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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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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錘子。”

沙輕舞拿著帳篷的說明書發楞中, 沒聽見藺晨的召喚。

那頭等不到錘子的藺晨又喊:“錘子。”

可沙輕舞依然沒聽見他的召喚, 依然發楞中。

“錘子!”藺晨說第三遍的時候,轉過頭來看沙輕舞, 見她發楞,伸起臟手捏了捏她的臉。沙輕舞這才回神,抹了把自己被他捏過的臉,看著一手的汙漬,橫瞪了他一眼, 還來不及發火,藺晨就朝她掂了掂空蕩蕩的手心,無奈一聲,“錘子——”

“哦!”她不情願應了聲,探過身,將錘子拿起遞給他。

搭帳篷的藺晨問她:“想什麽呢?”

沙輕舞托腮,看了眼遠處山頭搖搖欲墜的落日,有些納悶:“你居然真的帶我來露營。”

“不然呢?”

“可是當時飯桌上你只是隨口一提......”誰知道第二天他就帶她來露營了。

藺晨將帳篷的最後一角錘進土裏, 借著橙昏看她的側臉,那濃密的睫毛在黃昏中穿梭,柔和的光線密密麻麻落在她的發上、額上、鼻上......那一幕,讓藺晨看的滯了兩秒,回神後輕聲反問她:“你是想露營呢?還是不想呢?”

沙輕舞撿起一瓶礦泉水在手裏拋,萬般聊賴地回答:“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我們兩個出來玩將柳溪一個人扔在家裏的問題。”

一提柳溪,藺晨的興致就不高了:“她覺悟不夠, 正好罰罰。”

“可我們會不會做的太過分了?”沙輕舞擔憂的問。如果她在李炎源家裏住,柳溪和李炎源拋下她去玩,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她自己又不是沒談過戀愛。”藺晨一副我更委屈的表情。

沙輕舞作罷:“好吧,那我明天回去給她燉湯喝,補償一下。”

藺晨忽然從身後將她圈住,將臉湊到她的頸項,烏黑的眼睛深情萬種,紊亂的氣息在沙輕舞頎長的天鵝頸上縈繞,沈啞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那我呢?”

“你?”沙輕舞低簾,有些疑惑,“你什麽?”

藺晨聽了她的反問,唇一抿,低了低簾,就那般沈默了許久,正當沙輕舞以為他不再說話時,他突然開口:“你怎麽補償我呢?”

沙輕舞聽了這話,木訥了下,而後反應過來,嗔笑一聲:“那我也煲湯補償你?”

原以為這樣撒嬌賣嗔藺晨會消氣,奈何他悶悶一句:“你煲一輩子的湯都不夠補償我。”沙輕舞只覺好笑,難得他像個孩子似的撒嬌。

將他的手握在手裏,沙輕舞微低了下頭,讓自己的目光可以觸及到他,輕聲喊他:“藺晨。”

“嗯?”

聽著他魅惑的鼻音,沙輕舞糯糯一句:“我餓了。”說完,饞貓似的舔了舔唇,再看他時,眼睛染了幾分委屈。

藺晨抱著她,無奈一笑。

當藺晨將烤架支起來的時候,沙輕舞目瞪口呆:“一早上的功夫你就準備了那麽多東西?不僅準備了帳篷,還買了那麽多食材燒烤......”

“不是一早上。”藺晨好整以暇地看了她眼,糾正,“是蓄謀已久。”

沙輕舞恍悟後失笑,撲上來幫忙:“溪溪要是知道我們這樣對她,一定吐血身亡。”

藺晨冷笑一聲:“你怎麽不說當我聽到她說要住在梵悅的時候,我就吐血身亡了?”

沙輕舞:“......”

藺晨動作迅速,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吃上烤肉了,烤玉米的時候沙輕舞忽然想起當年藺焉吃燒烤進醫院那渣子事,笑了聲,跟藺晨說:“我記得有一次我們那群人去汕尾還是汕頭的海邊露營,小焉吃了沒烤熟的玉米和雞翅,大半夜鬧胃疼進了醫院,被泓繹狠狠訓了頓,後來就沒見她吃過燒烤了。”

藺晨將一塊烤牛肉放到沙輕舞盤裏的時候皺了皺眉:“進醫院?怎麽沒聽她說過?”

沙輕舞翻白眼:“她哪敢跟你說這個,不怕你訓啊!”

