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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狂瀾06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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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狂瀾06 6.28

“疼嗎?”

傅東倪退開一些, 按了病床的升降按鈕,等他半坐起來後,撫著他瘦削的臉, 溫和地再度問了一遍。

裴珩之發現傅東倪有些奇怪, 她的語氣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什麽易碎的珍寶,他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 如此珍視,憐惜, 全心全意。

“不疼。”他緩慢地眨了眨眼, 很輕地搖頭。

“你什麽時候來首都星的?”裴珩之問。

“剛來不久。”

傅東倪取了帽子, 放在一旁的儲物櫃上, 又給裴珩之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季二說你睡了好幾天。”

裴珩之接過水杯,輕抿了一口潤嗓子, 目光始終投落在她身上。

難得沒穿軍服,一身黑色的沖鋒衣將她整個人襯得愈發冷肅沈郁,烏黑的發梢微微卷翹, 濃得仿佛被暗夜一層一層地浸泡過。

他想,從厚樸星到首都星, 本來就要花費快兩天的時間, 何況他走之前還正值戰事。

這樣一算, 他確實睡了好長時間。

“傅一, ”裴珩之身體還有些乏力, 他看著傅東倪在床沿邊坐下, 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有些擔心地問,“我們贏了嗎,還是說厚樸星那邊的事並沒有徹底解決?”

可問完, 他又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

如果沒有解決,以傅東倪的性格又怎麽會這麽快來找他呢?

雖說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的確讓他覺得驚喜。

“我不知道。”

破天荒的,傅東倪眸中閃過惘然,她抱住裴珩之,一只手橫過他腰間,腦袋擱在他胸口,呼吸很重,滿身都透著凜冽:“不知道是我們贏了,還是輸了……我覺得很沒意義,也很沒道理。”

她斷斷續續地,和他說了厚樸要塞發生的事,省略了卡流斯星的那部分。

“我就是想見你,”傅東倪闔上眼,“只想見你,別的什麽都不想管了。”

聽完她說的這些話,裴珩之腦子空白了好幾秒,Alpha的手帶著冰涼的寒意,隔著衣料侵襲著他。

她的頹廢消沈顯而易見,好似從前的意氣風發、耀眼驕傲在這分別的幾天時間裏全都不見了蹤影。

“傅一……”

裴珩之喊她,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在抖。

在生命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而無力的,他相信傅東倪總會走出來,但這種事經歷一遍又一遍,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裴珩之眼睛裏有水光,就像傅東倪第一次為他失控的那個晚上,他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術後遺癥,也許此刻的情緒比那個時候還要洶湧。

蘊在眼眶裏,眨一下,掉一串,像星星一樣。

傅東倪感覺到他的顫抖,幹脆手臂撐在他身側,直起身來,註視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半晌,見他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不由嘆口氣,安撫性拍了拍他單薄的背:“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就是因為你不能哭,所以、所以……”裴珩之鼻尖都是紅的,原本白皙淡雅的臉上布滿了淚痕,他擡起朦朧的眼睛,揪著傅東倪肩膀的衣料,抽噎著道,“我幫你哭。”

哭出來,就好了。

這是安慰情緒壓抑的人常常會說的話。

但並不適用於傅東倪。

小時候傅蘊就開始教她堅強,摔倒了要自己爬起來,受傷了不準喊疼,能先流血絕不先流淚,倒不是因為什麽哭是弱者的表現,而是因為眼淚這玩意兒,太容易讓對手猜到你在想什麽。

後來她入伍一路晉升上將,更是如此,指揮官是軍心,也是後盾,沒人會想看到她淚流滿臉的那一面。

而“我幫你哭”這四個字,是傅東倪第二次聽到了。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整張臉都哭皺起來的裴珩之,明明這人並不是脆弱的Omega,傅東倪仿佛被人按了暫停鍵,安靜了至少十秒,也或許是一個世紀那麽長。

“荔枝,別哭了……”她單手撐在枕頭上,傾身靠過去,指腹摁了摁他掛在睫毛上的淚珠,目光灼灼地開口,“你是不是早就……”

裴珩之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平覆心情,她的話音卻又戛然而止。

“早就什麽?”他抿了抿嘴巴,睜眼望著她。

“沒事,以後再問你。”

傅東倪眉梢微動,眼眸垂下去,白熾燈勾勒出她側臉利落的輪廓,像塗了一層濾鏡,讓人移不開目光,也朦朧了這人本就難以分辨的情緒。

裴珩之蹙眉,淺淡的眸子還帶著微紅:“哪有你這樣吊人胃口的?”

