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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苦守寒窯十八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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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殊見他挨了一剪刀還能撲過來,心裏暗罵,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強。臉上卻一副驚惶之色:“你……你說你是平貴?我不信,平貴又怎會如此羞辱我!”

可能是受了傷,太痛了,這次薛平貴沒做那些無用功,捂住胯下,從懷裏掏出那封血書,遞給了許殊:“有血書為證,寶釧你這下總信了吧?”

許殊接過血書,拿到窯洞門口,看清楚上面的字後,兩手一顫,血書掉到地上,她回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薛平貴:“平貴,真的是你……”

說著,抱著頭在那裏哭了起來。

然後許殊又聽到了薛平貴的聲音:寶釧待我還是一如當初般深情,只是,我這不可說處實在是疼痛難耐,再耽擱下去,怕是不能做男人了!

許殊差點笑噴,她捂住臉肩膀一抖一抖的。

在薛平貴看來,是許殊還在難過。他有些為難地看著許殊,開口道:“寶釧,窯洞裏可有什止血之物?我大腿好痛!”

許殊這下不好裝傻了,她用力搓了一下雙眼,然後擡起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一臉擔憂的樣子:“我傷著了你嗎?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以為你是那登徒子,要占我便宜,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現在是檢討錯誤的時候嗎?薛平貴趕緊說:“寶釧,不怪你,是我的錯,我不該裝作外人試探你。對了,窯洞裏有藥嗎?”

許殊瞪大眼睛看著他:“試探我?莫非你不信我,覺得我是那等嫌貧愛富,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有了新人忘舊人的王八蛋?”

薛平貴:我覺得你是在罵我。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故意哀嚎著說:“寶釧,都是我的錯,這事咱以後再說,我好痛,你先去給我找個大夫來吧。”

他也不指望家徒四壁的窯洞有什麽了。

許殊似是這才想起自己還刺了薛平貴一剪刀,她連忙撲過去,一把按在薛平貴的大腿上:“平貴,你那裏受傷了?嚴不嚴重,給我看看?”

薛平貴受傷處被她這麽一按,痛得臉都變了色:“還好,無甚大礙,寶釧,你,你先起來……”

再按下去,他的小命都要去半條。罷了,受這些罪權當補償寶釧這些年受的苦吧。

呸!是她自己聰明討回來的公道好不好?

許殊順勢站了起來:“那我去找找哪裏有大夫,你在窯洞裏等我,切莫亂動啊!”

薛平貴求之不得:“好,你快去吧!”

許殊又叮囑了他一句,然後趕緊跑出了窯洞。

跑出一段距離後,許殊的動作慢了下來。找大夫是不可能找大夫的,窯洞附近荒無人煙,上哪找大夫去?況且她也沒錢啊,沒錢誰願意跟著她跑這麽遠來看病?

搪塞薛平貴的理由,她都想好了。

許殊刺薛平貴這一剪刀,有出口惡氣的想法,但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拖延時間。十八年,雙方的身份已經調換,薛平貴從那一名不文的窮酸乞丐變成了一國之主,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而她如今這具身體因為吃了太多苦,虛弱多病,無依無靠,要啥啥沒有,正面杠上,肯定敵不過對方,得想辦法找強力的外援。

薛平貴如今受了傷,在這個醫術不發達的時代,他怎麽也要躺在病床上將養一兩個月吧,這期間,他什麽都做不了,自己正好趁著這個時間謀劃。

第一件嘛,當然是要處理了禍害玉佩。

許殊來到河邊,取下了脖子上戴的玉佩。

這塊玉佩可是證明薛平貴皇子身份的證物,也是當年薛平貴送給王寶釧的定情之物。十八年過去了,薛平貴享盡人間榮華富貴,估計早忘記這玩意了。她不拿出來,誰都不會知道。

許殊本來是想輕松點,將玉佩連同繩子一起丟進河裏算了。可轉念一想,男主可是有主角光環,搞不好過幾天,皇帝就從魚肚子裏吃出這玉佩,滿天下的找兒子了。

不行,一定要毀屍滅跡,弄得幹幹凈凈的,便是玉佩它爹來都認不出來才行。

許殊將玉佩放在石頭上,然後抱起一個石頭,用力砸到玉佩上,玉佩四分五裂成了好幾塊,但為防止被人拼湊起來,許殊繼續砸,將玉佩砸成了幾十個小塊和一些粉末。這下就是現代修覆大師都沒法將它覆原了。這下許殊安心了,將玉佩殘渣拋進了水裏,徹底毀屍滅跡。

