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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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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馬車,身邊是最信賴最讓人安心的母親,陸瑤逐漸從驚魂未定中緩過神來。因為驚嚇過度忘卻的五感跟著恢覆,首當其沖的就是脖子上那火辣辣的疼,疼得陸瑤眼淚都滾了出來:“娘,我好疼……”

陸夫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疼啊?你看看你都幹的什麽事。”

氣歸氣,罵歸罵,就這麽一個小女兒,罵完之後還是得給她收拾爛攤子。

陸夫人稍微緩和了語氣,輕捏著陸瑤的下巴:“讓娘看看!”

陸瑤乖巧地擡起下巴。

陸夫人看到女兒脖子上明顯的勒痕,對東宮的恨意又深了幾分:“勒紅了,還有的地方破皮了,你先忍忍,等見了娘娘,請太醫給你看看。”

“嗯。”陸瑤緊緊握住陸夫人的手,委屈巴巴地控訴,“娘,我往日裏對小玉那麽好,她竟然想殺我!”

陸夫人輕輕拍了拍她冰涼的手背:“這不怪你,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別為這種東西傷心,不值得。”

陸家的下人也都是精挑細選的,但架不住有心人鼓動啊。府上那麽多人,別人想圖謀總是能鉆到空子。

“嗯。”陸瑤聽話地點頭,格外乖巧。

看她這副樣子,陸夫人憋了一晚上的火氣也不好發,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額頭:“瑤瑤,你怎如此糊塗!跟你說過多少次,什麽事都別管,安心將孩子生下來就是,你何必非要跟你婆婆過不去,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昨晚,她接到薛夫人差人送來的信,差點暈厥,若非薛夫人在信裏還另有安排,她只怕會不顧宵禁,連夜趕到薛府。

這個傻女兒,跟她說過多少次,只要她盡快生下薛家長孫,在薛家站穩腳跟就是對家裏最大的幫助。她倒好,非要畫蛇添足,去做這等親痛仇快的事,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若非薛家人大度明事理看得長遠,這結親要直接變結仇了。

陸瑤也後悔了,尤其是剛才差點被小玉殺害,她更是悔不當初。她早該知道的,太子陰險毒辣,聽他的準沒好果子吃。

“娘,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陸瑤輕輕拽著陸夫人的袖子,被淚水洗過的眸子發紅,嫩白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看起來可憐極了。

陸夫人是又心疼又頭痛。小女兒長於陸家正盛之時,從小又得太子親睞,還有個極為疼她的皇後姑姑,家裏同輩的兄弟姐妹都讓著她,把她給寵壞了。

以往犯了錯,只要她擠擠眼淚,可憐兮兮地認錯,家裏人都會原諒她。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她這種任性妄為、自私自我的性格。是他們的錯,他們沒教好女兒。

不過女兒如今都嫁人了,便是想糾正她也很難,況且今天還有一場硬仗,時間緊迫,陸夫人也不跟她廢話了:“瑤瑤,你聽好了,你沒有謀害過你婆婆,這事薛家不會提,你也將此事給我爛進肚子裏!”

陸瑤震驚地看著她:“可是那老太婆會放過我嗎?”

陸夫人失望地看著她:“你當你婆婆眼界跟你一樣小?若不是她早有防備,你現在已經是一屍兩命了。”

雖然事實擺在面前,可在陸瑤根深蒂固的成見中,許殊還是那個只會刁難她的惡婆婆,她不滿地撇撇嘴:“她有那麽好心?”

陸夫人聽得冒火,想好好教教這個女兒為媳之道,可時間不多了。

她按捺下火氣,裝作沒聽到,說起了正事:“你給我聽好了,待會兒進了宮,你就只管哭,喊疼,其他的不要多說,如果問你發生了什麽事,你就說小玉在給你梳頭的時候拿腰帶勒住了你的脖子想害你,再問你,你就哭,千萬不要胡說八道,更不要指證太子!”

“為什麽?”陸瑤不解,他們今天進宮不就為了找太子要個公道的嗎?

陸夫人心說,這不是怕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嗎?她算是看明白了,她這個傻女兒啊,真要開了口,指不定就被太子給抓住了把柄,多說多錯,還不如什麽都不說。

不過未免刺激女兒,待會兒犯糊塗,她還是輕拍著陸瑤的手哄道:“你只管哭,其他的事交給娘娘。你可一定要記住娘的話,不要亂說話,問什麽你都掉眼淚就對了!不然回頭,薛家將你送官,娘也不管你了。”

最後一句話實在太有威懾力了,陸瑤趕緊乖乖點頭:“娘,我聽你的!”

