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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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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是在一瞬間, 盛夏而過, 秋天的妖風慢慢又刮起來了。

昨日還驕陽似火,今日裏有些變天, 淅淅瀝瀝的下起下雨來, 再穿著薄薄的夏衫就有些涼了, 衛有期接過玉釵手中的披風,有些擔憂的看向外頭。

今日是海棠生產的日子,一大早就進來報信, 說是淩晨時分發動的, 這天都亮了, 也沒見喜信傳進來, 不由得有些擔憂。

“小德張,派人出去瞧瞧,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子生產本就是大事,因著天時, 她不方便出去,還不如派人去瞧, 知道大概情況,也能安心不少。

打從來到這個朝代,陪伴她最多的不是胤禛,是海棠跟前跟後,形影不離的, 這心中還真是放不下。

小德張應了一聲, 扭頭正要出去, 就見門子披著蓑衣,興高采烈的來報喜:“海棠姑姑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足有六斤重呢。”

“海棠呢?一切可好。”

門子樂呵呵的回:“好著呢,說是生下來的時候還有力氣用了一碗雞絲粥呢。”

衛有期聞言,臉上冒出一絲喜氣來,母子均安,再沒有更好的消息了。

“好好好,把我備好的禮物趕緊送去,都是緊要能用上的。”很多還是生雙胞胎那時候備下的衣物等,沒沾身在那放著,作為恩典賜下,是再好不過的。

還有金制平安鎖、手鐲腳鐲的,也是雙胞胎那時候的,東西不怎麽貴重,可代表的意義不同。

海棠收到之後,果然稀罕的將這一部分挑出來,這些都經過她的手,她是再明白不過的,而其他簇新的,反而放在一旁。

解決了一樁心事,衛有期也放心下來,孩子的乳母早就請好了,海棠就等著安安生生的養身體坐月子就成。

等到月子結束,還有百天的休假,就要接著回到她身邊伺候。

別的不說,海棠伺候的貼心程度,是玉釵拍馬難及的,猛一下離開,還真有些不習慣,聽到她即將回歸的消息,心中湧現一抹雀躍。

外頭的雨還在下,不過略小了些,衛有期立在廊下,瞧著外頭的雨幕出神。

視線盡頭出現一把桐油傘,只能看到天青色的羅裙裊裊婷婷,露出裙下略微一點繡花鞋尖。

待越來越近,就能看到嬌軟美人倚在宮女的身上,艱難的行走著。

看到羅庶妃,總能想到江南雨幕,柔情似水的小眼神,一下子能化到人心裏去。

衛有期笑吟吟的請她進來坐,心疼道:“這樣的天,你走過來多艱難,怎麽不遣奴才來說一聲?”

羅庶妃笑了笑,說出的話細聲細氣的:“不打緊,妾想著,多活動活動也是好的。”

玉釵及時的上茶、上點心,這才束手退下。

羅庶妃瞧的心中感動,她是漢人女子,又罕見的裹了小腳,對於宮中人來說,是個異類,鮮少有人願意理她,四福晉給她的親和感,讓她恨不得一股腦的把心裏話全部都告訴她。

又怕她說得多了,惹來對方不喜,覺得她太過聒噪。

“中午也別回去了,就在我這將就用一些就成,等雨停了再另做安排。”

衛有期拍拍她的手,柔聲笑道。

羅庶妃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眉眼間的稚氣尚未褪去,配著年邁的康熙,怪讓人可惜的。

兩人玩了半天,彼此之間更加的熟悉,羅庶妃走的時候有些不舍,除了身邊伺候的人,實在沒有人理她,她孤單的緊,靠著康熙也不成,他來了,一般就是床上歇著的多,難得跟她說句話。

更多的是,叫她這樣那樣的,雖然溫柔,到底沒把她當個人看。

羅庶妃來,隱隱約約的也透露出一點信息,衛有期摘著聽了,才覺出這個柔軟美人能在眾多小妃嬪中殺出一條血路,是她自己的本事。

她說自己是江南小鎮出身,可那鎮上有一代大儒羅銘生,就是她的祖父,在前朝的時候叱咤風雨,如今已是九十高齡,門人不計其數,自己不大出來走動罷了。

衛有期品著,屬於隱士高人那一掛的。

羅庶妃願意告訴她,也是想要合作之前的透底。

她品著,覺得還是可行的,羅先生手中的人脈罕見的廣闊,是她剛剛發掘出來的人物,打算聘到學院做客卿,掛了職,願意當眾宣講最好,若是不願意,掛個名也是極好的。

今夜風涼,雨雖停了,還是有些冷。

胤禛披星戴月的回來,身上略有些潮氣,衛有期摁著他,先灌了一碗熱姜湯,又催著他泡腳,等收拾妥當才算完。

約莫人年紀大了,就越發的任性,以前不愛吃姜,好歹受寒也能強忍著喝姜湯,現在連姜湯也不能接受了,你讓他喝,他就不願意,抿著唇,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著你。

