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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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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都已經毀了,我正在嘗試能否恢覆部分數據……”忽然間,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著屏幕,表情有了一絲變化。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凝神望著他。

他只靜了一瞬間,把巨大的臺式機緩緩推過來,屏幕朝向眾人:“這是從他的硬盤裏導出的唯一一組數據。”

專案組這些人都是縱火犯專家,沒有接觸過鮮花食人魔的案子,看到屏幕都楞住了。薄靳言卻是眸色一沈,而簡瑤心頭一驚!

漆黑一片的屏幕上,唯有熟悉的血紅色數字,顯得幽冷而觸目驚心——

“1/26/575/36/529;

25/50/24/100/16;

……”

安巖已經快速敲打著鍵盤,將數據導入系統,自動運算。簡瑤看著滿屏密密麻麻的數字,轉而擡頭看向薄靳言。

他站得筆直,正目光銳利的盯著屏幕,越發顯得眉目清俊桀驁。

室內一片寂靜。

忽然間,薄靳言臉色一變。

簡瑤心裏咯噔一下,忽生不好的預感。

與此同時,那頭的安巖已經緩慢的、清晰的報出答案:“Say hello to Jenny.”擡頭看著他們:“Jenny是誰?”

61v章

已是黃昏時分,窗外海天相接,晦暗一片。唯有海浪不斷拍打,“嘩——嘩——”層層疊疊落在人的耳際。

而屋內,燈光明亮如晝,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凝重的。

陣陣冷意,爬上簡瑤的背。仿佛輕盈游動的蛇,帶來那個人的存在感。她靜靜呼吸了幾秒鐘,開口:“Jenny,是我的英文名。”

眾人都是驚訝萬分,連安巖都突然擡起頭。

薄靳言也看著她,那俊逸的容顏上,長眸清寒如冰。

“你緊張什麽?”平淡至極的聲音。

大夥兒都安靜著,又聽他不急不緩的對簡瑤說:“‘他’只是跟你打個招呼——這是他唯一能對你做的事。”

——

十分鐘後。

薄靳言手插褲兜裏,站在別墅的白色門廊下。前方數步遠,簡瑤正坐在一輛技術車裏,一名技術人員正在給她裝竊聽器、跟蹤器。兩名精瘦高大的武警,站在車旁護衛著。

薄靳言看著她朝旁人微笑的容顏,而他的臉色淡漠而平靜。

他熟知那個人簡單而故弄玄虛的密碼方式,所以在安巖計算機運算出結果的同時,他心中已經念出了答案。

當時只感覺到一股冷冷的怒氣,竄進胸膛裏。

哼,自以為高明的挑釁,不就是想擾亂他的思維嗎?

所以僅僅在幾秒鐘後,他就完全冷靜下來。

Say hello to Jenny.

他已經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麽了。

向簡瑤問好?每次“他”問好,都是以生命為代價。

所以接下來他要傷害的,是簡瑤身邊最親密的人。

但是,在他極力挽救前,暫時不必讓她知道、枉自擔心。

就在這時,一名刑警匆匆跑了過來:“教授,我們已經第一時間跟潼市取得了聯系。簡瑤的母親、妹妹都已聯絡上。當地警方會立刻出警保護,不會有事。”

薄靳言點點頭,又問:“那個叫李熏然的家夥呢?”

刑警答:“哦,他本身是刑警,這幾天在外地執行任務,暫時還沒聯系上。另外,我們剛確認了,今天淩晨,在潼市近郊某個鞭炮廠車間,發生了爆炸案。因為沒有人員傷亡,所以地方沒有上報。最新消息是,鑒定人員剛剛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極細微的皮肉殘渣,目前還無法判定是屬於人還是動物,正在送檢……”

薄靳言倏的擡眸看著他。

——

調試好身上的監聽保護設備後,簡瑤就坐回一輛警車裏,拿起紙和筆,兀自沈思。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車外眾人的臉也變得模糊不清。那兩名高大挺拔的武警,依舊盡忠職守立在車外。

這也是剛剛薄靳言要求的。從現在起,他們會24小時貼身保護她。

她又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立在別墅門檐下的薄靳言,他正冷著臉,跟身旁刑警說著什麽。