——

東宮這幾日氣氛有些低迷,原因是速來溫雅以好脾氣著稱的太子有些陰晴不定,動輒易怒,摔碎了好幾只瓷杯,稍有不如意就責罰宮人,導致宮人們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惹得貴人發怒。

旁人不知道緣由,東方先生倒是知道一些。

最近這段時日,薛家頻繁招大夫進府,後來薛煦明又從雲州匆匆趕回來。本以為是薛夫人不行了,結果後來又沒消息傳出來了。

沒消息其實就是一種消息,薛夫人定然是化險為夷了,不然薛家早掛起了喪幡。薛煦明回京又快速離京就說明薛夫人沒大礙。

處心積慮謀劃了許久,還動了一顆重要的棋子,卻什麽目的都沒達成,也難怪殿下心裏不舒服。

這壞情緒雖然不是什麽大事,可持續下去,時日一長,傳出去到底有損太子一貫以來的溫文爾雅的和善形象。

因而東方先生勸道:“殿下,事已至此,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薛家人丁不興,家中仆人亦不多,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以至於薛府如今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咱們也不知道。為防陸瑤供出一切,咱們有必要采取措施。”

提起陸瑤,太子很不屑:“放心,她不會輕易說出來的,招出了孤,她還要背上一個□□的罵名,只會比現在更慘,相反,她若咬死了不承認,還能撐一撐。她這人雖然蠢笨如豬,可在利己這事上卻一直不傻。”

“殿下說得是,但就怕萬一。”東方先生還是覺得除了這個隱患比較好。

太子思忖片刻道:“先生的顧慮也有道理,今晚安排人潛入薛府對小玉下指令吧。可惜了這枚好棋,不過她已變心,留著也無用。”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道恭敬的聲音:“殿下,宮裏來人傳話,聖上召見,請您去長壽宮!”

“知道了。”太子隔著門應了一聲,扭頭對東方先生說,“孤去去就回。”

出了東宮,太子直奔當昭明帝的寢宮——長壽宮。

長壽宮在前朝多是太後的居所。

不過昭明帝好黃老之術,求長生之道,因而將皇帝的寢宮改成了長壽宮,寓意長壽,渴望不老不死。

因為常年煉丹的緣故,長壽宮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丹藥味。太子很不待見這些老道士,覺得是他們蠱惑了聖上,讓聖上沈迷煉丹之術,不理朝政,害得皇權旁落。

因此進殿,他的眉頭就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領路的小太監敏銳地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趕緊將其領到正殿:“殿下,請,聖上、皇後娘娘和諸位大人在裏面等著你。”

太子一腳跨入正殿,發現聖上和皇後端坐於上,下方齊王和幾位皇室宗親居於左,右側是薛煦州、陸夫人和陸瑤!

一看到眼睛紅腫的陸瑤,太子心裏頓時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的預感就應驗了。

不等他行禮,上首的昭明帝就勃然大怒,厲斥道:“逆子,你幹的好事!”

太子心中一驚,琢磨著莫非是他謀殺薛夫人的事情暴露了。

雖然心裏驚惶,但他面上卻不顯,還異常鎮定地跪下,不卑不亢地說:“兒臣犯了何錯,請父皇明示!”

陸皇後聽到這話,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溫聲勸道:“陛下,興許這裏面有誤會。誰不知道太子殿下以前最疼陸瑤那丫頭了,又怎麽會派人害她?”

太子聽到這話覺得冤死了,是,他是動了除掉陸瑤的念頭,但還沒讓下面的人動手,怎麽這帽子就扣到他頭上了?

是他幹的他都不會承認,更別提不是了。太子俯首磕了一個頭鄭重道:“父皇,兒臣沒做過此事,定是有奸邪小人害兒臣,請父皇明察!”

