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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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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池說的是真話,他心裏真覺得鐘燁長得好看。

人人都說盛月人如其名,如朗月當空。

郗池一直不以為然。

他覺得鐘燁才如冰壺秋月,瑩徹無瑕。盛月風采不及鐘燁十之一二。

李玄度,玄度不就是月亮麽。

與盛月齊名對郗池而言一直都是件痛苦的事情,他更願意和鐘燁齊名。

鐘燁修長指腹鉗制著郗池尖尖下巴:“我長得好看又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姑娘。”

郗池想不通這之間究竟有什麽關系,不是姑娘就不是姑娘唄,如果鐘燁是姑娘的話三個人就不能一起泡溫泉了。

他困惑的看著鐘燁:“這有什麽關系?”

郗池這雙眼長得是真好看,勾魂奪魄黑白分明,因為酒醉所以裏面氤氳著些許水意,璀璨又溫柔的感覺,只看著他的眼睛,便可以沈陷進去。

因為天生眉眼溫柔含情脈脈,所以鐘燁總是懷疑郗池喜歡自己。

鐘燁的呼吸慢了半拍,他低頭,薄唇幾乎要擦過郗池的唇,最後在郗池耳邊道:“真沒有關系麽?”

桂花酒的香氣馥郁,郗池醉得實在厲害:“義兄,你聲音好聽。”

男人聲音低沈冷冽,讓人心底酥酥麻麻,這樣的聲音確實是好聽的。

鐘燁鳳眸微瞇,他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郗池已經睡著了。

鐘燁到了窗邊。

天色很快暗了,山間一彎月牙,萬籟俱寂。

顧良這邊惴惴不安,他見了鐘燁進了郗池的房間久久不出來。

其實顧良是不覺得兩個男人能搞到一起去的,從前在書院裏他天天和男人廝混在一起也沒能對哪個產生興趣。

可時間長了免不了有些懷疑。

顧良在外面踱來踱去,顧管家人年齡大了,見多識廣,湊到顧良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顧良嘴巴瞬間張得比雞蛋還大。

溧南盛產美人,當年的暄朝第一美人就是溧南姚家的姑娘。水土養人,溧南無論男女都生得很水靈,在這個美人如雲的區域,郗池的容貌卻越過眾人成為溧南第一公子,可想而知他有多俊俏。

當今皇上後宮沒人,不少大臣勸他再娶個皇後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他也不聽。

該不會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吧?

顧良身為臣子不敢過問,也不敢沖進去看是什麽情況。

鐘燁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顧良家中老小等著他光宗耀祖,他已經被貶了,現在不敢貿然進去惹得龍顏大怒。

可眼睜睜看著好兄弟被欺負也不仗義……

顧良想了個主意,這次真弄了碗醒酒湯,他親自送去,擡手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鐘燁的聲音,並不帶任何情緒:“進來。”

顧良松了口氣,趕緊進去:“我——我給姚曦送一碗醒酒湯,他酒後容易頭疼。”

說話的時候顧良沒忍住偷看了一下郗池。

郗池的衣服是完好的。

鐘燁的衣服也是完好的。

房間裏也沒有變得亂七八糟。

一切都還好。

鐘燁冷掃他一眼:“醒酒湯放下吧。”

“怎麽能勞煩您——”

話未說完便看到鐘燁冷厲目光,顧良被他的氣場嚇到,膝蓋一軟趕緊出去了。就算朝中摸爬打滾幾十年上來的老臣在看到鐘燁時還有些發怵呢,更不要提顧良這個進入官場沒兩年的年輕人了。

伴君如伴虎,君心難以揣測。

鐘燁親手餵了郗池喝醒酒湯。

郗池喝完之後繼續睡覺。

第二天顧良就得離開了,上司來青縣找茬,他不得不去。

其實本朝的考核是三年一次,不是上級官員來下屬官員這裏檢查,而是所有的知縣去知府那裏匯報一下自己的工作。

當然,由於官場裏的水太深,能不能有個好的評定結果不僅在於自己這個知縣是不是盡職盡責了,還在於和上面的官員關系好不好,銀子有沒有拿到位。

錢使夠了,便官官相護起來了,上級包庇下級,下級就可以在地方上魚肉百姓盡情搜刮危害一方。反正天高皇帝遠,天下這麽大,官員們蒙蔽著皇帝的眼睛,只撿一些好聽的匯報上去,皇帝他也不知道呀。

郗池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他酒後頭疼欲裂,睜開眼睛後並未立刻起來。

對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還有點印象,不過印象不深。

郗池是知道自己酒量的,可能這次太長時間沒有喝酒,居然醉得這麽嚴重。酒醉中似乎有人在給自己擦臉……是誰呢?

