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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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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看到許殊二話不說就跳下了水,素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她不會泅水,只好扯著嗓子大聲呼救。

指路的宮女嚇懵了,她怎麽都沒想到薛夫人看起來素雅溫和,性子竟這麽急,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往水裏,她這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啊?

可宮女也不會泅水。京城地處內陸,河流不多,水源也不多,大部分人都不會泅水。她趕緊往來時的路跑去,打算去前殿搬救兵,希望還來得及。

素雲喊了幾聲,也不見人應,慌了,實在沒辦法,她跑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剛脫掉兩只鞋子的太子面前,磕頭求助:“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救救我家夫人……”

太子……

遇上薛家人準沒好事。壞了他的好事,還要讓他去救人。

可鞋子都脫了,他現在說自己不會泅水也晚了。

“起來吧,孤這就下水,一定會將你家夫人平安救起!”太子勉強笑了笑。然後脫掉外衣,丟給小太監,然後抓住池邊的石欄,爬上去,翻身就要往下跳。

就在這時,旁邊卻傳來了素雲激動的歡呼聲:“夫人,夫人……”

太子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姣姣月光下,一道瘦弱的身影靈活的在水中游弋,幾個起伏間已游了十幾米,離得近了,才發現,她背上還馱著一個昏迷過去的女子。

“好水性!”

一道讚嘆聲從背後響起。

太子下意識地回頭,這才發現,池邊已經來了好些人,皆是殿中的官員及家眷和奴仆。說話的是梁相國家的老太君,聽說這位老太君是南人,水性極好,到京城這些年,時常懷念在老家的生活,抱怨京城河太少了,想下個水都不方便。

能得她一聲讚嘆,薛夫人的水性應該是真好。

只是,太子這會兒完全沒心情欣賞。因為他現在跨坐在半人高的石欄上,一只腳向著水池,一只腳在石欄的另一邊,姿勢怪異,極為尷尬。

偏偏還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哥,薛夫人已經將人救回來了,你就別下水了,趕緊下來吧。”齊王狀似關心,實則在提醒大家關註太子。

這不,經他這麽一說,數道視線齊刷刷地扭向太子,有的認還好心地勸道:“齊王殿下說得對,太子殿下你快下來吧,薛夫人快把人給救回來了,殿下你就別下水了。”

太子訕訕地撐住小太監的手,從石欄上爬了下來,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自嘲一笑:“孤本想下水救人,沒想到被薛夫人搶了個先!”

“太子高義,不顧安危下水救人!”有狗腿子立馬捧場道。

話音剛落,荷花池裏忽然濺起一陣水花,緊接著一只被池水泡得發白的手從水裏伸了出來,守在旁邊的奴仆趕緊上前將許殊和她背上的廖姑娘拉了上來。

一上岸,許殊就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池水順著她的衣服滑到地上,很快將她腳下的地面也打濕了。

她身上還穿著今晚赴宴時穿的那套朱紅色的襦裙,連出門時素雲披在她身上的那條白色的披肩都還在,只是浸了水,擰成了一股繩。而她的兩只腳,一只上穿著繡花鞋,另一只卻空蕩蕩的,鞋子不知所蹤。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對上諸多打量的目光,許殊溫婉一笑,擡起手將垂下來的一縷濕發撥到耳後,坦坦蕩蕩地解釋道:“事發突然,救人如救火,忘了脫鞋子,還有一只許是掉到水裏了吧!”

聽到這話,不少人悄悄瞥了一眼太子,眼神晦暗不明。大家都不傻子,到底誰是真心救人,誰又在做戲,高下立判,一目了然。真著急著救人,哪有那個閑工夫又是脫鞋又是脫衣服,就只差舉行個隆重的儀式了的?

