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淡定道：

“估計過不了明年的冬天。”

瑾瑤默。

生老病死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只是可惜了這個可敬的長輩要離開。

因而對於寧楚格時常跑去陪太後, 瑾瑤也沒有阻止，卻沒想到這一時的心軟卻造成一個令她無法接受的後果。

這次太後從草原回京，帶了幾個投緣的親戚家的小輩來京輔導班玩, 其中就其其格的弟弟托合齊。

這姐弟二人和太後的血緣關系還真不算多遠，他們是太後姐姐的嫡孫。

太後的姐姐當年嫁到紮魯特部, 只生了一個兒子，便是如今的紮魯特圖翁貝勒, 圖翁貝勒有七八個兒子，托合齊行五。

雖然是嫡子, 但不是長子也不是次子, 和前面的哥哥年齡相差較大，並不占多少優勢。

只是太後見了喜歡他, 便將他一起帶了回來玩上幾個月。

瑾瑤回來就沒心思關心其他了, 因為路上姬蘭中了些暑氣，一直有些不太好, 回到京城也仍是吃不下東西, 時有嘔吐。

瑾瑤和孫嬤嬤是見天地照顧著她，對其他事便沒那麽上心，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接到太後的懿旨，給寧楚格和托合齊賜婚！

瑾瑤都傻了，站起來人晃了幾晃，嚇得身邊人連忙扶住：

“主子！”

瑾瑤顧不得旁的, 只抓住傳旨的小太監問：

“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小太監有些尷尬道：

“太後懿旨：福蕙郡主與紮魯特部圖翁貝勒之子托合齊感情甚佳, 今促成佳偶……”

瑾瑤這回沒有聽錯, 終於暈了過去，下面人一陣的慌亂。

四爺和弘智接到消息都趕了回來，弘智終於沒了笑臉, 沈著臉的時候和四爺倒是親父子了。

“到底怎麽回事？額娘都許多年沒有暈倒過了，這次是什麽事刺激到她？”

采拮不敢怠慢，忙將太後懿旨的事說了出來。

四爺皺眉：

“先去瞧你額娘，蘇培盛，去打聽下懿旨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太後越過他和瑾兒直接給寧楚格賜婚？這不符合她的性子吧？

瑾瑤在孫嬤嬤的針下慢慢醒來。

“姐兒，別激動！冷靜，叫自己冷靜下來！”孫嬤嬤一邊提醒瑾瑤，一邊幫她按揉著手指上的穴、位。

“額娘！”

弘智跪到腳踏上，給瑾瑤按壓腳上的穴位。

瑾瑤幾個深呼吸，終於忍住暈意，半晌方能開口說話：

“我要進宮去問問太後，這是什麽意思？”

“不急，你先顧你自己！孫嬤嬤說你這次舊疾犯了有些兇險，再受不得刺激的！宮裏的事我去問，還有弘智。”

見瑾瑤不放心，還要再爭，四爺也顧不上糾結自己不如兒子讓她更放心的事，安撫了她便打算進宮。

出了屋子，見到其他幾個兒女都來了，年紀小的兩個女兒還帶著眼淚，生怕她們額娘有什麽，神情柔和許多，安慰了她們幾句，掃了眼弘易：

“你姐姐呢？”

“沒見到人，聽說出去了還沒有回府。”

弘易和寧楚格的感情一般，他打小就喜歡三舅舅，在年家住的時間比自家還要多，幾乎跟在年順堯身邊長大的，也就這幾年年紀漸大，才不住舅舅家。

四爺眉頭皺眉皺了起來。

弘智這會兒也出來了：

“阿瑪不用急著找二姐姐，怕是這會兒也在宮裏呢！”

四爺抿唇，他就是怕寧楚格也在宮裏，怕這事和她有直接關系，怕瑾兒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之前瑾兒屢次和寧楚格說不許她和蒙古的少年們玩，就是不想發生這種事。

父子二人帶著同樣的擔憂進了宮。

這會兒的太後顯然是清明著的，見到四爺父子沒見到瑾瑤便有些不好意思。

“瑾瑤那丫頭怎麽沒過來？可是惱了哀家？”

“回老祖宗的話，額娘不是惱了您老人家，她是突然受到了刺激引發舊疾，昏倒起不來了。”

太後的懊悔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再次糊塗起來，對著四爺父子笑道：

“你們瞧寧楚格和托合齊多般配啊？往那一站，就跟話本上說的郎才女貌一般配對！”

寧楚格和托合齊般配？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不說身份上的事，只說他的女兒那麽漂亮耀眼，那托合齊傻呆呆的，哪裏配得上他女兒的一根腳趾頭？

