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的超市，怎麽跟在他身後原路返回，等那份不知是羞還是氣的心緒完全穩定下來，已經坐在了滿滿當當的餐桌前。

等包含兩湯的十二菜全部上齊後，時間恰好是晚八點過半。

耳畔除了兩位長輩的歡聲笑語，還有春晚的第二個節目。

是一首傳頌新時代的合唱歌曲。

曲調歡快，聲線悅耳，歌手正是宿舍另一位追星室友喜歡的偶像。

溫書遙看了眼手機，除了高中好友發來的新年祝福，最熱鬧的還數班群和232宿舍群。

班群則是以班長為首的班幹群體輪流發紅包，232難得看到一貫少言寡語的趙瑩都激動刷屏。

當然，內容無非都是誇讚自家哥哥在春晚舞臺有多耀眼。

無奈附和了幾句，便聽溫瑕含笑說著，“來來來，吃飯之前呢，先給我們這兒的兩個孩子每人一個大紅包。”

一邊說著，一邊掏出四份寫了“歲歲歡喜”的紅信封遞給兩人。

“不許拒絕，”溫瑕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輕柔，卻帶了幾分不容置喙的堅持，“在我們這兒，你們永遠都是小孩子。”

因為父母離異，溫書遙很早就沒把自己再當成小孩。

眼下母親的這番話，剎那暖了她佯裝冰冷的心間。

誰不想被母親當小孩子一直寵著？

“溫姨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果斷將紅包揣兜裏後，盛意初一臉乖順笑道：“媽，溫姨，我也祝你們健康順遂，越來越年輕。”

“哎，謝謝小初。”

自家親媽在盛意初面前那熱絡勁，插不進去嘴的溫書遙：“……”

嘖，裝得還挺人模人樣。

無奈吐槽的同時，她也勾唇甜聲道，“宋姨，媽媽，謝謝你們的紅包，那我就祝你們平安喜樂，閨蜜情長長久久。”

“遙遙真乖，”宋萱一樂，沒好氣瞥向一語不發的盛意初，“還在看手機呢，這個做哥哥的，不打算給妹妹表示一下嗎？”

溫書遙：“……”

其實不用怎麽表示的。

“怎麽會？”隨手給私戳他要紅包的聞朝發了，眉眼盛滿笑容望向溫書遙，“妹妹，有什麽新年願望盡管說出來。”

憑心來說，撇開積怨，這雙天生含情的眼睛，是真昳麗得不像話。

尤其被他定定盯著時，呼吸都不受控放慢了。

費了很大的勁兒，溫書遙才強迫自己不被表象迷惑。

暗罵自己沒出息的同時，一個念頭忽然閃過。

隨即換了副單純無害的笑，眼眸澄澈直視回去，“哥哥，我說什麽你都會答應嗎？”

這副天真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有多兄妹情深。

圍觀的兩人默默對視，不著痕跡擴開了笑意。

“當然，”最初的怔楞散去後，盛意初也笑得燦爛，“只要妹妹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哥哥也這想辦法給你摘下來。”

這段話說下來，那極薄的眼皮子全程微翹。

完全是霸總文那種無限度寵愛妹妹到骨子裏的好哥哥。

險些嗆到的溫書遙：“……”

行叭，論臉皮，她必須承認自己比不過。

一頓暗潮洶湧的團圓飯用完，溫書遙本來要幫忙打掃廚房，卻被溫瑕連說帶哄趕去客廳。

末了，還笑意盈盈叮囑千萬別怠慢了哥哥。

“……”呵，怎麽不說讓他別給我添堵呢。

面色頗為惆悵感慨：有了閨蜜，女兒都不要了QAQ。

“站那幹什麽？”怕什麽來什麽，盛意初一貫奶欲的聲音又響起，“妹妹，要不要一起看春晚？”

看你個頭。

沒好氣瞪了眼仰靠沙發的盛意初，皮笑肉不笑回答，“不看。”

出於禮貌，她現在有臥室也不能回。

但讓她忍辱負重和那狗男人同坐一沙發，堅決不可能。

權衡之下，她賭氣狀拿了手機去陽臺。

冬雪未停，紛紛揚揚落在座燈火通明的城市每一個角落。

放眼望去，除了漫舞的雪花，還有一簇又一簇盛開的煙花。

互相在黑夜上空交織，絢麗而浪漫。

盯了半空一會兒，手機傳來輕微的輕顫。

周貴妃：[溫書遙同學，你已經有一個小時不在線，老實交代幹什麽去了？]

[還有魏與歡同學，快粗來玩。]

[氣呼呼jpg.]

[難過貓貓頭jpg.]

