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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歙州?十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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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歙州?十月 (3)

以震懾別人的家世背景,帶給我們的,又是什麽呢?

不是鐘鳴鼎食與舒適安逸的生活,而是支離破碎和顛沛流離的歲月。

物極必反,榮寵的背後,就是芒刺。

姑婆蕭淑妃在宮闈中慘死的時候,我年紀尚幼,只記得那個時候,母親總會抱著我說,許家的好日子,怕是要過到頭了。

我是許家最小的女兒,從小是被全家人寵著疼著的,這樣的話我很難理解。

因為姑婆的關系,父親被貶下宰相一職,從前門庭若市的許府,變得門可羅雀。

貶職之後,父親的薪金驟減,家裏的日子開始漸漸艱難。

而那是我的長兄已經年及弱冠,他自小便很得姑婆的喜愛,自是受不了姑婆被人害死害死還死得那樣的的淒慘。

很快,他便做出了一件令全家都感到意外並讓大禍徹徹底底的降臨許家的事。

他買通了人手去謀害魏國夫人尚未進宮的一雙兒女。

只可惜,事情沒有成功,反倒讓李義府抓到了把柄。

李義府與許敬宗二人在天後面前煽風點火,終於,天後處死了長兄,流放了我們全家。

在前去嶺南的路上,我與母親和父親走散,母親的身子本就孱弱,在離開了父親之後,終於倒在了流放的荒涼的道路上。

原本好端端的一個家,竟然只剩下了我一個尚不滿十歲的女孩兒,我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只守著母親的已經冰冷的身體,嚎啕大哭。

直到有一個人救下了我。

那是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婦人。那上好的衣料,繁覆的花樣,精細的做工,也只有父親身居宰相之位時我們家的人才穿的起的。

那貴婦只問我,她可以替我厚葬我的母親,但前提是我要到她家去給她當丫鬟,我跟不跟她走?

我還能去哪兒呢?

天下之大,早已經沒有了我的家,甚至沒有我容身之處。

況且,憑我一個孤女,又怎能讓母親入土為安呢?

擦幹了眼淚,我對她說,我去,但我不想當丫鬟,我想學本領,我要報仇。

那女子並沒有反駁我,只是仰天大笑,笑夠了,又彎下腰來摸我的頭,小丫頭,有意思,好,那本夫人就成全了你,等你跟我回了山莊,你就是我小女兒的伴讀!

就這樣,她幫我厚葬了母親之後,我跟她回到了她的家,那個叫做歸鴻山莊的地方。

我才知道,這家的主人,姓司馬,而救我的這個貴婦人,這是這個山莊的女主人,名喚宇文清月。

而我陪伴的,則是這個家的三小姐,司馬詩袖。

在這家主人司馬文爵盤問我的身世的時候,我將我家的一切,悉數告訴了他,我發覺,他的眼裏,閃過一抹流光,雖然當時我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但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明白,我的身世,無疑是他可以利用的一個絕好的身世。

初到歸鴻山莊的幾年,我活的並不辛苦,每天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研習武功;山莊裏的所有人也都對我很好,儼然我是這裏的四小姐一般。

我以為,這裏真的將成為我以後的一個家,讓我依靠一生的地方。

卻不想我還是涉世太淺,不明白有些笑臉的背後,則是利用,更沒有想到,待我如親生父親的司馬文爵,居然是這樣一個笑裏藏刀的人。

就這樣平淡的過了六年,我見到了一個改變了我一生命運的人。

那一一個比我略大的女子,司馬文爵告訴我,她是我的表姐。

開始的時候我還不信,可是當她拿出了蘭陵蕭氏一族的族牌時,我信了,而且我突然明白,眼前的表姐與我一樣,是肩負著蕭氏家族血海深仇的女子。

而我們,面對的是一條沒有溫暖、沒有親情,只有血腥和殺戮的漫長的路。但是,我們已經站在了路口,就容不得我們反悔,容不得我們有絲毫的猶豫。

哪怕,這條路,並不正確。

就這樣,我陪同表姐來到了司馬文爵組建的白衣堂,陪她一起完成覆仇的大計。

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為了所有我死去的親人,讓我做什麽,我都在所不惜了。

表姐決定反水脫離司馬文爵的掌控之時,亦是我,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堅定地站在她的身側支持著她,並且幫她完成對白衣堂內司馬家的死士的悄無聲息的清洗,盡管我知道這樣做的風險太大,可我支持她,因為我害怕這個世界上我最後的親人也離我而去。

