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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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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池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院子裏鳥聲啾啾,郗池不知道什麽鳥兒叫得這般動聽,他躺在床上緩了片刻才想起自己這是在郗家。

郗池多年來並不在常姚家住,他就讀於鶴衣書院,四五歲時就在先生身邊讀書認字,再大一些就和其他年少的學生吃住一起。

清晨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照進來,郗池擡手將青色帳子撩開,一縷微光落在他面容上,他被陽光刺得瞇上眼睛,踩了雲頭錦履出來。

穿過珠簾後留下一陣清脆碰撞的聲響,郗池走到房外,仰頭看見天色碧藍如洗,旁邊茉莉花苞雪白清香,葉子嫩得能掐出水來。

郗池看到鳥籠裏幾只唱歌的紅點頦,他走過去逗鳥兒,站架上的鸚鵡不停沖郗池喊著“早”“早”。

小景聽到聲音趕緊過來了:“公子,您今天醒這麽早?”

郗池笑了一聲:“聽到外面鳥叫。”

郗修遠從裏面出來。

昨天他讓打掃的客房在自己這邊,兩兄弟是住在一個院子裏。

遠遠便看到郗池穿著單薄衣衫在外逗鳥兒,郗修遠走了過去:“阿池,這些鳥兒打攪了你睡覺?我讓人把它們拿到別的地方。”

郗池回身道:“不用,它們很好玩,這些都是大哥養的?”

郗修遠道:“院子裏太安靜了,掛幾只鳥兒會熱鬧些。”

郗池看了看鳥兒閃閃發亮的羽毛:“它們被養得很好。大哥,我不能在京中久留,過段時間要回溧南,父王就麻煩你照顧了。”

他進京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郗池這個身份很幹凈,但他另一個身份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可能連累到郗家。

“姚家有事情?”郗修遠道,“我聽人說你在姚家受了不少委屈。”

“姚家對我很好,外祖父與外祖母待我很好,有些下人喜歡誇大府中的事情,講些假話傳出去。”郗池耐心解釋,“父王對我有生恩,姚家對我有養恩,祖父母年齡大了需要人照顧,所以我要回去,直到祖父母壽終正寢。以後父王有需要我的地方,再寫信給我就是了。”

郗修遠微微一笑:“這王世子之位,你也不要了?你是嫡子。”

郗池與他對視:“我應該要嗎?我從未盡過誠王世子的職責,從未在父母面前盡孝。”

郗池的母親與誠王早就和離,郗池活到現在只來了郗家這一次。他很難將自己當成這家裏的一員。

郗修遠擡手敲了敲郗池的額頭:“胡說。父王這些年很想你,大哥有功名在身,不和你搶這個位子。姚家再好也是別人家,郗家才是自己家。”

郗池後退兩步,揉了揉自己被敲紅的額頭。

郗修遠道:“父王他不容易,前兩年在太後手中九死一生才活下來。阿池,你今後別氣他。”

郗池道:“大哥,你若事事承讓,我心有愧疚。”

郗修遠打斷了他:“我不是父王親生的,他們打勝仗回京路上撿到了我,父王麾下將士都知道這件事情。郗池,你明白嗎?這個位置不是我的,你是父王唯一的兒子,血濃於水。”

郗池沒知道郗修遠如此坦誠,這等隱秘事件應該是郗修遠的忌諱才對。

郗池道:“大哥——”

“好了,”郗修遠眼睛彎了彎,“郗家永遠是你的家,回頭你和父親推心置腹講一講,不要說什麽回姚家的傻話了。”

一旁的青羽赤喙的鸚鵡拍拍翅膀,又叫了兩聲“早”,見沒人理它,它用翅膀拍了拍郗池的肩膀。

郗修遠把鳥兒趕一邊去:“青娘,別鬧。”

“它名字叫青娘?”

郗修遠點了點頭:“是只雌鳥,下人們取的名字。阿池在溧南這麽長時間,可有訂婚?”

“不曾。”

郗修遠道:“京城美人如雲,做哥哥的改日帶你見識見識。”

郗池在這方面並沒有什麽想法:“不必了,父王應該不準我們在外花天酒地。”

“他有什麽不準的?他老相好最多了。”郗修遠道,“阿池難道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摸過?”郗池有些窘迫:“男女授受不親。”

郗修遠笑了一聲:“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你去換身衣服吧,等下與父親一起用早膳。”

郗修遠轉身看見一名小廝匆匆過來。

小廝在郗修遠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大公子,鄭公公讓您去行宮一趟,說有事安排給您。”

郗修遠道:“你知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當今皇帝控制欲強,郗修遠有把柄落在太監總管鄭如手中,目前牢牢被鄭如控制著,鄭如是皇帝的走狗,郗修遠聽鄭如的吩咐,他也給皇帝做了不少事情。

給這位主子做事之後,郗修遠才知道朝中大臣身邊有他多少眼線。

這名不起眼的小廝就是安插在誠王身邊的眼線之一。

小廝道:“應該是讓您找個人,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了。剛剛離開的是二爺?長得真好。”

郗修遠往郗池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吧?他出去走一走,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家裏提親。”