剛才看到那毛骨悚然的一句話,唯有他表現得囂張又淡定,完全不把對方的挑釁放在眼裏。而他的態度,顯然也感染了其他人,大家的神色都變得沒那麽緊繃。

但是,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她卻熟知他的每一通脾氣、每一個表情。他的目光明顯比平時還要冷漠幾分,嘴角也時不時滑過淡漠至極的冷笑。

他生氣了,只是不動聲色,控制得很好。

有這樣一個他,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這時,卻見他轉頭,朝這個方向看過來。隔著重重暮色,簡瑤也望著他。

他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簡瑤人在後座,他拉開車門,也坐了進來。他的短發被海風吹得有點亂,卻更襯得那白皙的臉清冷如玉。

“心態調整好了嗎?”他問。

簡瑤朝他一笑,車燈照耀下,清亮的眼睛波光湛湛,瓷白的臉也映著柔和的光澤。

“早就調整好了。”她答,“你說得對,我又不能阻止別人對我打招呼。”

薄靳言眸中閃過淡淡的笑意,目光停在她手中的本子上:“畫像做得怎樣?”

他說的,是針對“他”的畫像。剛剛薄靳言安排她來接受保護措施,同時也把這項任務給了她,讓她先做嘗試。

簡瑤答:“有些初步想法。”

薄靳言擡眸看著她,雙手隨意搭在膝蓋上,眼中有淺如流光的笑意,感覺就像……絕世高手極為悠閑、頗有興致的看著菜鳥的登臺演出。

簡瑤決定無視他的表情,徑自開口:

“迄今為止,藺漪陽嫌疑依然最大,但也不能就此下結論。

我剛才讓安巖全面搜集了他的所有資料。血字第一次出現的‘殺人機器案’,那幾天藺漪陽人都在國外,有不在場證據。但後面這兩次他都沒有確切的時間證據。我認為這不能作為判定他是否是那個人的依據。因為即使他人不在現場,也可以指使其他人協助。”

薄靳言淡淡點了點頭。

簡瑤又說:“從他的家庭背景看,雖然富有,但不見得幸福。安巖找到一些秘密資料——他父親在國外有固定的幾名情人,他高中被送往寄宿學校,他還曾有過交通駕駛違法記錄。但不少富家子都這樣,所以暫時難以對他的背景和性格形成更深入的判斷。”

薄靳言唇畔浮現一絲淺笑:“這個安巖,還算好用。”嫌疑人家庭的風流情史都能挖掘到。

簡瑤輕輕推了下他的胳膊:“所以你偶爾也要鼓勵他。要是以後把他拉入你的小組,幫你破案,豈不是更好?”

薄靳言不置可否的看她一眼,沒說話。

簡瑤又問:“對於藺漪陽,你有什麽想法?”

薄靳言雙手枕在腦後,往後隨意的一靠,答:“同意你的看法。他可能是罪犯,但也可能是另一個受害者。

請註意,這起縱火案迄今為止,所有的線索,都是‘他’故意留下的。藺漪陽這條線,會不會也在他的計劃內,我們不得而知。另外,他已經使用過江皓這個替身,而且是個近乎完美的替身。那麽藺漪陽,會不會是第二個完美替身?”

簡瑤聽得默然。如果是這樣,案情又重新變得撲朔迷離,“他”也太深不可測了。

她擡頭望著窗外昏暗的夜色,思緒也變得有些悠遠。

現在她能體會到,為什麽前些天那些找上門的老刑警,總有壯志未酬的蕭索感。他們在明,罪犯在暗。即使薄靳言聰明強大如斯,也不可能提前預知犯罪、不可能保護到每一個人。而罪犯只要從茫茫人海裏隨便挑個人下手,他們都防不勝防。

但更因為這樣,他們才要更堅定的走下去。

這個“他”,將人命視為游戲的“他”,管他是聲名赫赫的鮮花食人魔也好,是人格分裂的富家闊少也好……

“一定要將他抓捕歸案。”她轉頭對薄靳言說。

薄靳言亦眸色暗深的望著她。

“廢話。”

簡瑤當然不生氣,而是笑了。

這時薄靳言又問:“進入正題吧,對‘他’,你有什麽結論?”