“救人如救火”這話不就是他先前才說過的嗎?這薛夫人反手就還了回來,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太子下意識地瞇起眼,想探探許殊的底。可陸皇後來了,還將剛才那番話聽了個正著,當即不顧自己還懷著五六個月的身孕,上前抓住許殊冰涼的手:“夫人辛苦了,快給夫人拿雙鞋子過來。”

接著,又笑著道:“大家繼續回去賞月吧,本宮帶薛夫人和廖姑娘去洗漱一番,換身衣服。”

皇後來了,人也救起來了,沒什麽事了,不相幹的臣子家眷相繼離開。

陸皇後親熱地將許殊扶了起來,拍拍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今日多虧了夫人,不然好好的慶祝中秋佳節怕是要……若廖姑娘有個萬一,本宮怎麽向廖家交代,夫人可是幫了本宮大忙。”

這話說得,她一個皇後何須向臣子交代?

許殊含笑道:“娘娘多慮了,廖姑娘吉人自有天佑,不會有事的。即便沒有臣妾,還有太子殿下呢,廖姑娘定能得救。”

陸皇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許殊一眼,她莫非猜到了什麽?

不應該啊,這事自己也是在幾個時辰前才知道的。若非如此,又怎會出此下策,畢竟薛夫人的行為不可控,萬一她攔不住太子,豈不是今日就得如太子的意?如果有時間,陸皇後不會拖許殊下水,而是想一個萬全之策。

不管心裏怎麽想,陸皇後臉上的表情總是無懈可擊:“無論怎麽說,今日總是夫人做了一樁好事。瞧本宮,光顧著跟夫人說話,都忘了夫人身上的衣服穿都濕了。錦心,快帶夫人去偏殿洗個熱水澡,換身幹凈的衣服,讓人準備兩碗驅寒的姜湯,再讓禦醫過來一趟。”

兩句話就將人照顧得妥妥貼貼的。陸皇後能受寵絕不只是靠她那張漂亮的臉蛋,畢竟這宮裏的美人多了去,隔幾年還要換一茬新鮮嬌嫩的。

許殊擰了一下袖子上的水,笑著說:“謝謝娘娘,夜深露重,娘娘又是雙身子,別累著了,有錦心姑娘帶路便可。”

陸皇後撫了撫肚子,笑盈盈地說:“謝夫人體恤,你趕緊去洗澡吧,錦心,快帶夫人過去。”

等許殊走後,她收起了笑容,面無表情地去了偏殿的一座屋子裏,幾個宮女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其中就有給許殊領路的那個。

等到了室內,坐下後,陸皇後擰眉看著那宮女:“到底怎麽回事?薛夫人怎麽會下水?”

幸虧今晚許殊沒事,不然本來就跟皇家和陸家有嫌隙的薛氏兄弟絕不會罷休。這事經不起查,萬一查到她頭上,將薛夫人的事怪罪到她頭上,陸薛兩家就要結下死仇了。

宮女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喊冤:“娘娘明鑒,奴婢只是將薛夫人領去了凈房外,是薛夫人一聽說有人落水了,自個兒跳下去的。”

陸皇後揉了揉太陽穴:“她自己跳下去的?你仔細將今晚的一切如實跟本宮講一遍,不要漏過任何細節。”

雖然荷花池的水不是很深,可晚上黑漆漆的,入秋後,氣溫也降了下來,要跳下水還是需要不少勇氣的。薛夫人養尊處優,怎地如此大膽?

宮女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今晚的經過。

小半炷香後,陸皇後的眉頭擰了起來:“你說,薛夫人開始聽到呼救聲和閹人勸太子的聲音,並沒有動,而是你催促之後,她才突然越過你,直接沖到荷塘邊跳了下去的?”

宮女點頭:“對,剛開始聽到呼救聲,薛夫人沒動,在凈房門口站了好幾息,還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奴婢一小會兒。”

陸皇後拍額頭:“行了,本宮明白了。”

許殊應該是看穿了她的謀算。罷了,好歹沒出事,太子也沒能如願拉攏廖家,薛夫人也沒跟她計較,雖然跟事情原本的計劃有些出入,但目的達成了,也不枉她費神一番。

——

錦心是陸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得力心腹。由她親自帶著宮人伺候許殊,一切無不表明皇後對薛夫人的重視。

