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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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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降生

慧安公主的義展在琳瑯記一經?舉辦,一夜之間便受到了全城的關註和盛讚。

京城裏?稍有威望的官眷們爭搶著購買這別致新奇的冬衣,雖然面料粗簡,但聽說裏?面除了絮了絲綿,還有布絨和繭料,十分?輕便又保暖呢。便是為了新奇的樣式,也要盡最大可能多買上兩件呢。

再者說,別人家?的夫人娘子都買了不少,自家?又怎麽能被比下去呢。左右價錢又不貴,這些衣服如今京城裏?誰人不識,便是穿出去都要彼此道一聲夫人心善呢。

而那些普通人家?的百姓,對於這樣的活動?原本也只是聽個熱鬧,圍觀難得盛事,可如若不是親眼見了,誰能相信,這皇家?的公主制作的衣服竟然是和他們普通百姓穿的是一樣的,這個價錢百姓們也買得起,而且也比店裏?制作的成衣貴不了幾文錢。

聽說賣這些衣服的錢都要拿來給北方受災的人買糧食蓋屋子,給南面打仗的士兵們做冬衣呢。買了新衣服又能積德行?善,他們老百姓也是樂意支持的。

因?此,琳瑯記的義展因?為絡繹不絕的訪客和不斷的捐贈,持續了近一個月之久。

捐贈和收入的錢款明細每隔三日便會在琳瑯記門口的告示牌上更新,不出半月善款累計就達到了十萬兩銀錢。

這十萬兩銀錢立即被用?來購置了充足的糧食和布匹,除了錦繡帛莊,綾錦院也加入到制作行?衣的行?列,京城裏?其他幾間鋪子主動?聯系餘珍娘,表示想要為大虞出一份力,希望能一起制作這大批量的衣服。

京城裏?的氣氛在這場聲勢浩大的募捐活動?下,漸漸變得不一樣的時候,邕川兩岸的戰事也進入到了新的階段。

自從趙嶺祭臺稱帝後,趙璋便和他的叔叔一直隔江對峙。

原本趙嶺就得到了不少反對改革的世家?的支持,趙嶺這些年又暗中?聯系了不少手?握兵權的將領,加上太後最後不惜以死?幫他正名,可以說這條奪權的路已經?平坦了不少。

但也不知趙嶺受了什麽刺激,竟然一意孤行?,舉兵和趙璋正面交鋒。仿佛真的就如傳聞中?那樣他才是這大虞國?最名正言順的君王一般。

兩軍交鋒,不光有勇才能勝。

趙嶺雖手?中?將兵也不少,隔岸列陣看著勢均力敵。但他籠絡那些人,文不能同平章事、杜衍相比,武更是與久經?沙場的沈成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戰事之初,趙璋顧忌邕川兩岸的百姓,一直是以守為攻,同時安排將兵轉移近處百姓。此舉正中?趙嶺下懷,他趁此機會越水而來,奇襲強攻,逼得趙璋後退不止。

戰況處於下風之際,由京城募捐而來的錢款購買的糧草以及大批日常物資,便如天降驚喜般到達了前?線,瞬間扭轉了低迷的前?線氛圍。

那在軍營中?不過只待了三天的慧安公主沈玉昭並不知道,她的名號從那一刻直到戰事結束,是在營地中?被最多談起的名字。

有人說,那時候離著遠,只是隱約看到一個嬌小窈窕的身影,沒?想到卻能有如此魄力做這樣的大事。

有人道,公主殿下玉容仙貌,人美心善,更是有勇有謀,簡直是神女在世。

有人拍著胸脯,指著身上的新衣道,能吃得飽穿得暖,就是現?在讓我游過河去打趙嶺那老兒也不在話下。

有人向往著說,趕快平了叛軍,我們好回家?過年。回了京成,說不定還能見到公主殿下呢。

旁人附和,就是,殿下平日裏?時常在京城的鋪子間走動?,遇到我們這些百姓,可都是非常親切和善的。

另有人異想天開,我們打了勝仗,要是回京後能見到殿下本人,去到她面前?邀個功,討一句稱讚也不是沒?可能。

有機靈的人發現?不對,立即小聲提醒:噓,快別說了,杜大人往這邊瞪了好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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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成了義展這件大事後,沈妙妙總算是松了口氣,她閑下來,有時間的時候,便會悄悄去鄧綰那兒坐上一會兒。