簡直犯規又作弊。

兩人斜倚在榻上閑聊,約莫又下雨了,能聽到雨打芭蕉的聲音。

“太子近些年來,所思所想越發的偏了,我想著,等皇阿瑪回宮之後,我們再去莊子上一趟。”

胤禛用白皙的手指撫弄著她的發絲,涼涼的烏發纏繞在指尖上,舒適極了。

衛有期轉身窩在他懷裏,找到舒適的角度之後,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又壞心眼的捏了捏他的肚子,笑道:“人到中年難免發福,你身材保養的不錯。”

能清晰的摸到硬硬的六塊腹肌,均勻的排列著,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纖柔的手指作怪,輕輕的揉捏著,胤禛垂眸看她,就見她雙眸亮晶晶的,好似萬千星光璀璨,抿著唇,笑的像是偷腥的小貓。

伸出大手將她往懷裏撈了撈,兩人在一起也十來年了,對對方的身體比對自己的身體還熟悉些。

能清晰的記得那裏有顆痣,那裏有小小的一塊疤。

低頭,溫軟的唇印在她光潔的額間,胤禛勾唇輕笑,兩張薄薄的唇,不知何時黏在一起輾轉。

比甜甜的糖果更令人心折的,是情人綿軟的唇。

胤禛沈醉其中,久久不願醒來。

薄薄的兩片唇,似含著無限的魔力,吸引人無法自拔。

夜色漸濃,想要說的話盡數被咽下,通過兇猛的動作來表現自己無處抒發的感情。

衛有期被動承受著,抓著床單的纖白手指卷曲成優美的弧度。

纏枝杜若的花紋在她手下變得破碎,漸漸的瞧不出花樣子。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略有些秋高氣爽的意味,盛夏的悶熱似乎離這個世界遠去,以後都是清涼的日子。

衛有期坐在涼亭中,漫不經心的跟羅庶妃對弈,無怪乎康熙喜歡她,她也有些喜歡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信手拈來,跟她交流起來也是很舒適的。

只一條瞧著令人心酸,就是她的腳,瞧著她的手指骨,精致修長,腳的骨相和手應當是差不多的,可惜如今瞧不到了。

作為一個傳統的漢人家族,好似貴族少女裹腳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說不清是從什麽年代起源,有說隋的,有說打從開始就有的。

之前也不過是將足部裹的纖細些,且多在妓子之間盛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漸漸的蔓延到整個社會,變成一個毒瘤,難以去除。

衛有期溫柔的詢問她的意見,柔聲道:“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我也就多嘴問一句,我這裏的花油你是知道的,對付這些外傷最是在行,你若是心中有想法,我就勻你一瓶子,你回去將腳放了,將花油厚厚的塗上一層,按摩到吸收。”

羅庶妃千肯萬肯的點頭,來到清宮她才知道,原來清廷雖然開了裹腳的禁,可真正的貴族少女,鮮少有裹腳的,她到成了異類。

想要成就三寸金蓮,沒有淚三缸是不成的,就算裹成,日日也要承受腳部的難受,她不願意,看到她們的天足,心中反倒升起一股自卑來。

衛有期輕輕嘆了一口氣,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只一條,這三缸淚,你怕是要接著流了。”

想要把扭曲的腳骨掰回來,就算有花油輔助,也得下大工夫去矯正,打小就把一雙腳裹成形,如今再放,更是難上加難。

羅庶妃柔柔的說道:“妾早就有這想法,可是娘親不允,說妾離經叛道,沒有一雙小腳,到時候嫁都難嫁,世人以小腳為美,但凡大上一星半點的,就成了瑕疵,這樣的情境下,妾哭過鬧過,到底心灰意冷,福晉也算是妾的再造恩人了。”