不過許殊不大習慣人貼身伺候,尤其是這種不熟,僅有過幾面之緣的。

所以在被錦心領著進了室內,看著屏風後面冒著熱氣的大浴桶後,許殊溫柔地婉拒了錦心要給她寬衣的舉動:“有素雲伺候我便夠了,今日中秋宴,事情多,就不耽誤錦心姑娘了。”

錦心也是個識趣的,看出許殊不願讓她伺候,便垂下了手,溫婉地福身道:“今晚多有怠慢,驚嚇了夫人,我家娘娘很是過意不去,責令奴婢今晚跟著夫人,直到將夫人送出宮為止。奴婢出去在門口守著,若夫人有什麽需求喚奴婢一聲即可。”

說著,她退出了室內,順手還輕輕幫許殊將門關上。

許殊挑了挑眉,陸皇後還真會調教宮女,若將這份功夫用到陸瑤身上,陸瑤應該不會這麽蠢了。

她笑了笑,越過屏風,走到浴桶旁邊,伸手掬起一捧熱水:“皇後娘娘還真是周到,竟是奢侈的花瓣浴。”

浴桶的水面漂浮著一層香氣撲鼻的新鮮玫瑰花瓣。這個時節要弄這麽多新鮮的玫瑰花瓣可不容易。

素雲將幹凈的衣服和浴巾拿了進去:“夫人,趕緊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吧,以免著涼。”

許殊指了指旁邊的架子:“把東西放這裏,你出去吧,在門口守著。”

雖然泡熱水澡很誘人,可謹慎起見,許殊還是不準備在宮裏泡澡。

她迅速脫下濕衣服,將身上擦幹,然後換上幹凈的衣服,走到屏風外,對素雲說:“幫我梳頭。”

素雲見她沒泡澡有點意外,但謹遵奴仆的本分,什麽都沒說,過去拿著梳子和毛巾,一邊幫許殊梳頭,一邊幫她將頭發絞幹。

等許殊頭發半幹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錦心的聲音:“薛夫人,廖夫人帶著廖姑娘前來拜訪。”

許殊隔著門說:“請她們進來。”

錦心推開門,一個三十多歲眼角有著細紋的富態婦人拉著一個單薄的小姑娘進來。

“薛夫人,謝謝你救了小女一命!”廖夫人進門就感激地說,還順手推了一把女兒,“小四,快謝謝薛夫人。”

小姑娘雙腿一彎,跪下給許殊磕了三個響頭,脆生生地說:“謝謝薛夫人的救命之恩。”

許殊仔細端詳了廖姑娘幾眼,她長得眉眼如畫,皮膚很白,秀秀氣氣的,頗文靜。不過臉上還帶著小女兒家的稚氣,看起來年齡似乎不大,為了證實這一點,許殊幹脆直接問了:“廖夫人,廖姑娘今年芳齡?”

薛夫人笑道:“十四了,來年就及笄了。”

好家夥,難怪太子要想這種損招呢,敢情廖姑娘還沒成年,廖家疼愛女兒,肯定不可能答應這麽早就將女兒嫁出去。

“光顧著說話了,孩子還跪著呢。廖姑娘快請起,坐下說話吧。”許殊伸手扶起了廖姑娘。

廖夫人笑了笑,委婉地拒絕了:“謝謝薛夫人的好意,不過小四受了驚嚇,時辰也不早了,我們準備回去了,所以先來給薛夫人道聲謝,改天再遞帖子,登門拜訪。”

時間這麽晚,又是宮裏,確實不宜多談,許殊點頭:“還是廖夫人考慮周全。四姑娘今晚受了驚,早些回府休息也好。”

“是這個理,薛夫人,那咱們就先回去了。”廖夫人拉著女兒跟許殊道了別。

她們一走,許殊也索性跟錦心表達了去意。

錦心去請示了陸皇後。沒多久便捧著一個長長的匣子回來了,然後親自將許殊送上了馬車,臨別時,她將手裏的匣子遞給了許殊:“聽說夫人比較喜歡美玉,娘娘特意挑了一款玉如意給夫人壓壓驚。”

許殊揭開蓋子,一柄精致的玉如意躺在匣子中,玉身泛著溫潤的光芒,這麽大塊的美玉可不易得。皇後動輒就送她這麽貴的好東西,是打算拿錢砸她嗎?