簡瑤想了想,其實一直以來,對“他”的直觀印象,都是很模糊的。因為他雖然每一次出現都很驚悚,但仔細想想,沒留下多少線索——前兩起案子,只留下兩句話;這一起留下線索稍多,但就像薄靳言說的,都是他主動留下的,他還懂犯罪心理,以此為分析,要更加慎重。

簡瑤答:“拋去藺漪陽不管,先把‘他’當成一個身份未明的罪犯去分析:

首先那天吻尹姿淇的是個年輕男人,所以年齡應該在25-35歲間;體形高挑,身材適中;

智商高,具有很強的策劃和實施犯罪的能力。所以他以前肯定也有過豐富的犯罪史,但是否被記錄在案,難說;

必然具有很好的財力,才能支持他的這些犯罪;

從性格看,極端自負。即使這起縱火案是他策劃,也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標記行為和他個人的變態情感宣洩。而整個過程中,他唯一流露出的情感,是把這一切,視作一場游戲——跟你的游戲。

可他的目的是什麽?他並沒有攻擊過你,難道他的目的,就是要戰勝你?因為他是鮮花食人魔1號的同黨或者追隨者?”

“不。”薄靳言擡眸看著前方洶湧黯淡的海面,眸光在燈下淺淡如霧,“我已經可以確認他和Tommy的關系了。”

簡瑤心一提,就聽他說:“他是Tommy的精神導師。”

簡瑤:“……你的意思是,Tommy其實是聽他的?”

薄靳言點點頭:“曾經,我和FBI同事判斷Tommy沒有同夥,有幾方面的原因:

一是他這一類型的連環殺手,歷史上幾乎沒有同夥,這不符合他們的心理狀態;

二是在那半年裏,從未出現過另一個人的蹤跡;

三是Tommy本身,就是個極為狡猾兇殘的罪犯。包括他嘗試使用心理控制術與我交流,以他的智商情商,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我們沒有做其他過多的懷疑。”

簡瑤心頭一凜,又聽他說:“但凡事都有例外。現在看來,‘他’極端自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與人平起平坐,或者做他人的追隨者。而他的心理控制術,也超過Tommy的三腳貓功夫。

所以他的地位只可能高於Tommy,最可能的,是類似於精神導師的角色——他並不直接犯案,但是Tommy臣服於他,他影響著Tommy的犯罪。

他才是鮮花食人魔1號,Tommy只能屈居2號。而他來找我的目的,現在看來已經十分明了——如你所說,‘征服’的欲望,顯然是大於‘覆仇’的。因為我親手將他的弟子送進了監獄。”

簡瑤聽得心頭一陣發寒,問:“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

薄靳言靜了片刻,轉頭直視著她,那目光沈黑而清澈。

“既然已經清楚他的動機,就可以采取主動措施。我會盡快回一趟美國,找Tommy談談。那也許是一切根結所在。”他停了停,“但是現在,我們要先去一趟潼市。”

簡瑤一下子怔住了。

——

數輛警車,於夜色裏奔馳在高速公路上。

沒有直返潼市的飛機,走公路時間更便捷,所以專案組連夜開車趕赴過去。

簡瑤坐在警車後座,前排是兩名武警,身旁是薄靳言,她正給母親和妹妹打電話,柔聲安撫。

掛了電話,她內心喟嘆了一聲,側頭看著薄靳言:“李熏然呢?他是不是也加入了當地的專案組配合我們?”

車內光線很暗,薄靳言的俊容顯得越發幽暗。他看著她,只平靜的重覆他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在外地執行任務,現在還沒有聯系上。”

簡瑤楞住了。

她手握著電話,慢慢滲出了一絲汗意。兩人靜默對視片刻,她再次拿起電話撥出去,但果然是關機。

她又低頭給李熏然發短信:“情況緊急,開機後速回覆。”

做完這一切,她擡頭看著窗外蒼茫鬼魅般的夜色,靠在椅背上,沒出聲。而薄靳言沈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將她摟進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上。

簡瑤伸手環住他的腰,臉往他懷裏貼了貼:“李熏然以前也經常這樣聯系不上,應該沒事的。”

“嗯。”薄靳言低沈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兩人一時都沒出聲,只有警車奔馳過路面,發出重覆而單調的引擎聲和摩擦聲。

忽然,薄靳言開口了:“那年追查鮮花食人案時,我被威脅過。”