她洗幹凈手站了起來,思考第二件事,那就是想辦法將王丞相弄得告老還鄉,回老家頤養天年,免得跟薛平貴正面杠上,送了人頭。

說起王丞相,許殊又想吐槽,也不知當年寫這本子的人腦子裏到底進了多少水。王丞相都五六十了,在這古代算得上高壽之人了,說不定哪天兩腿一蹬就去了。

都沒幾天活頭的花甲老人,膝下又只有三個女兒,全嫁出去了。

他還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榮華富貴權力都有了,也沒兒子繼承家業,這時候竟會去造反,邏輯呢?他圖啥啊?總不至於是嫌自己命長,找死吧。

這麽一想,王家就是妥妥的工具人,為男主送裝備送榮華富貴的那種。

不過王寶釧跟王家已經斷絕了關系,王丞相肯定也是不會聽許殊勸的,因此要想讓王丞相告老還鄉,那得找外力。

找誰呢?許殊仔細回憶了一下劇情。

劇中,皇帝一認薛平貴,也沒考察這個兒子的品行和能力,直接就封太子,然後火速嗝屁給便宜兒子讓位。這說明,皇帝肯定沒其他活的兒子,不然養在身邊精心培養和落在外面的一對比,皇帝怎麽也要猶豫兩下吧?而且皇帝跟王丞相差不多的年紀,隨時都要嗝屁,有兒子早立太子了,這再次印證了皇帝沒兒子。

那麽這樣一來,皇位自然只能傳給宗室子弟了。

而目前民間名聲最好的是永安王。這位是皇帝的親侄子,父親早逝,昔年曾被求子若渴的皇妃抱去宮中養過一段時間,皇帝也最是疼愛這個侄兒。

不過疼愛歸疼愛,不是親生的終歸還是差了一層,皇帝還是更想將皇位傳給自己的親兒子,所以遲遲不立儲君。

許舒循著原主的記憶找到了永安王府。守門的一看她穿得破破爛爛的,立即趕她:“滾滾滾,哪裏來的乞兒,也不看這是什麽地方。”

許舒退後,仰頭看著“永安王府”的門匾冷笑:“世人都說永安王仁義慈悲,今日一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說完轉身便要走,可守門的不幹了,上前攔住了許殊:“你說什麽呢?敢汙蔑王府的名聲,找死啊!”

許殊冷笑:“你如此做派正是說明了這點。可惜了,永安王好好的名聲就被你們這等狐假虎威的家丁被敗壞了。”

守門的被許殊說得下不了臺,舉起棍子,惡狠狠地:“你,好你個乞丐,敢胡說八道,爺今天讓你……”

“住手!”一道醇厚的男聲從背後響起,制止了守門的。

守門的一回頭,看到永安王,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王爺,是這個乞兒到門前亂說,敗壞王府聲譽,小的才想將她趕走的!”

“還敢顛倒黑白!李管家,將這等欺主的惡奴趕出去!”永安王背著手,先是雷厲風行地處置了惡仆,等轉向許殊時,馬上換了副溫和的表情,“大嫂,家仆招待不周,怠慢了大嫂,裏面請。”

許殊定定地看了他幾息,很確定,永安王也是個野心家,不然犯不著對她這樣一個棄兒如此客氣,哪怕是做面子,一個皇族,能做到這一步也很不錯了。

她不怕永安王有野心,就怕永安王真的像傳說中那樣是個無欲無求的聖人。許殊微微一笑:“多謝王爺,恭敬不如從命!”

永安王多看了許殊一眼,這女子雖穿著簡陋粗鄙,可言談舉止之間,進退有度,倒不像是個乞兒。

許殊隨永安王進了府。

永安王雖然對許殊有點好奇,可不過一女子罷了,他也沒多關註,讓仆人上些菜肴和銀錢就準備離開。

但許殊這時候卻叫住了他:“王爺,許久不見!”

