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熟悉的鑼聲響起之後, 原本安靜的營帳中就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睡著的大兵們個個動作從暖和的被窩裏鉆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哎呀，讓著點兒, 讓著點兒，你踩著我的褲腳了！快點！”

“我的襪子呢？我還有只襪子怎麽不見了！哎哎哎, 楊哥，你腳上穿的那只襪子是我的！”

“不好不好, 補丁不小心用力崩壞了, 你們誰會針線啊，晚上回來幫我補補啊啊啊！”

……

一個男人的房間, 大概率會變成狗窩。

而一群大大小小的男人混住在一起……

說實話，要不是有人每日巡查，這營帳裏可能都要變成垃圾山了。

饒是如此, 每天起床訓練前的這段時間，都是最混亂的時候。

你忙中出錯，穿錯了我的臭襪子, 我睡眼朦朧拿錯了誰的外衫, 一時之間，就跟開水炸了鍋似的，吵得人耳朵都在發脹。

住在最裏頭的路昭, 卻不在混亂的人群中。

“呼哧！呼哧！呼哧！”

天空此時還沒亮起來，營地裏隔一段就能見到點著火把照明的光暈。

中間此時還空著的訓練場地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繞圈跑動著。

因為天氣太冷, 每呼出一口熱氣, 都是一層白霧。

路昭這會兒都感覺不到冷，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來。

她來北明城報名成了新兵，一方面是要避開京城裏那一對傻逼, 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要鍛煉自己。

每一個副本世界中的收獲，都能成為她自己的東西。

不管是單純地放進空間裏的物資，還是每次學到的技能或是鍛煉的能力。

之前她進一步提升的格鬥技巧，在回到結算空間後，就在增長的屬性值數據上體現了出來。

這一次，路昭相信，長期的鍛煉，依舊不會是白費功夫。

技巧上她不缺什麽，但天生男女的體質差距，還是要靠每個世界一點一點的積累去拉近甚至反超。

至少，現在的她已經要比最開始時的起點更高了。

營地中都是些男人，天生占著體能優勢。

路昭不想要落後的話，除了利用本來的技巧，就是日覆一日堅持苦練，哪怕每天多出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也比坐著不動要好。

而且，正好能夠錯開起床的混亂期，免得忙碌之中漏了陷。

長期訓練的結果，路昭已經養成了生物鐘。

沒有鬧鐘，也能大致控制自己起床的時間。

所以，在其他人睡得香甜的時候，她已經放輕動作起來，洗漱好了就來了訓練場。

營地的訓練還沒正式開始，她就自己選了最基礎的跑步。

這可以說是最簡單，但也是最方便的鍛煉項目了。

長期堅持下來，對耐力和體力都是有增長價值的。

前面幾圈，對路昭來說還算輕松。

連呼吸都沒怎麽變化。

可越到後面，就越是疲憊。

身上漸漸出了汗，迎面而來的風依舊冷得刺骨，吹得兩頰都是麻麻的。

可身上卻熱騰騰地冒著熱氣兒，背上的內衫都略微有些濕潤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酸痛。

跑動的雙腿漸漸失了力氣，肺裏的呼吸也變得沈重起來，甚至連擺動的雙臂，都好像變得更沈重了。

每跑一步，腦子裏都好像在叫囂著停下，讓她徹底放棄，幹脆癱倒在一邊歇歇好了。

路昭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努力調整著呼吸和跑動的節奏，強迫自己忽視了那點兒不適，盯著前方的地面，直接將訓練場周圍的火把設置點作為一個個階段性的小目標，激勵自己不斷向前。

等到熬過了那個階段以後，就好像突然沖破了某個極限，有種奇妙的輕松感出現，不像之前那樣步步艱難了。

路昭依舊沒停。

繞著訓練場又跑了兩圈，直到感覺身體的確快要到極限了，這才停了下來。

此時，她一張白凈的臉上都已經泛起了紅暈，臉上也變得汗濕起來，頭上紮著頭巾的發絲也有些淩亂。

和那些註意形象的年輕姑娘沒有一點兒相似之處。

不遠處，原本出了營帳在一起商量著什麽的幾位將領，並沒有徑直走開，而是饒有興致地站在這邊看著一個小兵默默地跑著步。

直到路昭走到一邊伸展肢體，開始放松肌肉，他們才默默地離開了訓練場。

走出一段距離後，一人笑著說道：

“剛才那個是新來的小兵？瞧著倒是有些意思。”

“是不錯，看著還挺年輕的，”另一人接話道，“也挺有毅力，瞧著是個能培養的好苗子。”

