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當她的眼淚漸漸停下來的時候, 時間已經將近零點。

她和阿澤把飯菜熱了一遍，又下了餃子, 林曦抽咽著，吃下餃子和熱過的軟塌塌的年糕, 度過了這一年的大年三十。

一晚上沒有吃東西的他們, 戰鬥力竟也不差, 消滅了年糕、餃子、一盤芋頭蒸鵝和一盤青菜, 至於其它的剩菜，顯然需要慢慢消化。

與前世不同的是，在接近零點的時候, 他們接到了來自父母的電話，一切都還安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

一切就如林曦記憶裏的那樣, 訊息自有它的傳播途徑，過年後沒幾天，似乎一夜之間, 市民們就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

用醋熏蒸，是民間除菌的土方，雖然沒什麽用, 卻被市民堅信著它的效用。

超市裏的醋和藥店裏的板藍根沖劑開始變得緊俏, 84消毒液卻好好地擺在貨架上，無人問津。

幾天天之後, 超市裏已經已經見不到醋的蹤跡。有的商家利用人們脆弱的心理, 趁機對醋進行拍賣, 一瓶普普通通的醋，最高竟然能拍到一千元一瓶。

在這不可思議的瘋狂中，是人們對生命的渴望。

緊接著，官方證實了流行病的存在，提醒廣大市民，註意身體健康，勤開窗，勤洗手。

即使在一片惶恐不安之中，學校仍然按時開學了。

開學後，一些同學開始戴著口罩上學，走在回家的路上，偶爾能夠聞到，從房屋裏飄散出來的醋酸味。

沒過多久，學校也開始重視起來，每個洗手臺上，都配備了洗手液。

最開始，每天早上自習的時候，班主任會拿著體溫槍給每一位學生量體溫。過了段時間，又變成早晚各一次。

如果被檢查出發燒的情況，就不能來學校上課了，直到體溫恢覆正常之後才可以。

看著於思思遞來的一小包板藍根沖劑，林曦詫異地說：“怎麽給我這個？”

雖然只有一小包，可是在這個時節裏，送板藍根，可真算是患難見真情了。

於思思苦著臉：“我媽平時喜歡存點這些，往常都是存過期了再換新的。最近她天天逼著我們喝，早餐的豆漿米粥都變成了板藍根。早晚一包不算，還要拿到學校裏，那味道……我都快變成行走的板藍根了。”

她誇張的說辭，把林曦逗笑了。

“謝謝。”林曦沒有拒絕於思思的好意。

雖然手中的板藍根沖劑對R病毒病沒有用處，不過患難見真情，於思思真的是個很暖的人。

於思思清了清嗓子，“林曦，跟你說個事唄。”

林曦捏著板藍根的手一頓，秀氣的眉微微上挑，“什麽事？”

林曦把那一小包板藍根捏得“吱啦吱啦”的響，難不成還有事等著她？

於思思連忙把放在旁邊的卷子抽出來，“等下你能幫我問問宋澤，這道題究竟該怎麽解嗎？我剛才去問了數學老師……”

說到這裏，於思思頓了頓，十分不好意思，“數學老師倒是講了，可我沒聽懂，又不好意思再去問一次。”

聽到這裏，林曦不解地問：“直接去問阿澤就好了，為什麽還要我去問一遍？效果會差很多的。”

她的講題能力，和阿澤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於思思噎了一下，林曦居然讓自己直接去找宋澤？看見宋澤身邊圍著人，林曦都不會嫉妒的嗎？

“我覺得還是先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曦：“如果你給我講的，我還是不懂，我再去自己問宋澤。”

林曦：“……”

要不要做到這種程度啊，雖然她用腳底想都知道，學校裏關於她和阿澤的風言風語，可是於思思這麽小心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於思思雙手合十：“拜托了！”

林曦無奈地答應：“……好吧。”