聽到這話,永安王回頭詫異地打量著許殊,仔細盯著看了許久,方認出了許殊:“你……你是王相家的千金?”

他狐疑地看著許殊,不明白許殊為何會找上他。

許殊笑著點頭說:“王爺真是好眼力,十幾年不見,還認得民婦。”

雖說當初王相已經跟這個女兒斷絕了關系,但怎麽說也是舊人,永安王稍微給了點耐心,和氣地詢問道:“不知三姑娘找本王有何事?”

許殊看了一眼伺候的下人,微笑著說:“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永安王自是不怕許殊這麽個弱女子,揮袖讓人下去。

等下人都魚貫而出後,許殊直白地說明了目的:“民婦此次前來,是想送王爺一樁不世之功!”

永安王笑了一下,明顯不信許殊這話:“三姑娘若無去處,便在王府歇下吧,需要什麽跟李管家說。”

他就只差說許殊是個騙子了。

許殊不以為意,含笑看著他,慢悠悠地丟出個重磅炸藥:“王爺,那西涼國王便在我那寒窯。”

砰!

永安王蹭地站了起來,因為太過急切,起身的弧度過大,撞在了桌上,他也無暇顧及,只緊緊盯著許殊:“三姑娘所言屬實?”

許殊斂了笑,鄭重地說:“此等大事,民婦怎敢兒戲!”

永安王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點頭道:“那西涼國王怎會在你的寒窯中?”

“此事說來話長,王爺聽民婦慢慢道來。”許殊將薛平貴的來歷跟原主的關系如實說了。

永安王這才明白:“原來如此,他一個中原人竟能在短短十八年間坐上西涼國王的位置,不簡單。”

許殊勾唇:“這得多虧他長了副道貌岸然的臉和一張巧舌如簧的嘴,騙得那西涼公主對他死心塌地,不惜以國相托!”

永安王低頭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些明白許殊的怨恨是從何而來的了,原來是由愛生恨。他咳了一聲問道:“那西涼國王還在你寒窯中吧,本王派人去將他捉拿?”

許殊淺笑搖頭:“且慢。王爺,光是擒了他有何用?沒了他,西涼必會再選出一名國王繼任,這怎能叫不世之功呢?”

永安王瞇眼打量著許殊:“那依三姑娘所見?”

許殊輕輕放下茶杯,笑了:“自是吞並西涼,揚我大唐威名。王爺若能收服西涼,讓其歸大唐,必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哪個男人能經受得住這樣的誘惑?若攻下西涼,將西涼正式納入大唐版圖,擴大了大唐疆域,這大唐皇室子弟,還有哪個能跟他爭鋒?皇位豈不是如探囊取物?

這簡直是名利雙收的一件好事。

不過茲事體大,僅憑一面之詞,永安王不會如此就信了許殊。

“三姑娘可有全盤計劃?”

許殊輕輕一笑說:“有,先勸我父回鄉,頤養天年吧。這薛平貴邪門得很,我父一碰上他就降智,一直跟他過不去,我甚是不解。”

就算不甘心女兒嫁給他,可木已成舟,而且都多少年的事了,王相身為相國,天天國家大事都忙不過來,至於天天跟著薛平貴過不去嗎?可這出戲劇裏,王相就像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家夥,盯著薛平貴不放。

永安王對王薛兩家的恩怨不大了解,不過若能將王相這個絆腳石搬開,讓自己的人上位,對他來說亦是一件好事。

只是,永安王無奈地說:“王相老當益壯,國之棟梁,怕是離不了他。”

這都是場面話,許殊自然明白永安王顧慮的是什麽,來的路上,她就將辦法都想好了:“殿下,我父年紀大了,老毛病多了,實在不宜勞神費力。一會兒民婦回去探望他,若他氣出了個好歹,還麻煩王爺幫忙請個大夫給他看病。”

堂堂丞相,還缺大夫看病嗎?

