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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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燃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月。
蒲一凝一直沒有回覆，卻也沒有再刻意避著他。公司裏遇到了，會像跟所有人打招呼一樣跟他點頭致意一下，然後便擦肩而過。
喻子燃很有耐心。
十二月初，《萌混過關》在網絡上線了。
這部劇從開拍之初便飽受關註，上線第一天，第一集點擊量便破了一百萬。雖說這並不是什麽特別驚人的成績，但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流量明星、也沒有進行大量營銷的網劇，這已經算不錯了。看完開頭幾集，絕大多數人的評價都好。服化道精致唯美，演員顏值演技雙在線，劇情節奏恰到好處，當然，貓也很美貌可愛。
上線第五天，單集點擊量破千萬。
現在的網劇大多粗制濫造，撈一筆快錢就走，導致網友們的底線被拉低，乍一見到這樣這麽輕松又養眼的劇，瞬間驚喜，開啟了“自來水”模式。
“今天起我就是萌混女孩了！帝妙的糖由我來嗑！”
“求求大家看看《萌混過關》吧！女主真的演得很像貓！男主也傲嬌又霸道，愛了愛了！”
“《萌混過關》男主教你如何花式擼貓.gif合集，歡迎收藏轉發！”
隨著集數的增加，不少人收了安利，追劇大軍也日益增多。大多數時候，劇情甜度都超標，即使有虐也很快解決了，看得觀眾個個都捧臉姨母笑。網劇采取的是更五休二的播放模式，沒劇可看的日子裏，大家只能靠同人創作來緩解無糧可吃的憂愁，一時間，段子、美圖和漫畫小劇場漫天飛舞，而有關劇情的討論時不時也能摸一下熱搜。
喻子燃和林齡迅速躥紅，粉絲數從五位數蹦到六位數又蹦到七位數，再先後奔過三百萬大關，而沒過幾天，喻子燃的粉絲眼看就要突破五百萬大關了。
林齡性格活潑，一兩天就發一條微博，還喜歡翻粉絲的牌子，而喻子燃則能一周也不發一條微博，把粉絲等得是望穿秋水，紛紛哭道：“哥哥你看看隔壁林齡！學學人家的發博速度好不好！”
蒲一凝刷出這條評論的時候，手一抖。
哥哥……
這個愛豆稱呼方式真是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呢。
喻子燃這種小年輕，竟然都能被叫哥哥了。她這樣想著，轉而卻又是一頓。
她一直都沒有把喻子燃當同輩看過，所以開始當然也沒有任何對他的特別想法。但不知道為什麽，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人好像一點點走進了她的心裏，讓她迷茫，讓她糾結，打亂了她的人生計劃。
而那一夜表白之後，她回到家冷靜了一會兒，仔細回憶了一遍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忽而就有些回過味來。
其實這個人，雖然大多數時候都顯得溫柔單純又暖心，但骨子裏並不軟。他是有計劃地一步步接近她的，也許正如他所說，“早在蒲總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蒲總了。”
這是一個成熟男人的心機。
但她著實無法對他生起氣來。
他用的是最正當的手段，讓她慢慢看到他的好，慢慢融入她的生活，他對她是真心的。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很享受這種被淡淡的溫暖所包裹的感覺。
但感性歸感性，理性歸理性，她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告白。因為他們兩個身份特殊，一旦正式確定關系，一切工作上的安排似乎都會有些變味。
還有其他很多事情，都有待解決……
她陷入深思。
十二月末，劇組收到了衛視老牌熱門綜藝《機智如我》的錄制邀請。
這是個極佳的圈粉固粉的機會，嘉令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喻子燃第一次上綜藝，難免有一些緊張和放不開，全程保持微笑和筆直站姿，倒是旁邊同為第一次上綜藝的林齡顯得很自來熟，主持人拋的梗每個都能接住，還常常能反擊一把，噎得對方說不出話，贏得了不少觀眾的笑聲和掌聲。
這期節目播出後，網友們紛紛道：“林齡這是什麽綜藝鬼才啊哈哈哈哈太可愛了吧！”
“我燃怎麽一直這麽乖啊[捂臉]你的霸道帝王形象呢！”
“劇裏是不是新一輪虐要開始了，嚇得我趕緊多看幾遍綜藝緩一緩。游戲環節兩個人真的很有默契啊，甜~”
“我也覺得他們好甜~郎才女貌，一動一靜，實在忍不住想站一把CP！”
網上對他們的討論如火如荼，而嘉令內部正在開小會商討兩個人未來的事業方向。
目前看來，只要兩個人不作死，那就一定有希望躋身一線。
第一個問題，現在要不要炒CP來增加熱度。當然了，所謂的炒CP不是說要真的承認戀情，而是互動頻繁一些，語氣親昵一些。
喻子燃和林齡雙雙拒絕。
喻子燃的理由是：“我不想和任何女演員發生感情方面的傳聞。”
