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2章九十三

關燈
第92章 九十三

下午宮女在寢殿裏上下忙碌,清掃拂塵更換被褥。我卻覺得腹痛不止,像有數股熱流在下腹橫沖直撞。我數了數日子發現葵水早了十幾天,自生完了阿念日子總是不準,而且每次都疼痛難止,這一次卻是來勢洶洶較以往更甚。我趴在床榻上,疼得渾身顫抖,見狀紫諾熬了姜糖湯端來,我喝下去感覺好了些,只是偶爾難以隱忍。

暮色將沈,我將流淌著露水的玉蘭花插入羊脂凝玉花瓶中,紫諾望著我怔楞出神的樣子,撲哧一聲笑道:“人道仙花旖旎解語,秦王殿下有了夫人這朵解語花,何須這些紅塵胭脂俗物。”

被我瞪了一眼,她吐了吐舌頭訕訕地跑出去傳膳。

霭霧沈沈,星軌瑩亮,卻是月缺的預兆。人道雲易散,月頻圓。豈止雲散了便聚,而月缺了難圓。今夜塵光初散,心裏卻總是不安多過其他,隱隱有種忐忑情懷。

我將雙手緊扣,不停地安慰自己,所有的艱難險阻都已過去,誠如阿若所說撥開雲霧見天明,自此之後我們之間只有浩夕相對,此生靜好,永也不會厭倦。

身後瓷盤碰撞清靈靈的聲音傳來,紫諾道:“夫人用膳吧。”見我搖頭,她倒也不勉強,只是命人將珍饈佳肴撤了放在南殿用暖爐煨著。

我叫住她,問道:“今日之事可有告知房玄齡大人?”

紫諾頜首道:“奴婢已如實相告,大人立馬審問了雪蕪姑娘,她供認不諱。房大人已命人釋放了蕭公子,備好了文書只等殿下回來據實相告。”

我滿意地點頭,溫言道:“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紫諾謙卑低頭,字句清晰道:“為夫人效勞是奴婢的本份。”

我含笑應了聲擺了擺手她便下去了。

﹡__﹡__﹡

偌大的宮殿裏又只剩下了我一人,滿室芳香縈繞,落入心田中卻好似少了些什麽。我抱著腿在繡塌上坐著,將下頜抵在膝蓋上,骨頭的棱角咯得下頜肌膚陣陣生疼,卻又好似不饜足地移來觸去,世民,世民……心中落滿了他的影子,充盈渥實得好像再也裝不進其他。

月色悄然穿過窗欞,在床前投下或明或暗幾道影子。我竟這樣無聲無息地睡著了,夢中有琴音淙淙,潺湲流水美若仙境。

柳絳如絲綢緩慢垂下,迎著風飛上我的鼻翼,那黏粘的柳絮像個調皮的孩子在鼻翼上碾來碾去。我不滿地伸手去抓,手心裏溫暖充渥,熱得我心緒盎然,猛然反應過來什麽似得一下睜開眼睛。

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龐近在眼前,披著月光的溫潤,有著不盡真實的輪廓。

我睡眼惺忪地垂眸望了眼自己手中世民的手掌,心緒流轉如波,卻在動作之後,穩穩撞進他的懷裏,蹭著柔滑流順的錦緞,勾起他的脖子。

“瑤兒。”他的聲音略帶沙啞,像是久經奔波的疲累,我將頭探回來,眨了眨眼甜甜笑道:“累嗎?”

他沒有回答,一雙眼眸如沈鶩般幽深緊緊盯著我仿佛在探尋著什麽。我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伸手去逗弄他的臉卻在半空中被抓住力道微緊,骨骼相錯,視線凝深如舊。

“怎麽了?”我有些不自然地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他放開我的手從臥榻上起身,逆著月光在案桌前坐下,上面擺放了一盞葵花翠玉酒壺,拿起斟滿酒鼎,兀自仰頭喝下。

這樣的場景與設想自是千差百異,縱然世民沒有沖上來將我抱在懷裏轉上幾個圈,也斷不該是現在這等詭異的場景。我輕咳了幾聲,試圖打破眼前著尷尬的氛圍,他卻先開了口,依舊沒有什麽溫度:“聽房玄齡說案子已經審結?”

