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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孤光點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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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 公子裎萬般不易自眾公子中嶄露頭角, 可謂壯志淩雲,誓要在周王面前記上一功。卻哪想,他滿腔抱負至於天水城, 那冰般清明,玉般光潤, 比之女子更是絕色的的蕭望,竟是精通戰事。楞是在內囊不足的境況下, 將天水城守得似鐵桶一般, 更又得民心, 做了許多體恤百姓的實在事, 不光城主師湛對他信賴有佳,城中百姓亦無有不對他誇讚連連的。

公子裎此來,是為督戰,更為助蕭望奪回蒲城, 一血前恥。按理而言,蕭望治軍手腕如此有力,他該分外心悅才是。然,真見了如此情景, 公子裎非但不喜,反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只覺蕭望是他的攔路石,會堵得他毫無用武之地。而若他此來無有用武之地,他便難能討得周王歡喜, 更難能趁這國難之時在朝中尋一立足之地。

遂他左思右想,只覺唯有除去蕭望才能叫他大展拳腳,立一頭功。後尋思幾日,終是出了個昏招,書了封密奏傳回了鄴城。

另一頭,周如水與王玉溪二人一路獨行,五日後,終是比之車隊先一步縱馬入城。

見著天水城高大巍峨的城門,二人相視一笑,不急著先往官署去,反是繞城一周,先游了游天水城。周如水原以為,蒲城一失,天水城便是大咧咧暴露在了蠻賊的爪牙之下,二面無擋,實是休戚相關,危機四伏。城中該是氣氛沈沈,有幾分蕭索才是。卻未想,城中一切井然有序,到了城西市集,更是頭聳動,還有些鬧熱。仿佛蒲城那頭的風雲變色,與他們無有絲毫的關聯。

酒樓之中,更幾乎坐滿。城中百姓皆是心大的很,便見露著臂膀的壯碩漢子撐著幾案大碗喝酒,老婦少婦摟著小兒喝著秋茶。正中的高臺之上,說書老兒口若懸河,竟是在道,“要說這可是殺父之仇吶!遙想當年,天驕公主自城門前示好三郎的情景可是歷歷在目,然如今她做監斬,生生殺了王端。監斬臺上,便見美人落淚,好不淒美。三郎遲遲趕來,也是心口一痛,二人相對而視,直是落下淚來。”

說書老兒這般一言,四下皆是發出了起哄之聲,就有郎君尖聲問道:“是誰落下淚來?是天驕公主?還是王三郎?”這一問,酒樓之中又是笑聲連連。

見此,那發須皆白的說書老兒瞇了瞇眼,撇了撇嘴道:“情之所起,一往而深,自是相對淚流!”說著,又轉了話頭,繼續道:“話說這日夜中,二人相會,更是涕淚交加,淚滿衣襟……”

涕淚交加?淚滿衣襟?這都哪兒跟哪兒?

紗帽下,周如水終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扭頭看向與她一般已是戴了紗帽的王玉溪,美艷中透著清純的小臉靜靜望著他,忽然,狡黠一笑,輕道:“倒不知天驕公主與王三郎竟成了這市井的談資了!夫君以為,如王三郎這般的少年名士,可會如是鄉野間那民夫民婦一般,大庭廣眾,涕淚縱橫?”問著這話,她心中隱隱的不安都消隱了一些,只覺自個也真算是大開了眼界了。這蠻賊都打到家門口來了,蒲城更是生生被搶殺成了一座死城,這天水城的百姓倒好,喝酒逗樂,將她心底的瘡疤都挑開來作樂了。

紗帽下,她哭笑不得,眉眼彎彎,風一吹來,拂動她面前的白紗,微微可見她勾起的唇角。

王玉溪亦是低低笑了開來,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忽然擡手,強而有力地牽起她白皙的小手,二人交握的手掌半隱在廣袖之下,他的目光如溫暖的明月,始終落在她身上,一字一頓,帶著笑意,低低回道:“涕淚縱橫倒不至於,卻攜手相看已是常事。”

說著,他再也懶得聽那老兒的胡謅,目光看向無雲廣闊的天幕,攜著周如水慢慢走遠,直至拐進一處無人的窄巷,便又輕輕捏了捏周如水的手心。心細如他,多少能知,方才。周如水雖是笑得澄澈,卻仍曾有一瞬的慌亂。遂心中憐惜,語調便也格外溫柔,徐徐又道:“夫人莫要沈溺舊事,過往已矣,該清算的早已清算。如今為夫只知,吾見千百人不相悅,獨見卿相悅。此前緣矣,請勿拒。”

他此一言,直是叫周如水心中安穩。綿綿真摯的愛意擁抱著她,叫她因那些舊事而恍惚冒出頭來,又被硬生生壓下的惴惴不安,全都徹底地塞進了犄角旮旯裏。

她一怔,聲音脆脆,望著王玉溪的目光不覺又有些癡,低低重覆:“前緣?”說著,周如水只覺渾身上下都輕快了許多,緩緩取下了頭上的紗帽,須臾,便靈巧地鉆入了他的紗帽之中,二人鼻尖貼著鼻尖,她眨眨眼,輕啄他的唇,媚如芙蓉秋水,更如是愛嬌的小兔,笑瞇瞇,軟綿綿道:“前緣怎的夠,夫君與我,該結下生生世世的緣分才好。”言至此,她忽然皺了皺鼻子,虎著臉便去咬王玉溪的耳垂,半邊身子柔媚無骨似的攀在他身上,在他耳邊呵氣,幾分驕矜霸道地道:“如此,夫君願還是不願?”

