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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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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許殊倉皇逃出劉府,站在車水馬龍的熱鬧大街上,薛平貴有些茫然。

養尊處優十八年,他萬萬沒料到自己竟會淪落到今天。舔了舔唇,他拉著許殊隨意尋了個方向就跑。

許殊見他像只無頭的蒼蠅亂轉,心裏很是不屑。這個男人薄情負心又虛偽,既沒幹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沒幫扶過弱小,做過什麽好事,要能力沒能力,要人品沒人品,當上西涼國王全賴西涼國王有個腦子不清醒,倒貼上癮的女兒,當上唐皇也只是靠有個好舅舅,唐皇就他這麽一根獨苗苗。當了唐皇後更是大肆分封親近之人,任人唯親,視家國律法為兒戲!

如此不堪之人,還被寫成了一個有情有義的權色雙收勝利者,這也就是屌絲妄想,做白日夢,不然編不出如此離譜、腦殘的劇情!

這不,他的靠山之一倒了,他就慌了。

再讓他這麽亂轉下去,耽誤了時間,永安王就是想放水都難。

許殊拉住了他:“等下,這麽跑太慢了,咱們租個馬車,回去將月娘接走,速速出城。不然一會兒他們反應過來,定然會封鎖城門,全城搜捕,咱們再想出去就難了。”

“對,租馬車。”薛平貴也看到了斜對面的馬車行,連忙跑了過去,拽下身上的玉佩丟給小二,“這輛馬車我租了。”

說完跳上去,趕著馬出了車行,對守在外面的許殊說:“上來!”

許殊爬上了馬車,薛平貴一路趕著馬車往家走。

家裏,月娘完全不知道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還在對鏡貼花鈿,看到許殊匆匆進門,她連忙站了起來,笑容滿面地問道:“夫人,這麽早就回來了,奴家在貼花鈿,這是時下京城最流行的樣式,夫人要不要試試?”

“別貼了,趕緊收拾東西走!”許殊還沒發話,薛平貴從外面進來,將月娘拉了起來。

月娘不明所以,詫異地看著他們:“這……這是怎麽啦?”

“時間來不及了,一會兒路上我給你解釋,月娘,收拾細軟和換洗的衣服,趕緊的。”許殊沖她點了點頭,交代完畢就跑回了自己的房裏,收拾東西。

沒多久,薛平貴跟了過來。他沒什麽好收拾的,因為這次回京,他本就沒打算多呆,也沒添置多少東西,只要將他回來時的東西帶上便行。

他跑過來是催促許殊:“收拾好了嗎?”

許殊本也沒多少東西好收拾的,當即將包袱一捆說:“好了,走吧!”

兩人急匆匆出去,又叫上了月娘,然後趕著門口那輛馬車就往城外跑。

薛平貴到底是十八年沒回來了,對京郊不熟,還是許殊指點他將馬車駕駛到了離武家坡不是很遠的一個偏僻小村子:“這附近沒什麽人煙,村子裏很多人也搬去城裏謀生了,只餘幾乎老弱病殘的還留在村裏,他們不少認得我。天色已晚,咱們今天暫時在村子裏歇息一夜,再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薛平貴沒有意見。他在西涼是大王,可回到大唐卻是一文不名的普通人,如今還背上了叛國這個罪名,目前只能聽許殊的了。

馬車開進村子裏,果然如許殊所言的那樣破敗蕭條,人煙稀少,不少老房子已經坍塌,只有寥寥幾戶房頂上飄著青煙。

許殊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們到了一家老房子外,往裏喊了一聲:“劉大娘……”

很快,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婦人走了出來,看到許殊眼睛頓時一亮:“原來是寶釧,裏面請,這兩位是?”