藺晨迎著月光,淡淡一笑。

沙輕舞又道:“怕是小焉一堆事沒敢跟你說吧。”旁人都畏懼藺晨,就更別提藺焉了。

藺晨失笑搖頭,略有惆悵地開口:“是啊,她結婚也沒跟我說。”

“呃......”沙輕舞頓了下,說,“她和泓繹結婚比較突然,而且......”頓住,她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她時隔八年會回國呢!”

藺晨早已看穿一切:“她遲早回國。”

沙輕舞詫異:“為什麽?”為什麽藺晨可以那麽篤定?

“難道當初藺焉為何出國你知道?”沙輕舞又問。

藺晨搖頭,將玉米翻了下:“不知道。”

“你沒問她?”

藺晨還是搖頭:“沒問。”

“為什麽不問?”當年藺焉連夜出國至今仍舊是一個謎,誰都知道那時牧泓演剛好去世,而牧泓繹和藺焉不知為何大吵一架,緊接著藺焉就連夜出國了。

藺晨笑著看她,說出來的話意味深長:“心知肚明,又何必問。”

“你真的很疼小焉。”沙輕舞忽然感嘆。雖說藺晨對藺焉向來嚴厲,可還是縱容著藺焉那份無拘無束。想來,藺晨對藺焉嚴厲是生怕她受到傷害,而對藺焉縱容是因為過於寵愛她。

藺晨認真翻著烤玉米,聽了沙輕舞這話,輕笑了聲,淡淡一句:“我只疼愛與我有關的女人,小焉是,你也是。”

我只疼愛與我有關的女人。

沙輕舞忽然看他漆墨色的眼瞳,輕咬著下唇,問他:“那你是疼小焉多一些,還是我呢?”

面對這兩難的問題,藺晨淡淡一笑:“你猜。”

沙輕舞橫瞪他一眼:“不猜,你說。”

“不說,你自己猜。”他和她打著太極。

沙輕舞不依不饒了,嘟著嘴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你說不說?”

見她如此折騰,藺晨笑著將烤好的玉米遞給她:“吃嗎?”

她鼓起腮幫子:“氣飽了。”

藺晨往玉米上撒了孜然粉,又遞給她,定定地盯著她,半晌後道:“拿著。”

沙輕舞雖賭氣,但也沒跟他較真,順手接過拿在手裏,但沒吃,盯著玉米上的孜然粉問他:“撒這東西做什麽?”

“小時候我爸帶我和小焉去過一次露營,也是吃燒烤,他最喜歡往燒烤上撒孜然粉了。”說完,他撿起沙灘上的煙盒,敲出一根煙,含嘴裏點火。

隔著一層煙霧,沙輕舞看不清藺晨的眸色,只覺得沈而濁。

她曾經大膽假設過,如果藺晨不喜歡外交官而又從事這個職業,會不會是為了藺叔叔?想起地震那時他遭遇車禍和槍擊,驀然聯想到當年藺叔叔的突然離世,會不會是同樣的原因呢?

藺晨,他是想調查當年藺叔叔去世的真相嗎?

抽煙的藺晨忽然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聲音淡沈:“別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

沙輕舞擡手將他半空的手拉下來,仍舊看他,一瞬不瞬地。

藺晨將煙夾在指縫間,微側過頭,不讓她看他的眼睛:“不是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麽?”

“為什麽不能這樣看著你?”她木然的反問。

藺晨低笑,有些自嘲:“怕自己犯罪。”

沙輕舞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藺晨阻止,他指了指海邊:“去走走。”

“嗯。”她點頭同意,然後放下手上的玉米,而藺晨則是幫她拿了條披肩,蓋在她身上的同時,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再也沒有放下來。

他們就這樣沿著海邊走了許久,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夜風格外涼,月色格外冷的原因,沙輕舞忽然想起了牧泓演,不由地提起萊楚楚:“楚楚那丫頭不知道怎麽樣了?”

聽見楚楚二字,藺晨眸色忽然一沈,不露痕跡的瞥了眼沙輕舞的臉色,目光遲徊。

“上次小焉說要去香港找楚楚,你不準,現在我們的婚期近了,我看還是找個時間去香港一趟,給楚楚送個喜帖。”沙輕舞重提舊事。

“去香港?”藺晨忽而低喃了聲。

沙輕舞點頭,低勸了聲:“我們的婚禮總是要邀請她的。”

藺晨扇動了下睫毛,掩去眼底的沈思,片刻後,擡著沈沈的步伐往前又走了兩步。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沙輕舞真相,上次他阻止一眾人等去香港找萊楚楚,是因為藺焉吵鬧著要去。那丫頭懷著孕,怕是如果得知真相,一時激動,傷了胎兒,所以他才出聲阻止。

見藺晨沈默,沙輕舞又追問:“還是說你又不準?”