每日的刀頭舔血,早已經讓那個當初守著母親的冰冷的身體嚎啕大哭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被鮮血所麻痹了的早已經連怕為何物都不知道了的少女。

直到我接到了踏上覆仇之路以來最艱巨的一個任務。

去狄仁傑身邊,做臥底,這無疑是所有白衣堂臥底中,最難做的一個。

但起初我並沒有覺得這個任務有什麽艱巨,因為我的實力,做臥底,只是小事一樁。

我卻終究低估了兩個字的力量,那就是,溫暖。

我在牟平的大街上導演了那樣一出孤女被惡霸追趕的戲碼,為了這個戲碼順利的演下去,讓我的身份得以很好的隱藏,我甚至不惜犧牲了一個刺史的親弟弟。

我每日在花園裏的逗留,不僅僅是為了聽荊棘鳥的歌唱,更是為了跟花園裏的花匠傳遞消息,那花匠,也是白衣堂的細作。

我故意把自己的行蹤變得若即若離,只為了讓如燕懷疑我,跟蹤我,從而把她引入我事先設好的埋伏。

我所做的一切都天衣無縫,最終成功的把狄如燕引到了蓬山雲谷。

可是我終究,輸給了我自己的心。

盡管一再的告誡自己不能那樣,可是我實在無法控制自己貪戀那份溫暖的心。

曾經我以為,相互扶持哪怕是做錯事,那也是親情。

可是如燕姐用自己的善良和熱情告訴了我,只要真心對待,沒有血緣關系,也可以由親情可言。

在大戰到來之前,我發覺了表姐與往昔的不同,我知道,那不是表姐,表姐已經預感到了危險的所在,選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而白衣堂的一切,包括我這個與她有著血緣關系、對她不離不棄的表妹,都成為了沖鋒陷陣的馬前卒。

表姐啊表姐,你讓我情何以堪?

這個

時侯,素來血濃於水的親情,竟然成了笑話,比鏡中月水中花更加不堪一擊。

既如此,表姐,便讓我來回報你對我的無情吧。

既如此,如燕姐,便讓我來回報你給我的溫暖吧。

許若襟做事,從來只為自己的心。

所以,我給李元芳送去了白衣堂的機關分布圖。

所以,我在假表姐拔刀刺向如燕姐的時候,擋在了她的身前。

彌留之際,我聽見如燕姐的聲音,她叫我好妹子,她說,不許我死。

我原以為如燕姐一輩子也不會再原諒我了,可在此時,親口聽到她還承認我是妹妹,我突然覺得,我做的,值了,哪怕馬上就死。

我拼勁最後一點力氣告訴她,北鬥隱現墨硯裏,斜倚衡山魚雁中,那是有關於歸鴻山莊我所知道的最有價值的信息。

爹、娘、哥哥,襟兒來陪你們了,我再也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紛亂人間,最好,再也不見。

番外 尹燕雲衫篇

《尹燕雲衫篇︰癡心一片實難訴,曾有佳人淚傾城》

流光易逝轉瞬過千年

竟讓我思緒蹁躚

菱花鏡映不出幸福的嬌顏

彈指間親難喚

曾有過鐘鳴鼎食不覆還

難忘卻你把我的青絲綰

還記得你要我心心念念

卻讓我夢碎心寒

君可知曾有佳人為你言笑晏晏

承諾愛直到人化作煙

君可知曾有佳人為你落淚傾城

夢醒後心苦若黃連

君可知曾有佳人為你言笑晏晏

承諾愛直到人化作煙

君可知曾有佳人為你落淚傾城

夢醒後心苦若黃連

轉瞬千年只有那青燈陪伴

“雲衫姐,你這是何必?”

