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桃把手裏的木魚放下，她起身：“奶娘，你再過去看看。”

李氏點頭，對方皎月心生不喜，丞相大人的女兒又怎樣？她只是林府的下人，是林夏桃的奶娘，自從自己的孩子早夭後，她就沒一個親人了，把所有疼愛都給了林夏桃。

都這麽晚了，小姐又才兩歲，夫人不來哄小姐，竟然去哄一個外人。

李氏跑到給方皎月居住的臥房，還沒進去，就聽到方皎月的啜泣聲。

“姨姨，我還是害怕。”方皎月躺在被窩裏，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蛋：“我不想睡，我睡著了你肯定就走了。”

姚玉蘭無奈，又心疼她，柔聲安撫：“快睡吧，我不走。”

她心裏擔憂兒子和女兒，尤其是自己的兒子，這個年紀很是貪玩，老爺事務繁忙，還沒回府，她不去看著他們，還不知道三個兒子玩到什麽時辰。

還有女兒，那麽小，不去看看女兒，總是不踏實。

“姨姨，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嗎？”方皎月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她淚眼婆娑，可憐兮兮的道：“你不願意也沒關系，只是看到你，我就想到我娘了，她和你一樣溫柔可親。”

說完，松開姚玉蘭的手，身子朝被窩裏縮了縮，把唯一露出的腦袋也遮住了，只露出一絲頭發。

姚玉蘭看到被窩裏那一團不停抖動，猜測她在哭，心就軟了。

但是陪方皎月睡，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女兒這麽小，都是奶娘和丫鬟帶著。

“我說故事給你聽好不好？”姚玉蘭思考了一下道，這小孩累了，自然會睡覺，只是現在還不困。

“我不想聽，姨姨，你去睡吧，別管我了。”方皎月悶聲道：“我好想我爹娘在我身邊陪著我。”

李氏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推門而入，著急道：“夫人，你快去看看小姐，她剛摔了一跤，一直在哭。”

姚玉蘭哪裏還坐得住，馬上起身，指著兩個丫鬟吩咐：“你們守著方小姐。”

她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到門口時問李氏：“請了大夫沒有？”

李氏低聲道：“還沒。”

“快去請大夫。”姚玉蘭心急如焚，顧不上端莊典雅了，小跑起來，跑到林夏桃居住的暖水閣，看到四個孩子有說有笑坐在地毯上玩耍。

沒事就好，姚玉蘭拍著胸口喘氣，林淵最先看到她，叫了一聲：“娘。”

林子升和林長卿也規規矩矩叫娘，林夏桃伸著兩條胳膊：“娘親抱抱。”

姚玉蘭走過去，把林夏桃抱在懷裏，看看她的小臉蛋，又看看小手，確定沒傷著。

“李氏說你摔了，還痛不痛？娘給你吹吹。”姚玉蘭溫柔道，看林夏桃的眼裏滿是疼愛。

林夏桃一楞，看向李氏，就看到她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估計是找了這個理由把她娘親叫了過來，不然還被方皎月霸占著呢。

“娘，我沒事，還沒找到小姐姐的奶娘嗎？”林夏桃好奇問。

姚玉蘭回：“還沒，明天再讓人去找。”

外面天寒地凍的，又是晚上，她不可能讓家裏的下人再出去找人，姚玉蘭尋思白天再找，梧桐縣就這麽大，要是家裏的下人還沒找到方皎月居住的宅院，只能把這事告訴老爺了，讓衙役去找。

林夏桃甜甜一笑：“那娘親明天可以一直陪著我嗎？我不想你陪那個小姐姐。”

姚玉蘭沒多想：“好。”只當突然有個小女孩出現，女兒覺得自己娘親的寵愛被搶走了，心裏不高興。

安撫了林夏桃幾句，姚玉蘭就催促三個兒子都回去睡覺，等兒子們走後，她哄林夏桃睡覺。

小女兒今晚似乎格外難哄，她故事講了一個又一個，女兒還是神采奕奕的，姚玉蘭只能繼續哄。

最後，林文昌回來了，過來找姚玉蘭。

林夏桃才閉上眼睛睡覺。

從暖水閣離開後，林夏桃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林文昌了。

林文昌並不認識方皎月，和方丞相也不熟，再加上離京十多年，但聽說過方丞相一直生兒子，沒想到後面竟然生了女兒了。

“這家人很愛吃狗肉，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吃不吃？”林文昌想到小黑了：“你明天和秦臻他們說下，叫他們把狗藏好，小黑可吃不得，咱兒子女兒都寶貝著。”