林齡的理由是：“一上來就炒緋聞，給人感覺不太好。而且萬一以後我看上誰了呢……”
被經紀人一個爆栗敲到腦袋上：“現在不許談戀愛！”
林齡委屈地摸了摸頭。
既然雙方都不願意，那一個問題便丟掉了。
第二個問題，接下來的定位。
林齡經紀人問林齡：“你將來是想往綜藝方面發展，還是演員方面發展？據評估，和你同類型的年輕女演員不少，但是綜藝方面能扛得住場子的年輕女明星還是不多。”
林齡想了想，說：“現在有其他綜藝邀請我嗎？”
“有，而且不少，因為你在《機智如我》裏的表現很亮眼。包括新一季的《冒險48小時》策劃組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問我你有沒有興趣參與第一期拍攝，如果效果好的話，有轉為常駐嘉賓的機會。”
“哇，這麽好。”林齡說，“我覺得我可以去試試誒！現在長相萌妹子內心女漢子的人設不是很吃香嗎？我都不用裝的，直接真性情上場都OK！”
“我也覺得你更適合綜藝路線。”經紀人推了推眼鏡，“現在新生代女演員的競爭太大了，一批童星都已經長大，出來搶飯碗了。而且你的臉比較嫩，戲路可能有一點狹窄。所以我給你的規劃是，綜藝為主，演戲為輔。你覺得呢？”
林齡：“好啊，我沒意見。”
而另一邊，魏倫問了喻子燃同樣的問題，喻子燃想也沒想就說選演員路線，而且最好以後能不要上那種搞笑類的綜藝節目。他這個人比較慢熱，得熟了以後才能話多。
魏倫：“……也沒有搞笑類的綜藝節目來邀請你。”
喻子燃：“……”
好的吧。
魏倫嘆了口氣：“綜藝感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不過你本來就和林齡不是一類人，強裝反而不好，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你的條件很好，可塑性也比較強，所以我打算先給你接一部拍起來相對輕松的都市劇，給粉絲展現一下你的多樣性，給投資商展現一下你的商業價值，你能接受嗎？”
喻子燃：“能。”
魏倫：“好，那我這些天去篩一篩劇本。”
大半個月後，魏倫把一疊劇本拍到他面前：“這是我篩下的幾個都市劇本。有的是主動邀請你的，有的是我自己打聽來的，你看一下對哪個感興趣。”
喻子燃花了一天時間翻完面前這些劇本的大致劇情，然後問魏倫：“魏哥，你建議我選哪個？”
“我建議你選這個《相見恨早》，是多年前很紅的一本小說，粉絲基數大，而且最近正流行青春懷舊校園風，不容易撲，演起來也不難。劇情上，這部劇甜虐交加，容易帶起話題和熱度，是我的首選。”魏倫說，“最主要的是這個是對方主動發來的試鏡邀約，你很有希望拿下。”
他觀察了一會兒喻子燃的表情，問：“怎麽，你不喜歡？”
喻子燃搖了搖頭，拿起另一本：“我更想演這個。”
這部劇名叫《芋圓一號》，講的是開甜品店的女主和一對雙胞胎兄弟的故事。哥哥斯文寡言，弟弟陽光毒舌，正好是相對面。
“一人分飾兩角，會對演員的要求比較高，也比較有壓力，我不建議你一上來就挑戰這種。這部劇我放進來，其實只是給你看看而已。”魏倫說，“而且這部劇的女主是內定好的，就是那個流量小花向淩，之前男主已經談好了，只是臨時反悔不演了，所以才改成了競爭男主。有意向參演的演員還是挺多的，我覺得你把握不大。”
“試一下吧。”喻子燃說，“就算沒選上，也是一次經驗。”
魏倫嘖了一聲：“你還真的是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啊。那我去給你聯系一下，探探他們的口風。”
兩天後，魏倫面色古怪地告訴喻子燃：“他們說，不用試鏡了，直接定你。”
喻子燃懵了：“為什麽？”
“說是……女主角向淩聽說是你後，直接要求讓你演男主。你也知道，這部劇向淩工作室投資了很多，她是有絕對話語權的。”魏倫皺了皺眉，“你和她認識嗎？”
喻子燃努力回憶了一下：“沒有啊？我連見都沒見過她。”
“那就奇怪了，總之向淩就是定了你。”魏倫道，“我再打聽打聽吧，你自己先註意點。向淩這個人背後有資本撐腰，心眼蠻多的。”
雖說《芋圓一號》的定角來得猝不及防令人疑惑，據說是向淩一方有意和嘉令打好關系才主動定了喻子燃，但這事仔細想想還是頗有蹊蹺。但無論如何，嘉令認為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還是和對方簽好了合同。
三月開機，現在時間還多。
《萌混過關》的播放逐漸步入尾聲，喻子燃的各項活動也越來越多。每天忙於商業廣告合作和什麽微博娛樂盛典，幾天不回一趟東黎是常有的事。
但就算再忙，生日前後幾天，魏倫還是善解人意地給他空了出來。
一月二十一號，他的生日。
一年前還是無人問津，自己給自己下了一碗面聊表紀念，一年後的今天卻已是翻天覆地，微博私信和評論被粉絲的祝福擠滿，而自己的公寓裏，也擠了好些人上門來為他慶生。
這些人包括魏倫、林齡、以及其他一些嘉令的師兄弟姐妹和相熟的工作人員。
——沒有蒲一凝，蒲一凝正在出差中。
零點一過，大家就嬉鬧著點燃蛋糕上的蠟燭，催促著讓喻子燃許願。
喻子燃被眾人強制戴上了一頂滑稽的生日帽子，坐在桌前，雙手合十，閉眼許願。
許什麽呢？
——希望明年的生日，有蒲總陪我一起過。