永安王聽懂了許殊的暗示,詫異的同時,想了想也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王相年紀大了,要是身體不好,檢查出了什麽毛病,那自是只能退位讓賢了。他只需要事先買通大夫,在診斷上做點手腳就行了,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麽難事,他以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這點小忙,三姑娘不必客氣。”永安王微笑道,他現在對許殊有些刮目相看,主動示好道,“三姑娘這一去,本王如何聯系三姑娘?”

許殊起身,笑道:“不日,民婦那夫君應會買一兩個仆人,王爺派個得力可信的便是,有勞王爺了。”

薛平貴雖說在西涼有權有勢,可回到京城,在身份暴露之前,他還是個一文不名的普通人罷了。

永安王讚許地看著許殊:“三姑娘真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到了,那本王便放心了。”

許殊笑了笑:“王爺,告辭!”

離開了王府,許殊直接去了王家,也就是原主的娘家。

王夫人見到女兒自是傷心難過,抱著女兒心肝心肝地叫。王相就沒什麽好臉色了:“你還知道回來?不是跟老夫斷絕了關系嗎?”

許殊推開了王夫人說:“是啊,斷絕關系了,那又如何?我今日回來便是問你要點零花錢的,你若不給,那我便要將十幾年前,你在書房裏跟人說的那事……”

其實這事純屬許殊胡揪的,但當丞相這麽大的官,王相肯定多少幹過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且她扯的是一二十年前的事,其實有幾個人還記得啊?

王相見她說得篤定,自己又想不起來,肯定不會懷疑她說的是假話。

果不其然,王相一點都沒懷疑,只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指著許殊:“你……你這個逆女,老夫,老夫怎生了你這麽個東西,來人啊……”

許殊一口打斷了他的話:“你可想清楚了,今日若將女兒打了出去,那明日你做的好事都將傳遍全京城。”

“你……你……”王相年紀本來就大了,被她這麽一氣,氣血上頭,腦子一懵,直接昏了過去。

王夫人急得抹眼淚:“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氣你爹,一家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許殊冷眼看著她:“沒什麽好說的,一點小錢他都不舍,那我走便是。”

說著氣沖沖地出了相府,跟出去找大夫的家丁幾乎是同時出門的。

看著家丁遠去的方向,許殊只希望永安王辦事給力點,別這時候掉鏈子。

在京城這麽一晃悠,許殊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太陽西斜,再過一會兒,天應該要黑了。

她得趕緊回去,看看薛平貴還在不在。哎,他若是直接因為失血過多,死在窯洞裏便輕松了。

可惜禍害一千年,許殊到了窯洞,點燃了油燈,只看到地上有一灘血,早不見薛平貴的蹤影了。果然是禍害一千年,好人不長命。

她故意走出窯洞,淒楚地喊了好幾聲:“平貴,平貴……”

見沒人應聲,許殊便回了窯洞,準備先睡一覺,養精蓄銳,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次日,天蒙蒙亮,許殊就醒了。

做戲要做全套嘛,今天薛平貴要麽自己回來,要麽肯定會派人回來找她的。許殊洗了把臉,吃了點東西,故意不梳頭,蓬頭垢面地跑了出去,跑到山上喊薛平貴的名字,又刻意在田埂裏擦了擦,讓身上沾上塵土、青草綠葉之類的,這樣看起來更狼狽,更可信。

在山上溜達了一兩個時辰,將眼睛揉紅了之後,許殊才深一腳淺一腳,步履蹣跚地回到寒窯。

走近,她就看到了薛平貴坐在寒窯門口,屁股下是一把椅子,旁邊還有個男人。

許殊驚喜不已,猛地撲過去:“平貴,平貴……你去哪裏啦?讓我好找!”

薛平貴本來還很生氣許殊丟下他一去不回,如今見許殊一身濕噠噠的,沾滿了青草和泥土的氣息,頓時有些感動和自責:我不該怪寶釧的,她定然不會拋下我,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許殊聽到這話,悄悄翻白眼,當初聽說寶釧改嫁,你咋就不說這裏面有誤會呢?

她假裝不經意地一拐胳膊,手肘一個不慎,撞到了薛平貴的大腿內側,昨天才包紮好的傷口被這一撞,疼得薛平貴眉頭擠在一塊兒,發出一道悶哼。

許殊連忙往後一退,又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平貴,平貴,你怎麽啦?”