她的一雙眉細細的,略有些平,這會子微微蹙起,瞧著格外令人心疼。

“再造不再造另說,誰知道你放了腳,會不會教你失了寵愛。”

羅庶妃呼吸一滯,她能從庶妃中脫穎而出,她也暗下猜測過,是不是跟她與眾不同的小腳有關,很多人也做此猜測,特意做了小鞋來穿。

衛有期看著她的神情,但笑不語,陳氏對她來說,就是一個警鐘,羅庶妃只能在康熙和她中間選一個,兩邊都靠,她不願意吃這個虧。

羅庶妃神魂落魄的呆立半晌,看著在水中游魚,半晌才斬釘截鐵的回:“寵愛不寵愛的,又有什麽關緊。”

左右她對於侍寢的感受,也不過憑白受辱罷了。

縱他是皇帝又如何,她年方二八,屬於少女的憧憬尚在心中回蕩,可要面對的,卻是一個足矣做她爺爺的人,她如何能受得住。

康熙保養得宜,也不過四十多歲,瞧著並不怎麽顯老,可在少女心中,他早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只要攀上四福晉,帶來的收益會比縹緲無依的寵愛大上許多。

衛有期點點頭,對於成功策反羅庶妃,心中平靜淡然,沒有一絲愉悅,這只是一個開始,她會讓她的人遍布整個朝廷。

跟羅庶妃結盟之後,羅先生很快帶著家人來到京城,本人也在學院掛了榮譽院長,這是衛有期始料未及的,看來對於羅家來說,迫切的需要一個時機起覆。

而羅先生的珍貴之處,就在於門生遍布天下,而他一手掌握著棋局,輕易無人能撼動。

初始太子還有些疑惑,跟自己的如夫人笑道:“不過一個九十歲高齡的老兒,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竟下這麽大的本錢,生意人的想法,還真是想不透。”

這是他置的外室,才新鮮了不過幾個月,聽說有喜,連忙來瞧瞧,免得冷落了她,讓她心中不悅。

如夫人今年十七了,她前頭還有過一個男人,正如膠似漆呢,出門打獵摔死了,剛置辦喪儀的功夫,瞧見出門游玩的太子。

兩人一個眼神對上,就對彼此了然,晚間果然很有默契,一個來敲門,一個留著門,成就了好事。

如夫人也是個厲害的,直接哄著他在外城買了宅子,過到她名下,又很是攏了他一陣,如願以償的懷有身孕。

她原本以為,不過是個貴公子,她攀上之後,吃喝不愁不被人糟踐就成。

這公子瞧著英俊,縱然是個草包,配她這個村裏的寡婦也是極好的,只要能給她遮風擋雨,她都願意委身。

她也不吃虧。

然而日常相處中,通過對方只言片語透露出來的信息,只讓她覺得心驚肉跳,實在是令她難以置信。

本以為是尋常貴公子,誰知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

撫摸著小腹,她知道,若是肚子中是個男孩,她這一輩子,也就無憾了。

“生意是賤業,公子高高在上,想不透也是應當的。”

誰知道胤礽的面色立馬變了,冷哼道:“到底是無知婦人,比之她,萬分之一也不及。”

如夫人略微有些上挑的眉眼一厲,轉瞬又柔和下來,嬌嗔的撒著嬌:“妾身份卑微,自然比不得您心中的貴人。”

心中卻在盤算,這個她,到底是誰呢?

摸著自己精致的小臉,難道吸引他的,並不是自己眉眼如畫,而是別的,比如像那個‘她’嗎?

百思不得其解。

胤礽輕嘆一口氣,摸著她的小腹,思緒漸漸飛遠。

而在暢春園,衛有期同樣放空思緒,摸著自己的小腹發呆。

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有喜了!