“你還不承認!來人啊,將人證帶上來!”皇帝動了真怒。

下一刻,兩個侍衛壓著臉色蒼白的小玉上來。

見是她,太子有些慌,目光一斜,瞟了陸瑤一眼,這才看到陸瑤脖子上的傷。

他心裏一突,更覺不妙,莫非小玉真對陸瑤動手了?這顆棋子他安插得極其隱秘,陸府的人的人都半點沒察覺,怎會暴露?他是給她下過命令,若陸瑤有一天危害到了東宮,她可以自行判斷,便宜行事。

結果卻是這樣,不成器的東西,跟她那廢物主子一樣,事沒辦成,還給他招來麻煩。

腦子裏百轉千回,太子面上依舊鎮定:“父皇,這不是薛大奶奶身邊的丫鬟嗎?跟兒臣有何幹系?”

陸皇後擰著秀眉,又跟著應聲:“是啊,陛下,你別上火,興許這裏面有什麽誤會,先問清楚再說,別傷了你跟太子的父子之情。”

這話說得昭明帝頗感動,輕拍著她的手說:“皇後你就是太善良了。”

聽到“善良”二字,太子和齊王眼底皆閃過一抹嘲諷。普普通通的秀女,不靠家族,不靠兒子就能榮登鳳位,也就陛下覺得這位娘娘善良。若沒她鼓動,怎麽會有今天這場好戲。

不過現在不是跟陸皇後鬥的時候。

齊王剛被召進宮,還有些雲裏霧裏,看到這裏,他算是明白了,今天這場好戲是針對太子的。

這麽好的機會,他自然要落井下石。不用結盟,這一刻,他都會天然地站在陸皇後這邊,先將太子拉下馬再說。

低咳一聲,齊王道:“父皇,皇後娘娘說得是,不若先問問薛將軍是什麽情況!”

昭明帝望看向薛煦州:“薛愛卿,你說!”

薛煦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行禮道:“皇上,今早,這丫鬟突然用腰帶勒住了賤內的脖子,當時,陸夫人正好來探望賤內,正巧目睹了此事!”

“皇上,娘娘,瑤瑤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她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卻遭這樣的毒手,你們可一定要給她做主啊!”陸夫人撲通一聲跪下,邊哭邊控訴。

齊王瞥了一眼昭明帝的臉色,故意道:“陸夫人,這是那丫鬟背主,跟太子殿下有何關系?說話做事可要講證據。”

“這丫鬟的來歷,平日裏接觸了什麽人,還有什麽親人都調查得清清楚楚。請聖上和娘娘過目。”薛煦州拿出了第二份證據。

這是今早許殊給他的,上面清晰地羅列出了小玉的人際關系圖,她弟弟當年是被誰治好的,這個大夫跟東宮千絲萬縷的聯系,還有如今她弟弟所呆的藥房,養父母的東家,全都能間接跟東宮扯上關系。

昭明帝接過單子一看,越看臉上的褶子越深,最後氣得直接將單子砸到了太子臉上:“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太子心驚,短短時間,薛家就查清楚了小玉跟東宮的關聯,這薛煦州果然不容小覷,可惜沒能除了他。

事到如今,他只有一個辦法,抵死不承認:“陛下聖明,無緣無故,兒臣害陸瑤表妹做甚?定是有人想陷害兒臣,請父皇嚴查,還兒臣一個清白!”

他說得特別義正言辭,不了解他本性的人,恐怕還會真的被他蒙蔽過去。

可殿內,除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煉丹的皇帝和幾個宗室,其他的人,哪個不知道他的為人?

齊王表面向著太子,實則提醒薛煦州:“薛將軍,光有這些可不能說明什麽!太子殿下沒道理對陸瑤表妹下手啊。”

薛煦州冷漠地瞥了一眼陸瑤,目光帶著兩分嫌惡,似有難言之隱,猶豫片刻,他還是開了口:“小玉,你自己交代!”

小玉渾身一個哆嗦,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齊王卻聽明白了,突破口在這個小玉身上,他放軟了語氣道:“小玉,你如實交代,究竟是誰指使你對主子下手的?”

太子也溫柔地笑著說:“對,小玉,你說清楚,幕後黑手是誰,可別害死了無辜的人啊!”

他刻意在“無辜”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提醒小玉,她那寶貝弟弟還在他的掌控中。小玉今天若是出賣了他,這報覆將落到她弟弟的身上。

小玉聽明白了,瘦弱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心裏天人交戰。

齊王不明就裏,跟著說:“對,小玉,你如實招來,還能賜你個全屍!”