薛平貴趕緊推開她:“沒事。”

這美人恩真是沒法消受。

許殊看到他捂住大腿的動作,又驚又愧,結結巴巴地說:“平貴,是我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了嗎?對不起,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

回來不到一天,就屢屢受傷,薛平貴心累不已,有氣無力地擺手說:“沒事,咱們走吧,我是特意回來接你的。”

許殊不解地看著他:“走?咱們去哪兒啊?這就是咱們的家啊。”

“我都回來了,又怎麽會讓你在這種地方繼續受苦呢。走,我在城裏買了一處房子,咱們先搬到那裏去住。”薛平貴一臉溫柔地說。

許殊看到他那張油膩的老男人臉就覺得惡心。不過能搬進城裏倒是好事,一是不用吃這不必要的苦頭了,二來嘛方便她探聽消息。

有錢能使鬼推磨,薛平貴這次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還雇了一輛馬車,先前站在他旁邊的男人便是車夫。

車夫幫忙將薛平貴扶上了馬車,許殊也跟著坐進去。

坐穩後,薛平貴便問許殊:“你昨日去了哪裏,我等了許久你都沒回來。”

許殊垂眉,一副快哭出來又強忍著的樣子下,小聲說:“我……我找了幾家藥房,他們一看我穿得如此窮酸,又聽說要去寒窯看診,都不願意。沒辦法,我只能去找我爹求助,被他趕了出來。”

薛平貴聽許殊這麽一說,近距離好好打量著許殊的穿著,發現她的衣服不光舊,打滿了補丁,而且上面還沾了不少泥土和青黑色的汁水,將他雪白的錦袍也弄臟了。他下意識地往車窗的位置挪了挪。

但又覺得不應該,在心裏說:寶釧對我一心一意,雖沒法跟代戰比,可終究是我對不起她,我定要好好補償她!

許殊聽到這話,昨天的餿飯都差點吐出來了,好個自以為深情的負心漢。誰希望你補償了?十八年,人生有幾個十八年,你賠得起嗎?

薛平貴不知許殊心裏的吐槽,自覺犧牲頗大的樣子,稍微朝許殊湊近了一些,一臉感動的樣子:“委屈你了!”

許殊不想跟他廢話,揉了揉眼睛說:“不委屈,你回來了,這一切便都值了。昨晚為了找你,一夜未眠,眼睛幹澀得難受,我瞇一會兒,到了地方,你叫我啊!”

薛平貴體貼地說:“辛苦了,你靠著我睡會兒吧。”

許殊嫌惡心,假笑道:“這怎麽行,萬一我睡過去,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怎麽辦?”

聽到這話,薛平貴想起先前的那股鉆心的疼,還有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小弟弟,趕緊松開了手:“你睡,我不打擾你了。”

許殊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小樣,還治不了你了。

馬車從偏僻的鄉野,逐漸駛入繁華之地,外面的聲音也越來越嘈雜,應該是京城到了。

許殊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剛坐直身,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外面有人在議論。

“聽說了嗎?相府重金求醫,但凡能治好王相爺的,千金酬謝!”

“王相爺得了什麽病啊?前陣子不還好好的嗎?”

“誰知道呢,肯定病得不輕。”

“我知道,我八大姑的三舅子的小妹的表弟的老娘就在相府當差,聽說相爺是突然暈倒,大夫去診脈後說這是一種不治之癥,因操勞過度所致,沒有辦法醫治,只能好生將養,少操心,心平氣和,這樣才能少發病。”

“這是什麽怪病啊,沒聽說過啊!”

“不是怪病相府還花這麽多金子求醫?”

……

許殊聽到這些話,心裏放心了一大半。她只略微提示了一下,永安王就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有這樣的盟友,便不用擔心對方關鍵時候掉鏈子了。

不過作為一個“善良、孝順”的女兒,聽聞父親生病,許殊自是要傷心欲絕。她捂住臉,眼淚說滾就滾,側頭淚眼婆娑地望著薛平貴:“平貴,你聽到了嗎?我爹,我爹他患重病了!”

