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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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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與夏言疏約好在診所做采訪, 沙輕舞差不多10點鐘到的,齊飛比她早到20分鐘, 在診所樓下等她,瞧見沙輕舞,忙著一聲吆喝:“沙師弟。”

沙輕舞疾步而來,先是道歉:“抱歉,遲到了。”

齊飛不在意擺手:“沒事, 我也剛到。”

“上去吧。”

乘電梯時,齊飛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了下沙輕舞,指著她鼻梁上的墨鏡提醒:“沙師弟,可以摘了。”

沙輕舞微點頭,這才將墨鏡從鼻梁上取下來。

同時,齊飛瞪大了雙眼,鬼叫一聲:“沙師弟,你昨晚幹嘛去了?國寶都比你遜色!”

沙輕舞佯裝一副輕松姿態, 揉了揉眼皮底下的烏青:“怎麽了?很嚇人嗎?”

齊飛點頭,想說是,但沙輕舞一記眼神過來,又換了臺詞:“沒,挺好的。”

采訪夏言疏可謂是絕對的順利,有問必答,相當配合。結束采訪後,夏言疏忽然邀請沙輕舞:“樓下有間不錯的咖啡廳, 不知道沙小姐有沒有興趣喝一杯?”

沙輕舞卻之不恭,點頭:“當然。”

咖啡廳很是別致,有外場、室內和包間。夏言疏跟老板要了個包間,自己點了杯拿鐵,將菜單遞給沙輕舞,沙輕舞沒接:“和你一樣就行。”

夏言疏收回菜單,遞回給服務員:“兩杯拿鐵,兩份抹茶蛋糕。”

餐點上齊後,夏言疏讓她嘗嘗這裏的甜點,沙輕舞素愛吃甜食,挖了兩口吃,點頭,誇了句不錯。

夏言疏勾著唇角,淡淡一笑。

那一抹笑容,總讓沙輕舞覺得悲痛,像是曇花最後的盛放,明明美若天仙,卻又燈火枯竭,是一場沈默的死亡。

“很抱歉。”夏言疏忽然道歉。

沙輕舞困惑地看著夏言疏,不太明白她這句話的深意。為何道歉?

夏言疏讀懂沙輕舞的疑惑,解釋:“為那天的話。”

沙輕舞看夏言疏的目光忽然一變,像是猜測到什麽。

夏言疏苦澀一笑:“也許全世界最沒有資格跟你說那番話的人就是我。”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松開蘇葉的手,一定不會,可是,沒有重來。

“讓你離開藺晨是我的氣話,因為當時的我可以感受到你覆雜的心情,和這樣的一類人交往,我們都會成為輸家。”

沙輕舞靜靜看著說著獨白的夏言疏,她目光空洞,聲線沒有起伏,這些話仿佛是從機器人口中說出來的一樣冰冷。

沙輕舞看著夏言疏,欲言又止。

“你應該很矛盾吧?明明想要自私,卻聖母的想要去懂他,理解他。”夏言疏道出沙輕舞心中所想,聲音仍舊平靜如水,毫無波瀾。片刻,夏言疏問:“藺晨應該有告訴你蘇葉的事情吧?”

沙輕舞無聲點頭,確實提過,只是被她無理取鬧地打斷。

“那藺晨有沒有告訴你,前些天他去北京參加蘇葉的葬禮,同時也接到了一個重要的任命。”

“葬禮?任命?什麽任命?”沙輕舞問她。

夏言疏壓下眼簾,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看來他沒有告訴你。”看來藺晨和蘇葉都一樣,一樣的自私,自私地以為把她們留下就是最好的選擇。

“到底什麽任命?”沙輕舞忽然急了起來。

“蘇葉是感染Ebola去世的,他的屍體仍舊留在西班牙的隔離中心,他的葬禮上只有他嶄新的西裝和皮鞋,還有一幅巨大的遺像。”說著,夏言疏偏過頭,任由淚水在臉上任性。即便是這樣簡單的葬禮,她都無法參加。最後,她痛苦地閉上眼睛:“而藺晨接到的任務是赴西班牙。”

沙輕舞在驚愕中幡然醒悟,聲音一啞:“你說什麽?”

去西班牙?

所以那日在停車場,他是想要對她說去西班牙這件事情嗎?

夏言疏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到最後還是功歸一簣,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他在三天前的晚上已經登上趕赴西班牙的班機,難道你不知道嗎?”

沙輕舞一雙如死灰的眼睛驟然垂下,呼吸變得孱弱起來。這一刻,她好恨藺晨,恨他對自己心軟,恨他不聲嘶力竭地對她咆哮,恨他那該死的一句“你該嘗試著對我任性”!

夏言疏忽然嘲諷一笑,被撕扯開來的嗓音又沙又啞:“他們真自私,將我們狠心的留下,讓我們存在一個沒有意義的世界裏,絕望著。”

看著這般痛苦的夏言疏,沙輕舞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

從夏言疏的診所出來後,沙輕舞立即撥通了藺晨電話,卻被提示不在服務區。

她不死心,又撥通了顧曉晨和柳睿的電話,都提示不在服務區。

頓時,她整顆心被提到了半空。

“沙師弟,你送我到......”

齊飛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沙輕舞打斷:“下車!”

“啊?”齊飛楞住。

沙輕舞側過臉,冷冷一眼:“我說下車,現在!立刻!”