許殊笑著介紹:“這位是我家夫君,這位是我妹妹。劉大娘,我那窯洞住不下,今日麻煩大娘,在你這裏借住一晚。”

劉大娘很好說話,擺手:“不妨事,你們盡管來,家裏就我這個老婆子,有你們還熱鬧許多。”

劉家院子挺大的,不過劉大娘是個寡婦,幾個孩子只養大了一個兒子,如今在城裏做學徒,家裏就只有她一人。她將許殊他們帶去安置好,又熱情地說:“你們歇會兒,老婆子我去做飯。”

農家小院不及京城十分之一的繁華,月娘面上隱隱有些挑剔:“老爺,夫人,你們這下總該告訴奴家發生了什麽事吧?”

許殊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樣子。

最後還是薛平貴講了原委:“今日我本是去拜劉將軍為義父,誰知道碰上了朝裏那些奸臣賊子陷害劉將軍,自也是牽連到了我這個義子。為了安全,我們只能暫時先逃離京城了。”

許殊……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她要沒跟著去劉府,恐怕要真信了他這鬼話。明明是他牽連了劉將軍,結果從他口中出來就變成了劉將軍連累他,他成了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月娘不知內情,信了這話,愁眉苦臉地問:“那……咱們怎麽辦?要東躲西藏嗎?”

薛平貴沈默了一會兒,點頭說:“暫時只能這樣了。不過我相信劉將軍,他一定能化險為夷,等他平反之後,咱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回京了。”

“這樣啊,那還好,老天保佑,劉將軍快點平反吧。”月娘雙手合十,當即就祈禱起來。

安撫好了月娘,薛平貴給許殊使了一記眼色:“月娘,你懷了身孕,奔波了一路,好生休息吧!”

月娘乖順地點頭,沖他柔柔一笑:“多謝老爺關心。老爺和夫人也好生休息,劉將軍可是掌管著禦林軍,定然有法子脫困的。”

端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許殊都想給她點個讚。

沖月娘笑了笑,許殊隨著薛平貴出了屋。

薛平貴顯然是還不大信任月娘,在其面前多有掩飾,可對於一個“癡心”等了他十八年,又親自陪同他從劉府逃出來的女子,他就沒那麽防備了。

只剩許殊跟他,薛平貴臉上的笑容淡去,焦慮地看著許殊:“你可有什麽法子?”

許殊很想翻白眼:“平貴,不若,我回去求求我爹,雖說他現在很久在家頤養天年,可好歹做了那麽多年的丞相,定是有些人脈,說不定能將劉將軍救出來。”

薛平貴自然知曉這點,但他不信任王相:“不行,你爹要知道這事,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怎會輕易幫我!”

他倒是蠻有自知之明的。許殊擰著眉,一籌莫展的樣子:“那你說怎麽辦?這地方雖然偏僻,可他們在京城搜不到咱們,過幾日恐怕會找過來,萬一被發現……平貴,你就走吧,別管我跟月娘了!”

“這怎麽行!”薛平貴一把握住了許殊的手,“這次回來,我就是要帶你去西涼享福的,怎會拋下你一人。如此一來,我薛平貴豈不是成了那無情無義之徒?”

許殊吸了吸鼻子,借著擦感動的眼淚的動作,掙脫開了他的手:“我日盼夜盼都是盼著你回來,自也是願意跟著你走。只是,公主她能接受我跟月娘嗎?若是讓你為難,我不若留在寒窯,只是要苦了月娘肚子裏的孩子。”

薛平貴自信滿滿地說:“代戰她心地善良,大度賢惠,知道你為我受了這麽多苦,定然會接納你的,你不用擔心!”

許殊心裏一言難盡,嘴上卻感動的說:“那真是太好了,若是去了西涼,我一定好好跟她相處,不使你為難。”

“嗯,寶釧,我知道你一向深明大義。既如此,那明日咱們就啟程,前往西涼吧!”薛平貴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如今他在京城已是喪家之犬,再留下來恐小命不保,當然還是老老實實地回西涼最好了,還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許殊早知他的打算,這人縱觀他的一生,並沒有幹什麽大事,也無急智,他能茍到最後當上唐皇,全賴這些工具人倒貼相助。如今在京城沒了助力,還不得像那喪家之犬,灰溜溜地回去。

許殊點頭:“也好,回了西涼,大唐鞭長莫及,便不能將咱們怎樣了。只是京城離玉門關還有好幾百裏,路途遙遠,京城這邊恐怕會派追兵過來,更重要的是玉門關有駐軍,咱們沒有度牒沒法出城。後有追兵,前有攔路虎,這如何是好?”

