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嗎？”趙小璐從口袋裏拔出鋒利的美工刀，對著宋澤。

“現在這個距離, 我可以輕易制服你。”宋澤心中緊繃的弦松了一些。

趙小璐畢竟沒有親手傷人的經驗, 她應該只是順手拿了一把刀, 就沖動行事了。美工刀的確鋒利，可是刀片卻脆薄易斷, 並不容易造成深入的貫穿傷, 只要不被割傷頸部動脈, 風險就在可控範圍內。

“不可能！”趙小璐手中的美工刀不住晃動, “我承認你很聰明，可是也只是學習好而已。體育成績並不出眾。”

宋澤語氣淡漠：“男女體力懸殊，而且我熟知人體關節, 想要卸掉你的力氣並不難, 你可以試試。”

宋澤又向不遠處的便利店一指，“看到那裏了嗎？以你的視力應該看得見吧, 那個便利店的老板已經向這邊看過來了。那位老板向來是個熱心腸, 你說他會不會報警呢？”

宋澤看似好心地替她打算：“現在逃，或許還來得及。”

趙小璐緊張地向宋澤所指的地方看去, 果然看見一個男人拿起了電話。

雙手緊緊握住美工刀, 然而趙小璐手中的刀, 卻沒有給她安全感，反而讓她更加不安起來,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趙小璐心中掙紮不已, 不是為了宋澤, 而是為了自己。她清楚, 如果她手中的刀真的揮了下去，砍不到宋澤還好，如果真的傷了他的性命，她的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即使已經瀕臨崩潰，在趙小璐的心底，仍舊有極強的求生欲。

就在趙小璐在求生的欲望，和毀滅一切的想法間掙紮的時候，宋澤忽然笑了，“我騙你的，便利店的老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性子，才不會報警呢。只是在每周這個時候，他會打電話給家裏的老母親。”

宋澤的氣質向來幹凈，人間的汙濁仿佛對他沒有半點影響，不論經歷了什麽，他仍是那個如潭水般清透的少年。

可是此刻，趙小璐卻看到了他眼底翻湧的暗流，即使唇角上翹，他的笑意也顯冷酷。

趙小璐握著美工刀，楞楞地看著宋澤。

或許……她真的從來不懂得，真正的宋澤。

“報警的另有其人，時間也差不多了。”宋澤的視線越過趙小璐，向家的方向看去。

感到被愚弄了的趙小璐怒了，剛要舉刀，忽然肩膀處傳來劇痛，下一秒，趙小璐的手仿佛沒了知覺，美工刀不可避免地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老實點，警察！現在我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逮捕你。”馬浩波吐掉口中銜著的煙蒂，用手銬將趙小璐的手扣了起來。

趙小璐不甘地掙紮了兩下，可是她的力氣，又怎麽能抵擋兩個訓練有素的壯年男人？

在手被手銬扣住的那刻，趙小璐別無選擇，只能放棄抵抗。

宋澤上前幾步，淡淡笑道：“馬警官，我有幾句話想和她說。”

面前的少年面帶笑容，一副無害又好脾氣的模樣，可是身在基層，和三教九流接觸甚多的馬浩波卻不會小覷了他。

這些天來，自己還沒查出什麽，眼前的少年，卻提供了關於投蛇案的絕大部分線索。對於這個未來充滿無限可能的少年，馬浩波很願意給他行個方便。

馬浩波拉著趙小璐走到路燈邊上，解開了手銬的一個扣環，讓她雙手抱著燈柱子站好，又扣上了手銬，趙小璐就這樣，雙手抱柱地，被鎖在馬路燈旁。

做完這些，馬浩波的手臂搭上了搭檔的肩膀，把人往街對面帶，“走，跟我去那邊抽兩根煙，歇歇腳。”

他的搭檔，只能無語地被馬浩波帶著，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小聲問：“真沒事？”

馬浩波從煙盒裏拿出香煙，一邊叼在嘴裏，一邊含混地說：“能有什麽事？那女的都已經給我掛在路燈桿子上了，我們就在街對面看著，還能有什麽事？”