許殊微微一笑,蓋上蓋子道:“替我謝謝皇後娘娘,錦心姑娘請留步。”

因為出了這場風波的緣故,今晚的中秋宴也提前結束了。回去的路上,許殊看到了不少其他官員和家屬的馬車。

一場好宴就這樣戛然而止,估計今晚又有人睡不著覺了。

她所料不錯,又一次謀算落空的太子回了東宮就摔東西,瓷杯、瓷瓶碎了一地,他猶不解氣,恨恨罵道:“這薛家真是邪門了,總壞孤好事。”

他每看上一個姑娘,就被薛家截胡。

東方先生拿著調查結果進來:“壞殿下好事的可不是薛夫人,而是中宮那位。這是今晚薛夫人的行蹤,她喝酒喝多了,要去凈房,福壽宮有四處凈房,挨著荷花池的那一處是距正殿最遠的,宮女偏生在那個巧合的時間點,將薛夫人引了過去。除了宮裏那位,誰還有個這個能量。”

“又是那個狐貍精!”太子氣得磨牙,恨恨地說,“當初就不該將這個蛇蠍婦人扶上去。”

東方先生不作聲。當初太子失寵,雖有嫡長子之名,卻無母親護佑,不得聖寵,遲遲未被立為儲君,處境並不好,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談不上誰欠誰。

太子惱恨可以,但為此失智就不值得了。東方先生誠心實意地勸道:“殿下,你是名正言順的儲君,聖上親封的太子,即便齊王和皇後小動作再多,只要不失了聖心,聖上無廢儲之意,他們便越不過去。因此,依屬下之見,殿下這段時日不若什麽都不做,明日便返回皇陵。齊王與皇後也不是鐵板一塊,不過是現在有了共同的目標,暫時合作罷了,咱們一退出,他們自會鬥起來。”

太子眉頭擰了起來,不大樂意。皇陵清冷森嚴,有的都是刻板的守墓人,伺候的下人也極少。從小錦衣玉食的太子如何甘願在那裏受苦,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勢力被齊王侵吞?

所以他這次回來就沒想過再回去。聖上癡迷煉丹,不管國事,只要不耽誤他煉丹,他都很好說話,太子便是借機賴在京城,他也不會管的。正是摸準了聖上的性格,太子才起了小心思。可現在東方先生卻讓他明天回去,還在那死人堆再呆滿一個月。

東方先生一瞧就明白了太子的想法,語重心長地說:“殿下,守皇陵實乃孝順,此事不能推脫,日後說起了,皇上也記得你的孝心。殿下為儲君,天下之表率,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被人暗暗記住。現在聖上是不會計較,可萬一那日殿下若失了帝心,這些都會成為敵人攻詆您的把柄。”

太子雖還有不甘心,但到底把東方先生的話聽了進去:“孤聽先生的便是,明日就返回皇陵。朝中之事就有勞先生盯著了,若有變故,先生一定要及時通知孤。”

“殿下放心,每日京中發生的大小事,屬下會整理好,讓人給殿下送過去。”東方先生拱手道。

——

次日許殊聽說太子一大早就乖乖乘有太子府徽記的馬車出了城門,去了皇陵,有些意外:“他倒是學聰明了。”

還以為他會不死心,又想出什麽法子折騰呢,誰料今天這麽老實。

不過太子一系最近被齊王和陸家這邊的勢力搞得焦頭爛額,短期內,太子應該無暇找薛家的麻煩,許殊樂得輕松,關起門來準備過幾天悠閑的日子。

時間一晃就道了八月底,院子裏的桂花掉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桂花的清香味。素雲帶著丫鬟將前幾日收集起來的桂花做成好吃的桂花酥。

許殊吃著香脆的桂花酥時,薛煦州的信也來了。這是他回京後的第二封信。

許殊拆開信一看,原來是陸瑤在八月初的時候早產了,如陸瑤及陸家所願,她生下了薛家的長孫。孩子雖是早產,但陸瑤懷孕中前期營養充足,又已滿了九個月,所以小孩挺健康的。不過西北苦寒之地,冬天寒風像刀子一樣,這樣的情況下養孩子,還沒仆人搭把手,不知道從小嬌養的陸瑤能不能適應。

許殊看了信也不打算管,考驗他們愛情的時候到了。她倒要看看,半夜醒來餵好幾次奶,還要用刺骨的冷水給孩子洗尿布,操持一日三餐,拮據過日,時間一長,他們還能不能相守!