雖然不想說,但是老蚌生珠,顯然也是形容她的。

若是放在一般人家,弘暉這個年紀,都可以相看起來,先走禮,等再大一些就可以成婚了。

說起來也是快做祖母的人,竟然懷有身孕,說出去怪羞澀的。

玉釵有些手腳慌亂,她年歲小,從未經過這樣的事,縱然聽別人說,也多是說孕事有多麽恐怖的。

玉笄也不遑多讓,她比玉釵還慌些。

倒是謝氏穩的住,四十出頭的年紀,精神頭有些短,可也不影響她重新教導這些小丫頭。

謝氏作為胤禛的乳母,對於他的子嗣非常註重,這些年急在心中卻一句話都不敢說,誰家像是他這般,膝下冷冷清清,就兩個兒子。

若換了別人,早早的納了妾室,一人就生一個,加起來也夠兩巴掌了,哪能日子過的這般清苦。

可福晉也是主子,她是半句話也說不得,如今聽的喜信,倒成了最樂呵的那一個,整天忙上忙下的,沒個消停。

初始還有三個小主子照看,等三小長大了,都去進學,她一個人呆著難免寂寞。

府裏大都是福晉的心腹,她想要說點什麽,也有些不大和適宜,全憋在心中。

這又有了小主子,她心中卯足了勁,怎麽也要再生個龍鳳胎下來,這樣加上女兒,怎麽也有五個了,不會顯得太過寒酸。

她這一生,待胤禛比自己的孩子還好些,比之德妃操的心還多,生命跟胤禛緊緊的綁在一起,可惜她不是正經主子,若她是德妃,就算舍了老四家這能幹的媳婦,也要娶會生的回來。

一年一個,三年抱倆,十年就生的差不離,等她人老珠黃了,就拼命的納妾回來,子孫滿堂才是正經。

如今的福晉,她是有些不大看在眼裏,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隱隱約約的勸了爺幾句,瞧著他不大愛聽,左耳進右耳出的,也就不敢多言。

爺非常有主見,容不得下人嚼主子的舌。

晚間胤禛回來,見著眾人喜氣洋洋的模樣,有些驚詫,但想著是不是福晉賞奴才們,也就沒有多問。

等見到衛有期的時候,看玉釵如臨大敵的盯著他,他的手還沒碰上福晉呢,她的快盯成鬥雞眼了。

“怎麽了這是?”莫名的問了一句。

衛有期摸著小腹,但笑不語。

胤禛多少年沒見過這個動作了,一時有些轉不過彎,傻傻的問:“肚子不舒服嗎?有什麽好笑的?”

玉釵:……

救命,英明神武的爺,形象瞬間倒塌。

衛有期呼吸也是一滯,怎麽從摸小腹想到她肚子不舒服的,這麽神奇的腦回路,告訴她,到底是怎麽轉彎的。

嬌嗔的斜睨他一眼,衛有期輕輕的說:“有了。”

胤禛還有些莫名:“有什……?”麽字還未出口,瞬間就會意,驚喜的睜大雙眸,小心翼翼的扶住她,雙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擺,傻兮兮的問:“可是有了?”

衛有期點頭,也有些犯傻:“都兩個月了,我竟然不知道。”

那天要不是胤禛出馬,她真的會跟老大他們比武的。

主要是吃了避孕丸,沒想到有孕這回事,不過算算也差不多該補充吃了。

一時忘了的事,竟然就鬧出人命了。

衛有期手下用力,捏住他腰間軟肉,恨恨的擰了一圈,看他臉蛋瞬間緋紅,心中才滿足一絲。

他不過忙活一夜,她接下來要難受無數個日日夜夜了。

胤禛心中美滋滋的,恨不得她再來一下。

對於生孩子的事情,他尊重福晉的想法,可她若願意生,自然是千好萬好的。

胤禛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小心翼翼的將頭靠在衛有期腹部上,想要傾聽孩子成長的聲音。

“咕嚕嚕……”

衛有期餓了,腹鳴聲跟打雷似得。

有些羞澀的抿著唇,衛有期別開眼,故作淡然的望著遠方。

胤禛輕笑,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去給福晉拿兩本書,今天晚膳爺親自動手。”

他向來喜歡給她做吃食,看著她吃的滿足,他的心中也非常滿足,只是一般時間都有些不大湊巧,若等著他做了再用,怕不是要餓壞了。

今天時機不錯,胤禛挽起袖子,向著後廚而去,打算大展身手。

衛有期又派人去跟德妃報喜,將這愉悅的好消息告知她。

德妃知道之後,很是驚喜,連叫了好幾聲好,親自點了許多物件,說要賜下,想想又覺得敷衍了些,先送了尋常吃食到浣花院,這才靜下心,好好的挑著禮物。

老四和老十四一樣,子嗣都不豐,老十四如今也不過三個兒子,兩個側福晉都是一個兒子兩個閨女的標配,讓人無語的緊。

瞧著後院挺繁盛的,說到底,也不過比老四家的多一個罷了,也是令人憂心。

一點也不隨他的父親,康熙一聲好幾十個孩子,有些她都不認識,見了穿戴才能記住。

也不知完顏氏什麽時候能再傳好事。

虧得胤禛是一個內斂的人,要不然他都想哼小曲了,當他年歲越大的時候,越盼著子嗣豐盛,能多出一個也是好的,不管是阿哥還是格格,嬌嬌軟軟的一小團,捧在手心裏,能把人給萌化了。

