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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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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準備好入宮時已是不早了,走到禦宴的地方,雲珂就看到除了皇上之外,其他官員基本都已來了。

今日這禦宴是為了犒賞顧斐然他爹——當朝丞相大人顧孟啟,因他一生為國,皇上還特意加封其為一等公,並恩賜滿朝三品以上官員攜家眷赴宴恭賀。

等坐定了,雲珂向前頭看去,只見最前排右手邊坐的是顧丞相和顧斐然,左手邊是太子慕容爍和三皇子慕容焙,卻獨獨不見她四哥哥慕容熵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回身喚來不遠處伺候著的宮婢,她低聲問道:“四皇子呢?”

宮婢搖頭:“奴婢不知,似是告病了。”

雲珂蹙蹙眉,揮手讓她回去,腦門兒上就被敲了個栗暴。禮部尚書雲政鴻皺眉看著她,低聲喝道:“還有沒有規矩了,這麽晚才到。”

雲珂扁扁嘴,正待反駁,就聽見太監的通傳聲響起,是皇上來了。她也就只當未聽見爹爹的嘮叨,隨群臣一起站起來,齊齊跪下行禮。

皇帝信步走至禦座,方讓大夥平身:“今日賜宴,朕本不想來打擾了諸位的興致,奈何焰火聲響徹宮殿,朕在後宮裏頭待得心癢癢,這才來了。”

顧孟啟忙道:“大夥兒都在等著您呢,您若不來,我們這禦宴豈不是食之無味。”雲珂聽著挑挑眉,佩服顧丞相他深谙皇上的心思。

果然,皇帝聽畢大笑,舉杯與群臣碰杯,心情大好的樣子。雲珂陪著喝了兩杯,但看不見慕容熵,一顆心總是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也再沒什麽心思吃喝玩樂了。

待酒席過半,她趁爹爹不註意,忙瞅準了機會悄悄離了席。四哥哥不在不打緊,反正她也可以去他的宮裏尋他。

繞過燈火輝煌的禦宴之地,雲珂不想引人註目,就挑著小道走,。皇宮裏頭雖說是禁衛森嚴,可是那小道上黑漆漆的一片,周圍綽綽的槐柳被忽明忽暗的宮燈映射出斑駁的黑影,搖曳縹緲,時近時遠,令人分不清虛實,再加上宮中鬼怪傳說甚多,她也不禁加快了步子,心裏有些發毛。

穿過兩三道回廊,便到了一條長長的夾道口,月色恰巧被烏雲掩蓋,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一片墨黑之中。雲珂拍拍胸口,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兒繼續往前走,然而沒走幾步路,她就忽然感到攔腰被人一抱,旋即飛身上了宮墻。心頭猛地一跳,她險些就要驚呼出聲,但是熟悉的氣味瞬間襲來,她怔了怔,頓時轉驚為笑——是慕容熵。

慕容熵攔腰抱著她躍過幾道宮墻,穩穩當當地落在一座宮殿頂上,這才輕輕放開她。雲珂忙轉身看向他,那從烏雲中逃出的月色柔和而均勻地灑在他的臉上,眼眸之中似有點點星光,嘴角微漾,風華正茂。

再細聞,還有淺淺的酒香隨著微風拂過而傳來,雲珂嬌嗔而笑:“你沒生病,你還飲了酒!”

慕容熵只是略一點頭,拉著她在屋檐上坐下。

雲珂不解道:“那為何今日要告病?皇上賜宴,你不去,好嗎?”

慕容熵未作回答,雲珂忍不住又唧唧喳喳一陣,直到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方停了下來。慕容熵向前方努了努嘴,示意她看。雲珂吐吐舌頭望去,卻不由得驚呆了。

放眼望去,整座皇城皆在他們底下,淡淡霧氣縈繞其間,竟如仙境般夢幻。遠處,是舉辦禦宴的承泰殿,華燈閃耀,絢爛奪目;再遠些,是禦花園,夜幕之下盞盞宮燈如走馬花般變幻,色彩斑斕;而再再遠些,浮華交替,似夢似真,仿佛只要用力些就能望盡整座長樂城,或許坐擁天下也不過如此。

此時偶爾幾朵煙花在空中綻放,墨黑的夜空突然點綴出耀眼的璀璨,赤橙黃綠交相輝映。雖然轉瞬即逝,可是卻美得叫人驚嘆。雲珂倒吸了口氣,楞楞地望著前方許久說不出話來。有那麽一剎那,她幾乎明白了從古到今為什麽這麽多人爭奪那張龍椅,那種擁有一切的感覺,誰人能不心動。

“喜歡嗎?”慕容熵終於開了口,眼睛微瞇,似是十分愜意。

雲珂點了點頭,笑著看他:“我還從未坐在皇宮的屋頂上,要是被我爹知道了,大概會罰我去跪祠堂。”

“他不會的。”慕容熵看向她的眼睛,半邊臉被擋在陰影裏,明明滅滅間看起來竟無瑕得不像個真人,“雲大人一向疼愛你,頂多說你兩句。”

雲珂看著他,卻仿佛魔障般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那月光裏的半邊臉上,耳際有一塊輕微的淤青。

“怎麽受的傷?”