薛平貴一點都不著急,笑著說:“此事你不用擔心。那與關門的守將程剛是我當年的戰友。當初我回大唐,也是無度牒,沒法通關,是他認出了我,放我進來的。”

他主動提起,許殊想起程剛是哪號人物了。

這個程剛又是劇中薛平貴的一個金手指。他身份玉門關守將,守衛著西域和大唐的咽喉要道,是朝廷倚重之人。

按理來說,能從一個普通士兵爬上這樣的高位,程剛腦子應該挺清醒的。可他看到失蹤十八年的戰友,知道了對方是西涼國王,竟然在沒有度牒的情況下,徇私悄悄地將薛平貴放了進來!

他就不想想後果嗎?薛平貴的身份一旦暴露,他難逃幹系。除了降智,許殊想到其他的。

而且劇中他後來還放代戰帶兵入關,平息王相、魏虎之亂,幫助薛平貴登上皇帝的寶座。

許殊不想吐槽這有多不符合邏輯了,這個劇本來處處就是槽點。她現在關心的是,程剛面對薛平貴會不會又跟劉義一樣失智,舍身都要保他。

那麻煩就大了,畢竟玉門關地勢險要,地理位置極為重要。

按下心裏的擔憂,許殊微笑著說:“如此甚好,這下咱們不用擔心出關的問題了。只是路上要小心些,切莫被朝廷追兵給追上了。”

薛平貴輕輕拍了拍許殊的手:“嗯,你盡管放心,我讓金翎鴿給代戰送一封信,讓她派人來接應咱們,這樣就安全無虞了。”

“如此甚好。”許殊讚許地點頭,“不過月娘到底跟咱們時日不久,她現在又懷著身孕,比較敏感,這段時日,你我盡量安排一個人排著她,別讓她有落單的機會,省得出了岔子。”

薛平貴想想也有道理,月娘到底是個風塵女子,重利輕義,不是那麽可信,若非懷了他的骨肉,他是不會帶上她的。因此許殊一提,他便點頭答應了:“嗯,那就勞煩你了,一定要盯著她,別讓她發現了。”

許殊含笑點頭:“你放心,我還等著她生了孩子送給我呢,自是不會讓她察覺。”

聽到這話薛平貴放心了。他是清楚許殊對孩子的執著的:“好,那這幾日便辛苦你陪著她了。”

許殊微笑著說:“嗯,那我今晚就去陪她。”

總算順理成章地將這個渣男甩一邊去了。

夜間,吃過晚飯,許殊進了房,關上門後,月娘連忙坐了起來,拉著她輕聲問:“夫人,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咱們要去哪裏啊?”

月娘可是在歡場打滾了十年,最擅察言觀色,薛平貴那番說辭根本騙不了她。

許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這些事你不用管,你照顧好自己,安生養胎便是。我出去上個茅房,若是老爺來找我,你應付一下。”

月娘點頭。大家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一個多月,她早察覺到了許殊也有秘密。

許殊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起身輕輕推開門出去,先是去了茅房,出來後,她沒回屋,借著朦朧的月光走到了屋外,仰頭望著明月,似乎在感懷。

過了一會兒,身後沒任何動靜,她才悄悄踏出門,拐到房子的右側,然後悄悄進了隔壁的破舊房子。

房子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裏面卻染著燭火,永安王坐在簡陋地桌前,笑看著許殊:“本王還以為今晚三姑娘不過來了呢!”

許殊笑著坐到他對面,低聲問道:“金翎鴿放飛了吧?”