寒風吹來，姚玉蘭打了一個哆嗦：“吃狗肉？”

她對吃狗肉的人沒什麽看法，都是個人自由，但是姚玉蘭知道，外面販賣的那些狗肉都是去村子裏偷來的。

她突然就有點擔心小黑跑出去，被人打了，不過還好那條小狗很懶，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明天要是再找不到她奶娘和管家，你就派人出去找吧。”姚玉蘭覺得還是早點讓方皎月離開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她在梧桐縣安安穩穩生活十多年，不願意有人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林文昌也是這樣想的：“好。”

魏湘雅回到屋子後，見秦臻在看書，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狗窩，小黑躺在裏面睡覺。

“臻兒，娘有話和你說。”魏湘雅招手：“你過來。”

秦臻忙把書本放下，他跑過去，仰起臉問：“娘，什麽事情？”

“今天救回來的那位方小姐，以後不可以和她玩耍知道嗎？”魏湘雅知道一個五歲多的小女孩，她不應該如此小肚雞腸，可是陷害她的那些妃嬪裏，就有方家的人。

不然就憑一個小小的婕妤，哪裏來的膽子，一群宮妃聯手，想把她這個皇後和小太子除掉。

如果不是她們，如果她堅強狠毒點，她和臻兒也不會落到如此淒慘的下場，讓兩個孩子跟著她在外面吃苦。

秦臻不解問：“娘，為什麽？方丞相和祖父家關系不好嗎？”

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聽到方皎月說自己是丞相大人的女兒，他就對她起了防備的心思，就算方皎月不認識他，萬一她身邊的人認出他來呢。

“嗯，關系不好。”魏湘雅摸摸秦臻的腦袋：“你還小，娘不想你過早背負這些，可你是太子，將來回到宮裏，娘要和一群女人去爭奪，一味的忍讓並不能保護你和妹妹，知道嗎？”

秦臻懵懵懂懂點頭：“我知道的。”

“方家的人都愛吃狗肉，娘以前在宮裏就聽媛貴妃說過她這個小侄女，她也很愛吃狗肉。”魏湘雅囑咐道：“要把小黑看好了。”

秦臻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很快就堅定道：“不和她玩。”

他這個年紀，只想和同齡的男孩子玩，就連林淵和林子升他們也玩不到一起去，他更喜歡和林長卿玩，女孩子的話？還是算了，他是男孩子，只和男孩子玩，才不和女孩子玩。

魏湘雅放心一些了：“去看書吧，我去給你熱飯菜。”

吃飯時，秦臻發現小黑沒醒，有點慌，摸摸小黑的肚皮，熱乎乎的。

“小黑，起來吃飯了。”他蹲在狗窩旁叫：“再不起來飯菜都涼了。”

叫了十幾次，小黑還沒醒，秦臻無奈，他的傻狗狗，懶狗狗。

一直到魏湘雅催促他睡覺了，秦臻才看到小黑醒了，一醒來就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林夏桃在小黑的身體裏醒了過來，因為晚飯吃的有點晚，她又擔憂方皎月起傷害家裏人的心思，就把小黑給忘了，忘了晚飯後睡一會，讓小黑吃個飯。

這一醒來，只感覺饑腸轆轆的，她故意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果然引起秦臻的註意力。

秦臻困得直打哈欠，大大的眼睛濕漉漉的，他眨巴下眼睛，掉了兩滴生理性眼淚。

想到小黑沒吃晚飯，秦臻打著哈欠問：“你是不是餓了？”

林夏桃點了下狗腦袋，又搖尾巴。

秦臻驚喜道：“小黑好聰明，真厲害。”都聽得懂他說話。

他拿起書桌上那盞油燈，偷偷出了房門，往隔壁屋子忘了一眼，燈火已經熄滅了，他娘睡著了。

不能再把娘親叫起來給小黑熱飯菜，只能自己去熱。

秦臻做了個噓的動作，悄聲說：“不可以叫，會吵醒我娘的。”

