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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纏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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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之香, 穆穆皇皇。

問候祝願,墨落洇箋。

幹爽潔凈的信箋上, 精研的楷體筆勢委婉含蓄, 遒美健秀。

銀珠給坐在一旁的沈繹又添了茶水, 覷了一眼神色無波正在看信的娘子, 默默地退到了後面。

沈繹悠然地喝了兩口茶, 才慢慢道:“早朝結束後, 我被攔下的時候, 周遭的同僚應是著實替我捏了一把汗,大概以為他要找我的麻煩。”

沈妙妙的目光仍落在信上,卻不妨她接自家大哥的話:“他找你麻煩幹什麽?”

她大哥太常寺卿做得盡職盡責,就是想挑毛病也是挑不出的。

沈繹四平八穩,平日裏不茍言笑的臉竟然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只是在銀珠和碧翠眼中,大公子的笑好像帶了那麽一點輕蔑。

“參政知事大人與在朝堂上義正言辭的模樣不同, 在我面前態度放得極低, 行了禮希望我能將這封信代為轉交給你。”

沈繹猛地收起笑意:“他給你惹了多大的麻煩,現在就算是負荊請罪, 我們沈家的大門也不一定給他開呢。”

想什麽呢, 一封信就想了事嗎?

終於讀完了信, 信的內容不長,只有寥寥幾句話,沈妙妙看得也並不仔細認真。

沈繹雖然將信送到,但卻並不知裏面的內容, 便問道:“他想如何?”

沈妙妙暗中咂舌,她本以為家裏可能只有三弟仍憤憤不平,想要去找杜衍單挑,沒想到最為穩重的大哥,只只言片語,就能感覺到濃濃不滿,也不知這信被她大哥接過來的過程有多麽曲折。

沈妙妙自知也瞞不了什麽,便如實道:“侍郎大人相邀於德旺樓,想要與我相會一面,以解開誤會。”

拋開他們倆人之間的不愉快,單單從這封信來看,字裏行間,這寫信之人的揖讓進退之態依稀可見,文字裏滿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

如不涉及政事,杜衍給沈妙妙的感覺也是一副正派文人的端方雅致,外加難得的高挑體正的身材,絕版衣服架子。

只可惜,這樣一個衣架子,卻對華而不實諸如衣服頭飾一類的“自家兄弟”深惡痛絕。

沈妙妙暗嘆口氣,著實可惜了。

沈繹聞言,神情一冷。

沈妙妙實在怕自家三位兄弟會去組成夜襲三人組,將杜大人胖揍一頓,不得不開口緩解大哥不悅的情緒道:“自然,杜衍信中肯定不是指男女私會,他那日於蘇府門外攔我,應確是有話要說,只不過時機地點都不對,我自然不能相陪。”

既便如此,這流言也沒少亂飛,最近才剛好一些,眼看著她的解禁之日近在眼前,這杜衍又給她送來關禁閉的充足理由,簡直是她的克星。

“哼,他倒是真敢迎難而上。最近關於他的傳言沸沸揚揚,他還要私下與你見面,他不想想女子的名聲就算了,也沒指望他,但就連自己的聲譽也不顧,果然是癡人一個。”

沈繹這癡字,完全是指智力上的深淺。

他既然把信親自交給自家妹妹,就是想親耳聽聽她到底怎麽說。

於是道:“他那日遞上來的簪子,真的是你自己丟的?”

沈妙妙苦笑:“大哥也聽別人胡言亂語嗎?別人送的簪子我怎能隨意亂收呢。”

尤其還是男子,她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但也是知道男子送女子發簪的含義的,大庭廣眾之下收下杜衍的簪子那還了得。

這麽一想,沈妙妙也能想到外面傳言的五花八門之處了,難怪自家大哥也要親自來確認了。

不是杜衍送的就好,沈繹瞇起眼眼,算他識相!

