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嘀嘀嘀……”

鬧鈴的聲音響起，林曦反射性地睜開雙眼, 伸手將鬧鈴按滅, 在床上滾了兩圈, 強迫自己清醒了之後，才發覺其實她不必醒這麽早的。

現在她家離學校那麽近, 多睡半個小時完全可以。

林曦又在床上賴了幾分鐘, 才拖拖拉拉地從床上爬起來, 今天她正式開始由儉入奢啦。

關上空調，拉開窗簾，林曦將窗戶打開，夏季的暖風撲面而來, 空氣裏混雜著市井的喧囂。

樓下穿著白色汗衫的老大爺拎著鳥籠子，和手中拿著豆漿油條的老大媽打了個招呼後，悠悠達達地向外走去。

間或有幾個上班族, 拎著包, 行色匆匆地趕往公交站臺。

林曦倚在窗前，看著人生百態, 想著或許自己也能慢慢變老, 也會有老到頭發花白，牙齒松動的一天。

“早安。”

阿澤的聲音好像自耳邊響起似的，林曦猛然轉頭, 阿澤站在隔壁窗前, 看著她笑, 像天空般溫潤純凈。

“早安。”林曦應了一聲，忽然察覺自己還沒洗漱，身上還穿著印滿了小兔子的睡衣……也不知道阿澤站在那裏多久了。

林曦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還好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

心裏松了口氣的同時，林曦往旁邊撤了撤，盡量拉開和阿澤的距離。

距離產生美嘛。

林曦隨意問：“宋叔叔和張阿姨醒了嗎？”

宋澤搖頭：“他們還在睡，今天他們應該休息。”

林曦也不奇怪，如果宋叔叔和張阿姨習慣早起的話，她也不用每天給阿澤帶早餐了。

看到阿澤已經換好了校服，顯然起來一陣子了，林曦好奇地問：“阿澤，你什麽時候醒的啊？”

宋澤的回答十分保守：“不到五點。”

“欸？”林曦驚了，“怎麽那麽早？”

宋澤看著她，眸光溫柔：“因為我有很多想要做的事啊。”

聽他這麽說，林曦語帶鼓勵：“真好吶。這麽早就找到了想要做的事。”

宋澤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林曦只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很美好，“我一直覺得，阿澤以後會變成很厲害的人。”

宋澤失笑：“你小的時候也這麽說。”

“什麽？”

“就是我被石頭他們圍攻的那次。”

林曦恍然：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沒有我，阿澤自己一定也能解決得很好的。因為我摻和進去，結果反倒讓阿澤被石頭他們笑了許久。”想到過去，林曦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只覺得那時的自己，擋在阿澤前面有點虎，還傻乎乎的。

想到小時候張磊那囂張的樣子，林曦咬牙切齒道：“張磊從小就是個壞小子。”

宋澤搖頭：“那時候，我很開心。覺得小曦的背影很高大，很可靠。”

那個擋在他面前，伸開雙臂想要護住他的，那個幼小的身影，又浮現在腦海之中。

很美，很溫暖。

是他心裏，不能缺少的色彩。

林曦：“……”

用這種詞語形容她，她一點也不會覺得開心的，真的。

宋澤目露促狹：“歲月真的很神奇，原本那麽高大的小曦，現在反而比我還要矮了呢。”

這話說得，直令林曦哭笑不得。

宋澤認真地看著一窗之隔的她，輕聲喚道：“小曦……”

他的表情太過認真，讓林曦有點莫名，“怎麽了？那麽看著我。”

遲疑了片刻，宋澤鼓起勇氣，終於問出困擾了他許多年的問題：“小曦覺得，很厲害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這倒真把林曦問住了，她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

可是看阿澤鄭重的神情，林曦直覺地想要認真地回答，困惑著他的每一個問題，只要做得到，她都願意去尋找答案。

林曦站在窗前，想了許久許久，久到天邊的雲朵改變了形狀，才緩緩說：“大概就是……能夠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吧。”

“這樣啊……”少年低聲說著，將她說的話，在心底反覆思量。

明媚的晨光中，少男少女各自站在窗前，時不時向對方看去，露出會心一笑。

林曦看了會兒天邊稀薄的雲，偏頭對阿澤說：“我要去刷牙洗臉啦，十分鐘後到我家吃早餐吶。”

宋澤笑著答應。

林曦將窗簾拉上，打開衣櫃，將校服拿了出來，脫下睡衣換上。

打開門，她家老爸老媽正在換鞋，顯然是準備去上班了。這裏離學校雖然近，可是離醫院卻遠了，即使有車，也要考慮早上擁堵的情況，所以父母要比從前提前許多去上班。

李曉茵見女兒醒了，精神十分飽滿的樣子，覺得搬來學校附近果然是對的。

她笑著囑咐：“早餐已經放在桌子上了，豆漿機裏有煮好的豆漿，等下你自己倒點喝，別忘了。”

林曦點頭：“知道了。”

李曉茵又說：“中午爸媽不回來，今天阿澤的爸爸媽媽休息，中午你在阿澤家吃午飯。”