林夏桃給了他一個白眼，她尋思，要不去暖水閣找奶娘和兩個丫鬟要吃的算了，但又怕她們不懂她的意思，秦臻知道小狗餓了，是因為知道小狗沒吃飯。

秦臻輕手輕腳去了小廚房，給小黑留著的飯菜放在餐櫃裏，他往竈臺看了看，草木灰都是冷冰冰的。

飯菜太涼了，他不敢給小狗吃，萬一生病咋辦。

“小黑，你別亂跑，我給你熱飯。”秦臻說了一句。

好在這段時間，他一直幫著魏湘雅洗菜燒火，很快就把火燒了起來，洗了下鍋，等裏面的水幹了，才把那些菜倒了進去。

熱好後，又用鍋鏟盛了出來，最後把碗放在小狗旁邊。

林夏桃默默看著他做這一切，這小屁孩一點架子都沒，還挺賢惠的。

吃飽後，秦臻把碗洗了，又帶著小狗回了臥房。

關門時，看到自己沒吵醒睡在隔壁的娘親，秦臻捂著嘴偷笑，覺得自己真能幹。

他睡著後，林夏桃就睡不著了，總不能用人的身體白天睡覺，晚上醒來吧，她怕在小女孩身體裏不好好睡覺，以後小女孩身體不好。

人類可以活幾十年，但狗也就十多年，林夏桃思考了下小黑的壽命，如果秦臻好好養育小狗，那麽小黑是能安度晚年的。

活到十歲差不多了，小黑是土狗，屬於大型犬，她以前聽人說過大型犬老得快，活十年相當於人類的六七十歲了。

那個時候身體不好了，肯定會一身都是病，林夏桃只希望這條狗老了少生病，安穩死去最好，她就會用小女孩的身體一直活著。

當縣令的女兒也不錯，爹娘感情好，家裏還有幾個哥哥，還有奶娘和丫鬟照顧她，衣食無憂，要是她能夠一輩子健康平安就更好了。

至於長大後嫁人，林夏桃懶得去想這事，反正她現在才兩歲，真逃不脫嫁人的命運，就自己給自己培養個聽話的小竹馬，像她爹那樣也行，不能納妾，不然打斷他的腿。

等秦臻睡著後，林夏桃就從狗窩跳出來了，睡不著，只能找點事情做。

她跳到秦臻寫字坐的那把椅子上，站在那上面，兩條前爪伸直，把書桌上那本《三字經》拿了下來。

把書放在地上，林夏桃坐好，狗爪子不是很靈活，翻起書來有點困難，打開書封後，林夏桃看第一頁的內容。

屋子裏沒有點油燈，外面的月光也是昏昏暗暗的，好在狗眼很好使，上面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林夏桃默默看完第一頁後，狗爪子又翻書，翻多了兩頁，翻了三次，才翻對了。

林夏桃想，她這樣每晚看書，狗眼會不會近視啊。

可不看書又不能幹別的，一直發呆或者胡思亂想，她都要瘋了，也不能跑出去自己遛自己，就怕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放一本話本在秦臻這裏，她晚上看？不行，魏湘雅每天都會檢查秦臻的書本，不能教壞小孩子，讓秦臻看到少兒不宜的話本不好。

她只能看看三字經，論語，詩經等等這樣的書籍了，跟著秦臻一起學習。

看了幾頁後，林夏桃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詩經》，那些詩詞寫的太好了，她把《三字經》放回書桌上，一只狗爪子去扒拉那本《詩經》。

一不小心力氣用大了些，啪的一下，書本掉在地上。

林夏桃嚇得狗毛都炸了，狗腦袋一偏，兩只狗眼直勾勾盯著不遠處的小木床。

嚇死狗了，還好沒把秦臻吵醒。

狗爪子撓撓耳朵，林夏桃乖乖在地板上坐好，用爪子去翻那本書，她上次看到第幾頁來著？給忘了，明晚得往書裏放片葉子當書簽才行。

一直到雞鳴聲響起，林夏桃用爪子把書合上，嘴巴裏叼著那本書，費了很大勁才把書放回書桌上，狗爪子又推了推，把幾本書推得整整齊齊的。

只是看到書本上留下的那些濕漉漉的痕跡，把紙張浸濕了，狗毛擦了擦也沒擦掉，林夏桃傻眼了，這不是她幹的。

她從書桌上跳到椅子上，又從椅子上跳下來，步伐矯健回了狗窩，慢慢躺好，睡覺，睡覺，她什麽都沒幹。

秦臻早上收拾好，吃過早飯後，拿起書包打算去學堂了。

魏湘雅在給他收拾書桌，看到最上面那本《詩經》上有幾片水漬，魏湘雅楞了楞，問秦臻：“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水倒書上了？”

秦臻疑惑：“沒有。”他走過來看，看到那些水漬，不是很確定道：“娘，可能這是我昨晚看書睡著後流下的口水。”

他記得他昨晚看書困了後，趴在書本上瞇了一會兒，估計那時候流口水了。

好丟臉，秦臻嚴肅道：“娘，這事你不可以和別人說，我保證以後看書不睡覺，更不會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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