見那兩個警察走了，趙小璐用力把手腕向外扯，卻被手銬上的鋼圈弄得生疼，只是徒勞。

“如今，你在外面的生活一定很痛苦吧，沒有錢，也沒有住的地方。”宋澤面帶微笑，姿態閑適，語氣篤定。

趙小璐不吭聲，只是用力拉扯著手上的鐐銬，從手腕處傳來刀割般的疼痛，竟會讓她心裏好受一些。

“你的父親也不是蠢人，狡兔三窟的道理總是懂得的。”

趙小璐拉扯手銬的動作一頓，心中忽然燃起了一點希望，如果父親還有錢留下，哪怕在牢裏蹲個幾年，出來後，她仍然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如果運作得當，說不定她會被判個緩刑，並不需要真的坐牢。

趙小璐心中剛剛燃起對生活的憧憬，可是下一刻，她心中才剛升起的那一點希望的星火，就被宋澤澆滅了，只聽他用幹凈清透的聲音，淡淡說道：“狡兔三窟的道理，我自然也是懂的，所以我把你父親的所有資產，以及他提到過的現金藏匿地點，整理成表格，全部放在他的電腦裏了，相信審查的人會將那些財產全部查封。你的父親真的很喜歡他的情婦，什麽都肯和那個女人說，省了我好多事。”

“什……什麽？”趙小璐眼型狹長，是一雙極撩人的眼睛，只是此刻，她的雙眼卻近乎瞪圓，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不敢置信地看著宋澤。

趙小璐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個令她瘋狂的猜測出現在她的腦中。

宋澤的唇微微勾起，笑意再柔和不過，可是在此時的趙小璐眼中，卻如惡魔一般， “正如你猜想的那樣，那段讓你父親倒臺的視頻，是我發的。”

趙小璐低垂著頭，及肩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龐，劇烈地喘息著，冷汗直流，牙齒不住上下打顫，發出“喀……喀……”的碰撞聲。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如果能從監獄裏出來，一定要想辦法毀了我。”

心思被戳穿的趙小璐，猛然擡頭，心中卻有了更不好的猜想，如果沒有後手，以宋澤縝密的心思，怎麽會將這樣的隱秘告訴她？

只要他自己不說，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知道，就連她的父親，也只以為是權力場上的對手動的手腳。

“對小曦存了殺意的人，我又怎麽會輕易放過？在監獄裏的那三五年時間，根本洗不清你的罪孽。既然告訴了你這些……“宋澤忽然靠近趙小璐耳邊，聲音極輕，貓捉老鼠般，在她耳邊低語：”你猜……你還能活多久？”

“不……不可能，殺了我……你也會受到法律的制裁。”趙小璐的聲音因為害怕顫抖不已，仿佛墜入了恐懼的深淵，被他懾得不敢動彈，心裏卻信了宋澤的話。

宋澤不會放過她的。

“你或許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暗網，像你這樣無足輕重的人，一條命幾萬塊錢就可以了結。明碼標價，信譽良好，不需要暴露雇主的真實身份。你說……你會什麽時候死呢？”少年唇邊含笑，當那個“死”字從他口中說出的時候，卻帶著無盡寒意。

“不！”趙小璐恐懼地閉上雙眼，仿佛看見了惡魔。她被人抽幹了氣力般，崩潰地坐在地上，雙手卻被手銬卡住，吊在燈柱子上，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趙小璐卻無法去擦。

宋澤冰冷的眼眸裏，沒有半點憐憫，只是理所當然地陳述：“在恐懼和悔恨中等死，才是你應得的懲罰。”

想要傷害小曦的人，宋澤絕不會放過。小曦是他必須保護的人，哪怕臟了這雙手……宋澤也不會允許這樣的威脅，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惡魔！你這個惡魔！林曦……如果林曦知道這個樣子的你，也一定會恐懼，她一定會遠離你的！”趙小璐咬牙切齒地瞪著宋澤：“她喜歡的你，永遠是你給她看見的假象！”

