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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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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 九月初四。

衛有期、胤禛正帶著小豆丁在草原上追逐打鬧,玩的好不快活。

秋高氣爽,白雲顯得很稀薄。

夕陽西斜, 眼看著就要落山。

小豆丁一下子被草拌了一下, 倒在地上, 望著衛有期正要露出哭唧唧的眼神, 就見阿瑪橫眉冷目的望著他。

頓時撅著嘴, 自己起身。

他慣愛向額娘撒嬌,一分鐘見不到就哭唧唧的要尋,性子柔軟的緊, 比信芳的心思要細膩數倍。

衛有期笑吟吟的上前,正想調笑幾句, 就敏銳的擡頭,望向周圍。

無數兵卒在一瞬間湧出,把守要道,看樣子像是出了什麽事。

“去問問, 什麽情況?”胤禛擰著眉尖, 一把將小豆丁抱起,免得沖撞了。

蘇培盛很快就返回來, 搖了搖頭道:“嘴緊的很, 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衛有期抿了抿唇, “走,回帳篷。”

他們這是要返京,剛到布爾哈蘇臺紮營, 想著帶小豆丁玩一會兒,誰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

弘暉、信芳、弘昭迅速的靠過來,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周圍,敏感的朝著行宮方向問:“到底怎麽回事?”

衛有期抿唇,對著弘暉囑咐道:“看好弟弟妹妹,佩劍備好,若有人沖撞,直接斬於劍下,不必猶豫。”

又吩咐帶的侍衛好生看顧著,話音剛落的功夫,就有帶刀兵卒前來,說要眾阿哥速到行宮,有要事宣布。

胤禛眼眸晶亮,射出熾熱的光彩,唇線緊緊的繃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眸上就被一只柔軟的手掌覆蓋。

“且收收,不論看到什麽,你只記住一句話,父母之愛子,必計之深遠。”

緩緩的音調,如同山澗中潺潺花底流,撫平他內心深處的焦躁。

胤禛輕輕的嗯了聲,放緩思緒,這才邁步出去,向著行宮而去。

看到大阿哥的時候,胤禛心中一驚,剛才福晉捂他的眼睛,是否因為,他當時的眼神,跟大阿哥如出一轍。

垂了垂眼眸,胤禛又斂了斂神情,這才跟在大阿哥、三阿哥的身後,漫步前行。

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有諸王、文武百官等,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神色凝重,顯然猜到些許。

行宮前,林林總總數百人靜立,看著跪倒在地的太子。

他涕泗橫流,神色狼狽的哀泣著,素日裏梳的光滑油亮的辮子,此時略有些散亂,毛茸茸的,平添幾分狼狽。

康熙用手拄著頭,靜靜的坐著。

“嘩啦啦~”

剛才還晴朗的天氣,在一瞬間刮起暴風,烏雲密布,天色暗沈沈的,像是夜色輕染。

人員來的差不多了,場面漸漸的安靜下來。隨著第一滴雨水的降落,康熙臉上顯而易見的下起瓢潑大雨。

眼淚傾瀉而下,康熙用帕子抹了一把臉,甕聲甕氣的細數太子罪行。

“太子窮奢極欲,衣食住行比之朕還要勝上一籌,這也就罷了,竟攬國庫之錢財為已用,可惡至極。”

“貢品二字,已宣布主權,可太子仍出手截取蒙古貢品。”

“前些日子,小十八病重,幾度昏厥,諸阿哥都念著同胞之情,或是探望,或是獻策。四阿哥、四福晉更是在深夜時分,仍起身前來,細心的看顧,最終讓他轉危為安。”

“獨太子一人,自始至終不曾露面,比之陌生人更加不如。”

康熙說著,悲痛欲絕,狠狠的抹了一把在臉上徜徉的雨水。

底下大臣低低的垂著頭,任由冰冷的雨水在身上流淌。

胤禛眨了眨眼,雨水進了眼睛,略有些酸澀,難受極了。

魏珠哭著懇求:“皇上,您龍體不容有失,好歹遮把傘,這江山還需要您吶~”

康熙一把推開傘,繼續哭訴:“千不該,萬不該,剛剛紮營的功夫,趁著奴才雜亂,竟窺伺帝蹤,妄圖登上大位。”

“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又何必心急,非得踏著朕的鮮血,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康熙哀痛至極,一腳踹上胤礽的肩膀,痛哭問道:“告訴朕,為什麽?”

說著指向太子的黨群,此刻被侍衛壓著,一個個如喪家之犬,再無往日威風。

“是這些奴才們?”康熙眼神狂亂,抽出侍衛手中的刀,沖著格爾芬一刀劈下,恨聲道:“是你?”

刀上的血液頓時被雨水沖洗幹凈,康熙又將刀尖轉向薩爾邦阿,眼神噬人:“還是你?!”