郗池在誠王府很好,唯一一場意外發生在一個月後,郗池不慎從馬背上墜下,一條腿受了點傷。

京城天氣與環境都不適合養傷,誠王在郊外有個挺大的園子,郗修遠親自護送郗池過去。

郗池在園子裏養了一個多月,等七月中旬的時候,郗池身上的傷痊愈了大半,他可以下地走路了。

京城熱鬧的氛圍不適合郗池,郗池聽說自己一位師兄被貶到了外省的小縣做縣令,他與這位師兄素來交好,便帶著小景去看望師兄。

郗池的師兄叫做顧良,與郗修遠同年科舉,郗修遠中了探花,顧良中了榜眼。

本來顧良在翰林院前途無限,因為恩師被抓到了獄中,顧良為恩師求了幾句情,結果被皇帝貶成了一個七品知縣。

顧良看到郗池一瘸一拐的過來,他苦笑一聲:“姚師弟,你怎麽也狼狽成這樣?”

郗池搖著扇子道:“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顧良趕緊扶著郗池坐下:“你我兩年沒見面了,見面後是該大醉一場。不過最近公務繁忙,你先在我家養個把月的傷,這邊山清水秀適合養傷,我將事情處理好再和你講講老師的事情。”

郗池道:“我與尹先生恰好錯過了,沒能見他一面。蔡師兄他們說尹先生狀況不太好,刑部對他用刑了?”

顧良搖了搖頭:“沒有用刑。你也清楚,盛月是尹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盛月死了比剜了他的心還難受。幸虧你沒見到尹先生,不然他準要遷怒到你頭上,說盛月是被你咒死的。”

郗池笑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顧良悶悶的喝了口茶:“當今皇上不是好對付的人,伴君如伴虎,我那麽大膽子在他面前連大喘氣都不敢。盛家與皇帝的恩怨你也清楚,就算你兩年前不預言,盛月也會被皇帝殺掉,盛家自作孽關你這個預言的人什麽事兒啊。”

郗池道:“當今遷怒於你,是他把你貶到了這裏,還是他手下大臣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皇上一怒之下當面貶了我,”顧良想起當時的情景心有餘悸,“一個是君父,一個是師父,我哪裏能兩全,只怕這輩子都回不了京。”

郗池笑著搖了搖頭:“不會。你有沒有想過,他殺尹先生會被天下人指責,殺你卻易如反掌。他不殺你,把你貶到了這裏來是因為惜才,把你磨煉一番再得重用,你做出政績來早晚能回去,當今聖上並不昏庸。”

顧良琢磨了一下:“還是聽你講話舒坦,跟著的人都說我得罪皇上沒前途了。”

兩人正說著話,一名小吏突然過來和顧良講事。

郗池與幾個師兄弟親如一家,不用在意什麽禮數,顧良衙門裏還有要事,戴上帽子就走了。

第二天顧良讓人把郗池送到了山間的一處小園,這裏環境幽雅清涼,盛夏住在山裏格外舒服。

顧良家財萬貫,父親是南邊出了名的富商,被發落到這破地方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購置舒服的宅院。

山裏這處本是顧良用來避暑的,結果他忙得腳不沾地一次都沒有去過,倒是便宜了郗池。

晚間郗池在外散步,他發現山裏挺有趣,白天郗池見了一處清澈的山泉,采了一些野生的藥草。

突然一個什麽東西飛了過來,郗池往旁邊躲了一下,這個東西撲騰著落在了地上。原來是只受了傷的大鳥,體長約兩尺,叫聲淒厲刺耳。

郗池捉住它的翅膀,帶到亮處檢查了一下發現它的腿部受了傷,鳥腿應該被什麽尖銳東西重創,現在還在滲血。

另只完好的右腿上佩戴著一枚玉環。郗池看它掙紮了一番就不動了,對人並沒有太大警惕,再看這枚特意佩上的精致玉環,心想大概是人豢養的。

正好住處有藥草,郗池讓小景搗了藥草拿來,他這只大鳥敷上。

小景被嚇了一跳:“好大的鳥兒,這是鷹吧?”

郗池認真看了看:“應該是鷂鷹,不知道誰養的,等它傷好了放它回去。”

鷂鷹性情兇猛,這只卻異常溫馴,郗池給它敷藥之後,它用頭部輕輕蹭了蹭郗池的肩膀,淒厲叫聲也柔和了許多。

郗池看著是只雌鳥,他輕輕撫摸鷂鷹的羽毛,突然想起郗修遠養的那只叫青娘的鸚鵡:“好嬌俏的性格,就叫你嬌嬌好了。”

郗池天生就討小動物喜歡,什麽兔子小鹿貓貓狗狗都喜歡親近郗池。嬌嬌也喜歡郗池,一直用尖喙啄弄郗池的頭發。

......

太監鄭如有些焦急,那只被皇帝封做“宣威大將軍”的白鷂是藩國進貢的,這東西十分罕見,在暄國有價無市,皇帝平常有事沒事喜歡逗弄逗弄這只猛禽。

三天前“宣威大將軍”被皇帝放了出去,往常大將軍都會在四個時辰內回來,不知為何這次居然沒飛回。

鄭如見皇帝神色不悅,他小心翼翼上前奉茶:“陛下,奴才已經派人去找了,一定盡快把大將軍找回來。”

鐘燁接過茶水,冷冷的道:“現在有沒有京中急報?”

“暫時沒了。”

鐘燁道:“給朕更衣,朕一個人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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