手下虎虎生風的揮舞著鍋鏟,胤禛唇角忍不住勾起笑容,大火收汁之後,親自端著托盤來到餐桌前,因著做的急,就收拾了四道家常菜,也來不及做大菜了。

衛有期雙眸亮晶晶的盯著他,看著他手中的托盤,口中就忍不住溢出口水來,他做的膳食最對她的胃口,在她看來,比之禦廚也不差什麽。

夾起一筷頭圓蔥拌木耳,微甜的辣味在口腔中迸發,好吃極了。

邊上的小炒肉也好吃,辣椒切成細長絲,澆上熱油淋在菜上,微微的香辣味就足夠了。

衛有期用的很滿足,飯後攤在榻上消食,柔聲道:“你怎麽能這麽可心,從頭發絲到腳後跟,樣樣都能和了我的心思,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

胤禛很喜歡她眉梢眼角溢出的愉悅感,湊到她身邊輕笑道:“也是正好了,明日我就去找皇阿瑪,就說你有孕,想要去莊子上玩,擇日不如撞日,就這兩日就出發。”

秋日容易下雨,若是有雨,再要出行就艱難了。

第二日一大早,夫妻兩個一道,去清溪書屋尋康熙,他正在悠閑的描大字,聽到通報聲擺擺手,允了兩人進來。

見了兩人笑吟吟的說道:“來瞧瞧,朕這兩個字,寫的怎麽樣?”

康熙心中有宏圖,這字自然也是疏闊的,瞧著鐵畫銀鉤非常的有力度。

兩人讚不絕口,把康熙誇高興了,才聽他說道:“行了,就知道哄朕,今日來,所謂何事啊?”

胤禛帶著一絲驕矜,將衛有期有孕的事情說了,就聽到康熙的拒絕聲:“那不成。”

不過是有孕罷了,他那年不聽的耳朵都起繭子,哪有人那麽嬌氣,還專門去莊子上養著。

康熙拔了拔眼鏡,從鏡框上方看著兩人:“天下第一閑人,又出山了?”

胤禛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自在,康熙看人心還真是看得透,沒什麽能瞞得過他的。

遂老實的點點頭,委屈道:“我只想跟福晉一道,平平安安的到老。”

就連說個這,都能透出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康熙覺得有些倒牙,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朕知道,想去玩就去吧。”