我聽見如燕在我的身後嚎啕大哭的聲音。

我知道,我的決定,她很難理解。

也許,我的決定,只有曾經在白衣堂的姐妹們才會理解吧,只因為,在白衣堂的每一個人,都有情非得已的苦衷。

更何況,我在白衣堂,武功排名第一。

曾記得有人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可恨的人吧,同時也可憐到了極點,到了可悲的程度。

只可惜的是,縱然全世界都能理解我的苦,那我真心實意對待的你,卻從來視我的一片真心如無物。

是啊,我終是太傻,所以最後,自己釀成的苦酒,只能自己來喝。

愛情,對於女人來說,從來都是一泓最美的毒藥,而每個陷在愛情裏的女人,都是那樣愚蠢,明知是鳩酒,卻也要毫不猶豫的以最美的姿態飲下它。

只因為愛了,並且,愛得太深,愛得太癡。

就猶如執念一般。

我曾經以為,我生來就是註定錦衣玉食的,雖然不是生在皇室,但是家中榮耀的光環足矣讓我這一生衣食無憂。

畢竟,我的外祖父,是程知節,是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而我的母親,又是外祖父最疼愛的女兒。

而父親,又是狀元。

可是,總有一句話叫作天有不測風雲。

外祖父去世,雖是善終,雖然次舅為駙馬都尉,三舅為朝廷要員,可家裏的光景,確實不再如從前。

可我不會猜到,原來禍及我家真正的根源,也是一個“情”字。

在我小的時候曾經聽聞父親一次喝醉了酒之後與母親的爭執,當時身為狀元的父親盡失氣度,質問母親,究竟是愛晉王還是愛自己。

晉王,我默念這個名字,年幼的我卻不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大唐帝國的天子,是高宗天皇。

我曾經一度認為這不過是那次父親的酒後失言罷了,畢竟從那以後,我曾經打聽過太多母親與高宗天皇的關系,可是,卻沒有探聽出絲毫。

直到外祖父去世的第二年,災難降臨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真的是空穴來風必有因,而我探查不到這因,便是因為,這內中的緣由,早就是外祖父定下的,程家最大的禁忌。

而這場家變的始作俑者,便是天後,也就是現在的皇帝,曾經的武媚娘。

原來,母親真的曾經愛過高宗天皇。

原來,高宗天皇心裏一直最愛的人,就是我的母親。

宮中聖寵一時的蕭淑妃得寵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她生得像極了母親,否則蘭陵雖然貴為大族,但終究是邊遠地區的氏族,這樣的出身,是無論也等不上淑妃這樣位於四妃第二位的位置的。

而母親終究沒有嫁給高宗天皇的原因,便是因為程家,樹大招風。

次舅娶了太宗皇帝的女兒成了駙馬都尉,三舅手裏掌握著整個長安城的兵馬,太宗皇帝是一世梟雄,又怎麽能不忌憚程家的勢力,又怎麽可能再封母親為王妃?

便因為這顯赫的家世和這份愛情之間太多太多的利害關系,母親與天皇,才終究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太宗皇帝,為了徹底斷了天皇那癡心,便下旨把母親賜給了當年的新科狀元,也就是我的父親。

而後,才有了蕭氏作為我母親的替身嫁入太子府為良娣,在天皇即位以後被封為淑妃。

只是,當今聖上連作為替身的蕭淑妃尚且不能放過,又如何能放過本就是天皇依舊心心念念著的我的母親?

外祖父兵敗,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而已,過去了那麽多年,卻又要被當作導火索推到臺面上來。

而母親與天皇的那一段舊情,終究,是讓曾經顯赫一時的程家,灰飛煙滅。

在外祖父曾經在朝堂上風光無限的時候,曾經有很多人拜作他的門生,其中,日後發展的最為出色的,便是後來曾任戶部尚書的鄭昌。

而我童年所見過的的最多的官員,便是鄭昌,不是那個時候登門拜訪的官員太少,而是外祖父認為我不過是一個女孩子,女孩子接觸太多朝中官員,將來牝雞司晨終究是不是什麽太好的事情,更何況,外祖父是反武老臣,對女子攝政,早已經是頗為忌憚。