我按捺下心中忐忑,裝作雀躍道:“是呀,總算告一段落了。”

他點頭,手指摸索著上面的白玉扳指,仿若在沈思些什麽。紫金束冠將燭光折入眼中,亮彩熠熠如幽生輝。耀得眼眸一瞬灼刺睜不開。

燭光迷蒙中他已回過了頭,指了指對面:“過來坐。”

我慢慢地起身,碎步挪了過去,在案桌對面斟酌著詞句不安地問道:“世民,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他點了點頭,依然不肯對我稍假辭色,我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道:“那……可不可以讓我先說。”他望了我一眼,未加言語已是默認。

“韋曦一案你已經知道原委,我想此事定是裴寂替太子在謀劃,若要將東宮牽扯進來陛下必不會坐視不理。倒不如說動雪蕪咬住裴寂不放,加以暗示你已是得饒人處在息事寧人,陛下睿智定然明白話外之意。到時候為保太子名譽他定然會以貶謫裴寂息眾怒。即便不能讓你立刻得償所願,也是砍了太子在朝堂之上的左膀右臂,於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但倘若要深究,只怕到頭來會錯失一鼓作氣的良機,讓他們有了防備。”

他平靜地聽我把話說完,自己提壺,將冷酒斟上一杯,慢慢飲盡,目光凝註在我臉上,不溫不涼,“你想得很周到,縝密,是你一貫的作風。”

我被他幾句聽上去漫不經心的話說得胳膊發寒,冷涔之意更甚,卻又不想顧忌,一股腦說完。便繼續道:“但這樣一來會有一個弊端,那就是若不能公開嚴懲殺害韋曦的兇殺,只怕難安洛陽權貴之心。但這並不是不可以解決,韋曦死後韋家子息單薄嫡出子嗣便只剩下阿若一個孤女,若能好好安置她,也可作安撫之意。”

“那要如何安置?”他漫不經心地斟酒,再飲,好像聽著我的話在欣賞一闋樂曲。

我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陛下既將洛陽事宜交予你全權負責,稍有差池便可授人以柄。眼下倒有個兩全之計,即可安撫洛陽不平的人心,也可暗中擴充你麾下勢力而令旁人無法說三道四。”手指緊緊扣在桌角上壓抑著內心的顫抖,道:“阿若傾慕世民已久,她出身名門又貌美,性情也好……”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正以冰冷的視線劃過我的臉龐,寸寸如削,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你們也挺般配,可以說得上是天作之合,如此一來那些亂如麻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在他利刃般的目光下勉強將這些話說完,便垂下睫宇,不敢再看他。

周圍靜得可怕,落羽墜地都可聞,只有燭油垂落燈柱的聲音響在耳畔。過了半晌,他開口,卻語帶笑意:“這便是你選得兩全之計?”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緊咬著下唇,嬌嫩的血肉在森白齒下充血欲滴。

“我怎麽從前沒有看出來,憶瑤的心胸如此開闊,開闊到……”他似是在對面自嘲地笑了笑:“能將別的女人送入自己夫君的懷中。”

指甲嵌入指肉中極為鋒利的疼痛,我終究無法安之如素,卻覺腹部一陣郁痛,手緊捂住那裏擡眸看來,眼前波光蕩漾:“世民,我也不想這樣,可這是最好的辦法,你自己心裏也很清楚,不是嗎?”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我的下頜,身體微微傾過來,眼角含著冰冷的笑紋:“你也不想?你憑什麽認為我會不想,本王樂意之極還要多謝夫人成人之美。我在回來的路上就在想,你究竟跟別人有什麽不一樣,女人其實都一樣。”