康熙又專註上自己的大字,想要跑不打緊,沒兩天的功夫,保管他們自己再跑回來,跟他鬥,尚且嫩了些。

兩人才不管那麽多,包裹收拾妥當,坐上馬車吱吱呀呀的就離開了暢春園。

這一次兩人換了一家莊子,之前的莊子去的次數多了,大家都認識他們,都畢恭畢敬的,怪沒意思的。

他們這樣出去,就是為了散心的,不是為了讓人圍觀的。

這一次去的,是桂花樹林。

望不到邊的桂花樹林,隨風微微搖擺,其中有一小片,約莫是四季桂,這會子散發著桂花的香味,好聞極了。

衛有期喊了停車,停在樹林子邊上,望著樹上金黃色的花朵出神,思索著能做出什麽玩意兒出來。

最後還是定了常用的桂花頭油,這是一款經典的香味,經久不衰,平日裏還不覺顯,在沒有頭油可用的時候,拿出這個是準沒錯的東西。

這一次,她打算玩一些新花樣。

先是遣了人去摘桂花,並拾掇幹凈,衛有期和胤禛一道,埋首開始畫瓶子式樣,現在玻璃技藝已經很成熟了,可以做一些覆雜的花樣出來。

兩人舍棄覆雜的設計,選擇了比較簡單的橢圓形瓶身,只瓶口做的覆雜些,是一個用扇半遮臉龐的仕女,身上流蘇飄帶,唯美極了。

衛有期細心的篩選著花瓣,既然說要做天下第一閑人,就要做出樣子來。

挑了頂好的花瓣放置在一旁,這才用古法蒸餾,萃取其中的精華。淺淺的黃色液體在玻璃瓶中微微搖晃,衛有期放入挑選好的花瓣,微微搖晃,果然見頭油呈現出更美麗的樣子。

對著滿滿花瓣的玻璃瓶身,她愛不釋手,別說用了,就是擺著好看,也是極好的。

對於這一次的作品很滿意,給大佬們各送一份之後,就將產品投入量產。

直接做成一個系列,有玫瑰、薔薇、梔子花等等,並且隊伍在進一步的擴大中,賣的實在是太火了,女人對這樣的精致的產品有一種無法抵禦的感覺,除了瘋狂的買買買,再無他法。

衛有期數著賬本上的一長串數字,心中很滿足,打算再接再厲,再開發出其他系列出來。

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糖果,若是透明的糖果中,能清晰的看到其中蘊含的花瓣,或者是直接做出模子,讓糖果在花瓣模子中成型,那麽出來之後,該是多麽美妙的場景。

這個交給研發中心了,她沒有親自動手。

玉釵看的目瞪口呆,對於福晉徹底的拜服,明明只是靈機一動,卻能在短時間內形成良好的效果,實在是太厲害了,讓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和玉笄並肩在門口咬耳朵:“你說我要是有福晉一般聰明,這會子是不是也能轉入商會,不必做伺候人的活計?”

玉笄用異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有些無語,難道她不知道,在大丫頭的位置上好好做,取得福晉的信任之後,就能讓她飛黃騰達嗎?

還是福晉過早的青睞,讓她失去了一些原該擁有的判斷力。

衛有期很敏銳的聽到這句話,不禁蹙了蹙眉尖,心中略有些失望。玉釵不大好用,性子跳脫了些不打緊,逢上事能穩住就成,可她穩不住,看事情也不夠透徹,還頗為洋洋自得。

還不如她身後的玉笄,雖然小她兩歲,可行事瞧著穩妥許多。

還是得海棠來才成,用她用習慣了,略差一些的,就有些看不上眼。

正想著,就見門子躬身進來請安,垂眸一字一句交代的很清楚:“宮中傳來消息,有期路已經竣工,不日將進行大典,特意來請您回去。”

衛有期一噎,突然的就想起康熙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來。

在莊子上住的興起,一點都不想往宮中去。

前些日子,還跟東邊的大嫂約好了,教她織羊毛線呢,是大嫂那地方的小特產,她聽著挺有意思的,正想學過來,沒想到又出了這事。

“去跟趙大嫂交代一聲,讓她拿著牌子去有期商會,會有人跟她接洽的。”

衛有期想了想,還是不願意放棄,這是一種新型的衣服,又簡單又保暖,還有不同的花型,她瞧了挺不錯的,能做正經行當。

一切事宜交代清楚,衛有期才慢悠悠的坐上馬車,朝著京城晃去。

她如今已經有孕三月有餘,回去倒也正好。

半年不曾回雍郡王府,乍一回來,看到熟悉的場景,還真是有一種別樣的親切,弘暉領著弘昭、信芳候在大門口,見她下馬車,趕緊上來攙扶。

她不愛用馬車夫,一向都是自己利索的蹦下來,如今有孕,不宜有大動作,因此顯得略有些笨重。

弘暉已經到她鼻子處那麽高了,少年用單薄的肩膀支撐著她,助她下馬車。

弘昭這熊孩子,抓著她的袖子,雙眸亮晶晶的:“額娘可有給我帶新鮮玩意?”

見她搖頭,癟了癟嘴巴,委屈的說道:“額娘一去就是一個月,兒子想你啦。”

秋天的太陽尚有些烈,幾人走到抄手游廊中,這才笑嘻嘻的說起話來。

衛有期牽著他的手,打趣的問道:“到底是想額娘還是想新鮮玩意兒?”