可鄭昌不同,我認識他,是因為他的佷子,鄭示忠。

示忠並不是長得俊美到舉世無雙的男子,可他如此的愛笑,那笑容,竟如春日的和風一般讓人感到溫暖,溫暖了我的同時,也讓我第一次明白了一個詞的含義,那就是情竇初開。

那時候,示忠也對我好到了極點,我出生於富貴人家,自然有幾分小姐脾氣,可他任憑我胡鬧,也依然包容著我,哪怕他也是官宦人家的獨苗少爺。

在我犯了錯要被外祖父責打的時候,也總是他站出來替我攬下一切懲罰,哪怕外祖父從來不會因為他是別人家的孩子而對他免去責難。

那個時候的我以為,這便是愛,兩情相悅,兩心相許,不離不棄。

我以為,我日後定會是鄭尹燕氏,是他的妻,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的妻。

直到那場家變。

那場家變中母親自盡,父親殉情,而外祖父已經過世,我就真真正正的,成了孤女。

但那是我渾然不覺,因為我知道,我還有他,我有示忠啊!

我懷揣著信物來到鄭府的時候,因為鄭大人身體不好,示忠儼然已經成了鄭府說一不二的主心骨。

我懇請他讓我與他盡快完婚,可他卻說,他想給我他所能給的最大的幸福,所以不居三品,就絕無臉面迎娶我。

我知道他的野心從來不小,也在為他對我的一片深情感動著,我幼稚的以為,他對我的愛,就如同天皇對我母親的愛,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日漸消退,只會如同酒釀一般,時間越久,越醇,越刻骨銘心。

既是他如此愛我,我又怎能讓他一個人挑起這副重擔?

於是為了幫他,我來到了牟平的醉花樓當舞女,初時,是賣藝不賣身,我只以為,是為了他在官場上的打點逢迎,只要為了他好,我在所不惜。

後來,我加入了白衣堂,只因為他說,他擔負著查一樁通敵賣國案件的幕後註釋,需要臥底,而白衣堂,便是他聯絡的訓練臥底的地方。

在白衣堂,我憑借著外祖父和母親傳授的武功基礎,加上愛情作為動力,我漸漸的,成為了白衣堂武功排名第一的殺手。

再後來,他說牟平縣令龍驚文便是通敵賣國組織重要的成員,要我不惜一切代價接近他,從他口中探聽消息,哪怕是委身也要在所不惜。

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為了做什麽,不管要我付出了什麽,我都心甘情願,因著我愛他,因著我信他。

盡管我是讀者《列女傳》長大的女子,卻在面對情這一字的時候,甘願飛蛾撲火,把除我所愛的人之外的一切都拋在腦後置之不顧。

直到那一夜他想毒死我的時候。

直到那時,我才覺出我的傻來,我於他,本來就是一枚棋子,不是麽?

年少的時候,他百般的寵著我,因為我是位高權重的程知節最寵愛的外孫女,因為我是狀元尹燕成的獨女,這兩層關系,無論打通了哪一層,都可以在仕途上大大前進,更何況,倘若兩條關系都打通,便是在文武兩項都有了發展,都有了後臺,而那時的我,正是打通這兩層關系最好的樞紐啊。

家變之後,原來所存在著的樞紐地位再難覆返,我能有的利用的價值,我是我的伶俐,我的武功基礎,還有,我的貞操。

而在他不再需要我了的時候,就理所當然的被他棄如敝屣。

就如他所說的,在我幹幹凈凈的時候尚且都沒有娶我過門,如今我都已經是殘花敗柳,他還會娶我嗎?

聞聽此言的時候,我的心仿如滴血一般。

真的很想問他,我是殘花敗柳,又是為了誰?

可我不能問,因為,殘花敗柳,不過是他拋棄我的一個借口,他想要拋棄我,其實已經不需要任何借口了,所以,我寧願讓他留給我這樣一個借口,來麻痹自己,他不是不愛我,只是我已經不幹不凈,不在配得上他而已。

我曾以為,他對我的愛,就如同天皇對我母親的愛,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日漸消退,只會如同酒釀一般,時間越久,越醇,越刻骨銘心。

卻不想,他其實,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他的眼裏,只有金錢和地位。

更何況,就算他愛過了我,就如天皇愛過了母親,最終,不也是讓母親落得了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麽?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其實這麽多年,我的良知一直在告訴自己,我所做的,都是在為害黎民和社稷,可是我的癡情,卻讓我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犯下的罪孽。