小玉抖得更厲害了。

見狀,薛煦州握拳低咳了一聲提醒道:“小玉,殿下說得對,你從實招來,不要試圖欺君罔上,害及無辜。”

兩個無辜,一個意思,皆是指向其弟弟。

小玉聽明白了,她現在必須做出選擇。

在心裏權衡了一番,她最終選擇了薛家:“陛下,娘娘,奴婢有罪。奴婢雖身在國公府,卻是太子殿下的人。”

“你,賤婢,休得胡言!”太子惱極了,他怎麽都沒想到小玉都聽明白了他的威脅,竟然還敢出賣他。

小玉不敢看他,頭磕在地上,低泣著說:“我家姑娘在閨中時,跟太子殿下來往頗為密切,兩人時常鴻雁傳書。後來,我家姑娘遇到了薛將軍,一見傾心……太子殿下對我家姑娘的變異思遷一直懷恨在心。我家姑娘嫁人後,他還多次約我家姑娘見面,我家姑娘不願,他心裏便生了恨意,故而讓奴婢對我家姑娘下毒手!”

什麽鬼東西,他還對陸瑤求而不得?

開什麽玩笑,這種蠢貨,也就薛煦州當寶!

太子快氣炸了:“她胡說八道,誣陷我的,兒臣絕不會做這種事,請父皇明鑒!”

齊王其實也不大相信這個理由,太子一心撲在權力上,怎麽可能為了個女人犯糊塗。不過嘛,凡是能往太子身上潑臟水的事他都非常樂意。

他一臉詫異的樣子問道:“小玉,這不過是你的片面之詞,你可有證據?”

小玉稍稍擡起頭,從袖袋裏拿出好幾封信:“有的,這都是今年來,太子殿下約我家姑娘見面的信。我家姑娘不願,他催了好幾次,有些信被我家姑娘燒了,這三封是奴婢悄悄留下的。”

他是寫過幾封信約陸瑤見面,可壓根兒不是為了什麽兒女私情,陸瑤和小玉分明知道,卻故意誤導人。但太子也不能辯駁,覬覦人妻,求而不得,總比暗地裏謀劃迫害重臣強。

雖然雙方現在已經心照不宣,但現在東宮三面環敵,還不是徹底跟薛家撕破臉的時候。

太子只能咽下了這個啞巴虧。

齊王拿走信也沒開,雙手呈給了昭明帝和陸皇後。

陸皇後拿著三封信,急匆匆地打開一封,看到裏面的內容後,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子:“殿下,咱們當初雖有戲言,你若喜歡便讓瑤瑤入宮陪你,可……瑤瑤這不是嫁人了嗎?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怎麽如此糊塗?”

這句話徹底給此事定了性,是太子愛而不得,由愛生恨,所以讓人暗殺陸瑤。

難怪薛將軍冷著臉不想說呢。上首的昭明帝和幾個皇室宗親真信了這番話,看向薛煦州的眼神都帶了點同情。

昭明帝更是臊得慌,這婚是他和皇後指的,還壞了薛煦州原本的姻緣,結果他的好兒子竟鬧出這種事,丟人!

“太子,你還有什麽要說的?”昭明帝冷冷地瞪著這個兒子。

太子知今天敗局已定,老老實實認了這罪名:“父皇,是……兒臣糊塗,一念之差,差點鑄下大錯,請父皇責罰!”

陸瑤平安無事,又沒帶他去大理寺或京兆府,在場的不是當事人便是皇室宗親,就說明了昭明帝的態度。為了維護皇室的名譽,他不會將這樁醜聞公之於眾的,所以即便受罰也不會太重。

他清楚這點,陸皇後作為昭明帝的枕邊人,更是明白。太子只要犯的不是謀反這樣的大罪,便不可能一錘捶死他,畢竟皇帝還是挺疼這個兒子的。

所以她主動替太子求情:“陛下,太子也是為情所困,一時犯了糊塗,他既已知錯,便饒了他這一回吧!”

“你啊你……”昭明帝嘆氣地看著陸皇後的如花美顏,沖太子呵斥道,“還不快謝謝皇後。”

“謝謝娘娘寬宥。”太子心裏憋屈死了。陸皇後陷他落入這樣的境地,竟然還要讓他感謝。

昭明帝對兒子反省的態度還算滿意,只略施懲戒:“太子德行有虧,念在其初犯,罰守皇陵三個月。”

這個懲罰挺輕的,昭明帝有些心虛,側頭問陸皇後:“皇後,你意下如何?”