永安王點頭:“是一封求援信,本王讓人攔下來查驗過後重新綁上放了,如今已過去兩三個時辰,這鴿子明天應該就能到玉門關。”

“如此甚好,那代戰對薛平貴情深意重,定會派人來援,說不定還會派大軍進關。今日民婦來見王爺,是有一事告訴王爺。玉門關守將程剛是薛平貴十八年前的戰友,他明知薛平貴是西涼國王,在無度牒的情況下卻放薛平貴入關。民婦擔心這人會在關鍵時刻犯糊塗,放西涼大軍入關,引來禍患!”許殊提醒道。

永安王瞇起了眼,冷哼:“這薛平貴人沒多大本事,蠱惑人心的本領倒是不小,先是……西涼公主,後有劉義將軍,如今又多了個程剛!”

許殊自嘲一笑:“王爺還忘了我這個曾經的相府千金。你說得沒錯,薛平貴此人邪門得很,程剛不能留,至少不能留在那位置上,不然計劃恐生變,若是讓他出了關,便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永安王點頭:“本王明白了,三姑娘路上小心。明日你們離開之後,未免被薛平貴發現,本王不會輕易來見你了,若有信息,你按照咱們的約定,將信息留下便是,每日你們走後,本王會讓人去搜查。”

“如此甚好,王爺,民婦便先回去了。”許殊站了起來,踩著月光輕手輕腳地回了院子。

——

未免被朝廷追兵追上,次日清晨,天還未亮,薛平貴便叫起了許殊和月娘,三人乘著馬車,一路往西。途中未免被朝廷的人馬追上,他們不敢走大路,行的基本上都是偏僻的小路。晚上就找農家小院或是小鎮上的客棧稍做休息,天一亮又啟程。

如此一來,不可避免地要繞遠路,原本就要花個七八天才能到玉門關,這樣一耽擱,得多花差點一倍的時間。

十天後,他們到達了離玉門關最近的一座城池,肅州。

此城距玉門關六七十裏地,如果不繞路,全力趕路,馬車一天就能到達玉門關,當天出關。

但小心謹慎的薛平貴沒直接去玉門關,而是喬裝打扮帶著許殊和月娘進了肅州城。

肅州城是邊關城池,裏面充滿了異域風情,路上的漢人和高鼻梁具有異域風情的人各占了一半,街上所賣的東西也充滿了異域特色。

不過他們無心欣賞。將許殊和月娘送進客棧後,薛平貴便獨自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一走,月娘松了口氣,撐著下巴望著許殊說:“再過去就要出關了吧,夫人,你真打算跟他回西涼啊?”

許殊瞥了她一眼:“想什麽呢?安心養你的胎便是。”

月娘打了個哈欠:“話是這樣說,但奴家很不安啊。咱們倆要是跟他出了關,想自己回來就難了。”

“知道了,你這些日子也累了,安心休息去吧,我等老爺。”許殊還是沒給月娘一個準話。真正的計劃越少人知道,越安穩。

懷孕之後,本來就容易疲憊,月娘這陣子跟著奔波,累得不輕,聽許殊這麽一說,便回房休息了。

許殊又等了一會兒,薛平貴一臉陰沈地回來了。

許殊連忙站了起來,關切地問道:“打探得怎麽樣了?朝廷可有緝拿我們?”

薛平貴將帽子放在桌上,吐了一口氣道:“倒是沒貼告示捉拿咱們,不過肅州城裏多了許多外地人,他們雖穿上了西域各族的衣服,打扮得像是行商,不過他們走路的姿勢,還有別在腰上的大刀,都說明這些人是練家子,很可能是朝廷派來的。”

“這麽多人嗎?那,他們這麽到處搜查,會不會很快發現咱們?”許殊擔憂地問。

薛平貴輕輕搖頭:“不用擔心,這家客棧是西涼族人開的,若他們找上門,老板會將咱們藏起來。”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小二的敲門聲:“客人,我們掌櫃的邀你們去參觀參觀酒窖!”

