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雲的手術曾經一度陷入險情,但或許是因為有了莉莉在手術室外的不斷的誠心祈禱,最後還是順利地度過了難關。

但接下來,便又是更加辛苦的放化療階段。

莉莉已經辭了職,在請假無果的情況下,她毫不猶豫地這麽做了,對這件事,母親並沒責怪她什麽，只是在電話中提醒她在照顧病人的同時,也要註意自己的身體。

莉莉對母親感到非常的愧疚，她對媽媽說對不起,而媽媽卻說自己一點也沒有關系，重要的是女兒要開心，要一切順利。於是莉莉對媽媽保證，自己絕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莉莉媽聽完這句話後，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

現在，莉莉幾乎是一天24個小時都呆在醫院裏，雖然紀南雲的身邊已經請了足夠專業和細心的護理員，但莉莉仍會竭盡全力地陪護在紀南雲的身邊，也許是愛情的力量吧，紀南雲這一次，比上一次恢覆地快了許多。

但盡管如此，每天因為藥物反應的嘔吐，仍是不間斷的，食欲也是大為減退，每天因為想要儲存體力而硬逼著自己吃飯，僅就這一點，就已差不多要了紀南雲的半條命。

在紀南雲的面前，莉莉從來都是一副輕松自若的樣子，不但平靜地接受一切糟糕的場面，時常還會開以玩笑，好讓紀大哥不會感到那麽愧疚。不在紀大哥面前流露出一絲悲傷，不在紀大哥面前流下一顆淚，莉莉努力地去做到了，而只有在背對著紀南雲的時候，自己才有可能放松一點點，好讓內心裏那幾乎要爆發的對於紀大哥所面臨的這種旁人無法相助的不幸與痛苦得已有所釋放。

某天，在剛剛照顧完紀南雲吃午飯時，紀南風來了。紀南雲支走了莉莉，“你也累了，不如出去走走吧，曬曬太陽，氣色也會好一點。”於是紀南風也在一旁瞎起哄，說什麽她的兩只眼睛都快趕上大熊貓了。

“真的這麽慘？”莉莉摸著臉，一副故作緊張的樣子望向紀南雲，紀南雲微笑著對她說，“只是有些疲倦而已，沒有南風說得那麽誇張。”莉莉便回頭使勁地拍了紀南風的肩膀一下。

“臭小子，敢騙我！”

紀南風痛得哇哇亂叫，還向哥哥告狀說，“你看嫂子現在就這麽欺負我，那你倆結了婚以後還了得？不行不行，我得趕緊找個地方搬出去住！”

“你還敢搬出去住？”

紀南雲只用了一句冷冷的話，就徹底封住了弟弟的嘴。紀南風不響了，莉莉得意了。

“行了，你哥就交給你了，我這就出去逛逛，順便看看附近有沒有賣胭脂水粉的。”

“胭脂水粉？”紀南風噗哧一聲笑了，“毛莉莉，我勸你還是省省吧，胭脂水粉是救不了你這種天生的殘顏的！”

紀南風的這張嘴啊！莉莉真恨不得當場把它撕爛！不過，莉莉心裏也知道，紀南風也跟她一樣，只是在盡力哄紀南雲開心而已。

“好了，你倆就別再鬧了。”紀南雲不得不擺出一副頭痛的表情，這倆小家夥這才停止了鬧騰，莉莉去穿外套，紀南雲提醒她要戴好圍巾手套，“外面冷，風大的地方就別去了，重要的是要多曬曬太陽。”“知道了，你也是，別跟南風聊太久了，累了就休息。”

眼看著這對情侶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站在一旁的紀南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欣慰以及羨慕的神情。

莉莉在走之前又拉住紀南風對他悄悄地警告道：“絕對不許跟你哥談公事！”，紀南風聽了，只是對她點了點頭，嘴角處卻浮起了一個無力的苦笑。

莉莉在醫院大廳的自動售貨機上給自己買了杯熱咖啡。

然後她沿著草坪一路走出去，就到了醫院的花園裏，在一張朝向湖面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她一邊喝著熱熱的咖啡，一邊曬著暖烘烘的太陽，不知不覺，竟然瞇起雙眼在長椅中打起盹來……

