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茵氣勢洶洶地走到茶幾旁，將果盤放下。

林曦瞄了眼母上大人，出於小動物的直覺，向旁邊靠了靠，留出一個空位，讓母上大人坐在中間。

李曉茵剛要開口數落那父女二人，一杯茶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阿澤微笑著，用好聽的聲音說：“李阿姨，喝杯茶。”

李曉茵反射性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無法拒絕。

自己居然像那父女二人一樣，無法拒絕……

李曉茵啞了火，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陷入沈思。

林曦看看身旁的母上大人，覺得警報似乎不知道為什麽解除了。她的手探入果盤之中，飛快地拿了一個砂糖橘，縮在一旁慢慢吃著。

當她想要拿第二個的時候，卻被母上大人拍了下手：“等一會兒就吃飯了，吃點墊墊肚子就行了，別吃太多。”

今天晚起的林曦，挺不直腰板，也沒了氣勢，只得抱著杯子，喝茶解餓。

晚起的人沒人權，早知道剛才就順手拿兩個了，一個砂糖橘才那麽一點，不夠塞牙縫的。宋澤剝好一顆小核桃遞到林曦面前，林曦看了他一眼，感激地接過。

阿澤，真是她一輩子的恩人！

李曉茵垂眼看著就在她面前傳遞的食物，嘴角抽搐兩下，終究沒有阻止。

因為晚上是除夕夜，所以午飯簡單了點。可是有阿澤這個客人在，自然也不能對付。

林曦瞇著眼，喝著老媽拿手的蝦蟹粥。鮮蝦已經剔除蝦線，剝了蝦殼，只需要一口咬下，清甜彈牙的蝦肉就在口中綻開，蟹膏也十分肥美，入口香滑。

豆豉鯪魚和油麥菜的味道完美融合，還有爸爸拿手的草帽餅，真是再幸福不過。

林曦喝了半碗粥，又吃了八分之一張草帽餅，才不舍地將註意力從食物上拔|出|來。

阿澤就坐在她的對面，脊背挺直，骨節分明的手捏著白瓷湯匙，慢條斯理地喝著粥。

不知為何“風儀”兩個字竟從腦中冒出。

林曦看了看阿澤還有八分滿的碗，再低頭看看自己已經吃了一半的粥，忽然羞赧起來。

比漢子還漢子什麽的，林曦拒絕承認這是她的畫風。她控制著自己，勉強用0.5倍速吃完了午餐，比平時淑女了幾分。

李曉茵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林曦，疑心是因為她做的不好吃，女兒才一副沒有食欲的模樣。她低頭喝了口粥，蹙起眉頭，分明與平時的水準是一樣的。

奇奇怪怪的……

吃過午飯後，林曦有些懶散地癱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因為阿澤的到來，母上大人為了整治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飯正在廚房忙碌。而阿澤，被林振海帶著，在門外貼春聯和福字。

林曦四顧左右，家裏似乎只有她一個閑人。心中愧疚了一秒，下一刻她已經心安理得地看起電視。過年什麽的，果然還是放松自己，混吃等死最是合宜。

反正是一年的最後一天嘛……

林曦很容易就將自己說服了。

癱在沙發上的感覺比想象中還要無聊一些，除夕的電視千篇一律地喜慶，林曦按著遙控器搜了兩輪也沒找到自己想看的節目，反而有種詭異的空虛感……

不一會兒，老爸和阿澤卻已經將該貼的東西貼完了，想到昨天做完的習題，林曦叫住宋澤：“阿澤，有道題，幫我看一下。”

宋澤點頭：“好。”

林曦從沙發上站起來，示意宋澤跟上。

彎了彎唇，宋澤跟著林曦走入他許久不曾來過得她的房間。看來經過十多天的重覆，下午學習已經變成了小曦的習慣。

宋澤環顧四周，小曦的房間有些變了，雖然布局還是一樣，床單和被套也仍舊熟悉，可是墻面上卻變得空曠，尚且殘留著粘貼過不少海報的痕跡。

宋澤好奇地問：“你的五人天團呢？”

被發小問及年少時狂熱崇拜過的偶像，總覺得……好羞恥。

林曦摸著頭，幹笑兩聲：“那個……就是有一天半夜醒來，外面忽然有燈光照進來，看到滿墻的眼睛，覺得有點恐怖，所以就撕了。”

宋澤好看的劍眉抽了抽，“你的窗正對著公園，公園裏沒有高層建築，晚上更是安靜，怎麽會突然有光照進來。”

阿澤要不要這麽犀利啊，簡直無法隱藏。

林曦垮了肩膀，“好吧，其實我就是不粉了。”

