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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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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悅沒有隱瞞武後,這種事情也沒法隱瞞,別的不說,之後太平總歸是要露面的,她不能一直不明不白地留在泉州。

新城公主在看到太平公主之後,也驚訝於這個侄女的勇氣,她甚至開始反思自己,自己當年若是有這樣的勇氣,會不會結果變得不一樣。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新城公主也是讚同將太平公主的消息傳回洛陽的,畢竟,太平是武後最疼愛的女兒,當然,真要是在與自身的權勢產生沖突的時候,太平自然也會是被放棄的對象。

但是,在李悅征求太平意見的時候,她反應卻有些激烈,她不希望武後知道她在哪裏,她甚至想要跟著明珠帶著一家人一塊兒出海。

李悅沈吟了一番,說道:“太平,你知道你這樣做會導致什麽結果嗎?”

太平無所謂地說道:“她如今忙著自己的大業,起碼幾年內,她是沒空理會我的!等到她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我這個女兒到時候又算得了什麽呢?”

太平對此很是清醒,或許之前的時候,她還在乎武後給她的種種愛意,但是當武後明擺著要殺死自己的丈夫之後,太平根本不能接受,但是她也沒法真正反抗武後,她能做的,無非就是遠離這一切。

李悅直接問道:“你該知道太後想要做什麽吧?”

太平神情有些茫然,但是她還是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當然知道,她想要做皇帝!”

李悅幹脆利落地說道:“她想要以女子的身份開創一個新的時代,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後的子嗣中,無論是廬陵王還是當今都不占什麽優勢,而你作為她的女兒,只要表現出了足夠的潛質,以後,那個位置說不定就是你的,你就想這樣放棄?”

太平一楞,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想要跟三郎好好生活,至於其他的,我並不在乎!”

李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因為太後的強權,你差點就失去了薛紹,你的孩子差點就失去了父親,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覺得自己不需要權勢嗎?”

太平頓時沈默了下來,她以前說起來也是有著相當的影響力的,但是,她的所謂權勢來自於父母的寵愛,實際上她自個手中壓根沒有半點籌碼,那些原本都喊著忠於公主的人,在面對自己和母後的時候,一個個幾乎都是毫不猶豫站在了太後那邊,這讓太平覺得無力。甚至,她這次能夠逃出來,依靠的還是好姐妹明珠。明珠之所以有這樣的能力,無非就是她有自己的班底。她手裏有自己的船,有足夠的錢財,還有足夠的人手,這讓她在得到消息之後,可以不通過任何人,就能星夜前往洛陽,然後將她們一家從困境中解脫了出來,如果明珠只是一個養在閨中的尋常郡主公主,手裏頭就幾個丫頭護衛,出門爬個山都得跟父母報備,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還能做什麽呢?

新城公主有些責怪地看向了李悅,他這般言語真的好嗎?真要是刺激了太平的野心,以後這天下到底是姓李還是姓薛啊!不過,當著李悅的面,她肯定不能這麽說,實際上,她自個也在反思,沒錯,即便是她這樣一個出嫁了的公主,能夠做的事情也很少,這一切無非就是她們掌握的權勢其實是虛的,一切都建立在帝王的恩寵上,一旦失去了帝王的恩寵,那麽曾經的一切也就要煙消雲散。就像是高陽,李世民活著的時候,高陽跟公婆對著幹,也有李世民幫著擦屁股,給房玄齡道歉,但是等到李治登基之後,他們一家的生死甚至都在李治的一念之間。

李悅這會兒依舊懇切地說道:“另外,不管你有沒有那樣的心思,你既然已經安全了,泉州甚至是琉球,天高皇帝遠的,太後雖說管不了你,報個平安也是必須的,要不然太後回頭大索天下,又要平生波折!”

李悅很擔心的其實是武後借助於太平的事情排除異己,看誰不爽,定他一個拐騙公主的罪過,那回頭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端來呢!

太平聽到這話之後,只覺愈發無力起來,她這些年也覺得母親愈發強勢威嚴,有的時候甚至非常殘酷,以前的時候,這些事情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太平還覺得無所謂,但是後來,先是李賢被流放,然後又是李顯,現在是李旦,如今輪到了自己的丈夫,太平不是那種天生堅韌的性子,她從小被嬌慣到大,難免覺得有些恐懼,想要敬而遠之。這會兒被李悅一說,太平就覺得自己的離開,說不定就會成為生母的一把武器,這讓她愈發難以承擔起來。

明珠在一邊不甘心地說道:“阿耶,難不成讓姐姐還回去,然後叫太後殺了姐夫不成?”