他睜開眼，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然後就開始分蛋糕，分著分著不知道是誰挑起的頭開始往別人臉上抹奶油，於是大家紛紛效仿，一時間雞飛狗跳，鬧得不可開交。
等眾人終於玩到盡興，把臉上的奶油清理幹凈後，時針已經指過了兩點。
大家嘻嘻哈哈地和喻子燃告別，喻子燃把他們送到樓下，然後回到家裏，看著滿室狼藉，笑著嘆了一口氣。
他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睡覺去了，這一覺睡得很長，壓根沒想到在睡著的時候他竟然悄悄地上了熱搜。
蒲一凝是在九點的時候刷到這個熱搜的。
#喻子燃林齡戀情曝光#
蒲一凝楞了幾秒。
自從《萌混過關》走勢一路漲高，喻子燃和林齡就時不時上一下熱搜，運氣好的話還能摸到熱搜前十。但那些大多都是劇情相關，或者是出席活動。她最近忙著籌備嘉令新劇，演員的具體行程不歸她管，她也沒問魏倫要過，於是很多東西都是在微博上刷到的。她很欣慰地看到，喻子燃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依然成長得飛快——他走微博娛樂盛典紅毯時的從容與氣度，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新生代小生了。
挺拔、沈穩、內斂。
所以熱搜上多為粉絲刷上去的溢美之詞，她沒想到還會有在微博看到他緋聞的一天。
還是和林齡。
點開詳情，原來是一家媒體爆料喻子燃今天生日，拍到林齡前日深夜和喻子燃走進公寓，直到淩晨兩點後才一起出來，隨後林齡獨自離開，喻子燃回去。
兩個人在一起待了一整晚，疑似留夜慶生。
最先把熱度炒起來的是帝妙CP粉，紛紛歡天喜地奔走相告，大呼CP成真。這種架勢讓喻子燃和林齡的純粉看了不爽，於是和CP粉吵了起來。
蒲一凝對粉絲大戰沒有興趣，她只是對著兩個人並排進公寓，並排出公寓的照片看了很久。
慶生……嗎……
她當然知道今天是喻子燃的生日。但她一向雷厲風行，卻在喻子燃的事情上變得優柔寡斷，所以她現在不敢給他任何消息，生怕讓他多想。
有林齡給他過生日啊……一股微妙的酸意泛了起來，她立刻給嘉令公關部打電話：“喻子燃和林齡怎麽回事？”
公關部回答：“蒲總別擔心，通告正在寫了，很快就發。昨天一大群人去給喻子燃過生日，結果狗仔只放出他和林齡的合照。”
“既然是一起去的，為什麽看起來像單獨行動？”
“去的時候是各自去的，林齡最早到，結果在小區裏迷路了，喻子燃下去接的她。後來出門的時候林齡發現手機掉喻子燃家裏了，只好再跟著喻子燃回去拿，所以兩個人就又一起出來了。喻子燃還沒聯系上，估計是還沒起床。這些都是林齡說的，也有聊天記錄和其他人作證。”
“嗯，好。”蒲一凝說，“這件事過了就過了，盡快把熱搜撤下來。”
“好的蒲總。”
掛掉電話，蒲一凝卻遲遲沒有繼續工作。
她今天本來和一位編劇有約，但編劇臨時有事，改定時間到明天下午，所以她就忽然空出了一天的時間。本來她正在看財務報表打發時間，現在卻什麽也看不進去了。
那麽多人，都去給他過了生日，可唯獨沒有她。
他會不會很失落？
同時另一個聲音告訴她，蒲一凝，你已經拖得太久太久了，這完全不像是你的風格。你快點下決定，不要再吊著別人了！
她右手握拳，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長嘆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拿起手機時，看到了嘉令發的澄清通告，附了一張聚會中所有人的合照。
她放大照片。
喻子燃穿著一件薄薄的條紋毛衣，臉上抹著一小塊奶油，頭上戴著一個歪了的生日帽，坐在眾人中間笑得開心。
說實話，她已經有好久沒有見到他的真人了。
她忽然很懷念那個一看到她就會溫柔地笑的大男孩，那時候他看著她，眼底宛如藏著星星。
她遲遲沒有回音，甚至連個生日祝福都沒有，他會對自己失望嗎？
“就算是拒絕，也請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往後我絕不再多做糾纏。”那日的話猶在耳畔回蕩。
從前他跟著她，或許是因為她是他的伯樂，他本能地想要依靠她。而如今今非昔比，他有了很多朋友，有了更多欣賞他、會朝他伸出橄欖枝的人。而她與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進展，他也不會再溫順地陪在她身邊。
她驀地惶惑起來。
她猶豫，是因為他和她之間橫亙著太多溝壑需要跨越，而現在她突然意識到，他並不是非她不可的。
照片上的他笑得那麽燦爛，是不是以為她遲遲不回就是拒絕，所以已經解開了心結，決定放下她，向前看？
她忽然想要見他一面。
這個念頭甫一誕生，便立刻如同藤蔓一樣瘋長了起來，布滿她的整個胸腔和大腦。
去見他。去見他。
去跟他親口說一聲，生日快樂。
什麽地位、什麽身份、什麽差距，統統見鬼去吧。她蒲一凝，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什麽時候竟然開始怕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她眉目一凜，啪地合上文件袋，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譚茗，給我訂最近的一班回東黎的飛機。”