陸皇後自然不可能拂他的面子,捧場地說:“陛下英明,只是太子殿下去了皇陵,無暇朝中之事。依臣妾愚見,不如將監朝之事暫時交給齊王。陛下英明神武,殿下們自也是龍章鳳姿,有齊王幫著分憂解勞,陛下也可專心習那長生之術。”

猛然被砸了這麽大個餡餅,哪怕明知皇後不懷好意,齊王還是欣喜若狂,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但太子的心情就很不美妙了。

他就說嘛,皇後怎麽可能這麽好心,一直幫著他說話,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這女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這麽狠毒。

現在說得好聽點是“暫時”,但齊王又不傻,以後肯定不會乖乖將權力還給他。三個月變數太大了,等他回來,朝中還不知是什麽情況呢。

太子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他行了一禮道:“父皇,娘娘多慮了,兒臣每日清晨回宮上朝,下午返回皇陵即可。”

陸皇後笑顏如花地看著下方的太子:“從宮中到皇陵五十多裏,往返要兩個多時辰,若遇上暴雨或大風等天氣,需要的時間更長,太不安全了。太子殿下為國操勞多日,不若休息休息,讓齊王代勞。都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有你們兄弟輪流打理朝政,陛下也可安枕無憂。”

齊王拱手:“皇後娘娘所言甚是,大哥,朝中有我,你盡管放心!”

就是有你才更不放心呢!

太子被他們倆的一唱一和氣得心肝疼,偏生上面的昭明帝很喜歡這種兄友弟恭的戲碼,一臉欣慰地說:“也好,太子你便安心去就是!”

君無戲言,昭明帝一出口,此事便沒了更改的餘地。

太子憋了一肚子的火,被昭明帝派去人盯著,當天就收拾東西去了皇陵守墓。

然後,昭明帝又賞賜了一些東西給薛陸兩家以作補償,便揮手讓眾人散了。

但薛煦州等人並沒有出宮,而是被請去了陸皇後的寢宮。

陸皇後屏退了左右,起身不顧自己皇後的身份,沖薛煦州福身行禮。

這舉動把陸夫人母女嚇得不輕:“皇後娘娘……”

陸皇後伸手制止了她們的驚呼,一臉歉意地對薛煦州說:“薛將軍,是陸家教女無方,險些害了薛夫人。請你代本宮替陸夫人賠不是。至於瑤瑤這孩子,她受人蠱惑,膽大包天,犯下此等孽障,薛家要殺要打,我陸家絕無二話!”

“姑姑……”陸瑤簡直不敢相信,她姑姑竟然不管她的死活了。

倒是陸夫人瞧出了苗頭,拽了她一把,訓斥道:“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還有臉叫姑姑,閉嘴!”

陸瑤委屈地咬住嘴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看起來極為可憐。

薛煦州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做給他看的。皇後不想因陸瑤的行為,跟薛家交惡,故而做出此舉。但薛家的態度也很明顯了,從幫著瞞下陸瑤所作的惡事就代表,薛家並不會追究陸瑤,至於不會置陸瑤於死地,她們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薛煦州感覺有些意興闌珊。

“娘娘多慮了,陸瑤既已嫁入薛家,她便是薛家人,所作所為跟陸家沒關系。”薛煦州先澄清,然後說出了薛家的打算,“不過謀害婆婆到哪兒都是天理不容的大罪。我母親心善,看在她肚子裏的孩子的份上,不願讓她身負罵名,陷牢獄之災,放過此事。可作為兒子,我委實無顏再面對母親,因此決定自請回薛家族地,守護祖宗陵寢。陸瑤若願意便隨我一道回族地,若不願,我便修一封放妻書,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陸瑤大著肚子怎麽改嫁?而且還有個太子呢,今天他們擺了他一道,他日,太子還不知道如何報覆。

陸夫人不等皇後開口,便道:“煦州,就按你說的,讓瑤瑤跟你去薛家族地懺悔吧。她被咱們慣壞了,不懂事,你以後多教教她。”

陸皇後也點頭道:“是這個理,薛將軍,瑤瑤便交給你了。”

她倒不擔心薛家會弄死陸瑤,若有這個想法,他們早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薛煦州點頭:“應該的。皇後娘娘,我母親還在家中等候,微臣便先告退了。”

陸皇後含笑道:“好,錦心,將本宮上個月得的那對東海夜明珠拿來。”

又對薛煦州說:“南邊進貢的,給薛夫人壓壓驚。”

薛煦州沒有推辭:“多謝娘娘,微臣告退!”