簡瑤緩緩擡頭,看著他線條清晰的側臉。

他兀自繼續說道:“一個偶然的機會,接到其他同事的錯誤情報,我孤身追上了Tommy.當時其他人還沒趕到,機會稍縱即逝。那是在一間小學附近的街道上。Tommy當著我的面,首先引爆了一輛學校巴士,十多個孩子被炸上了天。而後,他提出要我放下槍,去他的車上,否則他將引爆第二輛巴士。”

簡瑤怔怔的望著他。他從未提過當年被囚禁的經過,原來竟然是這樣。

“所有FBI人員,尤其是行為分析專家,都被訓誡,不可與恐怖分子談判妥協。”他的嗓音在夜色裏沈厚如水,“但是那個時候,我妥協了,上了車。”

簡瑤將他削瘦的腰身摟得更緊:“為什麽今天忽然想跟我說這個了?”

薄靳言低頭看著她,長眸清冽動人。

“因為你現在需要我。”

——

抵達潼市已經是淩晨五點。

薄靳言等人直接前往爆炸現場,簡瑤在武警保護下,先回家一趟。

親眼看到母親和妹妹安全無恙,簡瑤緊繃的心情總算稍微緩解。但讓她們擔心是難免的了。簡萱緊張兮兮的,拉著她問長問短。母親眼眶通紅,但看到她,卻表現得異常平靜,什麽都沒有多問,只囑咐她一定萬事小心。簡瑤心裏難受,緊緊抱了她們一會兒,轉身踏著晨色離去。

簡萱站在窗前,看著姐姐鉆進警車裏,回頭望向母親:“媽,你別怪她。大不了以後我們勸她不要幹這個了。”

母親楞了一會兒神,眼眶又紅了,答:“你姐姐的性格,認定了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你看她剛才的樣子……我只希望她以後千萬不要出事,不然我怎麽對得起你們爸爸……”

——

清晨的光線灰蒙蒙的,簡瑤下了警車,就見事發的鞭炮車間外,遠遠近近站滿了職工,還拉起了警戒線。從敞開的車間門往裏望,只見灰黑殘亂一片,數名警察來回穿梭著。

她走到門口,迎面便見認識的一名老刑警,低頭匆匆走出來。

“周叔叔,情況怎麽樣?”

老刑警霍然擡頭看著她:“簡瑤……你也回來了。”

簡瑤一下子楞住了。老刑警算是個鐵血硬漢,父親的同事,可此刻眼眶竟含著淚。

簡瑤的心狠狠一沈。李熏然……李熏然!

她快步沖進去,一眼就瞥見幾名刑警站在角落裏,伸手在抹眼淚。而薄靳言就站在離她幾步原的前方,西裝革履、俊臉清寂,沒有任何表情。

他聽到聲響,轉頭看著她。那黑眸中似乎有一絲湧動,但是立刻平覆了。

“簡瑤。”他緩慢而清晰的說,“做好心理準備。”

簡瑤的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一股滯澀難當的氣息湧進胸腔裏。她怔怔看著薄靳言,就聽他繼續說道:“DNA檢驗結果出來了,現場遺留的肌肉組織殘渣,屬於李熏然。”

簡瑤只覺得心頭像是被重錘狠狠的敲下,一下,又一下。胸中那悶塞的氣息,仿佛瞬間發酵,變得鈍痛湧動難當。而她垂在身側雙手,開始微微發抖。

薄靳言上前一步,將她抱進了懷裏。

簡瑤眼眶一陣刺痛,淚水已經勢不可擋的掉了下來。

李熏然……李熏然?

那個冷峻而英朗的李熏然,從小帶著她漫山遍野跑的李熏然,淡笑著說要幫忙撮合她和薄靳言的溫柔的李熏然,為了警察事業舍身忘我的李熏然?

她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茫茫然如同身在夢境。

唯有薄靳言熟悉的、低沈的甚至透著幾分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沒有發現李熏然的遺書,我想,‘他’並沒能控制住李熏然……

現在只能判定他為失蹤,我們還有希望。”

……

周圍人來人往,刑警們的臉色也都冰冷如鐵。而他倆緊緊相擁著,誰也沒說話。

就在這時,薄靳言褲兜中的手機發出“滴滴”的輕響,是短信。

他單手摟著簡瑤,掏出來一看,眸色一斂:“安巖!”