傅東倪笑而不語,她像是突然間心情變得很好,心血來潮一樣問:“如果我送你一點兒浮誇的東西,你會喜歡嗎?”

裴珩之怔了怔:“怎麽突然想起送我東西?”

傅東倪翻下床,箍著裴珩之的腰和腿彎將人往另一邊挪了挪,又脫了鞋蹭上去:“很早就在計劃了,剛才問過季望,才知道快完工了。”

單人床這麽一擠,兩人手臂挨著手臂,腿挨著腿。

裴珩之幹脆側了身子,撥開她沖鋒外套的領子,下巴擱在她肩窩上:“有多浮誇?”

“很浮誇,”傅東倪想象了一下,誠實回答,“也很顯眼。”

頓了頓,她也側過身,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我送的,要不要?”

裴珩之說不出來不要。

他身體畢竟還虛弱,沒過一會兒困意就襲來,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傅東倪在吻他的眼睛,嘴唇掃過他的睫毛,沿著兩條淺淡的淚痕,一點點地親,她的唇很冰,冰得他下意識覺得心疼。

第二天石明煥很早就出現在了醫院。

傅東倪下樓抽煙去了,石明煥給裴珩之做完例行檢查後,他觀察著裴珩之的狀態,笑道:“傅上將來陪你,你精神一下子變得好了很多呢。”

裴珩之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唇。

手術前,他還以為又會經歷和小時候一樣的治療折磨,沒想到這次竟然很輕易就康覆了。

也因此,他內心深處打消了些對石明煥的恐懼:“石教授,我還有多久能出院啊?”

“你想出院了?”

石明煥將一粒藥片遞到他手邊,而後又要去端熱水。

裴珩之連忙起身:“我自己來就好。”

他端水喝了藥,想了想,還是道:“我想快點出院,或者你開好藥給我,我按時吃就行。”

石明煥收藥盒的手一頓,表情有一閃而過的不悅:“一定要這麽快走嗎?”

裴珩之懇聲回答:“厚樸星那邊的情況不太好,傅一肯定還牽掛著,我想陪她一起回去。”

石明煥站在床沿邊,輕飄飄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嘆著氣點頭:“我明白了,等我想想辦法。”

停頓兩秒,他喃喃自語似的重覆:“會有辦法的。”

到晚上的時候,傅東倪才堪堪出現,這支煙抽得有點久了。

期間裴珩之想下樓去走走,只是剛出病房門,一名醫生打扮的男人就出現在門口,語氣委婉但態度堅決地攔住了他:“裴先生,您現在不宜出現在公眾視野,身體也尚未完全康覆,還請您回病房休息。”

裴珩之以為是季望派過來保護他的人,於是沒讓人為難。

傅東倪回來的時候,裴珩之剛睡醒。

正揉著惺忪的眼睛,病房門被人敲開,Alpha站在門口,低聲叫他:“荔枝。”

他偏過頭,看見傅東倪換了身較為正式的衣服,緊身馬甲和女士西裝,襯得她腰線勻稱,有種禁欲的性感。

而她手中捧了束鮮艷欲滴的玫瑰,慢慢地向他走來。

裴珩之從訝然中回神,心念微動,低頭看著塞到他懷裏的玫瑰,想起些什麽:“你昨晚說的‘浮誇的東西’就是指這個嗎?”

“不是,”傅東倪笑了笑,“玫瑰只是附帶的。”

裴珩之這下是真有點猜不到她想幹什麽了,於是低頭嗅了嗅玫瑰的清香,一副愛不釋手的表情:“附帶的也這麽漂亮。”

傅東倪不願意讓玫瑰喧賓奪主,她掰開裴珩之的手,將玫瑰放在病床邊的置物櫃上,在他蹙眉不滿之前,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絲絨盒子。

尾指一勾,盒子打開,裏面靜靜躺著一枚戒指。

一枚,鑲嵌著碩大一顆“星銀”的戒指。

“回厚樸星之前,我問過季望,送什麽戒指能表達我的誠意,他說‘星銀’就可以。”傅東倪慢吞吞地說,“戒指我補上了,是我送的,以後都戴著好嗎?”