他收起夜明珠退了出去。

陸夫人趕緊松開了陸瑤的手,示意她跟上。

等二人出了殿,陸夫人才松了口氣,揉著帕子,捂住胸口說:“孽障啊,孽障,怎生了這麽個傻東西!”

“行了,再說這些也無意義。薛家這次恐是跟咱們生了嫌隙,能不站在齊王那邊,保持中立就謝天謝地了。”陸皇後揉了揉額頭道,“如今只能奇托於兩虎相鬥了。你回去約束好家裏人,那些整天惹是生非的東西送到外地,別留在京裏給本宮添亂,讓人抓住了小辮子,本宮可不會救他們。”

陸夫人連忙應聲:“成,回去妾身就安排。”

陸皇後又修書一封,讓其帶給陸國公。

——

許殊在府中等到中午,就接到門房傳來的消息說,大公子和大奶奶回來了。她站起身,準備去如意居問問情況,才走到院子裏,薛煦州已經從月亮拱門處走來。

“娘,兒回來了。”

許殊看了一眼他的腳:“進屋坐下說話吧,宮裏怎麽說?”

薛煦州揮了揮手,讓下人都退下去,然後道:“太子守皇陵三個月,期間由齊王代替他監國。”

許殊一聽就明白了:“這是皇後娘娘的主意吧。”

皇後的意圖太明顯了,就是希望齊王跟太子鬥起來,鬥得越兇越好,最好兩敗俱傷,便宜了她。

薛煦州輕撫著茶杯說:“沒錯,娘,京城裏恐怕要亂起來了。不若兒留在京中,你去定州跟煦明團聚吧。”

他們這種武將家屬,留在京中還有一層意思,那便是為質。

許殊搖頭:“不用。我若走了,東宮那位恐怕更不放心,就按原計劃,明日你便帶著陸瑤回族地吧,以後不要再回京城了。至於朝堂上的事,與我一個婦道人家有何幹系?”

她比他們留在京中都還安全,至少目前是這樣。

薛煦州見她心意已決,便沒再多說:“兒聽娘的。明日兒就要走了,今日讓兒侍奉母親吧!”

他說到做到,這一天都在許殊的院子裏,陪她吃飯聊天,捶背洗腳。

許殊也沒攔著,反正就一天,由著他去。明日這一走,母子之間,很可能不會再見了。

次日,薛煦州乘坐一輛簡陋的馬車,領著陸瑤,低調地出了城。他這次回族地守墓是為了懺悔贖罪,所以除了車夫沒帶任何的仆從,就連行李也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紋銀五十兩。

這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此去註定要一生清貧。陸瑤看著簡陋的馬車和可憐的家當,眼淚直湧,很想把她的那些首飾金銀珠寶都帶上。

薛煦州見了冷笑:“你若不怕半路遇上劫匪,那就盡管帶就是。”

陸瑤這才打消了念頭,苦兮兮地抱著一個小包袱上路了。

他們走後,京中果然動蕩起來,太子一系和齊王一派鬥得不可開交。

齊王好不容易掌權,自要趁著這個機會將太子派系的人馬拉下來,在重要位置上極盡可能地安插自己的人手。

太子一系的人馬自是不甘坐以待斃,想盡法子抓投效齊王的朝臣的小辮子。雙方你來我往,搞得朝堂之上烏煙瘴氣的。

許殊每天都要收到秦管事遞來的各種消息匯總,上面有一大半都是朝臣相鬥又折騰出什麽亂子,鬧出什麽笑話之類的。

雖然鬧得厲害,但有句話還是有道理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朝中兩派多是文臣,他們鬥來鬥去都是打嘴仗,暫時還動搖不了社稷根本。

兩派相爭,因為太子不在,齊王又得了聖諭監國的緣故,時日一長,太子這邊的朝臣便被打壓得顯露出了頹勢,接連多名老臣落馬,騰出來的位置自然被齊王的心腹給占據了。

太子一系重臣焦慮不已,連夜奔赴皇陵,向太子討計。

具體談了什麽不得而知,但還是沒改變太子這方遭受打壓的局面。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進入金秋八月,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也即將來臨。