她軟綿綿一團緊緊貼著他,淡淡的體香縈繞在他鼻息四周,嬌滴滴的,偏還要逞兇。王玉溪低笑,由著她在他耳邊胡啃,溫柔地撫她的背,待她鬧夠了,才銜住她的唇,一身暗斂的貴氣渾然天成,低頭輕輕吮吸她微張著的小嘴,彎了彎眼角,道:“溪自是千甘萬願。”

後頭,二人在城中尋了客棧住了一宿。第二日,才悠哉悠哉前往官署。周如水本覺著,天水城如此平安和樂,是用不著她了。哪想,王玉溪卻道她忒的單純。彼時她便嘟了嘟唇道:“你還想著我再去鳴鼓不成?”王玉溪便朝她勾勾個唇,道:“有周裎在,何需你出頭?”他說這話時,她只當他話中深意,是道有周家的兒郎在前,犯不著她一女郎受苦。後頭才知,她確是想得簡單了。

這日清晨,他們至於官署時,司閽見了周如水的玉牌,忙是回身通報,眾仆更是伏跪在地,恭恭敬敬地迎他二人入門。周如水也不拘束,擡腿便往門內走去,方才走了幾步,便見城主師湛踩著長靴一臉苦相地匆匆趕來,見了周如水,一楞,忙是迎上前來,行一大禮。

周如水被他這結結實實一禮給唬了一跳,正想師湛雖是三年前才繼城主之位,不如桓淞一般德高望重,可他到底是一城之主,怎的半點威風也無?便見師湛又朝她一拜,聲音一哽,竟是幹澀地說道:“女君千歲,臣鬥膽,請您救蕭將軍一命!”

救蕭望一命?這又是怎生回事?

聞言,周如水黑白分明的雙眸一瞇,目光掃向師湛,因是太過疑惑,秀眉微蹙。

師湛擡首,便對上周如水精美無雙的臉龐。更美人蹙眉,別是風雅,惹人憐惜,師湛不由呆住,卻見王玉溪施施然自她身側走出,光華翩翩,如月如仙,清潤的嗓音更如冰玉相擊,慢慢一笑,朝他頷首,悠然哂道:“城中太平,禦敵有方,蕭將軍何罪之有,得需女君施以援手?”

師湛一楞,朝他看去,直是吃了一驚,滿是愁緒的眼神陡然一亮,疾步上前,一把便拉住了他的手臂,道:“阿溪!你竟也來了!快給我想個法子!救救蕭望!”

他這話別是熟稔,也別是誠摯,周如水眼波一轉,扭頭望向王玉溪,便見他微微一笑,懶洋洋地與她解釋道:“我與他乃舊識。”說著,便朝師湛又道:“女君方至天水城,諸事不知。兄長既有求,不若細細道來。”

聽他一言,師湛也是醒過了神來。忙頷首,放開他,便將周如水往廳中請,恭敬道:“女君,請!”

蕭望的災禍,緣自他一心為民。便如周如水親眼所見,天水城民與別處不同,或是因水土風貌,又因蠻人屢屢犯境之故,天水城民風極是強悍,城中婦孺老幼,都知一句話,若有戰,民皆兵。無長物,唯一命。

戰時,便是城中的婦孺老人都也會奮起抗敵,城中士族更是捐糧捐物,與鵬城的士族相比真是截然不同。更明是動蕩不安,城中的米糧賣價卻無半分增長,遂城中太平得很,若不是蠻賊虎視眈眈,誰也不能想到,今日的天水城已是岌岌可危。又蠻賊一退,城中百姓便會恢覆生息,悠哉度日,絲毫不受戰亂影響,也不求名利回報。遂因此,便是蒲城被破那一日,蠻賊氣勢如虹,也仍是在天水城前栽了跟頭。

蕭望在至天水城前,也曾憂心忡忡。真到了此處卻是松了口氣,戰也好太平也罷,最是重要的便是人心,天水城上下連成一心,實是大好的景象。遂他在軍中再加施力,還真是次次都抵住了來勢洶洶的蠻賊。也因此,前歲君上下旨設牛酒迎犒士卒,以錢糧撫恤遺屬。他便一道犒獎了全城的百姓,更在寺院設醮祭祀陣亡將士之時,連同因英勇護城而陣亡的義士百姓一同做了拜祭。這原本是好事,能使城中人心安定。卻前幾日,不知是誰向君上上了秘奏,告發蕭望居心叵測,濫用公使錢。因此,前兒個夜裏,公子裎便先發制人地奪了蕭望的兵符,將他秘密下了獄。

待得師湛白日再知此事時,已是被公子裎打了個措手不及。遂這兩日來,為穩軍心,對外只道是蕭望病了。對內,師湛卻是急得嘴裏都長了燎泡,一面給周王上折,一面求公子裎放人,卻公子裎壓根不見他。更是自奪了兵符之後,便有了奪/權/的架勢,愈發的目中無人,為所欲為。

聽明白了來龍去脈,周如水怦地笑了,黑白分明的眸中隱含譏誚,慢慢道:“不知是誰?你心中不是分明麽?這鬼祟之人,除了周裎還會是誰?”說著,她扭頭朝王玉溪眨了眨眼,窗外天空蔚藍,浮雲淺淺,別是明媚,她的笑也異常明媚,勾著唇道:“他在何處?既不見你,便由本宮去會會他好了。”

七兄都不在這當口爭,周裎卻拱頭而上,真是想反了天了不成?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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