不等裴珩之回答,傅東倪執起他的手,將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不給他任何遲疑和反悔的機會。

沈甸甸的一顆,閃著璀璨的光芒,是用金錢堆砌起來的誠意。

這樣的重量,哪怕是對於他們這種從小見慣名利場的人來說,也是一筆價值不菲的支出。

一想到這枚戒指的價格,好好的氣氛霎時發生了些微妙的改變。

裴珩之仰頭望著她,清雅的眉眼染上了些避不開的俗世的味道:“傅一,沒估錯的話,這戒指應該都值一套中心區的莊園了,你哪兒來這麽多現金買戒指?”

據他所知,傅東倪的大部分資產都用來填補對厚樸星的建設了。

傅東倪笑意一僵:“……”

裴珩之聲音很輕地問:“是要我猜的意思嗎?”

傅東倪:“…………”

氣氛僵持幾秒,傅東倪率先敗下陣來,她神情有些不自在,掩飾性輕咳一聲,含糊出聲:“借的。”

裴珩之:“?”

傅東倪:“管季望借的,分期付款。”

裴珩之眉毛挑了一下。

傅東倪略帶緊張地瞥了他一眼,試圖解釋:“買大點不好麽,一眼就能看到了,我不希望再有人質疑我們的婚姻。”

事實上從傅景州那個小鬼在晚宴拽著她和裴珩之的手看戒指後,她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正好回來首都星,現在把這枚戒指給他戴上,剛好合適。

“你記住了,”傅東倪幹脆欺身上去,貼在他耳邊,像在說情話一樣,“是我送的,你要一直戴著它。”

她的氣息噴薄在他耳廓,引起酥麻的一陣。

裴珩之被她蠱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抱她的腰,用一種承受的姿勢,去討她的親吻。

傅東倪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順勢低頭和他接吻。

溫軟的觸感久違而生動,她嘗到他濕潤的舌,帶著荔枝淡淡的甜味,隨即眸光一暗,緩慢地舔.舐他上顎的敏.感神經。

裴珩之的身體果然開始好起來,面上不再毫無血色,被她逗弄,臉頰還有薄紅暈開。

靜得針落可聞的高級病房裏,漸漸有信息素彌漫。

裴珩之察覺到傅東倪今天格外情動,水汽的味道沒有任何收斂,濃烈得讓人頭暈目眩。

他聽到她半跪上床的聲音,馬甲和襯衫的紐扣被一顆顆解開。

裴珩之全身發軟,頗有種呼吸都被她掠奪的意思,他以為傅東倪是太久沒碰他了才這麽急切,潛意識自動忽略了周遭的環境。

“傅一,”他喉結滾動,低聲問她,“你很想做嗎?”

傅東倪很清晰地“嗯”了聲,凝著目光看他,而後在他水濕的眼睛裏,擡手扯起那床被褥,蓋在了兩人身上。

瞬間隔絕了所有的光亮與視線。

拱起的被窩裏傳來很輕微的聲響,辨別不清,唯有喘息聲聲加重。

然而不過兩分鐘,病房的門卻被人砰砰敲響。

傅東倪沒管。

下一瞬,房門被一腳踹開。

“幹什麽你們!”

一只繃著青筋的手猛地掀開薄被,傅東倪下意識護住裴珩之,一扭頭,瞧見石明煥怒不可遏的臉。

傅東倪的外套扔在了床下,這會兒被他踩著,留下好幾道腳印。

她平覆了下呼吸,眼底有驚詫和被打斷的不耐煩,語氣倒還是禮貌而克制的:“這麽晚了,石教授這是?”

石明煥不由分說地把傅東倪從病床上扯下來,他表情陰沈,近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不過順路來看看珩之的情況,沒想到就撞上……他並未完全康覆,還不能有任何性/行為!”

裴珩之身上的病號服除了領口開了點,幾乎都是齊整的。

反觀傅東倪便狼狽許多,襯衫的衣擺松松垮垮,露出一半的肩膀。

傅東倪抿著唇,慢條斯理地將扣子又一顆顆扣回去:“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啞著聲音道:“接下來我會註意的。”

然而石明煥聽到這話毫無反應,依然警惕地盯著她。

他是Beta,對Alpha這種生物有天然的不信任。

傅東倪被看得有些尷尬,只好再退一步,指了指他腳下的外套:“能麻煩石教授擡個腳麽?”

