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夢到瑾瑤了, 卻是第一次夢到這麽的不祥。

第二日胤禛散了衙便去了年府。

年羹堯今天是輪休，見到四阿哥上門很是驚喜，忙將人往裏請去。

“四爺怎麽有空過來？”

“閑來無事, 過來瞧瞧。你在禦前當差可有被為難了？”

“一切都好, 兄弟們都挺仗, 總管不太管事，副總管人也隨和，也沒見哪個鬧矛盾。”年羹堯簡單介紹著, 心裏則猜測四阿哥來的目的。

說他一個實權王爺閑著無事，這話他是不信的。

難道是想打禦前侍衛的主意？這也不太容易吧, 能在禦前當差的, 都是世家大族出身, 不管是長輩還是本身都不是傻的, 一般不敢私下應誰什麽。

何況大家背後親眷相連，牽連甚廣, 四爺一個皇子想要結交不太明智。

胤禛點頭, 年羹堯的本事他還是很相信的。

“你仍要參加明年春天的春闈？”武舉出來就因家世被封為正四品的二等侍衛，這就是中了進士也得從六品慢慢熬呢, 其實沒太多必要。

年羹堯笑了：

“難得年少輕狂一回，不管中與不中，都不辜負讀了這麽許多年的書，我還是想試一把的。”

胤禛點點頭, 如果能考中自然更好，未來發展道路就更寬一些。

“聽說你妹妹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年羹堯心裏“果然”，面上未表現出來，如常道：

“沒有什麽大礙, 就是換了水土，有些不適應，天氣變幻便有些咳，吃著藥將養著慢慢就好了，多謝四爺關心！”

胤禛皺眉：

“吃哪個太醫的藥？有幾天了？身子弱更應該註意才是，不能因為毛病小而疏忽，免得拖得嚴重了！”

“四爺說的是，請的是外面濟世堂的坐診大夫，看了說沒事便沒找太醫，省了麻煩。”

“太醫院的院判秋太醫與我相熟，今後有不舒坦的地方可著人去請無需客套，我和他打過招呼。”

“多謝四爺費心了，要不，叫小妹出來給您請安？”

胤禛有一刻的意動，隨即打消。

他當然想見見人，只是如今正病著，還要她吹著風走這麽遠，那豈不是讓人添煩惱。

“見就不必了，待在府裏想是也很無聊，這個給她把玩吧，叫她好生養病。”

叫人將捧著的盒子放在桌上，胤禛也沒多坐便離開了。

兆佳府

最近府裏氣氛有些緊張，連下人走路都不敢下重腳，恨不能掂起腳尖來。

榮浩在後院練武，緊繃個臉，將那木樁子當成仇敵一般猛擊。

錦妙看了兩眼心裏憋著氣，來到慶慧郡主正院。

“額娘，你瞧榮浩倔的，到現在他還和我生氣呢！瑾瑤沒見他又不是我不讓的，做什麽和我過不去？難怪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還沒娶呢就把我們當外人了，白眼狼！”

慶慧郡主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還說他，你也沒好哪去，不是一樣倔！說你聽了？”

“……”

“額娘~”

“近來你在家消停些吧，再說了，比八阿哥長得好的又不是沒有，你怎麽就看上他了？

八福晉出身還沒你高，皇上怎麽可能給他指個身份更高的側福晉，更何況那八福晉我也見過，和八阿哥很相配，二人都是八面玲瓏的全和人，你啊，鬥不過的，還是老實地等我和你阿瑪幫你挑個合適的嫁吧。”

“可我就是喜歡八阿哥，八福晉再好，只無子善妒一條就夠了，我不信八阿哥真的和她感情那麽好！”

“……子嗣之事誰也不好說，你又怎麽就知道自己能……算，算了，被你氣糊塗，跟你說這個做什麽，你瞧你比瑾瑤還大一年，都沒她懂事！”

“是，是，是，瑾瑤好，將來還不是你兒媳婦，真會自家人誇自家人！說到瑾瑤，她病了幾天了，我明天再去看看她，自打上次得罪她感覺關系都沒之前親密了。”

慶慧郡主神色有些不自然，粗心的錦妙沒有發現，徑自說著自己的。

瑾瑤也沒能安心在家“養病”，賈母派人叫了她幾次了，一直不過去也不好，今天便打算過去坐半天打個呼哨。

翠鈴邊給瑾瑤搭配荷包顏色邊嘟囔著：

“到底是哪裏的規矩，人家身子不舒服都還要三番幾次的叫，這麽不講究！”

瑾瑤被她逗笑了：

“行了，自家知道自家事，我這病也不用一直在家裏養著，正好這段時間一直沒出門，你們也都悶了，就當過去散心就是了。”

“散心？就怕姑娘散出氣來，聽說賈府如今且亂著呢，借住的薛家也搬了出去，只幾個姑娘家還在府裏。”銀鈴道。

“成日裏和寶二爺混在一處，也不知道都怎麽想的，有幾個姑娘年歲比主子還大上兩歲，也沒說人家，真是好生奇怪！”翡鈴也不解道。

“好像京裏姑娘家成親晚吧，看那府裏二姑娘也二九之齡了還沒定親。”金鈴道。

“行了，你們就都把心放肚子裏吧，姑娘我爭取這一、二年就都把你們嫁出去，不會耽誤成老姑娘的。”

“誰說這個了？”