“莉莉，小茉莉……”

恍惚中，莉莉聽見有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但是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冰冷的雪花不斷地撲打在莉莉的臉上，莉莉睜不開眼。

是誰？誰在叫我？莉莉努力地想要睜大雙眼，可是眼皮就像被強力膠粘住了似的，怎麽都睜不開。這時，那道聲音似乎走近了一些，“莉莉，是我，是我啊，小茉莉……”可是就在莉莉即將要看到對方的臉時，一下子，那人的身影，又像鬼魂似的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莉莉又怕又急，“誰？是誰在惡作劇！”莉莉惱怒地叫起來，可是突然間，她感到心臟處一陣刺痛。

啊，是海一。

因為只有海一，才會叫自己小茉莉啊，當莉莉這麽想時，海一果真就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海一正在哭，碩大的、透明的淚珠一直源源不斷地落下來。海一你為什麽要哭？是因為心臟痛得太厲害了嗎？需要我為你做什麽嗎？只要能幫你解除痛苦，海一，我什麽都肯為你做！“唉，莉莉，小茉莉……”可是海一只是不斷地、心痛地喊著她的名字，一邊喊一邊掉著眼淚，於是莉莉馬上也就跟著一起哭了。

“對不起，海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傷心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原諒我吧……”

一場夢醒之後，莉莉用手抹臉，發現自己的整張臉都已經濕了。莉莉怔怔地嘆了口氣，又面對著湖水發起呆來。

自從莉莉寫了那封讓海一離開自己的信後，莉莉就下定決心不再去想海一的事。一旦自己的心情有所動搖，所有的一切都會遭受到破壞，自己不能做對不起紀大哥的事，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莉莉只好把通向海一的路，全部都堵死。

海一現在一定感到很難過吧，明明表示的是關心，卻被莉莉以那麽惡劣的態度給拒絕了，可是海一，即使不能和你做情侶，我也不想和你做兄妹，這個想法，我從未改變過。

莉莉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感覺出來得也夠久了，便站起身準備走，這時，手機響了。

“花花？”

是向春花打來的電話，問候她最近怎麽樣，紀南雲的身體有沒有好了一些。莉莉笑著回答了她，同時也問了她最近過得怎麽樣，向大哥的身體好不好什麽的。兩姐妹就這麽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到最後，莉莉正準備要說再見的時候，向春花突然問了她一句，“莉莉，最近你有沒有見到過海一？”

“海一？沒有啊，怎麽了？”莉莉沒來由地不安了起來，“花花，你幹嘛要找海一？”

向春花吞吞吐吐，“我聽我哥講，海一已經離開家好久了，大家都挺擔心他的，我就想說問問你有沒有他的消息嘛……”

海一離開家？沒有消息？莉莉聽了這話，差點就暈了過去，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吵吵嚷嚷了起來，莉莉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有好多人，正朝同一個地方聚集了過去。

“也許他正在旅行中吧，我想會沒事的。”莉莉安慰著向春花，但卻安慰不了自己，因為她知道，逼走海一的，正是自己。

在匆匆忙忙地和花花說了再見後，莉莉又馬上撥電話給海一。手機響了幾聲後就被接了起來，但對方卻是個陌生人，“餵？你是機主的朋友嗎？請快點到XX醫院來，你的朋友剛剛暈倒了！”就在這時，前方吵嚷的聲音更劇烈了，同時，莉莉還看到有一群的醫生和護士正擡著一副擔架，急匆匆地朝著剛剛那個人群聚集的地方跑了過去。莉莉的心咯噔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立刻就撒開腳丫子朝著那夥人跑了過去。