薛平貴心說:活該,上蒼有眼,這老東西也有今天!

嘴上卻安慰許殊:“放心,相府已經廣邀名醫了,相爺一定會無事的。”

許殊擦了擦眼淚點頭。能不能治好她不清楚,反正如今王丞相求醫治病都來不及,肯定是沒空找姓薛的麻煩了。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一處宅子門口。

許殊下車,這是一處二進的小院子,有些陳舊,附近居住的多是小吏和官宦之家,看來薛平貴這次來沒有帶太多的錢嘛,當然也不排除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故意選了這麽個地。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嗎?”許殊回頭看薛平貴,一臉驚喜的樣子。

薛平貴微笑點頭,一副邀功的口吻:“喜歡嗎?”

“喜歡!”許殊暗暗翻白眼,人家富麗堂皇的相府都住過,稀罕你這房子啊。

許殊力氣小,還是那馬車夫將薛平貴扶進的屋。

今時不同往日,薛平貴可是過著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屋裏空蕩蕩的,沒人伺候可不成。他看了許殊一眼,目光隱晦地從許殊暗黃長滿繭子的粗糙手上滑過。心裏嫌棄,嘴上卻是一副體貼的口吻:“寶釧,我回來就不會再讓你受苦了,家裏也要有人收拾,你去采買幾個下人回來吧,省得累著了你。”

這話正合許殊的意。不過樣子還是要做做的,許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說:“也好,住窯洞,吃野菜,我這手也不知怎的,不是很靈活,笨手笨腳的,穿根針都經常紮到手。”

這話又在提醒薛平貴,王寶釧為他所受的苦。他有些心虛,別開了眼,不敢看許殊,但也知道有的事瞞不住,決定坦白自己另娶嬌妻生子之事。

可許殊已然察覺到了他想說什麽,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我說這些沒其他意思。都過去了,如今你回來了,我便開心了。你先休息,我去人牙子那裏買幾個下人回來。”

被她這一打斷,薛平貴不好再提,從懷裏掏出了四錠銀子,遞給許殊:“你先拿去用,不夠再問我要。買仆人之前,你先去買兩身衣服吧,你穿這樣我心裏有愧。”

是礙眼吧。正好許殊也不想穿這破破爛爛的臟衣服了,便盈盈一笑說:“好!”

她先是去成衣鋪買了兩身布衣,換上之後,這才去了牙房。走進去的時候,許殊在想,也不知道永安王安排好了沒有。

但進去被人領進一間單獨的屋子,看著坐在裏面悠閑自在飲茶的永安王,許殊便知自己多慮了,她這位盟友靠譜得很。

“民婦見過王爺。”許殊福身行禮。

永安王放下了茶杯,笑看著許殊:“三姑娘不必多禮,請坐。今天正巧碰上姑娘出門,便尋這個機會見一面。相府那邊,本王已經安排妥當,好幾個名醫都說相爺生病了,相爺如今也是怕得很,今日便向聖上遞了折子,在家休養。”

“一切有勞王爺了。”許殊非常滿意。其實王相根本沒什麽大病,這只不過是利用了他怕死的心理嚇唬他罷了,幾個名醫都這麽說,為了謹慎期間,其他大夫定然也不會說他沒病,只會說沒見過這種病,或者不會治這種病,這樣一來會加劇王相的恐懼心理。漸漸的,他會對自己有病這事深信不疑。

永安王輕輕搖頭:“不用客氣,這亦是為本王。三姑娘,那接下來的計劃是?”

許殊心裏已經有了全盤計劃,只是未免提前洩露,走漏了風聲,引起變故,她並未現在就和盤托出,而是道:“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機,王爺暫且耐心等候。不知道民婦要的人,王爺準備好了嗎?”

永安王見她這麽說,頓了片刻,沒有追問,點頭道:“本王給你準備了兩個人,一個是門房,另一個是你身邊的貼身丫鬟。這樣,以後你有什麽消息要傳遞給本王或者本王有事要找你,直接通過門房便是。三姑娘意下如何?”