聽到這話,薛平貴立即站了起來,抓住許殊,著急地說:“走,叫上月娘,將咱們的東西都帶上。”

“哦,好。”許殊沒多問,去隔壁叫了月娘。

三人隨店小二到了客棧後院,然後他推開一堵墻,露出一個幽深的樓梯,小二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請!”

月娘有些害怕,緊緊抓住許殊的手,往她身邊靠。

許殊輕聲說:“別怕,走吧!”

兩人跟在薛平貴的身後,踏下樓梯,等走到地窖,上面的那堵墻刷地一下關上了。小二舉著一盞燈,笑呵呵地將他們請進去:“幾位貴客今兒運氣好,碰上咱們掌櫃的高興,讓小的帶你們參觀酒窖。這可是我們掌櫃家好幾代釀的酒,都在這裏了。”

許殊聞到了一股酒香,轉過彎就看到了一個個酒壇有序地陳列在地下室,粗粗一數,有數百個壇子。

好家夥,不愧是酒窖。不過許殊腦子很清醒,小二根本不是帶他們參觀什麽酒窖的,而是將他們藏起來。薛平貴所說的朝廷的人,應該查到這間客棧來了。

果然,過了一刻鐘左右,上方的那堵墻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緊接著一個胖乎乎手戴綠翡翠的男人下來:“參觀完了吧,送貴客一壇酒!”

小二讓薛平貴挑了一壇酒,然後順理成章地將他們“請”出了地窖,估計是來搜查的人走了。

嘖嘖,原來這家客棧是西涼在肅州城的據點之一。掌櫃的跟小二為了瞞過她和月娘,可謂是煞費苦心,殊不知薛平貴早將他們的底漏了。

許殊故作不知,老老實實地回了客房。

接下來兩日,薛平貴也不說走的事,他們就暫時在這間客棧住了下來,只是每天薛平貴都會喬裝打扮出去一兩趟。

回來後,許殊問他,他也只是說朝廷的人馬還在搜查,現在不宜出城。

如此到了第三天,薛平貴這日清早用過早膳後又出門了,直到傍晚才回來。

而且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了好幾個人,與他並排著走的是一個長相艷麗,滿臉驕矜之氣的女子,後面還跟著幾個氣勢極強,都帶著武器的人。

許殊馬上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但她故作不知,仿佛眼裏只有薛平貴,上前抓住薛平貴的手焦急地說:“平貴,你總算回來了。這次怎麽去這麽久,可擔心死我了!”

薛平貴正想安撫許殊兩句,忽地察覺到了一側代戰身上傳來的不悅冷凝氣息。

他心裏一凜,不著痕跡地撇開了許殊的手,咳了一聲道:“咱們回房說。”

代戰斜了許殊一眼,反客為主,越過許殊,大步走進了客房。

許殊側頭,不解地看向薛平貴,似乎在等著他解釋。

薛平貴一個頭兩個大,代戰乃是金枝玉葉,驕傲自我,哪怕上次已經答應了他接納寶釧,心裏也是不舒服的,這會兒定然要耍脾氣。

當著許殊的面,他也不好多說,只能推了一把許殊:“進屋說。”

三人進了屋,關上門後,代戰雙手抱臂,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許殊,似是看哪哪都不滿意:“你就是王寶釧?”

許殊擰著眉:“沒錯,你又是誰?”

“哎,大家坐下喝口茶,有什麽慢慢說。”薛平貴先將代戰按在椅子上,又來勸許殊。

兩女給他面子,相繼坐下。

許殊聽到薛平貴在心裏松了口氣,還抱怨:代戰和寶釧未免都難搞了點!

許殊很想笑,不是想享齊人之福嗎?這才哪啊,就叫頭痛了。

三人都不說,屋子裏的氣氛有些詭異。

最後還是薛平貴沒轍,主動介紹道:“王後,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寶釧,她為我苦守寒窯十八年,吃糠咽菜,受盡了苦楚!”