下午六點，飛機落地。
蒲一凝從機場打車走，直奔東黎市內的一家高端商場。
“我下午定的東西包好了嗎？”
“包好了，您可以檢查一下。”
蒲一凝打開盒子匆匆看了一眼，就飛快地刷卡簽字，再打車前往喻子燃的住所。
路上一直有些堵車，蒲一凝坐在車裏，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司機等著紅燈，無所事事地吹著口哨，忽然一頓，驚訝道：“咦，是不是下雪了？”
蒲一凝搖下車窗，往窗外看了看。
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自黑夜飄落，慢慢地融化了在她的鼻尖。
冷風灌進脖子，蒲一凝縮回頭，關上了車窗。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五十了。
整個小區路上沒有一個人，只有白色的路燈亮著，雪越下越大，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她踩著高跟短靴，一步一步的聲音回蕩在街道上。
她走得匆忙，沒有帶傘，沒有帶帽子，也沒有換衣服，此刻只能反覆給自己做心理催眠，我不冷我不冷我不冷。
她小跑著進了喻子燃家的樓棟，對著凍得僵硬的手呵了一口熱氣，按下了電梯。
她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八分。
她站在喻子燃家門外，摁完門鈴又瘋狂敲門，心想他千萬不要已經睡了。
過了快一分鐘，門內才傳來男人困倦的聲音：“誰啊？”
蒲一凝：“我。”
屋內的腳步聲安靜了兩秒，然後門唰地打開了。
喻子燃一身睡衣，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蒲一凝臉色蒼白，妝容已經褪得差不多了，頭發也被風吹得有些淩亂，沾滿了未化的白色雪花。
藏青色的厚呢大衣裹不住她單薄纖細的身體，她輕微地哆嗦著，鼻尖泛紅，將一個小袋子舉到他的面前。
“生日快樂，喻子燃。”
客廳裏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哢的一下，走到了十二點整。
一月二十一日，喻子燃的生日，這一天，過去了。
喻子燃看著她，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蒲一凝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他才如夢方醒，趕緊讓她進了屋。
屋子裏有暖氣，蒲一凝吹著熱風，終於恢覆了一點知覺。
“蒲總不是在出差嗎？怎麽突然回來了？”他震驚問道。
蒲一凝吸了一下鼻子，說：“給你過生日。”
喻子燃盯著她手裏的禮品袋，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給我的？”
“不然呢？”蒲一凝擰眉道，“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要要，當然要的。”喻子燃趕緊接過，看了一下包裝沒看出是什麽東西，於是又把目光轉回蒲一凝身上，“蒲總你……”
她坐在暖氣旁邊，伸出凍得發紅的十指，正在認真地回暖。
肉眼可見的風塵仆仆。
喻子燃看著她，心頭一陣發酸。
他走過去，蹲下身，握住了她的雙手。
冰冷至極。
“這樣……會暖和得快一點。”他低聲道。
蒲一凝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抽回手。
“我淩晨的時候吹蠟燭，許了一個願，希望下一個生日，可以有蒲總陪著。”他輕輕地笑了，“沒想到，這個願望實現得有點快。”
蒲一凝沒有應聲。
她的手逐漸溫暖了起來。
她說：“喻子燃，我早上八點的飛機，要回去。”
喻子燃沈默了一會兒，問：“所以蒲總真的就是專門回來給我過生日的？”
“差一點就沒有趕上。”她嘆息一聲，“今天東黎竟然下雪了，雪好大啊。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是一個下雪天。”
那時候的她又怎麽會想到，一年後的兩個人竟會有如此際遇。
“你想清楚了嗎，我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跟我在一起，會有很多困難要面對。”
喻子燃望著她：“蒲總會害怕嗎？”
“不會。”
“那我當然也不會。”他微微地笑起來。
蒲一凝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
“如果我說暫時不能公開，你也不介意嗎？”
“就算蒲總不說，我也會這麽決定的。”他眨了眨眼，說道，“直到我有一天足夠優秀，有絕對的底氣站在蒲總身邊。”
“喻子燃啊……”她輕聲嘆著，閉上了眼。
她的睫毛又長又翹，隱隱有些水色，似是雪化了的痕跡。
這一刻，時光靜止，歲月定格。
他一個人走過了十年的茫茫風雪，終於走到了她的面前。
心跳澎湃。