齊飛看著滿臉陰怖的沙輕舞,為不惹禍上身,忙不疊是地下了車。

疾馳回洪田路,推開房門,空蕩的氣息飄拂而來,沙輕舞放在門把上的手失重垂落。

原來他真的走了,去了那個生死未蔔的西班牙。她僅存的一線希望就這樣被硬生生給抹滅了。

沙輕舞失魂落魄地推開書房門,沙發椅上的被子被疊的格外整齊,窗臺上那盆她親自挑選的多肉依然翠綠如玉。

那日,他們正徒步回家,經過一家花坊,門口擺了數盆多肉,可愛且蔥翠,沙輕舞拉著藺晨上前看:“瞧,這多肉多可愛。”

藺晨懶洋洋瞥了眼,敷衍的應了聲:“嗯。”

“這個好看嗎?”沙輕舞指著一盆小型而又飽滿的多肉問他。

藺晨又懶懶的看了眼,繼續敷衍:“還行。”

總算聽出某人的懈怠,沙輕舞回過頭看他,問:“你不喜歡盆栽?”

“不是不喜歡,是沒時間打理。”他解釋。

服務員這時從店內出來,聽了藺晨的話,忙笑:“先生,這款多肉不需要費很多時間打理呢,偶爾澆澆水就可以了,很好養的。”

沙輕舞聽了,連忙附和:“對對對,很好養的,比我還好養,你連它都不養,怎麽養我啊?”

最後,藺晨鑒於沙輕舞的最後一句具有攻擊力的話,無奈的買了一盆,選的是沙輕舞一眼挑中的青星美人。

沙輕舞伸手將那盆青星美人抱在懷裏,整個人縮在沙發椅上,沈沈的腦袋靠著藺晨的枕頭,聞著那抹若有若無的香煙味道,渾渾噩噩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西班牙裏的藺晨,夢見他如夏言疏口中的蘇葉一般,感染了Ebola,屍體無法運送回國,葬禮上只有他嶄新的西裝和皮鞋,還有一幅巨大的遺像。

遠處的藺焉哭鬧不止,緊緊揪住那嶄新的西裝不肯撒手,而牧泓繹則在藺焉身後安慰著她的情緒。站在一旁的文芳低頭抽泣,淚水簌簌而下,哽咽聲像是被無窮地放大,落在曠野裏,山谷上。

而她是緩緩的走入這片混亂當中,伸手將藺焉手中的西裝搶了過來,抱在懷裏,一寸一寸的撫摸,直至,摸到西裝裏襯衣的金屬袖口,眼淚忽然不受控的流了下來。

驚愕之中,沙輕舞猛地驚醒,從沙發床上突然間坐了起來。

只聽見“砰——”地一聲,那盆多肉從沙發床上掉了下去,陶瓷的花盆碎成三片。

無盡的夜,閃爍著她猩紅的眼睛,幹涸的淚痕,她擡手去擦額上密集的冷汗,整個人還處於顫抖之中。

移目去看地上那青星美人,心尖口忽然蝕疼了一下。

深夜的S市陷入了絕對的沈寂,聽不見任何一丁點兒依稀仿佛的音響,而她,像是被隔絕在密室中一般瑟瑟發抖著。

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讓人窒息。

地下停車庫裏,沙輕舞顫抖的手將車開火,虛弱無力的雙腳踩上離合和剎車,然後松手剎,掛擋,松離合剎車,將油門一踩到底。

“咻——”地一聲,在泯滅的黑夜裏劃過最後一抹慰籍。

一路疾馳回了縣城,三更半夜的敲家門卻無人應答,拿鑰匙開門才發現被反鎖了。

沈重的夜,她形只影單。

不知哪戶人家的狗吠叫了幾聲,引來數家的狗齊叫起來。

沙輕舞坐在車裏,看著無辜而又孤獨的路燈,忽然想起什麽,又重新發動了車子。

十分鐘後,沙輕舞將紅色的法拉利停在一戶人家門外,輕摁了幾聲喇叭,很快,二樓的陽臺出現了牧泓繹的身影,隔著一扇前車窗,沙輕舞閃了兩下前車燈示意他。

葉嵐住在一樓,剛好窗口對著前院,她睡覺不習慣拉窗簾,車燈照進來將她擾醒,比牧泓繹先一步給沙輕舞開了門。

沙輕舞從車上下來不好意思笑了下:“嵐姨,把您吵醒了吧?”

“沒有沒有,”葉嵐忙著擺手,將沙輕舞請了進來,又說,“家裏進不去了吧?”

“是,反鎖了,手機又關機。”沙輕舞老實交代。

葉嵐給她拿了瓶礦泉水,這時,牧泓繹從樓上下來,穿著睡衣,頭發有些糟亂,顯然是被吵醒的。

這回,沙輕舞更加尷尬了。本想著來找藺焉,沒想到把牧家一家子人給叨嘮了。

五月的廣東,天氣逐漸悶熱起來,牧泓繹便提議去院子裏的石椅上坐一下。

葉嵐洗了盤紅提出來的時候,沙輕舞和牧泓繹正聊到藺焉的預產期。

“芳姨那會兒也該回來吧?”沙輕舞問。

牧泓繹點頭,有些不確定地:“可能吧。”

葉嵐順著兩人旁邊坐了下來,又讓牧泓繹去拿驅蚊液。見牧泓繹離開後,葉嵐開始認真端詳起臉色仍舊蒼白的沙輕舞來,頓了片刻,葉嵐喊她:“輕舞。”

沙輕舞側頭一應:“哎!”

“這次回來是因為藺晨吧?”葉嵐問。

沙輕舞視線一閃,然後垂下眼睫,“嗯”了一聲。

“別怪他。”葉嵐說,“從他走上外交官這條路的時候,他身上背負的就不再是個人和家庭了,而是整個國家,整個中華民族。他肩上的擔子很重,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這個理我想你會懂的,嵐姨希望你多理解他,好麽?”

輕紗純潔的月色灑在沙輕舞的側臉上,齊肩的短碎被夜風揚起,厚重的夜給她的眼眸鍍上一層銀灰,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她從未怪過他,只是因為太愛他。

☆、齒輪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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