安巖正抱著筆記本坐在角落裏敲打著,聞聲擡頭,目光一掃薄靳言的姿態動作,立刻從身旁大旅行包裏,拿出臺手持儀器朝他走過去。

亮白的手機屏幕上,只有一句發自未知號碼的簡單英文:

“Now it begins.”

安巖迅速接過手機,插入那臺儀器裏,一邊追蹤定位信號,一邊頭也不擡的問:“他什麽意思?”

簡瑤聞聲也擡頭,臉色蒼白,通紅的眼眶含著淚,定定的、執拗的望著手機屏幕。

薄靳言靜了一瞬,答:“他一直沒有直接犯案。即使這起案子,我們知道他跟縱火犯有聯系,也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

頓了頓,他說:“現在,他要自己開始作案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抽得很厲害,所有人點擊都猛掉,,,看著好桑心,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被抽走了,還是棄文了還是養肥了,畢竟男女主已經肉完了。聽說只要肉過,就會有一堆人棄文,傷心啊~~~

62v章

夜色清冷,細雨潮濕。淩晨時分,山城看起來黑蒙蒙一片,已經沒有幾戶人家亮著燈火。

薄靳言從浴室走出來,黑發濕漉漉貼在耳後,穿一身純黑的睡衣。他看一眼床上,簡瑤正熟睡著,頭深埋在枕頭裏,黑發柔軟而淩亂的散落在潔白的床鋪上,無端端給人楚楚可憐的感覺。

他盯著看了幾秒鐘,走到窗前,望著屋檐滴滴答答的水珠,給傅子遇打電話。

傅子遇的語氣有點抓狂:“現在幾點了少爺?我明天早上9點還有一臺手術!”

薄靳言看一眼墻上的掛鐘,準確的答覆他:“一點二十分。”

坦然自若的語氣,令傅子遇的抓狂都變得有些無力,只好問:“……什麽事?”

“我們失去了‘他’的蹤跡。”薄靳言的聲音低沈而淡漠,“他宣稱要犯下更嚴重的罪行。基於你和我的私人關系,希望你註意安全。”

這回傅子遇靜默了一會兒:“Ok,我心裏有數了。放心。”他又問:“你和簡瑤都還好吧?”

薄靳言答:“我很好,她很不好——她的一個重要朋友,很可能被鮮花食人魔殺了。”

傅子遇在那頭低低吸了口氣,沈默半晌,說:“替我問候她。”

“好的。”

傅子遇想了想,又說:“我知道你查案緊張,但身為男朋友,也要盡量多哄哄她,陪陪她。”

這話正好直戳薄靳言的心窩,英俊的眉頭輕蹙起來。

見他沈默了好一陣,傅子遇不明所以:“怎麽了?”

卻聽他淡淡的聲音傳來:“……怎麽哄?”

看到心上的女人悲痛萬分,天才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

傅子遇頓時笑了,思索片刻,笑意更深:“簡單。她再低落再難過,我們都有殺手鐧——只要你肯唱首歌給她聽,她一定會笑。”

薄靳言臉色微微一變:“不可能。”直接電話掛斷。

這時,床上的簡瑤動了動,撐著床坐了起來。她穿著單薄的睡衣,眼睛還有點腫,臉色在燈下也顯得蒼白。

“靳言。”她低喚了一聲。

薄靳言立刻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他的臉清俊如昔,平靜如昔。唯有修長黑眸,定定的望著她,顯出幾分沈默的關切。

“沒事了?”低緩的嗓音,如同夜色中流水清盈淌過耳際。

簡瑤點點頭:“沒事。”

“那親我一下。”

簡瑤的聲音還有點啞:“你是小孩子啊?”

薄靳言黑眸幽深的盯著她:“昨天你起碼在我的襯衣上留下一公升的眼淚——誰才是孩子?”

他的話,令簡瑤又想起昨天的一幕幕:灰黑殘破的爆炸現場;警方證物袋裏纖維般的血肉殘渣;李熏然空蕩蕩的家裏,沙發上還搭著他的一件警服……

她按下心頭陣陣鈍痛。

不去想。還沒見到屍體,就絕不放棄。

她擡頭看著薄靳言:“難道你從來沒掉過眼淚?”