真要說起來,鄧綰害過她,後來青州也算救過她,一來一往,前?塵盡消,要說感情多深倒也不至於。

只不過是鄧綰敢愛敢恨,性情冷冽,沈妙妙喜歡她的性子之餘,也難免不心生同情。

此刻,鄧綰看著她鋪在矮桌上的白?色綢袍,皺了下眉。那上面繡著幾朵紅色的石榴花,細看之下花枝繡得十分?一般。

沈妙妙正要從銀珠細心給她打好的包裹裏?拿出另一件寬幅暖肚時,就聽鄧綰不悅道:“我可是聽說了,你那義展上的冬衣都是葛麻粗布料子的,十分?之受歡迎呢,怎麽?是不是賣的斷了貨,便拿賣不出去的殘次品來敷衍我,這霜袍上的石榴都繡成什麽樣子了?”

聞言,沈妙妙動?作一頓,轉頭瞇眼望著她。隨後瞪了鄧綰一眼,將圍腰的暖肚扔給她,回手?又從包裹裏?拿出一件綀服甩在桌子上:“就知道你難伺候,給你給你,給你準備好幾件呢,你要是不穿,我就每天來親自換著樣給你套上。”

鄧綰這才高興地拿過那青色的綀服細細打量起來,袍子是為她特定做的,腰間要寬松不少,但為了保暖在膝蓋上面的位置特地做了一圈抽繩,青色長袍上細細的紅色布帶,在一側打上漂亮的蝴蝶結,這抽繩的位置恰如其分?,既不會阻礙行?走,又起到了防寒保暖的作用?。

沈妙妙見鄧綰滿意地露出笑容,略有不滿地拿過那件霜袍:“這怎麽能是殘次品,這石榴明明繡得很好,是我近期最好的作品了。”

聞言,鄧綰猛地扭頭,瞪著眼睛道:“這是你繡的?”

沈妙妙得意地仰起下巴:“我最近繡工突飛猛進,繡這石榴也不過只用?了兩晚的時間。”

鄧綰眨了眨眼睛,隨後猛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名動?京城的文思使,讚譽漫天的慧安殿下,號稱妙手?粲蓮,技藝無雙,卻原來繡工竟然如此拙劣!”

“這石榴花哪裏?拙劣了,這分?明繡得很不錯了。”

就連銀珠和碧翠都是連連誇讚她進步神速呢。

鄧綰止不住笑,前?仰後合道:“哪裏?不錯了,知道的說這是石榴花,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把燈籠繡了上去。”

沈妙妙不服氣地拍起桌子,回身從包裹裏?拿出上好的白?色綢緞:“好,你來,你來,你繡一個我看看。”

鄧綰哼了一聲:“繡就繡,我繡得可比你強多了。”

門外,站在檐下望天的齊天合聽著裏?面歡騰的說鬧聲,長舒了口氣,如釋重負地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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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京城下起了第一場雪。

在北方災民?已經?住進溫暖的安置所時,持續了兩個多月的戰事也有了逆轉局勢的變化?。

趙嶺雖在開始取得了先機,但他的軍隊在數量上並不占優勢,原本是想著拉長戰線,拖垮趙璋,伺機制敵,誰成想京城就突然籌備出了糧草和物資解了趙璋的燃眉之急。

趙嶺氣極,不顧身邊人勸阻,硬是和趙璋耗在邕川北岸,死?死?僵持。

便是在聲勢上,趙嶺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等在京城中?的沈妙妙,只盼著有新的消息從南面傳來。

這日入夜,卻是從公主府傳來了永安公主早產的消息。

沈妙妙挽了頭發,披著雪裘往外走的時候,心中?還在算計日子。

公主不過才八個半月的身子,此刻生產本就兇險,加上她的年紀不小,又是頭一胎,情況十分?不樂觀。

鄭元英和蘇茗雪同她一起到了公主府,臥房前?的宜平候早就沒?了往日的儒雅從容,此刻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僵硬杵在原地仿佛失了魂,直直望向臥房。

趙棠華的痛呼聲從弱到強,從強又到弱,牽扯著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

又過了一個時辰,猶帶著血腥氣的穩婆從裏?面匆匆而出。那穩婆是宮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公主此胎的意義。是以,她望著宜平候謹慎問道:“侯爺,公主此胎兇險,又沒?能足月而生。萬一……老奴是說,萬一有個不測,侯爺如何打算?”