“現在的她，不會放棄我的，無論是怎樣的我……”想到小曦，宋澤的臉上，終於有了真實的笑意，他的視線越過趙小璐，眼前的人仿佛比路上的石子還不如，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這裏沒有我什麽事了吧？”宋澤向走來的馬永波說道，雖然用了問句，他人卻已經邁步，打算離開了。

馬浩波皺著眉，費力地拉著，連站都站不穩的趙小璐，哀嘆一聲：“麻煩……”

趙小璐回頭，不敢相信這就是她曾經那樣愛戀過的人。

少年的身影與平常沒有不同，氣質仍舊幹凈溫潤，可是趙小璐眼中的宋澤，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曾經的趙小璐以為，她高人一等，有資格擁有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她一直將宋澤看成一枚，能夠裝點她絢爛人生的璀璨寶石。

她會得到他，收藏他，就如那些躺在她首飾盒裏的，那麽多漂亮的寶石一樣。可是這枚寶石，卻將她的首飾盒，將她的一切毀了。

多麽諷刺……

趙小璐的口中，不停地發出“喝……，喝……”的笑聲，失了神采的雙眼，更添狂亂。

……

宋澤向匆匆趕來的一抹纖細身影揮手，加快了腳步。

“阿澤！”林曦快步跑到宋澤身旁，見他到平安無事，才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林曦拉著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趕快回去，我都餓了，快點給我做叉燒面。”

“哎？”宋澤歪了歪頭，清透的眸子無辜又困惑，“剛才不是說好的，你要做給我吃的嗎？”

林曦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是暗號嗎？不算數的。快點啦！”

“好吧，好吧。”少年的聲音滿是無奈，好聽的聲音裏，是說不出的寵溺意味。

“趙小璐也真是會逃，都過去了那麽多天才捉住她，每天都提心吊膽的。你剛才和她說了什麽？她的情緒變得那麽激動。” 林曦邊拉著他往家走，邊問。

宋澤任由她柔軟的手握住他的手，撒嬌般抱怨：“她說我是個大壞蛋。”

林曦低笑：“她可真不會看人。”

說著，林曦停下腳步，安撫般地拍了拍宋澤的頭，“放心吧，你不是大壞蛋，是最最最好的阿澤。”

宋澤彎了彎唇，將她眉目舒展的笑意，看在眼裏。

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也曾讓林曦仔細思考過，她的活動圈子很小，按理來說，自己的重生能夠影響到的人，只有身旁的幾個而已。

可是趙小璐父親的命運卻完全改變了，還是以那樣的形式落幕。

想到假期時，阿澤在電腦前忙碌的身影，林曦隱約覺得，或許那個時候，阿澤並不是單純地在寫代碼。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無論他做了什麽，無論外人對他有怎樣的評判，林曦不想去管。因為對於林曦而言，他只是阿澤，是一直都很溫柔的阿澤。

林曦看著少年沐浴在橙色光暈中，背影俊秀筆挺，散發著溫柔又堅定的味道。

阿澤是個幹凈清透的美少年，林曦一直這樣認為。

他的智力和手腕足以應對世上的汙穢，可那並不代表他喜歡那些陰暗的事情。

幹凈清透，是最讓他舒適的狀態，也是林曦心中，屬於阿澤的底色。

宋澤轉身，催促：“快跟上，不是要吃叉燒面嗎？”

“嗯。”林曦快走了幾步，跟上他的腳步。

夕陽將那兩個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

自那以後，林曦再也沒有見過趙小璐。

幾年後，在一次同學聚會中，那個名字才被偶然提及，說是已經瘋了。

當林曦把趙小璐已經瘋了的消息，說給宋澤聽的時候，他只是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說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

“也好，不用臟了我的手。”

彼時，林曦睨了宋澤一眼：“你打算做什麽？”

宋澤摟著她的腰，委屈極了，“純良如我，還能做什麽？”

衣服扣子已經被解開的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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