臊得幾個丫頭和瑾瑤笑鬧起來。

難得見到她們這麽高興，孫嬤嬤笑得一臉慈愛，沒有說教。

“誒呦呦，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我就說今天怎麽喜鵲在叫，原來是有貴客上門啊！”王熙鳳一邊說笑著，一邊拉了瑾瑤往裏走。

瑾瑤輕笑：

“看二表嫂這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喜氣，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來老太太和太太也都身子健朗年輕不少吧？”

“呵呵，倒是瑾丫頭會說話，好些天沒見了，快進來讓我瞧瞧瘦了沒有。”賈母聽到她們說話忙在裏面笑道。

瑾瑤笑容不變，進來給賈母和兩個舅母請安，被她們和藹地拉著問了幾句，正說著，三春、黛玉並幾個姑娘帶著一個臉生的圓臉姑娘過來了。

賈母笑著介紹：

“你們沒見過，許不認識，這個是我娘家史侯府的大姑娘湘雲，她比你小上兩歲，如今見過了當好好一起玩耍！”

史湘雲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瑾瑤，然後跑到賈母身邊，狀似說悄悄話其實大家都聽得見道：

“老祖宗果然沒騙我，真有人長成這樣的！”

“……”

話音一落屋裏靜了那麽一瞬。

史湘雲一副天真浪漫狀迷茫道：

“我說錯什麽了麽？”

瑾瑤慢慢道：

“那倒也沒有，只是我們在思考如何接你的話才能讓場面不那麽生硬尷尬。”你不是喜歡直接麽，那我也直接說，這不用學就會。

這回楞著的人變成史湘雲了。

賈母臉上也維持不住笑意了，嗔了湘雲一眼：

“這孩子被寵得性子直接，想到什麽說什麽，她沒惡意，只是第一次見到長這麽好的姐妹有些吃驚。”

瑾瑤笑容角度不變：

“這樣啊，聽說史姑娘是叔叔嬸嬸養大的，那一定是用了不少心，史侯夫人果然慈愛！”

史湘雲“碰”地站了起來，臉紅地指著瑾瑤：

“你什麽意思？是在說我沒爹沒娘教養麽？沒爹沒娘怎麽了，礙著你們什麽事？最討厭你們這群貴小姐了，整天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殊不知自己有多醜陋！”紅著眼跑了。

“……”

“媽媽，我這話裏有什麽不妥之處麽？”

孫嬤嬤淡定上前福身道：

“回主子，在人家作客，盡可能地去誇讚主人家的一切優點，這方面主子做的很好！”

瑾瑤松了口氣，拍拍胸口：

“那就好，我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呢！好在這裏是親外祖家裏，不然出錯被人笑了去豈不是整個家族的姐妹都被我帶累了！”

賈母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這是說她史家姑娘都沒規矩當她沒聽出來麽，想想叫瑾瑤來的目的，深吸了口氣，道：

“雲丫頭也是個苦命的，打生下來沒多久就沒了爹媽，好在她叔叔嬸子是個好的，我也多疼她一些。”

今天懟人也懟夠了，心氣也平了，瑾瑤便沒抓著不放，情緒不高地應付幾聲便沒再回懟。

對史湘雲這樣的人瑾瑤並不陌生，她大嫂就和史湘雲差不多的成長環境，在繼母手底下或者叔叔、伯伯家長大的孩子，要麽遇上個要臉面的被捧殺，要麽遇上個不要臉面的被打壓，她遇上的這二人都是在要臉的環境中長大的，不知道算不算幸運。

只是如此一來賈母、王熙鳳之前營造的氣氛終是沒了，瑾瑤在她跟前說了會兒話就隨姐妹們去探春屋子裏坐了。

賈母原本打算終沒好意思再開口。

等人都走遠了，王熙鳳重新返回來，看到靠在靠枕上閉目的賈母小聲道：

“老太太！”

賈母睜開眼，眼中盡顯疲憊：

“怎麽樣？”

“都安排好了，只是，年表妹向來不和寶玉親近，再加上寶玉和林妹妹感情頗深，這怕是讓他們相處起來也不會產生感情。”

賈母不在意道：

“能與不能試試看吧，原也沒指望這個。

剛才被雲丫頭給打斷了，也沒找到機會說，過會想辦法再和瑾丫頭講吧，這就是長輩不在的壞處，如果她爹娘在這，我直接說了他們哪還好意思不幫！”倒是和孫字輩借錢，她不好出口，這才有這麽多轉折。

“都是我們沒用，讓老太太受委屈了。”

“委屈不委屈的，我這麽大年紀了哪還在意這個。只是這園子一天不建成就不知道到底要多少，整個漏鬥一般，唉！”

原以為一百五十萬兩能修建下來了，不想這越建所需花費越大，親戚都借了個遍，如今打到年家兄妹頭上。

原本這事該爺們去辦最合適，可賈家兩個老爺，大老爺是說什麽都不會去借，二老爺面子大過天，更低不下頭，下頭賈璉倒是低得下頭，可人輩分小面子不夠，寶玉更不用說，賈母只得自己仗著老臉和瑾瑤提，不想還沒提就被破壞了。

湖南總督府

喜桂撩起珠簾進入正堂：

“夫人，大奶奶那邊好像是鬧了起來。”

賈夫人神色不變：

“又鬧起來了，這次又是為了哪個侍妾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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