拿著牙刷的林曦，從衛生間裏伸出頭來應道：“好。”

李曉茵又看了眼女兒，才打開門，和老公一起去上班了。

洗漱完畢，敲門聲也響了，林曦打開門，阿澤背著書包，站在門外。

林曦將宋澤擋在門外，古靈精怪地問：“猜猜早上吃什麽？”

類似薯條的味道從屋裏傳來，宋澤很捧場地猜道：“土豆？”

林曦笑道：“土豆餅和豆漿，喜歡嗎？”

宋澤笑了，“喜歡。”

只要和她在一起，怎麽樣都好。

打開冰箱，林曦洗了一些小番茄，阿澤已經拿著豆漿機，把兩個人的豆漿倒好了。

林曦感嘆：“這樣坐下來吃早餐的感覺很不錯，邊走邊吃早餐實在太趕了。”

宋澤附和了一聲，用手捏了捏鼻梁。

雖然有點困乏，可是看著她吃著早餐，活力滿滿的樣子，就覺得又有精神了。

阿澤的動作林曦看到了，不由關心起來：“阿澤你那麽早起，會不會太拼了？我看你有點累的樣子。”

宋澤只搖頭笑著：“我心裏有數。”

既然阿澤那麽說了，林曦也不好繼續勸下去，只道：“還是身體重要。”

宋澤看著她笑：“我知道了。”

林曦在心裏嘆氣，一起長大的她，知道阿澤這麽說只是讓她放心而已。

最近父母也會不時提到，說張阿姨偶爾會在科室裏，抱怨阿澤最近的睡眠太少了。

林曦可以確定，上輩子，她不曾聽過類似的傳聞。

她知道阿澤的作息向來規律，他的確努力，但上輩子，至少在高中階段，他應該也從未犧牲睡眠時間去做什麽。

林曦憂心好奇的同時，又覺得，這種或許與上輩子不同的走向，並不是一件壞事。

手指輕輕戳在她的眉心，宋澤問：“在想什麽？”

林曦回過神，垂下眼眸，語氣努力維持自然地試探：“在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的追求，應該會覺得很幸福吧。”

宋澤沒有直接回答，只說：“看想做的是什麽事吧。”

“欸？”林曦困惑了，不解地看著阿澤。

宋澤看著她，清透的眼眸之中只有她的倒影，“有的事，只要享受過程就可以覺得幸福。可是有的事，卻一定要達到目標，才可以。”

“聽起來，壓力好大呢。”林曦眨了眨眼，覺得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宋澤揉了揉她的發，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溫柔而笑，“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只要能夠留住他，他做的一切就是有意義的。

他想成為，她能夠依靠的人。

如果他真的能夠做到的話，那麽按照她的標準，他應該也算是變成了，她心目中很厲害的那種人了吧。

……

難得休息，宋鴻光循著慣例睡了個懶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打開房門，看見老婆正站在兒子房門邊，他走到老婆身旁，也朝阿澤的房間裏看去。

“阿澤怎麽沒關電腦？”說著他走進阿澤的臥室，伸手就要把電腦關上。

張曼秋連忙快走兩步，把他的手拍開，“你別動阿澤的東西。”

宋鴻光撓了撓頭，“為什麽？這樣多浪費電。”

張曼秋只說：“最近這兩天，阿澤白天都沒有關電腦。他的事，他自己會安排，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咱們別打擾。”

宋鴻光有點委屈：“……好吧。”

張曼秋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那副表情？”

宋鴻光嘆了口氣：“總覺得，阿澤離咱們越來越遠了。他在做什麽，想什麽，都不和我們說的。”

“想知道，直接問他不就好了？”話雖這樣說，張曼秋的聲音卻有點虛。

說起這個，宋鴻光更郁悶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每回問他，他倒是回答，可是說到最後，我卻總覺得更迷糊了，幾次下來就不想問了，實在有點傷自尊。”

張曼秋頓了頓，摸了把臉，將眼中深深的認同抹掉，“孩子終究會有自己的生活。”

宋鴻光目露惆悵，“說是這麽說……可是還是會覺得失落。”

張曼秋走到老公身旁，勸道：“遠的不說，就說胸外科老梁家的孩子。小的時候看著挺聰明的那個，前幾年老梁還誇他孝順來著。可是後來呢？現在老梁那兒子在國外讀博，老梁一年未必能見到一次。結果前兩個月，他在國外都結婚了，最近才把老婆帶回來，老梁還不是只能咬牙認了？”

這一對比，宋鴻光的心氣兒瞬間平了，卻還有點不放心：“……阿澤不會這麽做的吧？”

張曼秋“嘖”了一聲，“也不看看阿澤喜歡的是誰。”

宋鴻光心裏踏實了，“也是。如果阿澤敢那麽做，老林肯定要瘋了。”

張曼秋一掌拍在宋鴻光後背上，“阿澤敢那麽做，小曦也不肯的。”

宋鴻光連連點頭：“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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