“那我就找個理由,幫你把這邀約推了,管他什麽解釋,我們一概不聽。”沈繹甚至已經想好了拒絕的畫面,定要在百官出玄正門的當口,眾人都擠在一處的時候,將他叫住。

沈妙妙轉念思慮後,突地狡黠一笑:“那倒不必,這一面我是可以見的。”

沈繹皺眉,望著她好心提醒:“這件事,父親母親還不知道呢,尤其是母親,你就是嘴巴抹了蜜,也不一定每次都奏效。”

沈妙妙也知,自己這禁足從一個月變成半個月,多少有鄭元英心疼她,見她待在素苑實在無聊。

自己要是一出門,就去見杜衍,只怕母親真的要打人了。

沈妙妙歪頭想了想,隨後轉向沈繹,認真的目光中滿是哀求:“大哥,我想出門逛逛嘛,不是杜衍,是別的理由也行,你幫我同母親說說。”

“別的理由都還好,只有見他這事,你是怎麽想的?”沈繹並不好糊弄,甚至暗暗給她擺明事實,“早朝散去,眾目睽睽下,他叫住我,卻是遞上一封信,你猜別的大人們會怎麽想?”

那些沒有邊兒的流言蜚語,對於沈妙妙來說倒是沒什麽,她笑道:“大哥,我倒是覺得,即便我和杜大人傳了些流言,那也比這流言的主角是趙伯希的好。”

她這麽一說,兩相對比,就是沈繹也覺得她的話有道理。

沈妙妙道:“我與他見上一面也沒什麽,話說開了,他不再糾纏,我也落得清靜。”

“杜衍信中,於我約在這月十五那日巳時德旺樓。”沈妙妙突然一笑,“我這就給他回一封信,麻煩大哥明日就幫我捎給他。”

沈繹皺著眉,顯然是不同意的。

沈妙妙道:“既然杜侍郎頗為有誠意,自然不會計較我換個時間地點。”

沈繹疑惑地望著她,沈妙妙美目流轉:“就換成未時於琳瑯記吧,正巧我這些時日在家憋得狠了,要好好逛一逛店鋪才行。”

見沈繹仍不解,沈妙妙樂呵呵地給自家大哥解釋:“京城裏的夫人娘子們,一般都得未時左右才有閑餘時間逛街逛鋪子呢。”

沈繹這才恍然,隨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改得好,妙妙果真主意多,放心,我一定要讓他當面拆信,必要一個回覆回來才行。”

沈家的大公子這會兒才解了氣,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

既然杜侍郎看不慣穿金戴銀的奢侈行徑,那必然要讓他杵在寶玉金釵堆中看個夠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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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被關在家中,足有近二十天沒有出過門的沈妙妙,終於坐上馬車,重新看到了外面花紅柳綠的大千世界。

但她的心情並沒有那麽喜悅,此刻坐在馬車中,瞪著鞭不離手的沈定,道:“你跟著父親從隴宗城回到京城裏,有沒有覺得自己發生了哪些變化?”

沈定原本已經準備好聽自家三姐的抱怨,沒成想突然來了個這樣意外的問題,開始仔細回憶審視自己近些日子的變化,最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不確定道:“怎麽,三姐,難道我最近胖了許多嗎?這也不能怪我,誰讓府裏的廚子做飯就是比那邊香呢,我多吃上幾碗飯也是很正常的。”

說著,他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每晚要多加半個時辰的練武時間,一定要恢覆讓他家三姐點頭的精神模樣才行。

沈妙妙淡漠地盯著他,戳破了他的幻想:“我是說,你回來之後怎麽就變成了我的尾巴,走到哪裏都要跟著。”

沈定大呼冤枉:“三姐,這分明是父親安排的,不然家裏哪能放心讓你這麽去見一個大男人,尤其還是那個杜衍。”