如今愛已經煙滅灰飛了,只有恨了,我能選擇的,只有救贖。

從那一刻起,我活著,不再為了鄭示忠的妻的身份,而是為了尹燕雲衫這個只屬於我自己的我自己。

我帶領狄公攻破了白衣堂,粉碎了示忠的陰謀,救出了如燕,可當一切都真的塵埃落定的時候,我驀然發現,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隨談我可以跟隨在狄公身邊,可我卻發現,那裏,並不屬於我。

倏爾想起年幼的時候曾經對示忠說過的話︰

有你的地方,就是吾心歸處。

現在,你不愛了,你不在了,我心不知何處去了,我的心就如死灰了。

那麽,便讓青燈冷月伴著我,了此餘生吧。

世上再也沒有了尹燕雲衫這樣一個癡情又執念的女子,有的,只是一個看破了紅塵皈依了佛門的女子,法號靜塵。

靜溺於紅塵。

第三 十 二章 恰似歸鴻

旦日。

李元芳醒來的時候,如燕正在對鏡梳妝。光潔如玉的臉龐透著淺淺的紅暈,因帶著初為人婦的喜悅而更增麗色。李元芳癡癡地望著眼前的佳人,她從蛇靈中刀頭舔血的女殺手,到相府中聰明靈巧的大家閨秀,再到今日已是不讓須眉的將軍夫人,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分都因為他而與危險相隨。

“元芳,你想什麽呢?”如燕從鏡中看到李元芳呆呆的發楞,不禁好奇的問道。

“哦,沒什麽,我在看你。”李元芳突然回過神兒來,答非所問。

“看我?我有什麽好看?以後你天天看,就怕是要看膩了。好了,快點兒梳洗吧,一會兒按禮節還得回門兒拜高堂呢!”如燕嬌嗔的說道。

二堂之中,涼風習習。

狄仁傑呷了一口茶,想到失蹤的硯店老板,心裏陡增幾分不安。

這時,忽爾推開的門帶著輕快和沈穩兩種腳步聲,火紅的裙衫和赤色的袍服進入二堂--正是如燕和李元芳。

“如燕拜見叔父!”如燕玉唇輕啟,字字珠璣。

“元芳拜見叔……叔大人。”

李元芳卻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從著如燕,他理應叫狄仁傑一聲“叔父”,可多年來叫“大人”的習慣卻是實在難以改口,一時慌亂,竟把這兩個稱呼雜揉到了一處。

“哈哈哈哈……”狄仁傑不禁笑出聲來,跪在李元芳旁邊的如燕也忍不住掩口而笑。

“元芳啊,你跟著如燕叫叔父肯定不習慣,以後就還叫大人吧!”

“大人,您在想什麽?昨日的民婦報官之案解決了麽?”

“元芳如燕,你們先起來,別一直跪在那兒。”

“嗯。”

“你們還記不記得幾日前我所分析的歙州集不正常之處,特別是各家硯店老板的種種不正常表現?”

“是啊叔父,當時我還問他們換人豈不是會自露馬腳呢!哦,叔父,您的意思是,這些前來報官的民婦們的丈夫,就是在歙州集被換掉的?”

“難道不是嗎?就算我們僅從時間上來推斷,這也應該是吻合的。據薛氏所說,他的丈夫金忠元是在十日前失蹤的,而我們去歙州集正是在九天前,也就從側面證明了失蹤之人正是我們所懷疑的硯店老板。”

“那大人,為什麽歙州刺史府對這種失蹤人口的大事竟然不予以答覆?這個桑占平倒底在搞什麽鬼?要我說,他肯定有問題。”

“這個問題問得好……元芳啊,咱們早就斷言過,這個桑占平是個很耐人尋味的人物,他的身上隱藏著某種見不得人的秘密。第一個疑點就是,為什麽衙門不接這個案子?可能是刺史府中的某個人,當然,也可能就是桑占平,知道一些有關於這個案子的內幕,不想讓這些硯店老板被找到,至少是,不想讓他們這麽快被找到。這第二個疑點就是,你們有沒有覺得,那些民婦闖進宅院告狀這件事,有一點奇怪?她們是怎麽知道昨日你們成親,又是怎麽知道全歙州的官員都會來呢?這些官場往來平民百姓應該是不會知道的啊!還有第三個疑點,如果說桑占平隱藏在刺史府,真實身份是對手的眼線,那麽就有一點說不通,為什麽他會送一方七星硯為聘禮?我們都知道,這個案子,硯臺就算不是核心,也至少是一條重要的線索,而且是把矛頭直指對方的重要線索,他這樣做,豈不是自己暴露身份?”