中秋節象征闔家團圓之意,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傳統節日。

宮裏舉辦了賞月活動,廣邀群臣和各眷屬進宮慶祝佳節。

這種日子,太子自然被暫赦回宮過節。

許殊也在受邀之列,而且還是陸皇後派得力的宮人送來的帖子。

這樣一來,許殊便不好推脫了。

正好,她也需要了解目前朝中的動向,偶爾參加一些這樣的宴會也無妨。

到了八月十五,許殊穿戴打扮好,帶著沈穩的素雲進了宮。

宮裏張燈結彩,好不熱鬧。設宴的地方在福壽宮,昭明帝和陸皇後親至,與群臣家眷共同賞月慶祝中秋節。

美酒佳肴,歌舞吟唱,好不熱鬧。

許殊也受這種喜慶的氣氛影響,喝了好幾杯果酒。果酒是自然發酵而成,度數不高,幾杯下肚,不會醉人,但喝多了會想上茅房。

許殊起身,後面伺候的宮女連忙上前伺候,聽說許殊要去凈房,便福身道:“薛夫人請隨奴婢來。”

宮裏規矩多,天色又暗,她們也不清楚福壽宮的布局,有個人帶路也好,許殊便攜素雲跟著那宮女離開了大殿。

出了大殿,沿著回廊一路往西,拐了一個彎,前方便出現了一個亭式建築,三面墻,一面是木制四道門。

宮女將許殊領過去,福身道:“夫人請,這裏便是給女眷使用的凈房,奴婢在外邊伺候。”

許殊點頭,剛走到凈房門口正要踏進去,忽然聽到撲通一聲,緊接著是一個丫鬟的驚呼:“不好了,我家姑娘落水了!”

“怎麽回事?”許殊下意識地轉身往聲音的方向走去,這才發現,凈房跨過小花園是一條鵝卵石的小路,路邊挨著一個荷花池。剛才應是有女子不慎落水了。

宮女連忙說道:“好像是有人落水了,聽聲音有點像東大營的廖指揮使家的姑娘。”

聞言,許殊猛地側頭,瞇起眼在昏暗的燈光下打量著小宮女。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只聽聲音便能猜出女賓的身份來歷,這就有意思了。

見許殊盯著她看,這宮女有些不自然,摸了一下臉,避開許殊的目光說:“夫人,救人要緊,咱們快去救人吧!”

話音剛落,又一道尖銳的嗓門在荷花池邊響起:“不可,殿下乃千金之軀,秋寒露重,殿下怎可親自涉險,奴才這就去找人。”

“閉嘴,讓開,別礙事,救人如救火,等人來就晚了!”一道不容置喙的堅決聲音在黑暗中想起。

若非辨別出了聲音的人是誰,許殊恐還會真以為遇上了什麽見義勇為的英雄呢。

但此人是陰險狡詐的太子,許殊就要多想了。結合宮女的催促,短短幾息許殊就猜到了宮女的來歷和打的主意。

她是故意將自己引到這兒來的,應是早就從某個渠道得知了今晚荷花池邊會有這樣一出好戲。

而能夠做到這點的人,非陸皇後莫屬。

太子的目的很明確。他應該是對東大營廖指揮使動了心思,一直按兵不動就是在策劃此事,想在中秋佳節上來一段英雄救美的好戲,趁此跟廖指揮使結親,將廖指揮使這個純臣拉攏過去,為其所用。

陸皇後自然不願太子得了這麽大個助力,可她身懷六甲,不方便親自出來阻止太子。若換了其他女眷,定然是不會願意得罪太子的,只怕還會幫忙救人作證,成為這段佳話的見證人。

只有跟太子不和的薛夫人,無論是立場還是身份都夠格夠膽站出來攔著太子。

真是好算計,她若真去攔太子,廖家姑娘無事便好,萬一有個什麽好歹豈不是要跟廖家結仇。

若視而不見,又會眼睜睜地看著曾經想要她命的太子得一大助力,心裏豈不憋屈死。

似乎怎麽選都是個難題!

那宮女見許殊站著不動,很是著急,催促道:“夫人,咱們過去幫忙吧。”

許殊意味深長地一笑:“確實該去幫忙,走吧!”

說完率先踏進小樹林,幾步穿過,走到鵝卵石小路上,然後在脫鞋的太子和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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