喻子燃伸出雙臂，緊緊地、緊緊地把她擁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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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一凝一直沒有回覆，卻也沒有再刻意避著他。公司裏遇到了，會像跟所有人打招呼一樣跟他點頭致意一下，然後便擦肩而過。
喻子燃很有耐心。
十二月初，《萌混過關》在網絡上線了。
這部劇從開拍之初便飽受關註，上線第一天，第一集點擊量便破了一百萬。雖說這並不是什麽特別驚人的成績，但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流量明星、也沒有進行大量營銷的網劇，這已經算不錯了。看完開頭幾集，絕大多數人的評價都好。服化道精致唯美，演員顏值演技雙在線，劇情節奏恰到好處，當然，貓也很美貌可愛。
上線第五天，單集點擊量破千萬。
現在的網劇大多粗制濫造，撈一筆快錢就走，導致網友們的底線被拉低，乍一見到這樣這麽輕松又養眼的劇，瞬間驚喜，開啟了“自來水”模式。
“今天起我就是萌混女孩了！帝妙的糖由我來嗑！”
“求求大家看看《萌混過關》吧！女主真的演得很像貓！男主也傲嬌又霸道，愛了愛了！”
“《萌混過關》男主教你如何花式擼貓.gif合集，歡迎收藏轉發！”
隨著集數的增加，不少人收了安利，追劇大軍也日益增多。大多數時候，劇情甜度都超標，即使有虐也很快解決了，看得觀眾個個都捧臉姨母笑。網劇采取的是更五休二的播放模式，沒劇可看的日子裏，大家只能靠同人創作來緩解無糧可吃的憂愁，一時間，段子、美圖和漫畫小劇場漫天飛舞，而有關劇情的討論時不時也能摸一下熱搜。
喻子燃和林齡迅速躥紅，粉絲數從五位數蹦到六位數又蹦到七位數，再先後奔過三百萬大關，而沒過幾天，喻子燃的粉絲眼看就要突破五百萬大關了。
林齡性格活潑，一兩天就發一條微博，還喜歡翻粉絲的牌子，而喻子燃則能一周也不發一條微博，把粉絲等得是望穿秋水，紛紛哭道：“哥哥你看看隔壁林齡！學學人家的發博速度好不好！”
蒲一凝刷出這條評論的時候，手一抖。
哥哥……
這個愛豆稱呼方式真是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呢。
喻子燃這種小年輕，竟然都能被叫哥哥了。她這樣想著，轉而卻又是一頓。
她一直都沒有把喻子燃當同輩看過，所以開始當然也沒有任何對他的特別想法。但不知道為什麽，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人好像一點點走進了她的心裏，讓她迷茫，讓她糾結，打亂了她的人生計劃。
而那一夜表白之後，她回到家冷靜了一會兒，仔細回憶了一遍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忽而就有些回過味來。
其實這個人，雖然大多數時候都顯得溫柔單純又暖心，但骨子裏並不軟。他是有計劃地一步步接近她的，也許正如他所說，“早在蒲總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蒲總了。”
這是一個成熟男人的心機。
但她著實無法對他生起氣來。
他用的是最正當的手段，讓她慢慢看到他的好，慢慢融入她的生活，他對她是真心的。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很享受這種被淡淡的溫暖所包裹的感覺。
但感性歸感性，理性歸理性，她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告白。因為他們兩個身份特殊，一旦正式確定關系，一切工作上的安排似乎都會有些變味。
還有其他很多事情，都有待解決……
她陷入深思。
十二月末，劇組收到了衛視老牌熱門綜藝《機智如我》的錄制邀請。
這是個極佳的圈粉固粉的機會，嘉令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喻子燃第一次上綜藝，難免有一些緊張和放不開，全程保持微笑和筆直站姿，倒是旁邊同為第一次上綜藝的林齡顯得很自來熟，主持人拋的梗每個都能接住，還常常能反擊一把，噎得對方說不出話，贏得了不少觀眾的笑聲和掌聲。
這期節目播出後，網友們紛紛道：“林齡這是什麽綜藝鬼才啊哈哈哈哈太可愛了吧！”
“我燃怎麽一直這麽乖啊[捂臉]你的霸道帝王形象呢！”
“劇裏是不是新一輪虐要開始了，嚇得我趕緊多看幾遍綜藝緩一緩。游戲環節兩個人真的很有默契啊，甜~”
“我也覺得他們好甜~郎才女貌，一動一靜，實在忍不住想站一把CP！”
網上對他們的討論如火如荼，而嘉令內部正在開小會商討兩個人未來的事業方向。
目前看來，只要兩個人不作死，那就一定有希望躋身一線。
第一個問題，現在要不要炒CP來增加熱度。當然了，所謂的炒CP不是說要真的承認戀情，而是互動頻繁一些，語氣親昵一些。
喻子燃和林齡雙雙拒絕。
喻子燃的理由是：“我不想和任何女演員發生感情方面的傳聞。”
林齡的理由是：“一上來就炒緋聞，給人感覺不太好。而且萬一以後我看上誰了呢……”
被經紀人一個爆栗敲到腦袋上：“現在不許談戀愛！”
林齡委屈地摸了摸頭。