薛煦州也識趣,在信上絕口不提陸瑤,只說了孩子的生日性別和名字。他給孩子起名叫薛恕。

這個名字聽起來挺怪異的,也沒有遵循薛家下一輩起名給規則,連下一輩分的字都沒帶。旁人可能不懂,但許殊明白,薛煦州認為擁有兩世記憶的他和陸瑤都是罪人,是薛家、許家、陸家三族的罪人,身上背負著好幾百條人命。因此給孩子起名一個“恕”字,意寓恕罪,也是提醒他和陸瑤。

不管大人犯過什麽錯,剛出生的嬰兒總是無辜的。許殊放下信,讓人準備了一些小衣服、厚實的棉襖和包被送過去,天氣涼了,西北的冬天更冷,小孩子得多註意保暖,別感冒了,現在可是一個風寒就可能要人命的時代。

將東西送出去的第二日,廖家差人送了帖子上門,說是廖夫人要帶著四姑娘上門拜訪。

許殊知道,這才是廖家正式的感謝,回了廖家話,然後讓崔管家準備一些招待客人禮品。

兩日後,廖夫人帶著禮品和廖四姑娘登門。

“薛夫人,早說要來拜訪你,只是有點事一直耽擱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見面廖夫人就客客氣氣地說。

許殊笑著招呼她們喝茶吃點心:“不急,什麽時候來都是一樣的,薛家的大門一直為廖夫人和四姑娘敞開著。”

廖夫人指著女兒說:“叫什麽四姑娘,這丫頭的命都是夫人救的,你喚她四丫頭便行了。”

“廖夫人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許殊放下茶盞,淺笑道。

廖夫人擺手:“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們來說卻是救命的大恩,說你是這丫頭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薛夫人就莫要推辭了,咱們家商量過後,感覺什麽都沒法報答夫人的救命之恩,若夫人不嫌棄,就收了這丫頭做義女,以後她就是夫人的閨女,夫人有什麽需要差遣的,盡管叫她便是。夫人意下如何?”

許殊很震驚。

這認幹親以後就是實打實的親戚,逢年過節都要當正經親戚走動的,比出了五服的親戚都要親密多了。

廖家還真是實心眼,竟然想出這麽一個報恩的法子。

不過這對許殊來說也是一樁求之不得的好事。

要知道廖家可是掌握著東大營指揮權,若是跟廖家結了幹親,以後拱衛京城的兩大營指揮都跟薛家沾親帶故了。不說指望他們跟著造反吧,但若太子再像前世那樣對薛家動手,他們通風報信甚至是放水總是有希望的。跟廖家交好有益無害,這個人情也不枉費她大晚上的跳水救人。

“廖指揮使也沒意見嗎?”許殊問道。

廖夫人笑盈盈地說:“這是自然,他要不同意,我能過來嗎?要是薛嫂子你沒意見,就讓這丫頭給你磕三個響頭,咱們找個吉利的日子,兩家坐下來吃頓飯將這事給正式辦了。”

幹親等於正式的親戚,所以認幹親也是要辦禮的。廖夫人瞧許殊沒反對的意思,稱呼都直接換了,以示親近之意。

“好,廖夫人快人快語,正巧我也挺喜歡四丫頭,那這就是咱們的緣分。以後我要多一個乖女兒了。”許殊笑著摸了摸廖四姑娘的頭。

廖四姑娘也很高興,笑得眉眼彎彎的,特別實心眼,撲通一聲跪下:“思思給幹娘磕頭,祝幹娘身體健康,福壽安康。”