圍繞著那個小兵說了幾句以後，又有人道：

“唉……如今這形勢……前些天邊境外那些胡人又小鬧了一場，這些天突然平靜下來，我覺得他們是有別的打算。京城那邊有答覆了嗎？”

到底只是個新來的小兵而已，甚至連戰場都沒上過。

雖說訓練積極，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但能提起幾句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還不值得讓幾個將領親自去將人調過來，或者再多說點兒什麽。

一提到正事，方才見到的那個小子就被他們放到了腦後，紛紛嚴肅起來：

“京中的情況……不太好。陛下和攝政王之間的事情，便是不好明說，也都心知肚明。如今他們倆只顧著較勁，哪裏顧得上我們啊！”

“這也太……北明城可是邊關要地，萬一叫胡人闖進來了，他們就能全身而退不成？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啊，便是要與攝政王那亂臣賊子較勁，也該重視我們的奏章吧，怎麽能一直沒有回應呢？”

“京中調兵的可能不大，陛下那邊一動，攝政王估計也會有動作。我現在就怕，咱們的軍需不能準時送來。要真是這樣，我們……這個冬天可不太好過。”

說著話的時候，遠處已經熱鬧起來。

是新來的那些小兵被叫起來訓練了，這會兒可能剛到訓練場，叫安靜的營地中一下子多出了好些人氣。

這些新兵和營地裏已經習慣了的老油條不同，身上多了幾分鮮活勁兒。

當然了，規矩上也差了點兒。

在沒訓練規整之前，自然有些鬧鬧哄哄的。

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過程了，幾個將領也沒有皺眉不適，而是嘆了口氣，望著那個方向道：

“這要真是亂起來，也不知道此次入營的小兵們，能活下來幾成……”

不管新兵老兵，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便是他們這樣的軍中將領，上了戰場，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活下來。

這樣沈重的話題一起，他們都不免沈默了幾分，背著訓練場的方向，往另一邊去了。

訓練場那邊，新兵們果然陸續到場了。

和早已經過來的路昭不同，這些人顯然還不太適應軍營中的生活。

雖說昨兒個簡單交代了之後的安排，說過了鑼聲後起來訓練的規矩，但具體要怎麽做，大家還不太清楚。

這會兒，一群人看上去也是亂糟糟的。

有的連衣服發帶都沒穿戴整齊，有種叫人發笑的混亂。

路昭也在他們到來之後，找到了和自己同一營帳的隊友，站了過去。

瞧見她，其他人便熱情地打起了招呼：

“嘿，路小弟，我說怎麽沒見著你呢，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路昭也笑了笑，回答道：

“我身子骨看著比兄長們弱，自然要抓緊時間鍛煉起來，否則將來上了戰場，成了拖累可怎生是好？”

其他人一聽，也沒有誰反駁，只道：

“也是，路小弟還要回家娶媳婦兒呢，這小身板兒是該好好鍛煉鍛煉！”

北明城的人和邊外胡人打交道的機會更多，沒少見過戰後的殘局。

大家也明白上了戰場後刀劍無眼。

來這兒的，幾乎就沒幾個養尊處優的傻白甜。

所以，聽路昭這麽說，也沒人會自大地說在戰場上保護她的話，反而對路昭抓緊時間鍛煉的事情十分讚同。

大家正說著話，負責訓練的將領已經過來了。

一見這亂糟糟的場面，就皺起了眉頭，給旁邊的親兵使了個眼神，便見那人使勁兒敲了敲手裏的銅鑼。

巨大的響聲將眾人給鎮住了。

訓練場上，一下子就安靜了起來。

那將領這才沈聲道：

“今天是訓練的第一天，到現在為止，遲到沒有出現的人，直接淘汰出營。

現在，以你們分到的營帳為小隊，每列十人排列整齊！

我數十聲之後，還沒站好的隊伍全體接受懲罰。

一，二，三……”

這人說話的速度不慢，節奏甚至是有點兒偏快的。

根本不給大家太多反應的時間，吩咐完以後，就立刻開始數數，一張偏黑的臉上沒有半點兒多餘的表情，側臉甚至還有一道從額上到下巴的刀疤，看著可怖又有些不近人情。

新兵們顯然也被這人給震懾到了，一時間沒人敢多說什麽，趕緊按照他的吩咐排起隊來。

好在人類本就有聚眾心理，之前來的時候，就偏向於和熟悉的同營帳隊友站在一起，這會兒也不用再去到處找人。

十聲剛一結束，大家也險險地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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