女是有貌，可男的哪裏有才他可沒發現！

四爺心裏惱怒，又不得不耐著性子

“太後，瑾兒她身子向來不好，又離不得寧楚格，請您收回成旨意吧！”四爺向太後求道。

太後不滿：

“你這是不滿哀家替你找的女婿？哀家雖然有照顧托合齊的意思，但指婚也是經過兩個孩子同意的，可不是亂點的鴛鴦譜！”

太後性子上來了，生氣了，頭一扭不想和四爺和弘智說話了，只叫人送他們出去。

無奈的父子倆對視一眼，嘆了口氣，只得去尋皇上。

皇上也是剛知道這事沒多久。

對太後這一年來的時而明白，時而糊塗康熙也頭疼，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這個嫡母，今年都七十六了，怕是要走到人生盡頭了。

明白了一輩子，懂事了一輩子，到老了糊塗了才開始任性。

對她做的一些無傷大雅的糊塗事，康熙大多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了。

四爺父子求見，康熙原不打算見，只是想了想弘智，還是宣他們進來了。

“皇阿瑪……”

康熙擡手：

“如果你是想說寧楚格的婚事，那我只能這樣說，你打算將她嫁蒙古哪一部？”

弘智忍不住道：

“皇瑪法，孫兒阿瑪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我們府上也不止二姐姐一個格格，不愁沒人去撫蒙，何必非得她去呢？”

康熙冷笑：

“因為她最尊貴！”

在草原時蒙古王公不少給他們家小子求到他面前，都是想娶寧楚格的。

父子倆頓時啞了，皇上幾乎所有公主都撫蒙了，皇室的郡主也多是如此，寧楚格也是郡主，阿瑪是親王，額娘、外祖母都是本事的，再加上身為重臣的外祖父及兩個舅舅，康熙正愁著她的事呢，沒想到太後倒是先幫她選好了。

四爺艱難道：

“皇阿瑪，便是要嫁去蒙古，也有科爾沁部，何必一定要去那麽遠呢？再說，寧楚格年紀還小，哪裏這麽快就輪到她？”

康熙放緩了語氣：

“這事還真不是太後一人下的決定，你們也別怪她老人家，她的身子……也就這一兩年了，想想她這一生也不容易，到老了任性一回，哪能就這樣卷了她的面子，叫她帶著遺憾離開？”

太後對孫字輩都很好，四爺不是不感念她的好，但卻不能拿女兒的終身大事來回報，而且家裏瑾兒還在等消息，她如何接受得了這個打擊。

只是康熙也頭疼這件事，不想和他們父子歪纏，忙打發他們出來。

父子倆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回去以後，發現寧楚格已經回來了，正在安慰她額娘，而瑾瑤正抱著她大姑娘在那哭。

看到四爺父子倆的表情，瑾瑤的心沈了下去。

“換衣裳，我要進宮去求太後！”

四爺忙按住她：

“你如今得躺下養養，這麽些年都沒犯過病，此次一來，孫嬤嬤說很是兇猛，不能大意。”

“我如何養得住啊？再養下去就要嫁女兒了！”瑾瑤氣得難得失去理智：

“太後也是真正糊塗，哪有給人家女兒指婚不經過爹娘同意的？這些年來白討好她了，竟然就這樣對我，她要拉拔娘家姐姐的孫子，就不能挑別人麽，怎麽就挑了我的女兒，那麽多待嫁的格格不選，非要選才十六的，這是什麽道理？今天便是犯了忤逆罪，我也得去討個說法！”

寧楚格臉色一變，抱住瑾瑤的腿：

“呃，額娘，我覺得這婚事也沒你們說的那麽壞吧？”

“你小小年紀懂什麽？不說那托合齊人如何，便只從他的家世上來說便不怎麽樣。紮魯特部雖然在漠南，但占地並不大，整個部落人口不少，便是貴族過得也並不富裕，你能忍受天天吃奶制食物麽？”

寧楚格咽了咽口水：

“現在也沒那麽難了，有外祖母的商隊時不時過去，也是有糧食和果蔬的。”

瑾瑤懷疑地看向她，激動的情緒冷靜了不少：

“這事該不會和你有什麽關系吧？不要告訴我是你向太後主動請旨的！”

寧楚格連忙搖頭：

“沒、沒有，沒有……”

在瑾瑤嚴厲的目光下，寧楚格心虛地小聲道：

“我只是在太後問起嫁給托合齊時沒有反對而已。”

四爺和弘智已經猜到和她有關了，但親耳聽到還是非常的失望。

瑾瑤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弘智和四爺忙上前扶住她：

“瑾兒！”

“額娘，您放緩呼吸！額娘！”弘智祈求道。

瑾瑤放緩呼吸將面前害怕的寧楚格推離自己身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擡手就是一巴掌。

“額娘！”

寧楚格驚訝地看著她額娘，這還是長這麽大小她額娘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打她。

“不要叫我額娘，我沒你這等不孝女！”

“額娘，我錯了，你別生氣，別不要我！”寧楚格終於知道害怕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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