通過這幾日多方打聽,沈定也終於知道這個杜衍是何許人也了。

他雖對文人並沒有什麽偏見,但這個杜衍就不同了,他這幾日地位穩穩上升,幾乎已經快要追上鄧興賢和趙伯希,成為沈定心中並列討厭的男人之一了。

他的天賦才華,他的學富五車,他的忠君愛民,都和沈家和他三姐沒關系。

只有他的奏章,出自他杜衍之手,落在他三姐身上。

今日,他們就要去會會這個杜氏嫡子了。

沈定晃了晃手中的鞭子,沒辦法,總覺得手特別癢,今日是必要活動活動筋骨了。

那邊的沈妙妙似乎仍未釋懷,接著道:“你跟著我也就算了,馬車外面那一群家仆是怎麽回事,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全副武裝要去搶劫呢。”

沈定老神在在,安慰他家姐姐:“三姐,你知足吧,要是按母親的意思,非得讓父親去城防營調來一隊人護送你才行呢,畢竟她十分不同意這事呢。”

說起來,她今日能出得了門,確實多虧了父親沈成遠。

她從大哥那裏得了杜衍的回覆後,才將此事告訴了父母。

鄭元英當然極力反對再與杜衍有任何瓜葛,反倒是沈成遠望著自信冷靜的女兒沈思了半晌後道:“這事妙妙既然想要自己解決,就讓她去吧,那杜衍也並不是宵小之輩,如能解釋清楚,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省得整日被人拿出來指指點點。”

沈成遠一向寵女兒,鄭元英埋怨他:“你總是這樣,玉婉那時候你也讓她自己做主,現在到了妙妙,你還是任她胡鬧。”

“玉婉自己做主不也挺好,她現在家中和睦,日子美滿。”

夫妻倆拌了兩句嘴後,發現話題的方向不太對,於是沈成遠又將話題拉了回來:“妙妙同他說清楚,日後便再無瓜葛了。”

於是,就有了今日沈妙妙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如同游街一般,前去赴約。

沈妙妙在馬車中嘆了口氣:“哎,我們這般走到鄧家大門口,只怕要以為我們是來找麻煩的。”

沈定挑開車簾,朝外望了一眼天兒:“三姐,你赴約之前先去大姐那兒,時間還來得及嗎?”

“怎麽來不及,這才不過晌午,我們去大姐那裏坐坐,再去琳瑯記不是正好嗎?”她穩坐如常,笑著拍了下手中的正方形妝奩盒,“我可是做了一盒子的花釵啄針,一會兒菡兒見了指不定會有多高興呢,她上次讓我多給大姐做些簪子,這個小大人兒,自己明明也喜歡得緊。”

沈定一想到自己這個外甥女兒,也是點頭含笑:“這小丫頭太懂事啦,要是從小長在母親身邊,說不得能更活潑一些。”

姐弟二人的車馬吱吱呀呀朝著鄧府而去,到了鄧家氣勢恢宏的府門前,沈妙妙下了車,原本還想著門房說不得要嚇上一跳,別誤以為他們是來尋仇的。

誰知,鄧府的大門前早就亂做一團。

隱約有孩童的哭聲從叫喊與斥責聲中傳來,門房聚在一處,將大門口圍堵了起來,從他們的身影間,能看到一個小孩子正死命地掙紮哭喊著向外跑。

她原本梳的整齊的雙髻已經亂了,漂亮的衣裙被身後的婢女死命地拉扯著也變了形,一張軟糯可愛的小臉此刻布滿淚痕。

大人們的阻擋和拉扯猶如不可撼動的鐵壁與柵欄,但她還是不肯放棄地歪著身子伸手向外,嘴裏哭著道:“讓我出去,我要去找外祖母,我要去找舅舅,去找小姨……”

跟在沈妙妙身旁的碧翠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鄧菡。

沈妙妙在她的驚呼聲中杏眼圓睜,厲聲喝道:“你們在幹什麽!還不給我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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