李悅笑道:“這自然不會,如今這天下動蕩,就算是咱們想將太平送回去,也得擔心路上會不會有什麽意外呢!總得等到風頭過了再說,橫豎等到太後真正樹立了自己的權威,一言九鼎之後,薛紹的生死也就無關緊要了!”

太平公主聽著有些不甘,畢竟,薛紹與她來說乃是心愛之人,怎麽好說他無關緊要呢?但是最終也只能認了!

新城公主這才開口安慰道:“太平你這一路辛苦,這些日子也該好好休養一番,便是薛紹也是如此,別的不說,起碼先將身體養好,才好圖謀日後!”

太平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事實上,武後沒有太平想的那麽暴怒,她在接到了閩越送來的信之後,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老實說,在對女兒的問題上,武後的確是有些猶豫的。太平的婚事代表的其實是宗室與宗親的聯姻,這也是老李家的正常操作,女兒嫁給原本的那些親戚,許多就是原本外嫁公主的子孫,而兒子呢,娶的多半也是親戚家的女兒,這算是李家的基本盤,也是李家原本用來制衡世家的底氣所在,世家互相聯姻,李家跟關隴軍事貴族還有新興的功勳貴族互相聯姻,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利益團體。薛紹作為城陽公主的女兒,就是這個階層的典型代表人物,這些人對於李家來說是助力,而對於想要篡唐的武後來說,那就是敵人了。武後真要說起來,也算是功勳貴族之後,但是,這僅僅是算起來而已,實際上,武士彟真的就是硬生生擠進這個階層的,關隴軍事貴族不認他,而對於新興的功勳貴族來說,武士彟又沒有真正拿得出手的軍功,在很多人看來,武士彟就是個典型的投機客,他不過就是抓住了機會,做了一次成功的投資而已。

所以,這個階層之中能夠支持武後的其實只是很小一部分,而女兒的婚事,對於武後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籌碼,繼續嫁給這個階層顯然是不行的,這與武後的利益是背道而馳的。武後之前就在物色太平的下一個妻子的人選,她其實頭一個看中的就是武敏之,也就是原本的賀蘭敏之,他過繼給武士彟做孫子之後,就改了姓。但是,武敏之已經有了妻子,妻子也是楊家人,都是自個的基本盤,真要是拆了,楊家都要跟自己鬧翻。所以,武後只能惦記著別人。但是那些寒門出身的官員,要麽年紀偏大,要麽家裏門第太低,武後看不上,最後思來想去,居然發現武家才是最好的選擇。武家和李家再次聯姻,武後琢磨著日後可以將太平封為皇太女,武家只能繼續依附太平。這也是給武家的一個魚餌,他們但凡是有一線希望,就得老老實實跟自己一條道走到黑。

結果呢,武後當時不過是想著讓薛紹自然而然地在獄中死去,免得太平對自己生出強烈的怨恨,但是眼看著薛紹一天天虛弱下去,最多再有個幾個月,薛紹也就該完蛋了,哪知道,太平居然想辦法串通了明珠,來了一出劫獄呢?

想到這裏,武後簡直想要將洛陽大獄裏的人全殺了,居然輕而易舉就被人下了藥,稀裏糊塗地就讓人將薛紹救走了。也虧得對方不過就是想要劫一個薛紹,真要是對方想要大鬧整個洛陽,說不定都成功了!

偏偏武後還不能隨便聲張,畢竟,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自己的女兒做出了這樣反抗自己的舉動,還摻和到了閩越,這情況就不一樣了,一旦大動幹戈,只怕立馬就要被人抓住把柄,作為她不得人心的根據,要不然怎麽連女兒都跑了呢?何況,她要是真去追究明珠的責任,這麽多年也就三個孩子的李悅肯定是不能同意的,他要是也折騰起來,起碼能讓江南糜爛,若是再封鎖了海上,那麽,這些年來在海上獲利頗豐的各個家族勢力立馬就能跳出來跟武後打擂臺。武後早就看明白了,這年頭,什麽大義,什麽正統,都是糊弄下面普通百姓的,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種口號就是個工具,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用就可以了,真正會觸及他們底線的,根本就是利益。就像是當初楊堅篡位做了皇帝,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表示,楊堅就是天命所歸,等到楊廣威脅到了各家的利益,大家立馬反口,表示大隋就是得國不正。

因此,武後最終能做的,也就是對外宣布閩王即將移封琉球,太平公主代為巡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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