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擡到擔架上的，果然是海一。莉莉驚呆了，隨即又馬上撲到了擔架旁，連聲叫著“海一，海一！”

海一被送進了急救室，莉莉站在門外，不知所措。關於海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莉莉一點頭緒也沒有，莉莉只覺得胸口好像被一塊山一樣的巨石壓住了，無法呼吸。

紀南雲和弟弟就公司目前的狀況做了一番仔細的商討過後，紀南風以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把腿伸得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怎麽樣，最近是不是不夠睡？”紀南雲憐愛地看著面露倦容的弟弟，紀南風連連點頭，還哀嚎著說，“哪裏是不夠睡那麽簡單啊，老實說，每次我一閉上眼，就想著幹脆一覺睡到死算了！”紀南雲聽了，只是微微一笑，“那就別客氣了，趁現在，到那張床上去躺一下吧。”但是紀南風卻拒絕了，“我還得趕回公司呢，一大堆事還等著我去處理。”

弟弟似乎一夜長大了，之前那個總愛逃避責任，遇到正經事就躲的貪玩的紀南風已經不見了，難道這一切，都是拜死神所賜嗎？

“不過，毛莉莉怎麽還沒回來？難道真去買胭脂水粉了？”突然的，紀南風冒出了這一句。

紀南雲在弟弟離開之後，在床上默默地沈思了起來。

剛剛，紀南風一臉興奮地問他，打算什麽時候跟毛莉莉結婚，紀南雲沒有回答，老實說，結婚這件事，在自己病發之後，他就不再考慮了，而之所以還留著莉莉陪在自己的身邊，除了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之外，也是不想在她的心裏留下任何的遺憾。

說不定自己會在手術臺上死掉，說不定自己會因為忍受不了痛苦的放化療而選擇放棄，說不定病愈出院了可是沒多久又覆發了。紀南雲對自己的病情並不抱一絲樂觀的態度。

但是即使這樣，也要笑著面對死亡，即使這樣，也要緊緊地拉住莉莉的手，讓她對他的死，不抱有任何因為未盡到責而留下的遺憾和悔恨。紀南雲早已做好了和莉莉分手的準備，不管是自己活著出院，還是就死在眼下的這張床上。但無論如何，他都會尊重莉莉的意見，只要她開心就好，只要她幸福就好。

海一被推進病房後，莉莉也跟著進去了。

坐在床邊，莉莉握住了海一冰冷的手，她擡起頭，怔怔地望著海一那張蒼白的臉，淚水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著轉。

莉莉沒有告訴紀南雲海一在這間醫院裏出現的事，只是第二天一早，她就又來到了海一的病房裏。

海一已經醒了，正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來準備去拿水喝。

“海一，放著我來！”莉莉立刻飛奔了過去，把床頭櫃上的一杯水遞了過來。

海一一臉面無表情地接過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海一堅持要出院，莉莉跟在他後面就像條失了魂的小狗似的四處亂竄，“海一你不能就這麽出院，而且你要做什麽你告訴我，讓我來，你走得這麽急，當心心臟又要出事了——”

海一悶聲不吭地自己排了隊、交了錢、辦了出院手續。莉莉跟在他身後，急得眼淚汪汪的，可就是拿海一一點辦法也沒有。海一一定還在生自己的氣，所以才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但莉莉真正感到難過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海一直到現在還是這麽地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海一在走出醫院大樓時，擡頭看了看陽光，接著他就轉身看著莉莉。莉莉瘦了，而且皮膚也變得幹幹的，也是，一天到晚在醫院裏陪病人，氣色能好才怪！而且她也一定沒什麽時間可以好好地吃頓飯、喝點有營養的湯啊什麽的……切！但是這一切可都是她咎由自取！誰叫她那麽笨的！

“餵！肚子餓了！快點給我介紹個吃飯的地方！”海一這樣叫著，皺著眉頭的樣子，讓莉莉好一陣的楞神。

作者有話要說：被紀大哥感動，還是被小一一感動，報上你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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