鮮血被雨水沖成一道細細的紅流,不細看還有些不顯眼。

猩紅色遇上駝色的鹿皮靴,頓時將靴子侵染,看來是不能要了。

“太子不仁不孝,不配儲君之位,今廢其太子之位,免家國生靈塗炭之災。”

康熙斬釘截鐵的話音剛落,就往後退了一步,撐著桌子哭的不能自已。

“朕寵你疼你三十餘載,為了你能勝任儲君之位,頗費心力,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讓朕悲痛欲絕。”

太子垂著頭,看不清神色,半晌才有嘶啞的嗓音傳出,在瓢潑大雨中,略有些聽不清楚。

“孤不認,孤沒有。”

康熙離得近,聽到他的話,頓時怒極,撿起手邊的刀,就要往胤礽身上砍。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胤禛邁步上前,以手抗刀,澀聲道:“皇阿瑪三思……”

今天是一個流血的日子,胤禛手部受傷,細細的血流順著刀刃留下。

康熙神色大有觸動,扭身看向胤礽,眼睛紅紅:“知道什麽叫兄弟手足之情嗎?”

底下眾大臣不顧地上水流臟汙,跪地請求:“皇上保重龍體,萬勿動怒啊!”

天徹底的黑了,眾人又冷又餓,有七旬老臣不堪忍受,轟然倒地。

康熙見此,哀嘆一聲,擺了擺手:“都散了吧。”

事情已成定局,太子之位已然不保,康熙流著淚,令人將胤礽壓下去。

就聽一聲暴喝:“皇阿瑪若下不去手,兒臣願代你……”

話音未落,胤禛就冷然開口:“大哥,這是二哥。”

康熙眼神森然,冷冷的望了一眼大阿哥胤褆。

他這個大兒子,已經急不可耐了。

隔著重重雨簾,康熙打量著眾兒子的神色,冷笑出聲,扭頭進了帳篷。

他的眼又紅又腫,正用雞蛋滾著,就見蘇培盛捧著托盤前來,輕聲道:“福晉親自熬的姜湯,驅寒暖胃再好不過。”

上面還體貼的放著眼貼,康熙用過幾次,去眼睛紅腫最好不過。

垂下眼眸,望著漆紅托盤,康熙疲憊不堪的嘆了一口氣。

老四夫妻倆,向來默默的做事,不曾跟他討要一分好處,反而給他好處無數,國庫的充盈,有一半功勞在四福晉。

這些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蘇培盛躬身離去,回到阿哥區的帳篷。

大阿哥尚跪在外頭,暴雨傾瀉之下,讓他的面色發白,唇色泛青。

在心中搖了搖頭,蘇培盛沖他行禮過後,才緩緩離去。

衛有期望著胤禛的手,忍不住擰起眉尖,這人也實在,手掌上的肉被劈進去,差一點就傷著骨頭。

碎碎念的替他包紮著,衛有期拿眼剜他:“一切籌謀,也得以自身安全為主,這再用些力,你的手還保不保。”

胤禛抿唇,面色冰寒的望著自己的手掌。

這一下,是幸也是不幸。

以康熙的力度,顯然只打算讓太子受些皮外傷,而不是真心想要傷他。

“真真好父子。”

打小就是如此,皇阿瑪面上責罵,兇狠冷厲,最後卻會拉著太子的手,神色淡然的告訴他,到底應該怎麽做。

而對他們,若有些小錯,皇阿瑪總是能無限優容。

慈父、嚴父之別,還是在意不在意的區別呢。

胤禛雙眸亮的像星辰,唇角勾起一抹笑,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當太子從神壇上拉下,他就再難有上去的機會。

只是猜著皇阿瑪的心思,太子還有翻身的機會。

衛有期也是這個意思,輕笑道:“說句難聽的,若太子是你寵愛三十年的孩子,在經過時光的沈澱以後,那些錯必將消失,剩下的都會是最美好的回憶。”

這是人性所在,無法抵擋。

“且緩著些,這些日子且有的磨。”點了點下巴,衛有期輕笑。

對儲位有意思的阿哥,不是一個兩個,誰會第一個跳出來,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胤禛抿了抿唇,神色柔和的望著福晉,輕聲道:“要委屈你一段時日了。”

衛有期垂眸,神色莫辨。

“阿瑪、額娘,用膳了。”弘暉立在門口,輕輕的喚。

“來了。”衛有期含笑點頭,和胤禛攜手去用膳。

四個孩子乖乖的立在膳桌旁,等著父母先行坐下,才依次坐了。

小豆丁坐不住,乖了一會兒,又開始撒嬌:“姐姐抱抱好不啦?”

信芳看著他萌萌的大眼睛。抵擋不住的將他抱在懷裏,語氣不由自主的放柔:“豆豆要吃什麽菜菜呢?”

衛有期:……

信芳是按著弘暉、弘昭的規格養的,要說女孩子的柔美,那是沒有的。

可碰上小豆丁,那是一萬個寵,恨不得捧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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