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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文喏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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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文喏的歸宿

“破曉——!”驚慌失措的吼聲在血雨崖上遠遠傳開。

朱雀和白虎也是大急,齊飛身而上將主子從樹冠上扶下。破曉匆匆趕來,見她身下的血,波瀾不驚的臉也是大變!

以墨極力維持著鎮定,死死抓住破曉的手臂,喝令道,“一定要保住他!”

文喏也反應過來,蒼白著臉跑過去抱住她站都站不穩的身體,驚惶無措,“以墨……”

破曉給她診脈,臉色又是一沈,“已經開始流了……”言外之意是:他也無能為力。

以墨卻從他眼中看出了猶豫,雙手猛然扼住他的肩,深邃沈凝的目光如鐵釘般鋒利,“我知道你有辦法,幫我保住他!一定要幫我保住他!”

破曉雙目逞亮的緊盯著她的雙目,殘忍的將她的手從他身上揮開,冷聲回應道,“你要不計後果的保住他,也得有命生才行,我不能讓你冒險。”

以墨順著文喏的懷抱滑坐在地,聽到破曉的話,眉眼唰的怒沈,眼中逼人的銳利瞬間爆發出來,渲染著令人膽寒的冷酷,那強勢的態度好似沒人能奪走她的性命,“破曉,我命令你,保住他!”

破曉被她眼中的冷厲和決絕所震懾,不得不沈聲開口,“有一個辦法可能行,但是從來沒有人試過,最後的結果我也不清楚,我勸你最好還是想清楚!”

以墨堅決的回他,“不必想,你動手吧。”

文喏聽出破曉話音中的沈重,急忙開口,“等等,你說的是什麽辦法?”如果辦法簡單,破曉不可能這麽為難。

“鋼針刺穴!”破曉緊盯著以墨的臉,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一絲悔意,“用三根寸長鋼針分別刺入頭頂的百會穴、腦後的啞門穴以及腦前五分處的神庭穴!”

“主子!”破曉剛說完,朱雀和白虎就齊齊驚呼,“主子,不可!這三處都是腦上的死穴,如果稍有偏差,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文喏也緊張的看著她,“以墨,你……”他想要勸她,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以墨卻渾不在意,眼中的堅決不因眾人的阻攔而動搖分毫,感覺腹中的墜痛加強,迫不及待的開口,“破曉,準備好鋼針。”

破曉知道她心意已決,不可再勸,便不再開口。摸出懷裏預先準備好的安胎藥丸,一連給她吃了三顆,然後吩咐著朱雀和白虎,“你兩人過來給她輸送些真氣,讓藥力快速在她體內散開,先穩住情況,鋼針刺穴的事須得找個安全的地方。”

……

另一邊,逃過一劫的薛如雪被腥風樓的殺手帶出了生風嶺。離生風嶺最近的地界霞靈縣內的一家客棧中,三皇子李宸雪陰沈著臉看著跪在地上請罪的黑衣男子。

“主子,屬下無能!”黑衣男子顫抖著身子蜷縮在地,腥風樓的規矩,任務失敗,以死謝罪!可是他不想死,這次不是他們無能,而是對方太強大。

“五十多個高手,竟然全損了……”李宸雪坐在太師椅中,雙手交叉在身前,拇指指腹細細摩挲著修剪得格外精致圓滑的弧形指甲。一股無形的威壓隨著他的低喃聲彌漫開去,空氣中猶似散發著死神般冷冽冰寒的氣息。突然,嘴角緩緩裂開一抹輕笑,似是激賞似是欣喜,“……不愧是本座看上的女人。如果她真就這麽死了,本座都要懷疑自己的眼光了。”

男子死死將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敢因為他的笑聲而放松心情,而反更加的緊張慎重。主子的脾氣他清楚,主子越是笑得燦爛就代表越憤怒。五十個精英高手被毀在血雨崖上,相當於毀了主子半數心血。那些高手都是主子從小培養,以後另有大用,沒想到竟然就這麽……

“薛如雪呢?”李宸雪請問。

男子摸不清楚薛如雪與主子的關系,小心謹慎的回道,“薛姑娘就在外面,她中了箭傷……”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宸雪給打斷了,“讓她進來。”

薛如雪是被人扶著進來的,她臉色蒼白,發絲淩亂,手臂上還插著支羽箭。眾人都只顧著逃命,沒人有那個閑心給她拔箭包紮傷口。

黑色的血從袖口上滑落,一滴接著一滴的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李宸雪看著地上的血跡,厭惡的蹙蹙眉,心裏雖然不喜,可嘴上卻沒說什麽。

薛如雪推開攙扶她的殺手,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不小心碰到手臂上的箭傷,頓時痛得呲牙咧嘴。薛如雪是藥王谷的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且身邊又有一大堆的師兄弟照顧,哪受過這麽重的傷,心裏酸澀的同時覺得手臂上的傷口痛得厲害,頓時紅了眼,淚眼汪汪的看向李宸雪,“麻煩您請個大夫。”她自己雖然就是大夫,可一只手包紮總不方便,況且這種箭傷如果不處理好,定會留下難看的傷疤。

薛如雪的內心不如她表面的人看著那麽冷漠得好似什麽都不在乎,其實她在乎得最多,她在乎這張自小就引以為傲的絕美臉皮,她在乎這身從小就開始呵護保養的嫩白肌膚,她在乎這身受世人敬重的超凡醫術,她在乎藥王谷大小姐的尊貴稱謂,她更在乎東宮那位桀驁男子的深情切意!