既然雙方都不願意，那一個問題便丟掉了。
第二個問題，接下來的定位。
林齡經紀人問林齡：“你將來是想往綜藝方面發展，還是演員方面發展？據評估，和你同類型的年輕女演員不少，但是綜藝方面能扛得住場子的年輕女明星還是不多。”
林齡想了想，說：“現在有其他綜藝邀請我嗎？”
“有，而且不少，因為你在《機智如我》裏的表現很亮眼。包括新一季的《冒險48小時》策劃組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問我你有沒有興趣參與第一期拍攝，如果效果好的話，有轉為常駐嘉賓的機會。”
“哇，這麽好。”林齡說，“我覺得我可以去試試誒！現在長相萌妹子內心女漢子的人設不是很吃香嗎？我都不用裝的，直接真性情上場都OK！”
“我也覺得你更適合綜藝路線。”經紀人推了推眼鏡，“現在新生代女演員的競爭太大了，一批童星都已經長大，出來搶飯碗了。而且你的臉比較嫩，戲路可能有一點狹窄。所以我給你的規劃是，綜藝為主，演戲為輔。你覺得呢？”
林齡：“好啊，我沒意見。”
而另一邊，魏倫問了喻子燃同樣的問題，喻子燃想也沒想就說選演員路線，而且最好以後能不要上那種搞笑類的綜藝節目。他這個人比較慢熱，得熟了以後才能話多。
魏倫：“……也沒有搞笑類的綜藝節目來邀請你。”
喻子燃：“……”
好的吧。
魏倫嘆了口氣：“綜藝感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不過你本來就和林齡不是一類人，強裝反而不好，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你的條件很好，可塑性也比較強，所以我打算先給你接一部拍起來相對輕松的都市劇，給粉絲展現一下你的多樣性，給投資商展現一下你的商業價值，你能接受嗎？”
喻子燃：“能。”
魏倫：“好，那我這些天去篩一篩劇本。”
大半個月後，魏倫把一疊劇本拍到他面前：“這是我篩下的幾個都市劇本。有的是主動邀請你的，有的是我自己打聽來的，你看一下對哪個感興趣。”
喻子燃花了一天時間翻完面前這些劇本的大致劇情，然後問魏倫：“魏哥，你建議我選哪個？”
“我建議你選這個《相見恨早》，是多年前很紅的一本小說，粉絲基數大，而且最近正流行青春懷舊校園風，不容易撲，演起來也不難。劇情上，這部劇甜虐交加，容易帶起話題和熱度，是我的首選。”魏倫說，“最主要的是這個是對方主動發來的試鏡邀約，你很有希望拿下。”
他觀察了一會兒喻子燃的表情，問：“怎麽，你不喜歡？”
喻子燃搖了搖頭，拿起另一本：“我更想演這個。”
這部劇名叫《芋圓一號》，講的是開甜品店的女主和一對雙胞胎兄弟的故事。哥哥斯文寡言，弟弟陽光毒舌，正好是相對面。
“一人分飾兩角，會對演員的要求比較高，也比較有壓力，我不建議你一上來就挑戰這種。這部劇我放進來，其實只是給你看看而已。”魏倫說，“而且這部劇的女主是內定好的，就是那個流量小花向淩，之前男主已經談好了，只是臨時反悔不演了，所以才改成了競爭男主。有意向參演的演員還是挺多的，我覺得你把握不大。”
“試一下吧。”喻子燃說，“就算沒選上，也是一次經驗。”
魏倫嘖了一聲：“你還真的是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啊。那我去給你聯系一下，探探他們的口風。”
兩天後，魏倫面色古怪地告訴喻子燃：“他們說，不用試鏡了，直接定你。”
喻子燃懵了：“為什麽？”
“說是……女主角向淩聽說是你後，直接要求讓你演男主。你也知道，這部劇向淩工作室投資了很多，她是有絕對話語權的。”魏倫皺了皺眉，“你和她認識嗎？”
喻子燃努力回憶了一下：“沒有啊？我連見都沒見過她。”
“那就奇怪了，總之向淩就是定了你。”魏倫道，“我再打聽打聽吧，你自己先註意點。向淩這個人背後有資本撐腰，心眼蠻多的。”
雖說《芋圓一號》的定角來得猝不及防令人疑惑，據說是向淩一方有意和嘉令打好關系才主動定了喻子燃，但這事仔細想想還是頗有蹊蹺。但無論如何，嘉令認為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還是和對方簽好了合同。
三月開機，現在時間還多。
《萌混過關》的播放逐漸步入尾聲，喻子燃的各項活動也越來越多。每天忙於商業廣告合作和什麽微博娛樂盛典，幾天不回一趟東黎是常有的事。
但就算再忙，生日前後幾天，魏倫還是善解人意地給他空了出來。
一月二十一號，他的生日。
一年前還是無人問津，自己給自己下了一碗面聊表紀念，一年後的今天卻已是翻天覆地，微博私信和評論被粉絲的祝福擠滿，而自己的公寓裏，也擠了好些人上門來為他慶生。
這些人包括魏倫、林齡、以及其他一些嘉令的師兄弟姐妹和相熟的工作人員。
——沒有蒲一凝，蒲一凝正在出差中。
零點一過，大家就嬉鬧著點燃蛋糕上的蠟燭，催促著讓喻子燃許願。
喻子燃被眾人強制戴上了一頂滑稽的生日帽子，坐在桌前，雙手合十，閉眼許願。
許什麽呢？
——希望明年的生日，有蒲總陪我一起過。
他睜開眼，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然後就開始分蛋糕，分著分著不知道是誰挑起的頭開始往別人臉上抹奶油，於是大家紛紛效仿，一時間雞飛狗跳，鬧得不可開交。