她說:“我拿根煙,出去抽。”

石明煥看著她撿起外套,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而後安撫性看了仍處於呆楞狀態的裴珩之一眼,快步拉開了房門。

夜風拂面,吹皺小池塘將圓未圓的月亮,流動著不動聲色的料峭寒意。

傅東倪站在角落,清光披在她身上,將她高挑的身影拉得很長。

一根煙燃盡,她用一款落後而老舊的通訊器,撥了個號碼。

嘟嘟聲後,坐在池子邊的人唇邊勾起一抹很淡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掐滅猩紅火光,說:“可以行動了。”

片刻後,又補充了句:“幫我將公寓裏的星星瓶一起帶過來。”

厚樸星。

楊星梧收了通訊,將傅東倪的信號傳達下去,隨即整理了下著裝,扣響了領主莊園的大門。

傅東倪在銀河失聯後,帝國絕大部分人都打心底覺得她回不來了,至此厚樸星大亂。

要塞技術員的追責,平民們戰後的安撫,傷亡整理報告等事情都需要人來做,楊星梧壓根顧不上這些,在她組織人搜救傅東倪期間,厚樸星領主穆舒趁亂籠絡人心,收獲了一大批追捧。

等到相鄰邊區的少將趕過來接手瑣事,楊星梧才回過神去扣押穆舒,沒曾想卻遭到了民眾的極大反對。

更有滿天飛的輿論,造謠她此番舉動是為了奪權。

楊星梧在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放了穆舒,因為除了白焰的說辭外,她沒有任何可以指控穆舒的證據。

雖然穆舒被扣押過,但她不僅沒有記恨楊星梧,反而對楊星梧拋出了橄欖枝。

為誰做事不是做事,她堂堂伯爵大人,能給出的好處,沒道理還比不過一個傅東倪。

所以在看到楊星梧找上門的時候,穆舒並沒有太驚訝,優哉游哉地坐在別墅客廳的沙發上,笑盈盈地朝她示意:“楊副官,請坐。”

楊星梧並不願意和她虛與委蛇,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拉攏我是為了什麽,我可以答應你,但我也有條件。”

“哦?”穆舒道,“說說看?”

“你不就想從我這裏知道謝漾和白焰兩兄弟的下落麽,”楊星梧說,“只要你答應以後不再聯合席元帥的人為難要塞的將士們,我就先將白焰交給你處置。”

“這算什麽條件,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穆舒哈哈笑起來,“要塞是厚樸星的根基,如果他們不做多餘的反抗,我又有什麽理由去動他們呢?”

“記住你說過的話。”

楊星梧不再遲疑,用通訊器聯絡外面等待的軍衛道:“將人帶進來。”

白焰很快被兩名軍衛押到了穆舒面前。

他在看到穆舒時的憤恨遠不及看到楊星梧時的不可置信,白焰瞪著楊星梧,咬牙切齒道:“楊副官,你居然騙我!”

楊星梧沈默一瞬,沒說話。

反而穆舒笑道:“小白,好久不見。”

白焰面無表情道:“別用這種口氣叫我,我嫌惡心。”

穆舒被他嗆聲,臉色僵了僵:“這麽多年,怎麽脾氣還是這麽暴躁呢,就不能乖順一點?”

“就你這種欺世盜名的垃圾,我乖你爹的順!”白焰冷笑一聲,看著穆舒敦厚的笑容逐漸斂下,他罵得愈發狠,“你惡意破壞要塞空防系統引來蟲族,在系統裏植入病毒攻擊傅上將的戰艦和機甲隊,利用席延的勢力和輿論控制厚樸星,你做了這些,還以為沒人發現嗎?”

穆舒徹底笑不出來了,她死死盯著他:“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我手裏。”

白焰挑眉:“怎麽,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麽?就算你今天殺了我,我也還是要罵,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直到你受到制裁!”

“做了又如何?”穆舒也懶得裝了,不以為意地冷哼,“現在整個厚樸星唯我是從,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說著,她朝旁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拿槍來!既然你想死,我這就送你上路!”

然而就在這時,原本被軍衛押著的白焰,卻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他微微彎唇,朝楊星梧掠去一眼,在看到她拿出錄音筆的瞬間,驀地低笑出聲。

穆舒壓根沒反應過來,已和她的隨從一起瞬間被人一把按在了地上。

白焰眸光瀲灩,瞳仁漆黑,直接掏出一把槍,抵在了她腦門上,粲然一笑:“好啊,我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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