看在一包板藍根的情分上。

於思思舒了口氣。

她會讓林曦幫自己問宋澤，內裏可是大有原因的。

宋澤學習好，從來沒見過把他難住的題目，大家都知道。

宋澤講題思路清晰，條理分明，極容易聽懂，大家也都知道。

不過你若是以為，可以時常找宋澤去問問題，那就錯了。

大錯特錯。

如果人人都這麽做，那宋澤還不得忙死。

宋澤雖然看起來溫和，也真的只是看起來而已，其實他並不好接近，女孩子尤其難一些。

而且他有自己的拒絕技巧，如果只是偶爾去問他，他會講解的十分仔細，多半能讓那人將相關知識點掌握了。

可是如果總是拿一般的題去問宋澤，那他也能將一道題講得雲山霧罩，似乎句句都懂，回去之後仔細一想，卻仿佛更迷糊了，簡直讓人找不到北。

那種感覺，簡直邪性。

時間久了，大家也漸漸明白了，到了要緊關頭，再去問宋澤，不然保準會被宋澤繞暈。

前陣子，宋澤已經成功繞暈了一個田嘉蘭了。

只有林曦是個例外，畢竟她和宋澤的關系不同嘛。

宋澤給林曦講題的時候，跟春風化雨似的，唇邊帶笑，別提多溫柔了。

簡直讓於思思以為，那個宋澤不是大魔王，而是天使。

不……不可能，於思思連忙在心中否認。

那只是披上了天使皮囊的大魔王而已。

通過這幾個月的近距離觀察，於思思發現，宋澤給林曦講題，和給其他人講題，那內容，那待遇，簡直是天差地別。

如果說，別人去問宋澤，宋澤會做的，只是將題目的解題方法和知識點告訴你，讓這些東西變得容易掌握的話。

那麽林曦去問宋澤的時候，宋澤卻會圍繞著那個解題技巧和知識點，梳理出相關的內容，並且還會深入講解，舉一反三地將相似的類型都講清楚。

別人從宋澤那裏問出來的就像二維平面圖，而林曦從宋澤那裏得到的卻是三維立體圖。

每次林曦問完宋澤問題，帶回來的解題步驟，都讓於思思垂涎萬分。她日常從林曦那裏借些來看，都覺得自己的學習成績提高了不少，受益匪淺。

能和林曦做同桌，真是幸運。

所以，這道將她困住，連老師都講不明白的題目，於思思當然要讓林曦幫自己去問宋澤。

她已經開始期待，林曦從宋澤那裏拿回來的，寫滿知識點的紙頁了。

至於大魔王宋澤的親自講解，於思思就不奢求了，那是專屬於她的同桌林曦的寶藏。

正當於思思暢想著，林曦從宋澤那裏帶回來的答案，有多麽簡潔明了，脈絡清晰的時候，教室外突然傳來一聲爆喝：“你們有種，就別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在背後嘰嘰咕咕地議論人。我媽媽也在醫院工作！怎麽了？！怕了嗎？你們要不要逃啊！”

林曦轉頭，張磊正赤紅著一雙眼，對三四個同學怒目而視，顯然是氣急了。

苗蕊沖出去，抱住張磊的胳膊，不讓他沖動，卻顯然和他站在同樣的立場上，“張磊和林曦的親人正在給人治病，看看你們在做什麽？！背後引論人真是讓人惡心！垃圾！”

林曦一楞，垂下眼眸，原來一開始他們在議論的，是她啊。

那幾個人被抓包本就心虛，張磊又聲勢浩大，他們怯怯地看了張磊一眼，就灰溜溜地散了。去廁所的去廁所，去水房的去水房。

於思思反應過來，大笑了幾聲，惹得大家向她看來：“大家都在R病毒的大本營裏，咱們誰也別嫌棄誰。你們就能確保自己，沒遇見過R病毒的攜帶者嗎？”

於思思的話，讓班裏的同學們楞了一下。

宋澤目光掃過教室內，那個唇角微勾的艷麗身影，宋澤眸光微黯，唇抿成一線。

黃文臨懶懶一笑：“各位，別忘記了，你們現在去別的省，可是要被隔離的啊。在外省，哪怕挨過了隔離期，只要你們敢大喊一聲，你是從X省來的，你們猜猜會發生什麽？”

聽了這句話，不知是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種荒謬的感覺自眾人心中升起，他們還健康著啊，並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林曦和張磊，還有宋澤……也是同樣的，這樣想著，眾人心中剛升起的那點危機感，又被安撫下去。

因為，他們的處境，其實是一樣的，都是生活在疫區裏，還健康著的人。

宋澤拍了拍黃文臨的肩膀，感謝之意不言而喻。

黃文臨在書桌裏拿出清涼油，擦了點在太陽穴上，拍了一張試卷在桌子上，“別弄那些虛的，等下給我講兩道題。”

宋澤低聲笑了兩聲，點頭答應。

那點本應襲向林曦陰霾，就在幾個人的插科打諢中，消散了。

“謝謝。”林曦感激地看向於思思，被人維護的感覺，暖暖的。

於思思輕笑一聲，“我實話實說而已。”

說著，她把試卷向林曦一推，“記得幫我問清楚啊，不然我可不依。”

林曦將試卷收好，雙眼笑成了月牙的形狀，“晚上就幫你問。”

於思思捂住自己的胸口，覺得真是夠了，她一個女的，心瞎跳個什麽勁兒啊！

她可是有喜歡的男孩子呢，筆直筆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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