等眾人終於玩到盡興，把臉上的奶油清理幹凈後，時針已經指過了兩點。
大家嘻嘻哈哈地和喻子燃告別，喻子燃把他們送到樓下，然後回到家裏，看著滿室狼藉，笑著嘆了一口氣。
他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睡覺去了，這一覺睡得很長，壓根沒想到在睡著的時候他竟然悄悄地上了熱搜。
蒲一凝是在九點的時候刷到這個熱搜的。
#喻子燃林齡戀情曝光#
蒲一凝楞了幾秒。
自從《萌混過關》走勢一路漲高，喻子燃和林齡就時不時上一下熱搜，運氣好的話還能摸到熱搜前十。但那些大多都是劇情相關，或者是出席活動。她最近忙著籌備嘉令新劇，演員的具體行程不歸她管，她也沒問魏倫要過，於是很多東西都是在微博上刷到的。她很欣慰地看到，喻子燃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依然成長得飛快——他走微博娛樂盛典紅毯時的從容與氣度，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新生代小生了。
挺拔、沈穩、內斂。
所以熱搜上多為粉絲刷上去的溢美之詞，她沒想到還會有在微博看到他緋聞的一天。
還是和林齡。
點開詳情，原來是一家媒體爆料喻子燃今天生日，拍到林齡前日深夜和喻子燃走進公寓，直到淩晨兩點後才一起出來，隨後林齡獨自離開，喻子燃回去。
兩個人在一起待了一整晚，疑似留夜慶生。
最先把熱度炒起來的是帝妙CP粉，紛紛歡天喜地奔走相告，大呼CP成真。這種架勢讓喻子燃和林齡的純粉看了不爽，於是和CP粉吵了起來。
蒲一凝對粉絲大戰沒有興趣，她只是對著兩個人並排進公寓，並排出公寓的照片看了很久。
慶生……嗎……
她當然知道今天是喻子燃的生日。但她一向雷厲風行，卻在喻子燃的事情上變得優柔寡斷，所以她現在不敢給他任何消息，生怕讓他多想。
有林齡給他過生日啊……一股微妙的酸意泛了起來，她立刻給嘉令公關部打電話：“喻子燃和林齡怎麽回事？”
公關部回答：“蒲總別擔心，通告正在寫了，很快就發。昨天一大群人去給喻子燃過生日，結果狗仔只放出他和林齡的合照。”
“既然是一起去的，為什麽看起來像單獨行動？”
“去的時候是各自去的，林齡最早到，結果在小區裏迷路了，喻子燃下去接的她。後來出門的時候林齡發現手機掉喻子燃家裏了，只好再跟著喻子燃回去拿，所以兩個人就又一起出來了。喻子燃還沒聯系上，估計是還沒起床。這些都是林齡說的，也有聊天記錄和其他人作證。”
“嗯，好。”蒲一凝說，“這件事過了就過了，盡快把熱搜撤下來。”
“好的蒲總。”
掛掉電話，蒲一凝卻遲遲沒有繼續工作。
她今天本來和一位編劇有約，但編劇臨時有事，改定時間到明天下午，所以她就忽然空出了一天的時間。本來她正在看財務報表打發時間，現在卻什麽也看不進去了。
那麽多人，都去給他過了生日，可唯獨沒有她。
他會不會很失落？
同時另一個聲音告訴她，蒲一凝，你已經拖得太久太久了，這完全不像是你的風格。你快點下決定，不要再吊著別人了！
她右手握拳，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長嘆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拿起手機時，看到了嘉令發的澄清通告，附了一張聚會中所有人的合照。
她放大照片。
喻子燃穿著一件薄薄的條紋毛衣，臉上抹著一小塊奶油，頭上戴著一個歪了的生日帽，坐在眾人中間笑得開心。
說實話，她已經有好久沒有見到他的真人了。
她忽然很懷念那個一看到她就會溫柔地笑的大男孩，那時候他看著她，眼底宛如藏著星星。
她遲遲沒有回音，甚至連個生日祝福都沒有，他會對自己失望嗎？
“就算是拒絕，也請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往後我絕不再多做糾纏。”那日的話猶在耳畔回蕩。
從前他跟著她，或許是因為她是他的伯樂，他本能地想要依靠她。而如今今非昔比，他有了很多朋友，有了更多欣賞他、會朝他伸出橄欖枝的人。而她與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進展，他也不會再溫順地陪在她身邊。
她驀地惶惑起來。
她猶豫，是因為他和她之間橫亙著太多溝壑需要跨越，而現在她突然意識到，他並不是非她不可的。
照片上的他笑得那麽燦爛，是不是以為她遲遲不回就是拒絕，所以已經解開了心結，決定放下她，向前看？
她忽然想要見他一面。
這個念頭甫一誕生，便立刻如同藤蔓一樣瘋長了起來，布滿她的整個胸腔和大腦。
去見他。去見他。
去跟他親口說一聲，生日快樂。
什麽地位、什麽身份、什麽差距，統統見鬼去吧。她蒲一凝，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什麽時候竟然開始怕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她眉目一凜，啪地合上文件袋，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譚茗，給我訂最近的一班回東黎的飛機。”
下午六點，飛機落地。
蒲一凝從機場打車走，直奔東黎市內的一家高端商場。