藺晨擡起簾來看她,黑沈沈的目光透著一種隱隱寒光,半晌,他有些不忍的開口:“怕是楚楚不在香港。”

“不在?”沙輕舞楞了下,隨著又問,“難道又去歐洲玩了?還是日本?”這三年,萊楚楚特別喜歡去日本和歐洲,仿佛有什麽魔力牽引著。

藺晨忽然頓足,偏頭,沈沈看了眼沙輕舞。

他的眼睛像是被冰川浸過一般。冷,教人生怯,深,迫人畏懼,沈,使人心殤。

這樣的目光讓沙輕舞下意識後退了步,目光惶惶起來:“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

他這樣的目光,沈的可怕,她從未見過。不似他的沈著,更不像他的冷靜。

半晌,藺晨輕沈開口:“楚楚她.....”頓了下,他將目光移開,看向海平面,最後艱難啟唇,“她死了。”

嗡——

沙輕舞的腦子一瞬間的空白,回神之後,激動地上前抓住藺晨的手臂,顫著聲線:“什麽?你在說什麽?什麽叫做楚楚她死了?死了是什麽意思?”

藺晨垂簾,看著自己臂彎處那雙顫抖的雙手,兩段濃眉緊蹙。

“今年開春後去世的,在日本,眼癌。”他靜靜的說出幾個定語,目光不敢去看沙輕舞的眼睛。

沙輕舞整個人一僵,像是有些明白為何藺晨要阻止他們去香港,最後一陣無力,她伸手抓著藺晨的手臂,緩緩跪在沙灘上,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

良久,她側過臉去看夜幕下的海面,黑沈的讓人喘不過氣。當年,牧泓演去世,也是這樣黑沈的海面。

“對不起。”藺晨俯下身,將她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對不起。”或許他不該告訴她這件事情,又或許,該瞞著她一輩子。

沙輕舞木訥的搖頭:“別告訴小焉。”

那是沙輕舞的第一個念頭,依照藺焉對萊楚楚的感情,她怕藺焉一時激動,傷及腹中胎兒。

醒來時,沙輕舞發現自己在帳篷裏,拉開拉鏈,找了一圈也沒見到藺晨,轉回帳篷找手機想給他打電話就聽見停車聲。沒一會兒,藺晨就鉆進來了,拎著一袋食物給她,饅頭和豆漿。沙輕舞接過,喝了口豆漿。

“想直接回去嗎?”藺晨問她。

她擡了擡頭,聲音有些頹:“還能去哪裏?”

藺晨看著她想了會:“有個地方,猜你會想去的。”

抵達臺球廳時候剛過正午,熱頭正毒,鉆進帶中央空調的臺球廳一下子清涼起來,沙輕舞挑了張桌,藺晨到前臺付錢,拿著球桿過來時,沙輕舞正開著冰啤喝。

“PK嗎?”藺晨將一支球桿遞給她時問。

沙輕舞接過球桿,定定盯了幾秒,也罷,權當發洩一下,於是應戰:“那就來幾局吧。”

藺晨的球技向來了得,沙輕舞在他身上是討不到便宜的,只不過這一桿桿下去,傷痛也消減了幾分。好幾局下來,她基本沒有贏過,扭著僵硬的脖子落座在一旁的藤椅上,擡手順了罐冰啤,利索開蓋,一悶就是半罐。

玩累了,喝醉了,她的頭也開始痛了。

這樣,她就不用去想萊楚楚的事情了。

閉著眼睛,沒一會兒的功夫,沙輕舞便跌進回憶。

初二那年,沙輕舞第一次見萊楚楚,卻不知原來世間真的有人長得如此妖精,眼大睫彎,膚若凝脂,五官精致。

高三畢業,沙輕舞第一次和萊楚楚喝酒,喝醉的萊楚楚撲在她的懷裏說“我想媽媽”,脆弱的不堪一擊。

大二那年,沙輕舞第一次看見瘋狂萬分的萊楚楚。那年,牧泓演去世,自那以後,萊楚楚的性情大變,時常和各圈人士鬧緋聞上頭條,有人說她是娛樂圈的交際花,也有人說她是富商手裏的玩物。可沙輕舞清楚,那些不過是流言蜚語。萊楚楚是林氏集團林崇恩的女兒,誰敢碰她,又有誰能碰她。

