」他又再次動了一下嘴角。

我站起來,向他九十度躹躬。我以前總是很煩這一套的,卻是現在才發現,原來有些時候,必須要籍這些動作才能表達出我們想表達出的情感。

然後,我和精市趕去了墨爾本,參加澳網。在比賽開始前,精市很嚴肅地對我告誡道:「真弓,不要失去了冷靜。」

「……」

「吉澤校長想要的不是獎牌,」他狠掐了一下我的臉,將我掐到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好想想,他是為了甚麽而鼓勵你打網球的,好好想想,你是為了甚麽而打網球的。」

都是因為,我喜歡打網球。吉澤校長應該由很早以前就看出,我喜歡打網球。

「很痛,混蛋。」

他的雙手亂揉著我的臉,「痛你就給我醒一醒,想清楚才上場。」

然後一場又一場的比賽,我在單打和混雙中都一直地贏了下去,亦有跟日本那邊保持聯系,留意著吉澤校長的病情。他,是真的快不行了。

吉澤校長。

就算我任性地逃課,亦一直不放棄我的吉澤校長。

我和真田又贏了混雙的冠軍,然後又終於來到了女單的決賽。

我進場以前,向精市道:「掐我一下。」

「好。」然後他這個大變態就真的超級大力地掐我的臉。

好,清醒了。我現在是在用我最喜歡的網球,來向吉澤校長表達我對他的敬意。一定要用心地打好這場比賽。

在歡呼聲中平靜地進了場,我跟對手握手,然後走到底線,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呼出,再轉身,站好。

來吧。

最後,我在快要二十五歲的這一年,奪下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女單大滿貫冠軍。

當那個黃色小球落下之時,我站在場中怔了很久。打破了,魔咒甚麽的打破了。吉澤校長,我打破了,你看見沒有?

我突然有點頭暈,連忙用球拍杵在地上撐了一下。我擡頭向精市望去,正拿著手機的他,向我說了兩個字。

球場上太吵了,我聽不見精市的話,但我又確實知道他在說甚麽。

他說,走了。

走了。吉澤校長,走了。

我瞬間跌坐在地上大哭。

「嗚哇……吉澤校長你騙人,嗚……你騙我……你騙我……嗚……你又說等我拿獎杯給你的!嗚哇……你騙我……你騙我……嗚哇……吉澤校長……吉澤校長……」

精市跑了過來抱住我。

「嗚嗚嗚……精市,吉澤校長騙我……他騙我……嗚嗚……精市……精市……」

「是,我在,真弓,我在。真弓,」他緊緊地抱著我,「我在,我在。」

「嗚哇……吉澤校長死了……他死了……吉澤校長……嗚哇……吉澤校長……吉澤校長……嗚哇哇哇……嗚哇……」

然後,在冬日裏一個陽光普照的早上,吉澤校長出殯了。

我穿上全黑的套裝,抱著獎杯,在穿著黑色西裝的精市陪同下,出席了喪禮。我沈默著看了吉澤校長的最後一面。儐儀館的工作人員在儀式過後,蓋上棺蓋,釘上了又長又尖的釘子,釘得死死的。就算吉澤校長突然覆生,他亦不可能出來了。

真的,走掉了。

精市抽出手帕,輕輕地抹去我的眼淚。後來。他見我的眼淚怎麽抹都抹不完,就索性將我的頭按在他的懷裏,由得我哭。

靈車出發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阻礙。事緣我在決賽一完結就馬上大哭的樣子被媒體大肆宣揚,很快,有心人就都知道了這是因為吉澤校長的逝世。事情愈傳愈廣,結果,記者連吉澤校長出殯這天都前來探訪。今天來參加喪禮的人中據說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吉澤校長曾經的學生,他們看場面混亂,都自發地幫忙維持秩序。

我抿起了唇。我生氣了。

「真弓。」精市向我點點頭。

於是我爬上了一張椅子,大聲叫起來。

「你們這些混蛋給我走!」

場面靜默了一瞬,然後爆發出更大的鼓噪聲,這些嘴巴很毒的記者都在跟我嗆聲,說甚麽他們只是做采訪、有新聞自由、我是公眾人物、公眾只是關心我。

「關心?你們礙著校長的路就是關心嗎?你們不要在扭曲事實!想拿大新聞的就直認,別在假惺惺!自私鬼。不是自私鬼的就給我讓開!阻礙靈車出發,你們這些混蛋,書都讀到洗手間去了,連尊重都不會!跟你們同為人類我都覺得羞愧。你們這些混蛋給我讓開!!!!!!」我最後大叫道。

總算是清出一條路。

我向吉澤太太躹躬道歉。

吉澤太太摸摸我的頭,在她猶有淚痕的臉上拉開一個微笑,「孩子,生氣多了,會長皺紋的哦。乖,不要氣。」

我抿著唇,沒說話。

圍著白色絲帶和花圈的靈車慢慢駛到墓園,棺木被擡進一個土坑裏。一下、一下的,泥土蓋了上去,漸漸的,我再亦看不見棺蓋,又漸漸的,土坑被填平。

今天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

回去的時候,我和精市去了坐公車。坐在車上,我歪頭靠在精市的肩上。

「精市,你說,地下面是不是很冷?又黑,一點都不像吉澤校長。」吉澤校長,應該是一個跟今天的天氣一樣的人才對。

「真弓,不會的,別人都說,天國很漂亮。」他搖了搖我們交握的手。

我微微一笑,「精市,連你亦開始相信這些騙小孩的話了。」我的手上除了是抱給校長看的獎杯外,還有一盒大大的巧克力。這是吉澤太太給我的,她說,是吉澤校長讓她買的。我知道這一款巧克力,它的價錢貴到離譜,這麽的一大盒,大概要三萬円。

我打開盒子,將一塊巧克力拿出來,拆開那張獨立包裝的花紙,將巧克力丟進嘴裏。

一點都不好吃。這是我吃過的巧克力中,最難吃的一塊。

但是,謝謝你,吉澤校長。謝謝你。

「真弓,吉澤校長很疼你的。」

「嗯,我知道。」我又向精市靠近了一點,「精市,我愛你。」

「是,我也愛你,真弓。」

精市推了所有比賽,拿了一個長假期陪我。他買了一間小房子,然後我們一起搬了進去,每天除了打網球、做訓練,就只是做做飯、一起看看無聊的肥皂劇。就這樣過了四個月,到了五月份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法網中覆出。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本文未完= =

二、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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