接著又對許殊說:“寶釧,這便是我跟你說的西涼公主,也是我如今的王後代戰。當初若非她相救,平貴已死在塞外!”

許殊得承認,薛平貴雖然人品不咋滴,也沒多少真本事,但是真會說話,尤其是擅長哄女人。看看,先是跟代戰說王寶釧為他受了十八年,待他有情有義,然後又說代戰救了他,對他有恩有情。

兩個女人都愛他,便是為了他,就不該計較了唄。誰要計較,那就是不識大體。

呸,臉真大!

許殊沒作聲,只是垂下了眼瞼,一副黯然傷神的模樣。

倒是代戰被他哄住了,終於大發慈悲開了口,只是口氣還是不怎麽好:“看在你為大王守了十八年,堅貞不渝的份上,本宮便允許你去西涼,好好照顧你,以後讓你衣食無憂。”

這話說得好像她多大方一樣。

許殊倒不怨代戰,哪個女人願意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且代戰說起來也是個工具人,自打見了薛平貴就要死要活,非君不嫁,而且還放出“若是薛平貴死了,她也不活了,寧願為薛平貴放棄公主的身份”等等的奇葩言論,簡直跟中了魔一樣,其癡迷程度比王寶釧都要嚴重,最後逼不得已,讓西涼老國王夫妻同意了將她嫁給薛平貴。

這跟劇中出現過的其他人一樣,已經臉譜化,反正只為男主服務,沒救了。

許殊吸了吸鼻子,似是極難過的樣子,掩鼻起身,匆匆丟下一句帶著濃重鼻音的“我先回房了”便推開門跑去了隔壁,一副被情敵打擊,傷心的模樣。

“寶釧……”薛平貴連忙追了出去,但回應他的是啪的關門聲。

吃了個閉門羹,薛平貴又喚了兩聲,見許殊還是不願開門,他又恐代戰生氣,只能失落地回了屋,無奈地看著代戰說:“我的王後啊,你現在就跟寶釧說這些做什麽?這些事以後回去再說嘛。”

代戰可沒王寶釧那麽好脾氣,撅起嘴,控訴道:“有了她,你就忘了我是吧?你可是答應了我,一個半月必回,可這都兩個多月了,若不是唐皇通緝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留在中原陪她,不回來了?”

木屋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代戰又在氣頭上,沒有控制音量。

許殊在隔壁聽到這話,很想說,公主你真是想多了,就是為那榮華富貴,他也不可能不回啊!

薛平貴連忙將她摟進懷裏:“沒有的事,我不是寫信告訴你,有事耽擱了嗎?西涼有你,有咱們的孩兒,我怎麽會不回呢!”

代戰也是個好哄的,幾句話就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隔壁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月娘見聲音消失,湊到許殊面前,低聲問道:“夫人,那個公主來了?你打算怎麽辦?”

許殊輕輕笑看了她一眼:“月娘,做人得有耐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慌什麽呢?”

月娘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奴家這不是擔心嗎?奴家才不想背井離鄉,跟他們去那勞什子西涼呢!”

許殊點頭,沒多說:“我知道了。”

代戰來了之後,最顯著的變化就是薛平貴沒什麽時間陪許殊和月娘了。他要麽是出去辦事,要麽就呆在隔壁屋陪代戰,除了吃飯,許殊幾乎與他碰不上面。

其實不用應付他,許殊心裏是高興的。但這也意味著,她不清楚他們的進度。

雖然知道肅州城裏有永安王的人馬,可為了謹慎起見,許殊並沒有跟他們聯系,若不能從薛平貴那裏了解外面的情況,她就要成睜眼瞎了。

所以每次吃飯的時候,許殊都還是到場,然後時不時地問問他們什麽時候走。

從代戰和薛平貴的口中,許殊了解到,近日肅州城又湧進來一批中原人,搜查的密度在加強,四個城門更是看守的重點。他們想要悄悄潛入玉門關,不驚動朝廷兵馬就順利返回西涼很難。而且玉門關也多了許多朝廷的人馬。

代戰是個性子很直,很急的人。

在肅州城裏等了幾天,她就耐不住性子了,拍著桌子說:“等什麽等?這要躲到什麽時候,咱們直接殺出城,直奔玉門關,讓表哥帶兵在玉門關接應咱們就是!”