腹部痙攣更甚,絞痛似乎難以忍耐,我的額上冒出幾點汗珠茫然失措地看他,說話都好像能咬到舌頭:“世民,你為什麽要這樣跟我說話,你知道不知道,這些日子我真得很想你。”

“想我?”他冷嘲地笑了笑:“你是想我,還是想著如何將我推上那巔峰之尊,好滿足你的虛榮你的野心。還是說,如果有一個人比我更有希望收納四海問鼎天下,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

一股氣只往胸前冒,我猛地揮掉他的手,他倒也不勉強後退起身倒退了幾步,沈凝地看著我。我剛張開嘴只覺有股冷氣自口中直沈入腹中,那股絞痛似要翻江倒海。我緊捂著腹部,掙紮著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恍然想起紫諾曾向我提起過什缽苾曾邀世民到兩軍交戰的紫霞關單獨詳談,心中那可怖的猜測愈演愈濃,卻不敢先出說口。

憔悴的樣子映入他的眸中,激起了微薄的漣漪,他面上森寒弱了些,但聲音仍然緊繃:“瑤兒,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實話,在長安你嫁入秦王府之後還和什麽人有過來往?將你的苦衷說出來,不管是什麽人,我都可以原諒。”

握著腹部的手漸漸絞緊,我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跌入冰窖中,連手指都是冰雕得。身體顫了顫,“沒有……”一聲驚叫,話音尚未落定我已被他拽至眼前,我們的胸膛緊貼彼此的心跳觸手可及,我能感覺那疾速而有力的心跳之下醞釀著噴薄欲出的怒氣。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舊客自北方來,那個草原狼王,為了你不惜千裏之迢率軍到中原來,這麽快就不記得了?”他字句森森如冰,化作棱角亦能將人刺個血肉模糊。我在他的手心裏顫抖,卻不知是因為身體上的痛還是心裏的膽怯。終究是被他知道了,原來恩怨輪回是這等公平,我剛在上午揭開了別人的秘密,到了晚上立馬就要被自己心愛的人揭露的寸縷無剩。望著他恨意欲將人淩遲的目光,我心中咯噔了一下,有意識地問:“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嗤笑,覆在我胳膊上的手勁漸緊,望著我的目光似乎要將我剜成碎片。

“他說在我們新婚燕爾之時,他亦能和你花前月下。他說佛門清靜之地又如何,容得了佛音梵唱,便能納得下繾綣*……”那慢悠悠的語氣好像以一種殘忍的姿態剮刺著我,也同樣鞭笞著他。

“他胡說!”我在那駭人的力道下嘶聲怒喊。腹部疼痛難消幾乎要站立不住。

他眉目近在眼前,卻又有些錯位的模糊:“我也願意相信他是在胡說,可你們之間若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你為什麽要推三阻四得不肯跟我說實話。”

我搖頭,卻覺腰間一松,精心編制的雙勝結被粗暴地扯了去,身體向後傾他將我放倒在地上,胳膊壓在脖頸上,伸手去扯我的裙裾。

窗外狂風驀然怒吼,蟬突然聒噪地叫個不停,我心裏害怕卻又不敢拒絕他,躺在地上閉上眼睛,眼前總會撩過一些虛幻的金光。他的動作默然停住了,指腹熾熱輕輕撫上我大腿上的那顆紅痣,米粒般的大小有著紅玉般通透惑人的色澤。

“另外一個男人在關隘之上跟我說,‘我和憶瑤早已有了肌膚之親,你若不信我跟你說說她身上有什麽’,我當時恨不得拖著他同歸於盡”,他伸手拿下我發髻的簪子,為迎接他曾精心梳理的頭發便這樣如瀑布般一瀉而下,包裹著我白玉如蔥的腿,他將發簪抵在我的脖頸之上,頗具威脅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