“我下午定的東西包好了嗎？”
“包好了，您可以檢查一下。”
蒲一凝打開盒子匆匆看了一眼，就飛快地刷卡簽字，再打車前往喻子燃的住所。
路上一直有些堵車，蒲一凝坐在車裏，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司機等著紅燈，無所事事地吹著口哨，忽然一頓，驚訝道：“咦，是不是下雪了？”
蒲一凝搖下車窗，往窗外看了看。
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自黑夜飄落，慢慢地融化了在她的鼻尖。
冷風灌進脖子，蒲一凝縮回頭，關上了車窗。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五十了。
整個小區路上沒有一個人，只有白色的路燈亮著，雪越下越大，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她踩著高跟短靴，一步一步的聲音回蕩在街道上。
她走得匆忙，沒有帶傘，沒有帶帽子，也沒有換衣服，此刻只能反覆給自己做心理催眠，我不冷我不冷我不冷。
她小跑著進了喻子燃家的樓棟，對著凍得僵硬的手呵了一口熱氣，按下了電梯。
她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八分。
她站在喻子燃家門外，摁完門鈴又瘋狂敲門，心想他千萬不要已經睡了。
過了快一分鐘，門內才傳來男人困倦的聲音：“誰啊？”
蒲一凝：“我。”
屋內的腳步聲安靜了兩秒，然後門唰地打開了。
喻子燃一身睡衣，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蒲一凝臉色蒼白，妝容已經褪得差不多了，頭發也被風吹得有些淩亂，沾滿了未化的白色雪花。
藏青色的厚呢大衣裹不住她單薄纖細的身體，她輕微地哆嗦著，鼻尖泛紅，將一個小袋子舉到他的面前。
“生日快樂，喻子燃。”
客廳裏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哢的一下，走到了十二點整。
一月二十一日，喻子燃的生日，這一天，過去了。
喻子燃看著她，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蒲一凝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他才如夢方醒，趕緊讓她進了屋。
屋子裏有暖氣，蒲一凝吹著熱風，終於恢覆了一點知覺。
“蒲總不是在出差嗎？怎麽突然回來了？”他震驚問道。
蒲一凝吸了一下鼻子，說：“給你過生日。”
喻子燃盯著她手裏的禮品袋，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給我的？”
“不然呢？”蒲一凝擰眉道，“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要要，當然要的。”喻子燃趕緊接過，看了一下包裝沒看出是什麽東西，於是又把目光轉回蒲一凝身上，“蒲總你……”
她坐在暖氣旁邊，伸出凍得發紅的十指，正在認真地回暖。
肉眼可見的風塵仆仆。
喻子燃看著她，心頭一陣發酸。
他走過去，蹲下身，握住了她的雙手。
冰冷至極。
“這樣……會暖和得快一點。”他低聲道。
蒲一凝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抽回手。
“我淩晨的時候吹蠟燭，許了一個願，希望下一個生日，可以有蒲總陪著。”他輕輕地笑了，“沒想到，這個願望實現得有點快。”
蒲一凝沒有應聲。
她的手逐漸溫暖了起來。
她說：“喻子燃，我早上八點的飛機，要回去。”
喻子燃沈默了一會兒，問：“所以蒲總真的就是專門回來給我過生日的？”
“差一點就沒有趕上。”她嘆息一聲，“今天東黎竟然下雪了，雪好大啊。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是一個下雪天。”
那時候的她又怎麽會想到，一年後的兩個人竟會有如此際遇。
“你想清楚了嗎，我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跟我在一起，會有很多困難要面對。”
喻子燃望著她：“蒲總會害怕嗎？”
“不會。”
“那我當然也不會。”他微微地笑起來。
蒲一凝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
“如果我說暫時不能公開，你也不介意嗎？”
“就算蒲總不說，我也會這麽決定的。”他眨了眨眼，說道，“直到我有一天足夠優秀，有絕對的底氣站在蒲總身邊。”
“喻子燃啊……”她輕聲嘆著，閉上了眼。
她的睫毛又長又翹，隱隱有些水色，似是雪化了的痕跡。
這一刻，時光靜止，歲月定格。
他一個人走過了十年的茫茫風雪，終於走到了她的面前。
心跳澎湃。
喻子燃伸出雙臂，緊緊地、緊緊地把她擁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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