看得出，周映棠一個人無聊得都快發黴了。

輕笑一聲，連忙在聊天框輸入：[當然是吃完年夜飯，一邊看煙花一邊找棠棠同學啦。]

說著，舉起手機準確抓拍煙花燃放的那一瞬點擊發送。

[我靠拍的太漂亮了！]

周映棠激動了：[可惜我在高新，只能聽聲音，完全看不到。]

高新區是京都專為規劃新科技產業劃的轄區，到處都是林立的高樓，為了社區安全是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的。

溫書遙又貼心的錄了視頻過去：[太慘遼/狗頭/]

[這麽美的煙花，你就隔屏幕湊合看一眼叭。]

周貴妃：[……]

[話說，魏與歡那重色輕友的，還沒和她的親親學長打完電話呢？]

與她一樣，魏與歡也有一位覆大大三的對象。

不同的是，那位祁學長在覆大是出了名的寵女友，寵到任誰看了不說羨慕的程度。

溫書遙：[哈哈哈除夕當然要和男朋友一起過啦～/轉圈/轉圈/]

[你也爭點氣，盡快把心動對象拿下來。]

說來也巧，她們幾個的情感糾纏對象都是數學系大三的。

周映棠：[托腮貓貓頭.jpg]

[希望吧，可惜學長眼裏只有線代/嘆氣/，不說我了，你呢？]

要不是周映棠忽然提起來，險些都要把蔣遲這個人徹底清除出意識角落。

名存實亡，是他們情侶關系的最貼切形容。

不過在除舊迎新的交替時候，溫書遙可不想用這些糟心事破壞氛圍。

於是她回了句：[他很忙，不過有固定交流，等開學了會好很多。]

因為等到開學，她第一件事就是提分手，徹底和蔣遲劃清界限。

周貴妃：[害～對了，我媽剛喊我陪奶奶看春晚，先不說了嗷～]

[等淩晨準時上線。]

發完這些，怕魏與歡看不見，她還特意@魏皇後。

溫書遙不由莞爾：[去吧去吧，記得代我向奶奶和叔叔阿姨問一句新年好。]

[可愛 jpg.]

周貴妃：[沒問題。]

[溜了溜了 jpg.]

退出群聊界面，又一一回覆了高中好友的除夕祝福，正喜不自勝準備看錢包總額，猛的驚覺似乎有人靠近。

條件反射回眸，正對上懶懶倚著陽臺邊緣扶手的盛意初。

“你來幹什麽？”

後者頗為隨性聳聳肩，“當然是看你……身後的風景了。”

刻意在一句話中途做了停頓，讓溫書遙又是一陣氣郁。

怎麽會有人能無聊到這種地步？

“站住，”見她一語不發就要轉身，盛意初淡笑道，“長輩在操心晚輩交朋友的一系列問題，你確定要過去？”

這個交朋友，當然不止步於字面意思。

溫瑕和宋萱這兩閨蜜現在事業有成，自然會把註意力放在下一代身上。

由於這對兄妹已經成年，那麽關註點避無可避的就是找對象。

盛意初沒說的是，兩人大概受名為“兒女親家”的小品啟發，話題逐漸往他們身上偏離。

甚至看他們一眼，孫子的名兒都想好了。

溫書遙不善應付，本身還有個瞎了眼的男朋友，如果被追問，場面想想就尷尬。

溫書遙：“……”

麻了。

一時靜默，兩人都沒有開口。

不遠處的煙花依舊一陣接著一陣，讓人絲毫不覺風拂過面頰有多寒冷。

大概這副景象太溫融，讓溫書遙覺得這是和他獨處的所有次數裏，唯一一次可以保持心平氣和。

思索再三，她還是問出了許久不曾想通的疑慮，“盛意初，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傻？”

記得在覆大初遇盛意初，她實在無法把那個禮貌溫和的男生和記憶裏張揚恣意的少年結合。

只有那雙與宋姨如出一轍的杏眼，無論過去多久都沒改變。

作為班助，盛意初把她把行李箱搬到六樓。

臨湖校區的學生公寓是沒有電梯的。

一百多層臺階，拎著行李箱，全程不僅沒加速喘息，還調侃她體力太差，需要多鍛煉。

臨出宿舍，他微微俯身，輕聲問了句：“多年不見，溫姨身體還好嗎？”

簡單的問候，讓她瞪大了眼睛。

後知後覺才敢確信，他就是京都第一初中所有老師眼裏不學無術的差生代表。

也是那位懷疑她打小報告的幹哥哥。

第二次見，是在軍訓動員大會。

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一身軍裝的盛意初身姿挺拔，奶欲的嗓音包裹著朗潤，把熟記於心的演講稿說得字正腔圓。

瞬間俘獲了海浪般洶湧不息的掌聲。

那些聽眾、尤其是很多女生仿佛感知不到疼痛般，無比用力在鼓掌。

連她的視線都不由為主席臺那道過分耀眼的挺拔身姿沈淪。

並暗暗驚嘆於少年的蛻變。

可，重逢以來的和諧，不知從什麽時候遭到了打破。

他變得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在她和蔣遲在一起後，總會說一些有的沒的。

輕易將她的怒意點燃。

更過分的，在剛考完期末的考場門口，得知蔣遲又鴿了來接她的約定時，還沒恢覆發紅的眼眶，就又被他用那副再隨意不過的態度嘲弄一番。

“也對，誰讓你眼瞎，錯把傻逼當塊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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