“當然。”他淡淡的答,“從有記憶開始。”

簡瑤心頭一軟,望著他那張白皙的臉,沒出聲。他卻又像想起了什麽,面無表情的說:“悲劇的是——從兒童時期到現在,在我面前哭過的人很多。”

簡瑤微怔,終於忍不住笑了。

顯然,這個不會流淚的男人,也很不喜歡看到別人的淚水。

不過……

除了感激涕零的受害者,其他人,也許是被他的傲慢毒舌氣哭的吧……

這話她當然不會說出口了,輕輕伸手,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身。

薄靳言顯然很享受她的擁抱,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任由她的臉輕貼在他的背上。

簡瑤輕聲問:“那半年……你是怎麽過的?”

薄靳言沈默了幾秒鐘,轉身看她一眼,隨即躺了下來,同時把她的腰一勾,讓她趴在自己懷裏。

“沒什麽特別,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計劃推進。至於受傷,那也是無可避免的合理代價。”

他如此輕描淡寫,簡瑤心疼又好笑。大概任何艱難險阻,在他眼裏都是不屑一顧的。

——

天色將明時分,雨勢卻更大了,天邊響起了陣陣驚雷。

薄靳言倏的睜開眼,一室昏暗裏,簡瑤依然躺在他臂彎裏,蜷縮著睡得正熟,白皙恬美的臉似乎終於放松下來,眉頭不再輕蹙,眼睛的紅腫也消去了很多。

他靜靜盯著她,腦海中卻想起她剛才的問話:那半年,你是怎麽過的?

許多瘋狂而扭曲的畫面,仿佛在眼前一閃而過:滿地的血泊,肢解的人體,盤中的碎肉,鮮血每天沿著他的脊背,靜靜淌落到杯中……

他輕闔雙眸,側頭湊近她的長發,聞著清淡的香氣,安然入睡。

那些過往有什麽可說的?不必讓她傷心,不必讓她知道。

——

次日上午,市警局會議室中。

此時,距離李熏然失蹤已經超過24小時。警方抽調了大批警力,在附近縣市、公路設關卡搜尋,也將此情況通告全國。

而薄靳言收到的那條短信,最後追蹤到爆炸現場一部遺留的手機。手機設置了定時發送功能,沒有指紋痕跡,這條線索如預期般中斷。

圓桌之上,眾人神色凝重。專案組組長問:“薄教授,你怎麽看?”

薄靳言穿一身黑色西裝,素色襯衣,俊臉顯得越發冷肅清冽。

“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有未被發現的線索。‘他’親自作案必然隆重其事,需要一段時間精心籌劃。我估計這個間隔大概是十天至二十天。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把線索找出來。”

眾人紛紛點頭,有人疑惑的問:“教授,為什麽是十至二十天?”

薄靳言非常淡定的答:“我估算過——如果是我策劃、實施一個頂級的、精密覆雜的犯罪,大概需要十天。‘他’的話,這個時間差不多。”

提問的人:“哦……”

在座的人,大概只有簡瑤完全習慣並且相信,他這種自大的、往往又極為準確的推斷。她提起筆,在本子上寫下這個關鍵數字:“10-20天”。

然而,就像是要印證薄靳言的論斷,一直沈默坐在圓桌角落裏、兀自敲打鍵盤的安巖,突然開口了:“有線索了。”

眾人都是一凜,薄靳言也長眸微斂看向他。

安巖拿起桌上遙控器摁下,前方白幕上出現一張幻燈片。

畫面幽黑模糊,透過稀疏的枝葉,可以看到一條灰白的小路上,一輛黑色SUV的尾部。車牌號很模糊,安巖又點了點鼠標,說:“銳化、投射對比分析後,有了結果。”

屏幕上出現一串放大的、隱約可以辨認的號碼:“潼N05893”。

在座的有刑警辨認出照片背景,低呼出聲:“這條路……是鞭炮廠裏面!”