宋澤蹙眉，他記得放假前，小曦還拿著有關那五個人的雜志在教室裏看，表情可以算得上癡迷。

難道是因為她忽然的部分失憶？如果是那個原因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好。

林曦將昨日的習題遞給宋澤後，就靠在被子上。現在也沒有智能手機或者平板可以消磨時間，只得隨手拿起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讀了起來。

宋澤放下筆，看到書架上放著的幾本顯然沒有被翻動過得書，問道：“小曦，你的寒假作業寫了嗎？”

林曦拿著書頁的手一頓，瞬間石化。

寒……寒假作業？

這個詞有多久沒出現在自己的腦中了？

寒假作業……呵呵……顯然是被她忘記了。

不不不……她首先應該擔心的是，她能不能將作業裏的題目做出來的問題。

她的反應意料之中的可愛，宋澤輕笑兩聲，將那幾本寒假作業自書架上拿起，“我拿回去幫你做吧，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將時間花費在這些沒有針對性的題目上。”

石化瞬間解除，林曦像小時候一樣抱住宋澤的手臂：“你真是我一輩子的恩人！”

宋澤低頭，深潭般靜謐的眼眸中浮現出些許懷念神色。

多久了，小曦沒有這樣親近過他了？

半年……還是一年？

空閑的手臂動了動，試探性地輕輕放在她的頭上，揉了揉，就像小時候那樣。

她的發如綢緞般順滑，是記憶中的觸感。

心中升起許多歡喜，像可樂的氣泡一樣不斷上浮，劈啪作響。

試探成功，小曦並沒有抵觸的情緒，宋澤籲了口氣，這才發現，方才他一直緊張地摒著呼吸。

如果她向先前那樣，冷落他，漸漸遠離他，或許他也能接受。

可是在被冷落過後，她卻忽然又如原先那般待他……

一失一得間，他才恍然察覺，自己猶如在地獄和天堂走了一圈。原來幼時的情誼對他而言，是如此重要。

宋澤抿唇，眸光微暗。

李曉茵摘著菜，問正在剁餡的林振海，“小曦和阿澤在做什麽呢？”

林振海笑道：“剛才我看了一下，好像是阿澤在教小曦做題。”

李曉茵一樂：“我就說嘛，前段時間，小曦在學習上有問題，放著阿澤不去問，反而去問那個什麽……唉，什麽名字來著，總之就是多此一舉。”

林振海手上的兩把刀剁個不停：“是啊，這半年多來，小曦的成績都不如以前了。”

林振海感慨：“剛才和阿澤聊天，那孩子真是太聰明了。他是基因突變了吧，老宋和曼秋看起來也不是什麽聰明人吶？”

李曉茵撥了撥垂下的劉海，隨意道：“太聰明了，做父母的壓力也大。前段時間曼秋還和我抱怨，說自從阿澤上了初中之後，很多時候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林振海得意：“所以我覺得，像咱家小曦這樣，挺好的。十七歲啊，就該這樣，有點小別扭，有點小煩惱。”

李曉茵抽了抽嘴角，“那是她還沒弄出早戀什麽的，只是追一追星而已，不然你會這麽淡定？”

林振海手中的刀頓了下，忽然雙手用力，加速剁了起來。

“咚咚咚”的剁肉聲有點滲人。

李曉茵嗤笑一聲，搖了搖頭繼續摘菜。

年夜飯很豐盛，四個人，十個菜。

雖然每盤菜的分量並不算多，可是林曦已經可以預見，未來幾天打掃剩菜剩飯的苦逼生活。

不過……林曦的眸光在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中逡巡，現在還是好好享受吧！

夾了一塊香芋蒸鵝，芋頭的軟糯和鵝的香氣全在口中，幸福！

宋澤看了眼精神全集中在食物上的林曦，笑彎了眼睛，也夾了一片芋頭，只覺得十分下飯。

十二點的時候，老家在北方的林家仍然保留著吃餃子的傳統，但是母上大人也為家鄉在南方的阿澤炸了盤年糕。

林振海和宋澤放完鞭炮回來的時候，晚上吃的年夜飯已經熱了一遍，剛煮好的餃子也端上了桌。

林振海招呼宋澤坐下，“今天包了白菜餡的餃子，還在餃子裏隨機放了兩枚硬幣，看今年誰能討到好彩頭。”

林曦其實已經不餓了，只想吃兩個餃子意思一下，聽老爸這麽一說，她並沒有如方才打算的那樣將餃子從碗中撥出去。

重生的她，好像變得有點迷信了。

林振海的話音方落，阿澤自口中吐出一枚一元錢的硬幣，笑道：“看來今年我的運氣會不錯。”

林曦有些驚訝，阿澤才吃了一個餃子而已，運氣逆天了好吧！

最後，林曦在吃到碗中最後一個餃子的時候，吃出了一枚五角錢的硬幣。

林曦捂著自己略撐的肚子，滿足地想，還好沒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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