大學畢業那年,沙輕舞在歐洲巧遇萊楚楚,兩人到當地的特色酒吧喝酒,許是喝多了,萊楚楚沒忍住,當著沙輕舞的面兒抽了根煙,她上前聞了下,是清涼的薄荷味。那是沙輕舞第一次發現萊楚楚嗜煙嗜酒,仿佛是在麻痹自己。

又那麽些年過去了,居然聽見萊楚楚去世的噩耗。從來沒人告訴過她,萊楚楚的腦袋裏究竟想了些什麽。就像是,她父親姓林,而她卻不肯改姓,偏要姓萊。到底是為什麽?從來沒人知道。三年前,沙輕舞聽到許多關於萊楚楚和陳跡歡的流言,當她知道陳跡歡便是那個黃金左手陳跡歡的時候,她就明白,萊楚楚從來都沒有放下牧泓演。因為放不下,所以當號稱黃金左手的陳跡歡出現時,她就淪陷了。陳跡歡是一個用左手畫畫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極具像牧泓演的人。

藺晨抱著酩酊大醉的沙輕舞出臺球廳時,已是黃昏。將車開去附近的公園,扶著她到路旁的石凳坐著醒酒。大概是睡了一個多鐘,沙輕舞才有幾分清醒。

她拉開一條眼縫,看了眼周圍,聲音沙啞地問藺晨:“這是哪兒?”

“公園裏。”他說。

她摁了摁漲疼的腦袋,咽了咽口水,覺得咽喉疼痛,撕裂地開口:“想喝水。”

大概早猜到她一醒來就會尋水喝,藺晨早就給她備下,擰了瓶水遞過去,沙輕舞沒幾下就喝了大半瓶。歇了會兒,她訥訥地說:“藺晨,我們去跑步吧。”

“確定嗎?”他有些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沙輕舞堅定點頭。

藺晨定定的看著她微白的面容,知道她想要折騰自己來緩解一下那個噩耗,但還是不忍心,便勸說:“別跑了,我心疼。”

“可是不跑......”沙輕舞擡眼和他對視,掩去眼底的哀慟,放緩了語調,“我心更痛。”

不忍心看她這樣痛著,藺晨便放縱地陪她去跑了一圈,一圈下來便是一個鐘,兩人都汗水淋漓。

沙輕舞兩手撐著膝蓋,頭垂的低低地,呼呼地喘著粗氣。汗水從她的發鬢上滑落,順著她的眉毛,鼻子,扣落於地面。

藺晨側頭去看她,發現她的眼角有不明液體正在急速流動,一滴,兩滴,三滴......就這樣混著汗水流了下來。

她強忍著那份悲傷,不願自己的眼淚公諸於世,於是,讓它們在汗水的掩飾下,淋漓盡致的流下。

她故作的堅強,也不過如此,那麽不堪一擊。

回梵悅路上,華燈初上,沙輕舞降下車窗,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慢慢空乏。

在他們這群人中,她從未看懂的就是萊楚楚,那丫頭心思縝密深沈,行事囂張乖戾,對人和事愛恨分明。明明喜歡溫柔的笑著,卻不愛溫柔的活著。而她愛牧泓演的真心,世人皆知,縱使在牧泓演去世之後,她奢靡放蕩,但卻因為一個類似牧泓演的黃金左手陳跡歡,立刻便淪陷了,可見得,她多麽愛那個人——牧泓演。

藺焉面對感情比較猶豫,也容易患得患失,大概是被牧家兄弟和藺晨寵大的原因,所以藺焉向來沖動放肆,常常讓人頭疼。牧泓演去世後,藺焉與牧泓繹大吵一架,最後獨自前往法國八年,八年後歸來,心性卻收了不少,但和牧泓繹結婚後,又本性暴露。

柳溪在感情上遲徊不定,由於她母親失敗的婚姻和她父親決絕的拋棄,讓柳溪面對婚姻時恐懼萬分。雖然柳溪和藺焉一樣愛鬧事,但絕對是兩個極端,藺焉是不知者鬧事,而柳溪是膽大包天的明知故犯。也許只有如此,她才能在這繁鬧的人世間找到一點存在感。

顧曉晨的冷靜並非一日所為,記得念高中時候顧曉晨追柳睿時的陽光活潑,真教人懷念。大三那年顧曉晨和柳睿忽然分手,又去了北京讀研,再見面時,顧曉晨就如現在一般冷艷無比,不再愛笑,眼裏總是裝著心事。

以前,沙輕舞不了解顧曉晨的心思,後來,她就明白了。

不由自主地,她側頭看了看駕駛座上的藺晨,發現自己慢慢的往顧曉晨靠攏。是不是,往後的日子裏,她也會慢慢沈澱?因為擔憂,因為懂事,因為分寸。

藺晨騰出一只手過來,蓋住她的眼睛,低聲問:“又想什麽了?”