許殊微笑:“民婦倒是沒意見,只是那廝給的少,民婦手裏緊張,你讓人將他們的身世編得可憐點,這樣才更能讓他放下戒心。”

永安王有些無語,沒見過有人將窮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便宜的也有,只是身體有些殘疾,三姑娘不會嫌棄吧?”

許殊笑道:“民婦一乞丐,比殘廢又好得了哪裏去,怎會嫌棄。多謝王爺,這便很好。”

有了永安王這番話,一會兒人牙子安排許殊去見的便是極便宜的奴仆,一個跛子大叔和一個十幾歲臉上長了一塊胎記,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少女。因為兩人這形象都有點有礙觀瞻,所以價格特別低,兩個人才花了八兩銀子。

將這兩人買到手後,許殊又花大價錢去花樓買了一個漂亮就是年紀有些大的花娘。不過對比薛平貴的年紀來說,人家仍還算年輕。

回到府上,許殊將三個下人領到了薛平貴面前。

薛平貴看著三人便皺眉,問許殊:“怎買了他們?”

心道:寶釧也未免太好心了,出去買人都買這等歪瓜裂棗。

許殊直言:“巫老四和小紅兩人只花了八兩銀子,就是月娘稍微貴了些。老四、小紅,你們下去做事吧,月娘,你在這裏伺候老爺。”

“是,夫人!”月娘嬌滴滴地福了福身,嗓音柔得能掐得出水來。

薛平貴明白了什麽,詫異地看著許殊:“寶釧,你,你這是……”

他心想:莫非寶釧是試探我不成?

許殊按住小腹,黯然傷神地說:“你走後,我流了產,無人照顧,傷了身子,如今年紀又大了,恐難再孕。妾怎能因一己之私斷了薛家香火,所以買了月娘回來伺候你,等以後月娘生了孩子,便過繼給我,繼承咱們薛家香火,以後替我養老送終!”

當然不是,許殊只是不想照顧他,陪他睡覺罷了,哪怕什麽都不做,跟這個自私自利的偽君子躺一塊兒,她也覺得惡心。不若買個花娘替她,以後等此事了,便還了花娘自由,如此以來,這交易誰也不虧。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寶釧與他分別十八年,早無任何情分了,至少在薛平貴那裏是。所以許殊要給他制造一個羈絆,比如骨血相連的“孩子”,這樣一來,他日朝廷捉拿薛平貴,他便不可能輕易舍下孩子獨自逃走,而且這個莫須有的孩子以後還能離間他跟代戰的關系。

他連回來都要悄悄偷代戰的出關令箭,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國王罷了,西涼真正的實權還掌握在代戰公主的手裏。代戰貴為一國公主,天之驕女,最初連她這個原配都不能忍,又如何忍得了薛平貴背著她另結新歡。知道此事,只怕恨不得剮了這東西!

許殊要薛平貴嘗嘗眾叛親離、身敗名裂的滋味。

薛平貴的神色變幻莫定,最終都化為了濃濃的愧疚和傷心:“我們還有孩兒?寶釧,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拋下了你們母子,不然咱們的孩子……”

許殊輕輕搖頭:“萬般都是命,只是那孩子跟我們無緣,怪不得你。過去的便過去了,以後你再給妾一個孩子,妾便知足了。”

薛平貴又看了一眼月娘柔美的臉蛋,溫順嫵媚,跟代戰的英氣和強硬完全不同,也跟他這些年接觸的漠北女子完全不一樣,不禁心下微動,只是他還有顧慮:“這,寶釧,這如何使得……”

心裏則想:既然寶釧如此想要個孩子,他便成全了她吧,也好使她心裏有個安慰,將來老了個有個依靠。只是他那裏傷著了,大夫上了藥,包紮了,他日還能用嗎?

許殊要是沒聽到他心裏的話,還以為這家夥不情願呢!

真是個假仁假義之徒,明明是自己貪圖美色,還非要將一切推到自己頭上,搞得他不情願似的。真不情願,旁人還能拿刀駕著他的脖子逼他不成?

許殊強硬地道:“就這麽說定了,當初你欠我一個孩兒,今日便還我一個!”

至於不行的什麽,那都不是事,還可以喜當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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