“好孩子!”許殊招手吩咐素雲,“去我屋裏,將前幾日銀樓送的那個盒子拿出來。”

這是許殊前陣子讓銀樓定做的首飾,本來是準備下個月送給楊丹凝做生日禮物的。這臨時認了幹女兒,總得送點拿得出手的東西做見面禮,正好都是十幾歲的漂亮女孩子,喜好和審美應該都差不遠,先將這一件送給廖四姑娘,回頭再給楊丹凝重新準備一件便是。

素雲馬上進屋捧了一個金絲楠木的小盒子出來。

許殊接過盒子,遞給廖思思:“思思看看喜不喜歡!”

廖思思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精致的手鐲,純金打造,中間鑲嵌著紅色和綠色的寶石,顏色非常鮮艷,戴在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手腕上,更是襯得肌膚如玉。

“喜歡,謝謝幹娘!”廖思思開心極了。

許殊微笑:“你喜歡就好。”

大家又說了一會兒話,許殊留她們母女在家裏吃了午飯。

過了幾日,兩家看好了日子,約定了時間,請上走得近的親戚,低調又不失隆重地辦了一個認親儀式,正式宣告廖家跟薛家結親。

更有意思的是,認親後,吃過飯,女眷們坐在一起聊天時,廖夫人狀似無意地提了一件事:“聽說皇陵那邊前幾日去了幾個姑娘……哎,瞧我,吃茶說這些做什麽?”

許殊含笑點頭,順著她的話說:“吃茶,嘗嘗我們家做的桂花酥,府上丫鬟最拿手這個了。”

“真的嗎?那咱們得嘗嘗。”廖夫人拿起桂花酥嘗了一口,讚不絕口,再也不提先前的話題。

可許殊卻將此事給記下了。等客人散去後,她叫來秦管事問道:“派去皇陵那邊盯著太子的人可有發現?”

秦管事搖頭:“皇陵那邊有孝陵衛看守,戒備森嚴,附近又無人家,未免暴露,我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離皇陵幾裏地外的路口打探消息。夫人,要屬下安排人潛入皇陵嗎?”

許殊搖頭,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孝陵衛跟廖家有什麽關系?”

這樣內幕的消息,尋常人定然是不知的,而廖夫人卻有意透露給她,定是有什麽途徑。

果然,秦管事的回答證實了這點:“孝陵衛的副統領以前是東大營麾下的軍官,後來調到了孝陵衛。”

有這層關系就很好理解了。估摸著是廖家從哪裏查到了廖四姑娘的落水有太子的手筆,看清楚了太子的為人,不甘被算計,所以使了這麽一出。

只是廖家、陸皇後怎麽有事都讓薛家去背鍋啊?是覺得薛家兵多嗎?

雖然很想看到太子倒黴,但許殊可不當這個出頭鳥,恨不得將太子拉下馬的人多了去。既然是玩擊鼓傳花的游戲,那就順著傳給下一位嘛。

許殊輕輕敲打著桌面,思忖半晌後道:“秦管事,這幾天留意一下,每日有哪些車輛經過去皇陵的必經之路,尤其要留意有沒有女子。”

秦管家當即去安排。

三天後,就回來給許殊回話了:“夫人料事如神,還真有女子出入皇陵。昨日傍晚,有一輛馬車前往皇陵,當時探查的人似乎聞到了女子的香粉味。盯梢的人生了疑,等次日清早這輛馬車返城後,他們悄悄跟在後面,發現這輛馬車最終進入了天香樓,再也沒出來。期間,馬車還帶著咱們繞了好幾圈,咱們的人都差點跟丟,格外謹慎。”

天香樓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妓院,裏面的姑娘個個國色天香,技藝非凡,是京城有名的銷金窟,貴族男子最愛流連忘返的地方。

妓院白日不開門,上午進去的,應是天香樓裏的人。

不過許殊還是多問了一句:“可有看見坐在馬車上的人?”

秦管事搖頭:“不曾,馬車的窗戶一直關得嚴嚴實實的,期間裏面的人也沒下來過。”

許殊點頭:“我明白了。”

秦管事躊躇了稍許問道:“夫人,要將此事捅出去嗎?”