這穩婆說的也是隱晦,聽在沈妙妙耳中?,就是在問保大還是保小。

宜平候的臉抽搐了一下,隨後啞著聲音道:“棠華不能有事,棠華絕不可以有事……孩子,孩子……”

他抖著唇說不出口。

穩婆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急忙又回到了臥房中?。

沈妙妙就勢跟了上去,鄭元英一把拉住她:“你幹什麽去?”

“我進去看看。”

鄭元英眼睛一瞪:“你……”

你一個未出閣的娘子怎麽能進產婦的屋子?

脫口而出的話立即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斥道:“胡鬧,你進去搗什麽亂?”

沈妙妙拍拍鄭元英的手?:“皇姐此刻大約是沒?力氣,我同她說說話,有人陪著總會安心一點。”

趙棠華的一個貼身侍女守在房門口,公主吩咐無論如何不能讓宜平候進來,她即便含著淚也盡職站在門口。見沈妙妙進來,眼眶裏?的淚珠當時就掉下來了。

沈妙妙溫聲安慰:“沒?事的,皇姐會沒?事的。”

她雖這樣安慰別人,但是見到橫木下那一地血跡還是嚇了一跳。

趙棠華半跪在地,緊緊握住懸繩的手?已經?被勒出了紅痕,臉被汗水和淚水浸濕,感覺到有人握起她的手?才緩緩睜開眼。

沈妙妙跪在她身邊,餵著她喝了幾口蜂蜜水,柔聲道:“皇姐,我陪著你,你上次說也想嘗嘗曲城的特產,等你生下孩子,回頭我就買給你吃,好不好?”

趙棠華歪頭看她,半晌勉力笑了一下:“好,我們兩個偷偷吃,不給蘇岱。”

這一晚,從幽暗的深夜,到寒冷的子夜,直到東方露出熹微光亮,嬰兒的細弱啼哭聲終於從產房中?傳了出來。

隆興二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永安公主順利誕下一子,起名蘇嶸,小名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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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還有幾日便是除舊迎新的年節,南面的戰事卻依舊沒?有平息。

張燈結彩、歡慶喜悅的除夕之夜,也因?為許多人家?未能一家?人團聚而過得並不圓滿。

這個時候,叛王趙嶺便會被拉出來咒罵上一圈,使得他徹底地失去了民?心。

辭舊迎新,否極泰來,轉過頭到了第二年,似乎便是好消息不斷了。

先是王軍渡江奇襲,打得趙嶺節節敗退,最後只能退守青州。後飽受戰火侵襲,苦不堪言的百姓主動?出城迎接王軍,甚至不斷有趙嶺的部下投誠歸降。

沈妙妙最後得知趙嶺被俘的消息的時候,正在公主府上做客。說是做客,但她這個月隔三差五便要來上一趟,已經?是公主府裏?的老熟人。

趙棠華險險生下孩子,此刻正在坐月子,每天像是一尊易碎的菩薩像,被宜平候供在頭頂。

也只有沈妙妙來的時候,趙棠華才覺得自己能輕松上那麽一時半刻。

好在她的身子恢覆得還算不錯,氣色也一日比一日好。

沈妙妙圍在她身邊,看著她懷中?細皮嫩肉的小嬰兒,只敢張著嘴巴,用?口型道:“他的眼睛怎麽一天比一天大,亮晶晶的。”

自從上次,她看著小嬰兒笑出聲,把小寶貝嚇哭後,沈妙妙在他面前?都不敢發出聲音了。

趙棠華溫聲笑道:“無妨,你好好說話,他哭兩聲我才安心。”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忙完了事物的蘇岱便匆匆趕回來了。

他看著沈妙妙和趙棠華親近地坐在一處的畫面,難免心生感慨,看著就好似親姐妹一般溫馨和睦。

平亂成功的消息便是他帶來的。

趙棠華從沈妙妙手?中?接過溫了一早上她也未動?過一口的湯藥,在沈妙妙的註視下,皺著鼻子將藥汁灌了進去。

雖是溫和補藥,但在難喝程度上都是相同的。

沈妙妙瞅準時機,忙將飴糖遞了過去,趙棠華含了一會兒才緩和了臉色,奇道:“這糖甘甜而不膩,倒真像你說的那般可口呢。”