反正不可能是顧良就對了。

顧良大大咧咧的壓根想不到這一出。

郗池腦海中朦朦朧朧出現一個人影,他覺得自己醉後似乎和鐘燁說了什麽,至於具體說的是什麽,郗池已經忘記了。

他沒有再想下去了,反正以他的性情不會酒後失言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就是了。

青縣是淳安府所轄的縣之一,烏仁是淳安府的知府,作為顧良的上級,顧良有必要討好這個人。

但由於兩人之間新仇舊怨,顧良還有那麽點骨氣,始終拉不下臉來去討好烏仁。

烏仁早就聽說了顧良被貶到此地當知縣。

顧良的官職是他自己考出來的,殿試入了三甲,被皇上點成了探花。

烏仁當年是盛月身邊的狗腿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烏家也沾了大光,烏仁撈到了一個官做,由於他擅長鉆營很快就做到了知府。

盛家出事的時候牽連的家族實在太多,烏家就是其中一條漏網之魚幸免於難。

烏仁其他本事沒有,欺上媚下的本事是一絕。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在顧良的衙門裏得意忘形四處指點了一下,隨便挑了點兒錯。

顧良什麽都不敢說,只在心裏抱怨自己實在命苦。

最後烏仁將人遣走,獅子大張口暗示顧良給他五萬兩銀子。

顧良當時就不想當這個官了,四處奔波勞碌什麽好都沒有撈著,最後還要給貪官獻錢。

烏仁冷笑一聲道:“這是淳安府多年的規矩,如果是別人,孝敬本官五千兩銀子也就夠了。誰讓咱倆同窗之情格外深厚呢?當初你為姚曦揍我那一拳,我到現在還記得呢。”

顧良像個小鵪鶉似的什麽都不敢說。

他有骨氣不願意磕頭認罪求饒,因為想保官職也不想和烏仁爭辯一番。

晚上讓人好酒好菜伺候了烏仁一番,烏仁又嫌棄沒女人——這窮鄉僻壤小地方,顧良哪裏給他弄美女去。

顧良一肚子委屈回去了,他也沒有瞞著郗池,和郗池好好講了講今天受的苦楚:“師弟啊,將來我被罷官了,你可要罩著我。”

郗池冷靜思考了一下:“與烏仁交好的上級是誰?衛黎省的巡撫麽?”

顧良點了點頭:“上任之前我就打聽過,烏仁和本省巡撫關系交好,沒有盛家做靠山後迅速攀上了新的關系,本省巡撫和吏部關系千絲萬縷,你清楚吏部是誰掌管麽?是個有從龍之功的王爺。”

所以即便皇上在這裏,顧良也不敢和皇上訴說自己的冤屈,他怕扯出更多人,最後丟的不僅僅是官職,還有自己全家性命。

郗池瞇了瞇眼睛:“吏部……完了,烏仁本意不是要錢,他是來摘你頭頂烏紗帽的,你這回給他五萬兩銀子,下次他還會變著法子要。”

顧良悶悶的喝了一口酒。

一步錯,步步錯。去年他還是意氣風發的榜眼,在翰林院高高興興的做事,誰能想到今年官都快沒了呢?

郗池想了想道:“青縣常年被洪水泛濫,今年雨水少才沒有出事。我猜朝廷要撥款在這裏修建大堤或者其他工程,他們需要一個和他們同流合汙的官員來貪汙朝廷的銀子。”

顧良顯然不是能夠同流合汙的官員。

他繼續喝酒。

郗池又大膽揣測:“一千多個縣,你說皇上為什麽獨獨把你貶到了這裏?”

顧良知道郗池的揣測一向不假,一想起聖上是有重用自己的心思,他就一陣感動。

他一邊喝酒一邊道:“皇上信任我,我不能辜負皇上的信任,和這些奸臣同汙合流。”

哪怕豁出性命,他也要告訴皇上這件事情。

傍晚鐘燁過來了,他說自己散步走到了這裏,郗池見顧良醉醺醺的,讓管家把顧良拉屋子裏去了。

他和鐘燁一同出去散心,這件事情沒什麽好隱瞞,郗池和鐘燁講了講。

鐘燁並沒有太多情緒,他淡淡的道:“暄朝早就從根上腐爛了,官官相護蒙蔽聖聽,每個人都想吸朝廷和百姓的血。必須經歷一場變法,一次換血,它才能起死回生。”

郗池道:“這便是我不願意為官的原因之一。”

郗池知道自己若為官,必然能官居一品,他有這個能力。可到時候他會不會也是被下面人蒙蔽的一員呢?

上位者何不食肉糜,才是這個國家最大的痛。

他不僅想要縱情山水,還想在民間盡一些微薄之力,能在書院教出一批心懷天下蒼生的學生入朝為官,郗池也覺得自己沒有虛度了。

鐘燁認真凝視了郗池片刻:“這件事應該有個不錯的結果。”

他把顧良貶到這裏並非一時沖動,而是想借顧良這顆棋子,殺掉更多的人。

烏仁也絕非漏網之魚,他與盛家的點點滴滴,鐘燁一直都清楚。

不然,天下之大,他為什麽只走到一個小小的青縣呢?

他與郗池是有緣分,兩人居然奔著同一個地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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