安巖點頭:“這條路通往發生爆炸的車間,之前我們檢查過,路上的三個攝像頭都被破壞。但是這枚攝像頭,是較老年代安裝的,位置被樹枝擋住,非常隱蔽,錄像也不穩定。結果,它拍下了淩晨三點左右,這輛嫌疑車輛出現。我已經對比過,這輛車是當地租車公司所有,租車人用的是假名□,也沒有露面。”

眾人都是一靜。雖然無法核查租車人身份,但有了這個圖像,已經是重大突破了。

這時,薄靳言卻側眸看了簡瑤一眼,目光若有所思。簡瑤心念一動,忽的模糊明白了他目光的含義,難道是……

果然,在座的本市老刑警已經嗓音低啞的開口:“也許是李熏然故意把兇手引到這裏的。鞭炮廠、火車站,這些地方頻發治安事故,還有為了查上次的‘殺人機器案’,熏然這小子幾乎把這些地方都蹲了個遍,哪個地方有攝像頭他一清二楚……”

眾人皆默然,簡瑤心裏倏的抽痛,靜默不語。

她不知道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面對如此強韌狡猾的國際犯罪高手,李熏然的生命危在旦夕,卻想方設法給他們留下了如此珍貴的線索。

這時薄靳言看向安巖:“這輛車現在在哪裏?”淡然的語氣,仿佛篤定了安巖能找到他。

然後,包括簡瑤在內的眾人,在相處數日後,看到了這位計算機天才露出第一個微笑。搭配金絲框眼睛、白凈的皮膚,清秀的五官,還有唇邊的兩個淺淺的酒窩,那笑容竟顯得有些可愛。

他鼠標一滑,第二張幻燈片出現。

那是一條高速公路出口,亦是夜晚,車輛很少。同一輛SUV出現在畫面裏。只是深色車窗阻隔,看不清裏面的人。但是車牌號清晰可見。

安巖說:“這是通往粵港口岸碼頭的高速公路。”

眾人全都楞住了,連薄靳言都是微怔。

“他”既然已經向薄靳言下了戰書,又頗費周折的跑去香港幹什麽?

——

十五天後。

美國加州新月市,鵜鶘灣監獄。

暮色如同灰色輕紗,籠罩著原野和山林。數座高高的崗哨,仿佛筆直的衛士,森嚴守衛著占地廣闊的監獄。

簡瑤和薄靳言站在監獄外的草地上,身旁是數名中方和美方人士——他們正在等待監獄方安排,探視Tommy.

涉及兩國警務合作,總是諸多波折。從提出申請到現在,半個月過去了。以薄靳言為首的專案組進駐香港,與當地警方配合重重搜捕。但在異地辦案難度更大,收獲頗微。

現在,“他”隨時可能犯案。宛如一顆定時炸彈,埋在香港。

夜風倏起,帶來絲絲冷意。簡瑤攏了攏外套,薄靳言穿一身黑色風衣,高大如松站在她身側,垂眸望著她:“一會兒你留在外面,我跟他談。”

簡瑤靜了一瞬,答:“好的。你自己當心點。”

終於,獄警打開了大門,用英語喚他們進去。

——

這是一個完全密閉的房間,墻壁是厚厚的鋼筋混凝土澆築,黃色金屬門安裝有數把密碼鎖。

簡瑤和其他人,隔著玻璃站在這邊的屋子裏。薄靳言一人獨坐在熾白的燈光下,氣質淡定而漠然。兩名獄警全副武裝站在門口,一旦出現危急情況,立刻出動。

遲緩、沈重的腳步聲響起,一名獄警推著個穿著黃色囚服的白人青年,走進了房間。

簡瑤微怔。

比起檔案資料上的鮮花食人魔,Tommy真人要更白凈斯文些。即使身在全美最森嚴的重刑犯監獄,全身上下還有那張臉卻是幹幹凈凈,連一點胡渣都沒有。

但是你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會心頭一震。

那雙淡藍的、湖畔一樣的眼睛,似乎含著笑意,似乎什麽不在乎,又似乎冷酷無比。

那是一雙屬於頂級連環殺手的眼睛。

Tommy在桌子對面坐下,獄警用英語訓斥了幾句,帶上門退了出去,只剩他和薄靳言。

薄靳言擡眸看著他,目光清澈如水:“嗨。”

Tommy露出個堪稱爽朗的笑容:“嗨。”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薄靳言似乎並不急著開口。

“你不同了。”Tommy突然用英語說道。

薄靳言按兵不動,直視著他。

Tommy卻忽然笑了:“你身上有了女人的氣味。”

玻璃窗這頭,簡瑤的心忽的就一緊。結果就聽到Tommy說:“我要見她。如果見到她,我可以告訴你——你要找的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感冒未痊愈,鼻子塞塞的好難受,正文碼少了一點,送上一則小劇場!明天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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