“不打緊。”慕容熵捉住她的手,輕柔地合在掌心。

雲珂咬咬嘴唇,知道他不想說,便也不想勉強他,只好強笑道:“下次不要再傷著臉,用斐然哥哥的話說,那可是吃飯的本錢。”

慕容熵輕輕嗤笑:“誰像他那般不正經?”

“又誰叫你們都長得好看?”雲珂靠向他的肩,臉上還是難掩一絲心疼之色。看那塊淤青應該已是幾日之前的舊傷,可是他什麽都不說,她又如何能幫得上忙。

慕容熵未語,但卻坐正了些,好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雲珂閉上眼,輕聲道:“四哥哥,我什麽都不求,只求你不管做什麽都保護好自己,可以嗎?”

“我答應你。”慕容熵回答得快,臉上卻閃過一絲覆雜的神色。

他沈默了會兒,又道:“至少,我答應絕不禍及於你,好看的小說:。”

“我會怕這些嗎?”雲珂倏然離開他的肩膀,眉頭緊蹙。

“我怕。”慕容熵凝神看她,再不言語。

雲珂靜靜回視著他,良久,終是淺淺笑了:“我明白了四哥哥,你那麽聰明,我又何須擔心你?我應該說,我會保護好自己,不讓你有後顧之憂。”

有些事情,雖然他們誰都不對她說,可雲珂心裏是明白的。太子慕容爍脾性暴戾、心高氣傲,日後絕非聖主;但大皇子早逝,三皇子慕容焙一心修道,而其他幾個皇子又太年幼,如今能與太子一爭長短的只有慕容熵一人。不管她四哥哥有沒有爭皇位的心,這兩年來皇上對他越來越倚重卻是不爭的事實。太子早把他當做了眼中釘、肉中刺,時刻想除之而後快。

想起這些,雲珂就覺得如鯁在喉,心裏亦憋悶得慌。她甩甩腦袋,看著人聲鼎沸的禦宴那兒,忽然想起了本要帶給他的玉壺春,不由得懊惱地地嘆了一聲。

“瞧我這記性,方才趕著入宮,竟把好東西給忘拿了。”

“是什麽?”

“清郁坊的玉壺春,你最愛喝的。”

慕容熵淺笑:“不重要,下回有機會再喝就是了。”

雲珂嘟了嘟嘴,萬般遺憾道:“可今日這壺酒我是從祁公公手上搶來的,意義不一樣嘛。”

“哦?”慕容熵緩緩斂住笑,沈默了會兒正色問道,“是他先訂下的是嗎?”見雲珂點頭,他又道,“不該和他搶的,祁恩他現如今正得聖寵,一壺酒事小,萬一他有心和你過不去,犯不著。”

“我就是有心和他對著幹的,不行嗎?”雲珂冷哼了一聲,“那個大惡人,難道不該懲治懲治,就這麽聽之任之?”

慕容熵臉色變了變,怔怔望向遠處,略有幾絲落寞。過了半晌,他才慢慢說道:“自然是要懲治的。有朝一日,我定會將這皇城內外一幹奸黨全都肅清。”

雲珂一怔,知道自己不該說,話卻已經出了口:“你果然想要那皇位。”雖然這話在心裏百轉千回了無數次,她卻從未想過會這般說出口,可是,話一出口,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了。

“嗯。”慕容熵竟未加半分掩飾,承認得坦坦蕩蕩。

雲珂心頭一跳,心裏頓時五味雜陳。慕容熵願意把自己心底最深處的話告訴她,她自然開心,可知道這些是一回事,親耳聽到他說卻又是另一回事。想想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若想得之,必將經歷血雨腥風,眾叛親離。高處甚寒這個道理她懂,所以她其實更寧願他日後只是個王爺,那麽至少,他們還能過上安寧的日子。

不想被他察覺自己的心情,雲珂綻開一個笑容,搖頭晃腦道:“那好啊……將來,斐然哥哥就入宮來做太醫院院判,蕭離做將軍,你呢,就做一代聖主,讓我們大靖國成為天底下最強大的國家。”

“那麽你就是我靖國最美麗的皇後。”慕容熵整理著她額前的碎發,輕柔地印下一吻。

雲珂眨眨眼,撅起嘴巴:“到時候後宮三千佳麗,你早就把我不知道忘哪兒去了。”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

“此話當真?”

“當真。”

雲珂燦笑著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好,日後你若騙我,我定不饒你。”其實她自然是相信他的,這世上除了爹娘,她最信任的人便是他。哪怕日後當真會被他欺騙了,此時此刻,她也依然這般堅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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