“大人,民婦們知道昨日全歙州官員來我和如燕慶婚,會不會是有人告訴她們的。”

“除了他人告訴,她們沒有任何渠道得知這件事。然而到底是什麽人要告訴她們的,他又是出於什麽樣的動機去告訴她們這件事?”

“這……”李元芳和如燕都楞住了,他們也一時想不通到底是誰會為這什麽樣的目的行此舉動。

“這樣吧……元芳如燕,你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換套衣服,咱們去微服會會這個桑占平。”

“啊?叔父,我也去啊,這……我現在都嫁人了,是不是不太合適啊?”如燕的臉又紅了,還偷著瞟了一眼李元芳。

“就因為嫁人了才更合適呢,以前你的身份是相府小姐,現在你不光是元芳的夫人,還有了禦封的官餃,別忘了,你可是正三品的誥命夫人。”狄仁傑笑答道。

“李將軍、小姐,早膳小的已經送到親房去了卻發現你們不在,找了一圈才在這兒找到你們!”狄春走進來道。

“狄春,你這小廝甚是無禮,真真是枉了我平日的教導。”狄仁傑板起了臉。

“老爺,小的又哪兒做錯了?”

“你說如燕都已經出嫁了,你怎麽還稱她為小姐?下回記著,得改口叫‘李夫人’,記住沒有?”

“叔父……我沒出嫁的時候你就天天拿我們倆開玩笑,怎麽現在我都出嫁了,您還是變著法的開玩笑!”如燕氣得跺起了腳︰“狄春,你別聽叔父的,下回還是叫小姐吧,就像我們的李大將軍不習慣叫叔父一樣,你們要是管我叫‘李夫人’,我也會不習慣的。”

“好了如燕,快去吃飯吧,一會我大人該等急了!”

“嗯!”任憑如燕平日裏作用伶牙俐齒,此時卻像小鳥依人一樣靠在李元芳身邊與他相攜回房。

背影後面,狄仁傑和狄春都笑了。

不多時,狄、燕、芳三人已來至歙州刺史府。

“我等是桑大人的朋友,今日到府拜訪。”

一盞茶的功夫後,桑占平迎了出來︰“閣老、大將軍光降,令刺史府蓬蓽生輝啊!”然後指著如燕問︰“這位是……”

“這是拙荊?狄氏如燕。”李元芳有條不紊的答道︰“桑大人不必客套,元芳和大人今日來此非為官場之事,乃是因為昨日本將成親,歙州刺史府眾位僚屬應邀,本將今日特來道謝,不然,也就不會攜拙荊來此了。

“妾身狄氏見過桑大人,大人萬福。”縱然如燕不習慣這些禮儀,但是作為將軍夫人,她也不能給元芳拆臺。

“將軍夫人真是花容月貌、蕙質蘭心,確是與將軍門當戶對、比翼齊飛啊!”桑占平溢美道。

“喲,卑職真是糊塗,竟然讓三位站在門口,這樣吧,閣老、將軍、夫人請二堂奉茶。”

歙州刺史府二堂。

“桑大人啊,本閣原以為是在歙州小住一些時日就走呢,可現在聖上下旨為將軍和家佷賜婚,怕是要在這兒多住些時日了。既然如此,本閣也想多結交一些在歙州地方上有些名氣的人物,不知桑大人可願為我推薦幾位。”

“閣老有所不知,在歙州最有名氣的應該就是城北的歸鴻山莊了,歸鴻山莊在歙州應該已經有了幾百年歷史了,相傳是為晉朝皇世後人所建,現在的莊主是晉武帝的二十二代孫司馬文爵。”

“司馬文爵?”

“怎麽閣老,難道您知道此人?”

“哦,不,你接著說。”

“然而歸鴻山莊卻一直罩著一股神秘的面紗,想進入山莊必須提前下書至莊外的銅獸口中,得到覆信方可前往,如若是貿然進莊的話,必是死無葬身之地。”李元芳和如燕所到這兒,都驚奇的睜大了眼楮。

“哦?這倒是奇事一件。那還有呢?”