他有些糾結,額娘他也想,玩意兒他還想,若說更想哪個一些,弘昭毫不猶豫的開口:“自然是額娘。”

信芳抿著嘴笑,她如今大了,到了愛美的年紀,可惜牙齒一顆接一顆的掉,前面四顆門牙長長短短的,還有剛掉的,瞧著都不怎麽雅觀,她就不再咧著嘴笑,開始抿唇笑的溫柔。

衛有期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梳著雙丫髻,帶著簡單的珍珠流蘇花環,還挺美的,信芳長得像她,性格倒有些像胤禛,父女倆立到一塊,表情一模一樣,瞧著怪有意思的。

幾人回到正院,弘暉連忙把備好的茶水點心端出來,惹來衛有期讚許的微笑,他這個年歲,是該學著待客了,茶水點心是最基本的,根據對方的地位、感情等,需要做不同的安排,是時候學起來了。

弘昭比較調皮,還有些粘人,在衛有期身邊挨挨蹭蹭的,沒個消停,衛有期摸了摸他埕亮的腦袋瓜,笑著問:“學問如何?夫子可有交代什麽話?”

這話一出,弘昭突然間就忙的不得了,瞬間消失在她面前。

信芳噗嗤一聲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門牙。

衛有期也有些無奈,小時候還好,雙胞胎的學問都不差,讀書也很認真,等弘昭年歲又長一點,突然愛文不愛武起來。

他的文也是不錯的,靈氣十足,偏他不願意用功,寧願在校場上流上兩個時辰的汗,也不願意在書房讀一刻鐘的書。

讓人無奈的緊。

衛有期倒是隨他去,不過不精通罷了,該學的他都知道,喜愛習武不打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和定位,沒必要每個人都一樣,那就沒什麽意思了。

孩子是大人生命的延續,愛情的結晶,卻不是手中控制的傀儡娃娃,一舉一動都要按著大人的想法來。

信芳卻跟他不同,長大之後不再調皮,很是能坐得住,尤其喜愛琴棋書畫和女紅,談論起來雙眸都是發亮的,衛有期也就隨她喜好去了。

她跟弘昭是相反的,習武的時候,就不求甚解,只要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就成,並不會死磕。

衛有期跟三個孩子玩了了一會兒,重點考校弘暉的功課,見他應對自如,這才放心下來,又有些心疼,弘暉這孩子太懂事了,雙胞胎好歹還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有事沒事鬧上一鬧,而弘暉打小就乖巧的令人心疼。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拼命的疼愛他。

你越是疼他,他越是懂事乖巧,簡直了,分分鐘就能把老祖萌的肝顫。

摟在懷中好一陣揉搓,老祖心滿意足的放開自家羞澀的幼崽,少年精致的臉龐上盡是紅暈,粉粉嫩嫩的,有意思極了。

弘暉立在原地,頂著燒紅的臉頰,抿著唇,水潤潤的雙眸控訴的望著她。

衛有期又有些受不住,捏了捏他水澎澎的臉頰,柔聲道:“打小看著你光屁股長大的,這會兒知道害羞呢。”

那時候看到她,稀罕的緊,一個勁往她懷裏鉆,她要是從他跟前過,沒有理他,能把他委屈的癟嘴大哭。

那委屈的小模樣,眉毛眼睛鼻子都皺到一起,瞧著有意思極了。

衛有期懷念了一會兒,瞧著他整個人都快燒著了,這才樂呵呵的放過他。

孩子大了,是該尊重些。

“行了,收拾收拾,等會子進宮。”瞧瞧康熙有什麽說法,一般這種盛大的典禮,都會提前安排好,也會有提前排練,大家心中有數,到時候才不會出醜。

特別像她,這一次也是主角之一,更是缺少不了。

弘暉早都給她準備好了,挑了新制的吉服、吉冠等,都已經準備妥當放在寢室中。

衛有期瞧了欣慰,摸了摸他埕亮的腦袋瓜,安撫道:“難為你想這麽全。”

心中又有一絲酸澀,這算不算是一種對父母的討好呢?

說好要多關註他一些,卻總是因為他的安靜、乖巧懂事等,去忽略他。

用鼓勵的目光望著他,衛有期輕聲道:“你如今也長大了,是時候幫大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過些日子,抽時間去商會一趟,多跟著衛淩跑跑,先看看人情冷暖。”

弘暉眼眸中顯出一絲雀躍,抿著唇,用亮晶晶的雙眸盯著她,愉悅的道謝:“額娘,謝謝您。”

雙手在他臉上揉了揉,將秀致的五官揉的不成型,才笑道:“一家子,談什麽謝不謝的。”

欣慰的望著他,衛有期有些期待腹中小兒跟他一樣乖巧,又盼著他淘氣些,別惹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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