蘇岱聞言,忙伸著脖子去瞧沈妙妙手?中?那油紙包。

沈妙妙立即將手?一收,狡黠一笑:“皇姐說了,這糖可不給侯爺吃呢。”

趙棠華甩了一下袖子搭在腿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笑著道:“等皇上回京的時候,可要讓他給我多帶一些回來呢。”

宜平候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老實?坐了下來。

她側頭,拉過沈妙妙的手?:“戰事結束,皇上就要班師回朝了。到時候,還得你去幫我給皇上接風了。”

趙棠華如今身體不便,確實?無法出門。

但趙棠華不去,也不是非得她沈玉昭去。大虞國?沒?有律令要求說,皇帝打仗凱旋而歸,公主還非得前?去迎接的。

沈妙妙明白?趙棠華的意思,欲言又止,趙棠華拍了拍她的手?:“就算不是沖著皇上,難道你不想早一點看到杜衍。”

沈妙妙抿了抿嘴,把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

王師大捷歸京,整個大虞國?都掀起了一陣歡慶的熱潮。隊伍達到京城那日,沈妙妙作為永安公主的委托人,和皇後並排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皇後如今看到她倒是客氣多了,以前?她是文思使的時候,那股子親近喜歡還真像是那麽回事。現?在……現?在站在她身邊的,才是皇後真實?的樣子。

沈妙妙因?為等待而飄遠的思緒,在看到大大的趙字旗幟時,才被拉回來。

她隨著眾人山呼海嘯地跪迎皇帝後,先是一眼看到了趙璋身邊的父親和二哥,目光在平章事大人以及一眾將官身上晃過一圈,竟然沒?看到杜衍。

在漫天的歡呼與熱烈的慶賀聲中?,唯有她一人突地冷了起來。

趙璋滿臉笑意,他站在沈妙妙面前?,沙場歸來依舊滿身儒雅氣度。

皇後忙道:“陛下禦駕親征,平叛迎敵,除大虞萬民?之災,免百姓塗炭之苦,今凱旋歸來,臣妾代?百姓叩謝陛下恤民?之心。”

趙璋一擺手?,卻望向沈妙妙:“要說起有功之人,玉昭自是巾幗不讓須眉,北上的冬衣,南下的糧草,我大虞慧安公主的仁義善心才是扛過這南北困境的保護符呢。”

皇後陪著笑:“是呢,殿下的義展引得京城裏?上至官宦親眷,下至尋常百姓全都熱情高漲地參與呢,當之無愧是度過危機的大功臣呢。”

沈妙妙其實?沒?什麽心情聽帝後二人在她面前?一唱一和,但皇帝身後不遠處,她二哥沈充在人群一角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她只好壓著不安福身道:“這是臣妹應做之事,陛下一路辛苦,永安公主殿下派我替她為陛下接風洗塵。”

她話音剛落,早就備好東西的齊天合便將金漆的承盤遞到沈妙妙面前?。

沈妙妙拿起承盤上的金尊,雙手?持尊躬身對趙璋道:“山河依舊,百姓心安,皆乃陛下之德。”

趙璋笑意融融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趙璋道:“□□定國?,是朕分?內之事,只是幸得大虞百姓全力支持,如此,我大虞必將永世昌盛。”

歡呼高和聲響徹京城上空,沈妙妙退到一旁,趁機向著隊伍後面望去。

就在她舉目四顧不安愈加擴大的時候,沈充瞅準時機一個健步到了她身邊。

沈妙妙剛開口小聲道了一句“二哥……”,沈充拉過她,避開四下目光,壓著聲音道:“妙妙,杜衍在隊伍後面的囚車裏?。在回京途中?,他當眾頂撞皇上,被降了罪。事有原委,你此時切莫沖動?行?事。”

集萬千光華和讚譽於一身的慧安公主軟著腳後退一步,身子立即被身前?的兄長扶住。她頭上戴的那只銀質梅花簪簌簌顫動?,陽光下反射出星星點點的亮光。

隊伍的後面,一人隔著囚車的木欄,望向她的目光溫柔又充滿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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