“其他的,就沒有什麽了,歙州雖然物阜民豐,但是有名氣的人物卻是屈指可數,讓閣老見笑了。”

“無妨無妨,這又不是占平的錯。也罷,本閣回府就下書,我倒要看看這個歸鴻山莊有什麽蹊巧。這樣吧,本閣看桑大人也是政務繁忙,就不多叨擾了。”

“我送閣老、將軍和夫人。”

“不必了,多謝桑大人。”李元芳替狄仁傑應道。

狄宅二堂。

“大人,這司馬文爵,應該與您是舊相識吧!”李元芳問道。

“也不能說是舊時相識,只是,這個名字,在三十年前的朝廷中,那可是人盡皆知啊!”狄仁傑感慨道︰“想不到時隔三十年,竟然在歙州又聽到了這個名字。”

“那這個司馬文爵又是因何在朝中名聲鵲起呢?”

“這個司馬文爵早年是高宗皇帝的侍讀,當時高宗皇帝還是太子,他就因為聰穎而頗受太宗皇帝賞識,高宗皇帝登基後任他為吏部侍郎。後來蟒氏,也就是王皇後與陛下爭寵,司馬文爵為陛下羅織了一大批王皇後性格上的弱點,為陛下登上後位立了大功。然而在陛下登基後,此人卻莫名其妙的留書辭官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聽說過他究竟在何處。再後來進行朝廷中的老人大都離開了,於是大家就漸漸地淡忘了。真想不到,此人居然是晉武帝的後代,還經營著如此龐大的勢力。”

“那,叔父,我們下一步怎麽辦?”

“下書,我倒要會會這歸鴻莊主。”

“那叔父我們要不要寫上真實身份呢?”

“當然,只有這樣方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狄仁傑撚須答道。

歸鴻大堂。

“啟稟老爺,適才在銅獸口中下書一封。”說話的人是歸鴻山莊的管家池貴。

“哦?是誰人有這個膽量?把信呈上來!”司馬文爵打開信,狄仁傑剛勁的字跡映入眼簾。

“果然是狄仁傑,他終於沈不住氣了。怪哉……他來歙州不足半月,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歸鴻山莊?難道是聖上……”

“老爺,恕小的直言,會不會是……”

“是什麽?”

“咱們山莊裏面有內奸?”

“池貴,這個狗奴才,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居然敢質疑起老爺的治莊來了,是不是平日黃湯給灌昏了?”六夫人秋蓮走入堂中,邊走邊如斯斥道。

“池貴參拜六夫人,望老爺、夫人恕小的濫言之罪。”

“這樣吧,池貴,你照老規矩部署下去,讓他們在這歸鴻山莊好好游上一遭,然後,讓他們有去無回。

“小的明白。”

“別望了把回函送至狄宅。”

第三 十 三章 化險為夷

次日,狄宅。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響起。

狄春前來開門,見一陌生男子立於門外,不由驚了一驚道︰“你是……”。

“歸鴻山莊管家池貴,奉家主之命特引狄閣老、李將軍、如燕小姐前赴山莊,煩勞通稟。”

“老爺--”狄春跑進狄公房中,“歸鴻山莊管家正在院中等後,可是他只說讓您、李將軍和小姐前去。”

“大人,這……這太危險了,你沒有武功,還是別去了。”李元芳擔憂道。

“元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說,不是還有你們呢嗎?走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歸鴻山莊,空氣中都彌漫著迎客的氣息,但這其中所蘊含的殺氣,卻是不言自明。

靈袖坐在梳妝鏡前,淡淡地描著柳眉,靜靜地搽著水粉。她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那個朦朧的背影很快就會變得真實。然而她也知道即便就在眼前,也如泡沫幻影,一切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她甚至琢磨不透這一切是喜還是悲。

狄仁傑一行在池貴的帶領下來到了歸鴻山莊,山莊的豪華氣派和詭異莫測,遠非當年黑衣社的荒山古堡能及。池貴扭動了駝鈴,山莊的石門緩緩開啟,三人隨著他來到了歸鴻大堂。

“草民司馬文爵,參見狄閣老、李將軍、將軍夫人。”

“狄某冒然叨擾,已是於心不安,豈敢受侍郎大人如此大禮?”

“閣老玩笑了,文爵早在二十餘年前就退出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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