“我在想,楚楚去世的時候沒有我們陪伴,是不是特別孤獨?”她訥訥地問著,然後伸手將他的手撥下,又問,“以後,我去世的時候你會陪著我嗎?”

藺晨蹙了蹙眉,側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不由輕斥:“想什麽呢?”

沙輕舞強打起精神,又一句:“我是說真的。”

藺晨將手一轉,拉住她的手,目光卻回到路況上,許半天,他沈吟開口:“我會陪在你身旁,永遠地。”

“永遠有多遠?”沙輕舞問。

“我不知道。”他說,“我只希望後來的時光,都與沙輕舞有關。”

沙輕舞心一跳,怔怔反問:“後來的時光,都與沙輕舞有關?”

“是!”他回答的肯定,目光看了過來,深深地,“後來的時光,都與你有關。”

沙輕舞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找不到辭藻,反反覆覆,到了最後卻只能怔地看著他。

大概藺晨猜透了她的心思,補充說:“明日我要去參加記者招待會。”

“記者招待會?”沙輕舞擰眉,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可能忘了跟你說......”前面紅燈,他停下車,松開她的手,拉了手剎,側頭又看她,頓了片刻,繼續把未說完的話說完,“我被調了個崗位。”

“什麽崗位?”

“外交部發言人,明日上午十點,首次參加記者招待會。”說完這話,綠燈亮了起來,他松了手剎掛了檔,手又來牽她,撓著她的掌心,掀起唇角,一本正經地,“沙記者,請多多指教,並手下留情。”

聽了這話,沙輕舞算是明白了。外交部發言人?也就是說,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生死未蔔了?

“你回來了?”她訥訥地問。

藺晨點頭,語氣堅定:“是,我回來了。”

聽著他沈沈的聲音,沙輕舞的眼眶忽然被潤濕,她握住藺晨的手,輕輕地一聲低喃:“你終於回家了。”

她是多麽奢求藺晨可以從戰場上退下來,可是,她不敢開口要求他,因為她不願意讓他為了她而放棄什麽。可現在,他回來了。她真高興,真的,真的很高興。

車停在梵悅樓下,藺晨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下車那刻,沙輕舞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漆淩的目光看了過來,帶著幾分疑惑。

“楚楚的事,別告訴任何人,好嗎?”她請求道。

藺晨兩段濃眉微蹙,猜說:“你要瞞他們?”

她點頭:“是,我想瞞著他們。”頓了下,她補充,“瞞一輩子。”

萊楚楚從未和他們提過眼癌之事,想必是不願讓他們知道,想必,萊楚楚走的時候一定很安逸。因為,她雖然是一個人孤獨的走了,可她卻想要活在所有人的心裏。既然萊楚楚存心瞞著他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走掉的事情,那她就幹脆一瞞到底,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藺晨自知沙輕舞的想法,可是萊楚楚和他們的關系如此特殊,怎能瞞得住?他沈默了幾秒,問她:“如何瞞得住?楚楚不出席我們的婚禮,你又如何解釋?”

“楚楚這些年和陳跡歡糾纏不清,我可以解釋說她為了陳跡歡隱退畫壇,從此兩人逍遙快活,過安生日子去了。”

“即便如此,我們的婚禮她沒來,你認為小焉他們不生疑嗎?”

沙輕舞自知大家會生疑,只是她別無他法。

“我今早已和楚楚通過電話,她告訴我她正在歐洲,下一步打算和陳跡歡環游世界,所以楚楚重色輕友,無法參加我們的婚禮,你就在我旁邊,聽的一清二楚。”

聽著她的說辭,藺晨沈默了。

“楚楚向來桀驁不羈,做事風格又張揚跋扈,她能為了泓演紙迷金醉,那麽為了一個陳跡歡隱退安居,也不是不可。”沙輕舞擰緊眉,求他,“好嗎?藺晨。”

藺晨沈穆的看了她一眼,無聲的點了點頭。

既然她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那麽,他就依她。

只是......

藺晨又深深地看了沙輕舞一眼,由上至下將她打量了一番。

只是萊楚楚去世的這份哀慟,無人幫她分擔,甚至,她要連同其他人的一起承受,他真的不舍。縱然不舍,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齒輪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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