簡單粗暴,不愧是就天之驕女!

許殊很想給她拍手點讚。

但薛平貴顯然不讚成這個行動:“這樣太冒險了,若只有平貴一人倒也罷了。可王後在此,平貴怎能連累你跟著犯險,咱們再等等,朝廷的人馬總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等著,遲早要回去的。”

他願意等,許殊可樂意這麽一直磨磨蹭蹭地等下去。

至於直接聯系永安王抓了薛平貴和代戰,這個主意雖爽,但卻不夠爽。因為沒有一網打盡,西涼不除,以後兩國還要發生戰事,若是薛平貴沒死,搞不好哪天他又跑回西涼東山再起了,許殊可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報仇嘛當然是要斬草除根,永訣後患。

回到屋,她將月娘叫過來,悄悄附在她耳朵邊低語了幾句。

月娘聽完許殊的安排後,似同情又似失望地看著許殊:“奴家是夫人買回來的,若這是夫人所願,奴家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讓夫人如願!”

許殊知道她誤會了,沒解釋,就讓月娘誤會吧,興許這樣效果更好。

——

次日,薛平貴上午又出去打探消息了,直到中午才風塵仆仆的回來。

他一上樓,月娘便輕輕拉開了門,沖出去,抱著他的胳膊,眼淚汪汪地望著他:“老爺,你好久沒來看奴家了,奴家好想你!”

薛平貴馬上心虛地看向代戰的屋子,見沒人,松了口氣,溫和地說:“我知道了,這幾日辛苦了,好好養胎,有什麽想要的跟夫人說。”

說著就要拉開月娘的手,就在這時,他背後傳來了一道尖利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麽?”

代戰臉色難看地上樓,目光死死盯著月娘的兩只手,一副恨不得宰斷手的兇狠模樣。

薛平貴趕緊拉開月娘的手,咳了一聲:“她……她是月娘。月娘,你好生去伺候夫人,夫人有什麽需要,你跟店小二說便是,記我賬上。”

一副月娘只是許殊丫鬟的模樣。

代戰擰著眉,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們。

薛平貴沖她笑了一下,轉眼面對月娘又板起了臉:“你還不去陪夫人,呆在這裏幹什麽?”

月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嬌滴滴的,讓人骨頭都酥了:“老爺……”

薛平貴背脊一涼,扭頭就看到代戰憤怒地瞪著他。他趕緊呵斥道:“讓你去伺候夫人,你聽不見嗎?還楞在這裏幹什麽,傻了?”

一副恨不得月娘趕緊滾遠點的模樣。

月娘委屈地瞥了他一眼,戀戀不舍地轉身,剛走出兩步,忽地按住胸口,扶著欄桿,大嘔特嘔了起來,一副難受到極點的模樣。

薛平貴下意識地上前,想問她怎麽了,可看代戰凝重的神色,他又止住了腳步。

還是許殊聽到動靜拉開門,跑過去扶著已經因為脫力跪在地上的月娘:“月娘,月娘,你怎麽啦……不好了,月娘昏過去了。”

她扭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薛平貴,苦苦哀求道:“平貴,快給月娘請個大夫啊,她肚子裏可還懷著你的骨肉,你不能不管她啊!”

聞言,代戰那股自見到月娘就不詳的預感成了真,臉色當然變得漆如鍋底,扭頭惡狠狠地瞪著薛平貴,一副氣到了極點的模樣:“好你個薛平貴,才回京城兩個多月就又多出來一個孩子,你把我代戰當什麽?我今天與你沒完!”

說著就掏出了一把尖銳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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