太子在守皇陵期間召妓,在祖宗跟前淫亂,這事一旦鬧開,太子這儲君的位置也做到頭了。

這可是個扳倒太子的好機會,可許殊並不想做那出頭鳥。現在薛家就她一個婦道人家,若站出來扒太子的皮,薛家也得暴露了,還會引起其他各方的警惕,以後就別想悶頭搞事,悶聲發大財了。

廖夫人可真丟了一個大難題給她啊!

許殊撐著額頭想了許久,機會難得,再過十來日太子就要從皇陵回來了,現在若不動,以後再想抓住他這麽好把柄就難了。搞事可以,但不能是薛家出頭。

許殊很快就有了主意,問秦管事:“咱們派去盯齊王的人,能夠在不暴露的情況下,接觸到齊王嗎?”

秦管事馬上明白了,許殊是想利用齊王。齊王也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他在代替太子監國,等太子回來必然會相反設法對付齊王,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齊王要想繼續保持自己的優勢,就不可能錯過如此好的機會。

只是齊王回京才不過幾個月,身邊帶的也都是當初跟隨著他去封地的人。秦管事有些頭痛:“沒有。齊王信不過京城的人,身邊伺候的都是當初沒有背棄他們母子,與他共患難之人。”

“這樣啊,那就查查他有什麽喜好,有沒有什麽固定的活動,去不去什麽固定的場所,但凡有一,就能想辦法將消息傳遞給他。別的也不要多說,就提一句,皇陵有女子,讓他自己去查,以後這事爆出來也都是齊王自個兒查到的,牽扯不到咱們頭上。”許殊定下了主意。

秦管事立即著手去安排。

——

兩日後,齊王去香雪樓聽戲。這是他的日常活動,齊王是個戲癡,每隔三日就要去香雪樓聽一次戲,要是那天唱的戲他滿意,還會重重打賞。

這日跟往常一樣,齊王去了二樓的雅間聽戲。

聽到一半的時候,一個戲班子裏的面熟小女孩出現在了雅間門口,探頭張望。

小孩子一般能降低人的警惕心,尤其是這麽個小女孩。侍衛見過好幾次了,還算和氣地說:“小孩走開,這裏不是你玩的地方。”

臺上的戲正好告一段落,齊王聞聲,側頭看了一眼,似乎就是這個眼神激勵了小孩。她揚起手大聲說:“貴人,有人托我將這封信遞給你!”

說完,小姑娘高高揚起手裏的信。

侍衛聞言,回頭看向齊王。

齊王頓了一下,也沒太當回事,他經常來這裏看戲已經不是秘密了,自然也會引來一些攀龍附鳳的人。送信這種事很尋常,偶爾還有女子故作偶遇。

他隨意地說:“接了吧。”

何必為難一個小孩子。

侍衛將信拿了進來,齊王卻並沒看的意思,很隨意地說:“丟桌子上吧。”

至於寫信的人會不會丟臉就不關他的事了。

侍衛已經習以為常,輕輕將信往桌子上一丟,力氣有些大,掉到了桌子下,侍衛連忙彎腰去撿,卻被齊王制止了:“等一下!”

信的背面畫著一朵彩色的海棠花。

這是他母妃當年最愛的花。他母妃最得寵的時候,整個朝暮宮裏都種滿了各色海棠。最後,他母妃也是吊死在她最愛的那棵海棠樹下。

此事算是皇家醜聞,早就被塵封了,沒人敢提。他身邊的人也知道這是他的禁忌,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海棠二字,此次回來,知他痛腳的舊人也不會提。

如此秘辛,絕不會是某個試圖攀附的小官或商人的女兒能知道的。

齊王有預感,這封信只怕不簡單。

他連最喜歡的戲也不看,彎腰親手撿起了這封信,專註地撕開,取出裏面的信紙,上面只有一句話,四個字:皇陵有女!

果然是沒讓他失望,齊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迅速將信紙塞回了信封中,起身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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