腥風樓就有大夫,不需要去外面請。

那大夫很快就被傳召過來,先給李宸雪行了禮才給薛如雪拔箭,可當撕開袖子看到傷口上那層恐怖的黑色血斑時,嚇得臉色一變!

傷口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黑色細蟲,蟲細如毛發,半截鉆進血肉,半截露在外面,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黑色血斑,可仔細看就發現那些細蟲在不停蠕動,拼命的往血肉中鉆!

瑩白如玉的手臂,一截白裏透紅的細嫩光滑,一截卻被覆蓋著密密麻麻的‘黑毛’,看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啊啊——”薛如雪驚恐的瞪大眼尖叫,“這是什麽東西,什麽鬼東西,惡心死了!惡心死了——”她也顧不得痛,揚起手臂拼命的甩,想要將那些不斷往身體裏鉆的黑蟲給甩掉,可蟲子就像是長著吸盤,緊緊的吸附在血肉中,怎麽甩都甩不掉。

“應該是一種蠱毒!”那大夫不確定的說道。

“蠱毒?”薛如雪就玩蠱,卻從沒見過這樣詭異的蠱,她心中甚是恐懼,怒吼道,“快幫我弄死它!”

腥風樓的大夫不僅醫術高明且還倍受樓中殺手們敬重,因為誰都有受傷等死的時候,得罪大夫無疑是與死神交上了朋友。

薛如雪的無禮令那大夫心頭很是不爽快,且又見自己主子見這女子中蠱傷成這樣也不驚不慌,顯然這女子對主子來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不由起了壞心,冷聲道,“這種蟲子藥石不可除,只有以滾油燙之!”

“那你還啰嗦什麽,快去準備!”出了東宮,薛如雪向來高高在上,藥王谷大小姐的身份讓她在武林中的待遇就若朝中公主一樣金貴,在這些江湖亡命之徒面前,她自然沒有好臉色。

那大夫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半盞茶之後,滾燙的熱油就準備好了,兩個殺手將油鍋擡了上來。李宸雪興味盎然的看著那口油鍋,鍋中滾油還在翻騰,只要稍微一靠近,就有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兩個殺手看了大夫一眼,十分默契的齊齊後退了三步,離那口油鍋遠些。而薛如雪這個腦殘女硬是不知死活的踏上前一步,火辣辣的熱氣蒸得她忙別開臉,“要怎麽除,將油滴濺到傷口上?小心些,要是濺傷到肌膚,小心你的……”

‘腦袋’二字未出,就見那大夫猛然扯住薛如雪受傷的手臂往油鍋裏按!

“啊啊——”淒厲的慘叫穿透屋頂直上雲霄!

一陣‘劈裏啪啦’的炸響之後,一股油漬漬的肉香在空中飄蕩開來。

……

血雨崖下,一間廢棄的破廟中。以墨被安置在佛像後簡易的床榻上,破曉給她診脈,面色分外凝重,“如果再不鋼針刺穴,怕是大羅神仙也保不住了。”

以墨盤腿坐在床上,冷酷的臉龐平靜無波,沒有即將流產的驚慌,沒有如臨大敵的惶恐,此時的她最為鎮定,“那就開始。”

破曉拿出準備好的鋼針,“在鋼針刺穴之後,你必須立馬服下一劑保胎藥,單以刺穴只是徒勞。”

文喏急忙道,“熬藥我會,我來熬藥。”

“不行,這副保胎藥與尋常的不同,必須我親自煎熬。別說是劑量和藥材,就是煎熬的火候拿捏不當,那麽這副保胎藥立馬就會變成催命的毒藥。”破曉無分身之術,熬藥與刺穴他不能兼顧。

以墨明白他的意思,看了文喏一眼,決定道,“破曉你熬藥,文喏來刺穴。”

文喏的師父也是醫國聖手,雖然沒學到他老人家的皮毛,可認穴位卻是最在行。

破曉點頭,吩咐朱雀白虎等人在寺廟外看守著,勿讓閑人靠近。

文喏看著手裏寸長的鋼針,心底發寒,指尖都在輕顫,鋼針入腦之痛猶如剔骨挖心!這種極痛卻要他親手給他種下!

以墨看著文喏顫抖的指尖,驀然響起他在血雨崖上異常的舉動,忍著腹中絞痛,對在佛像前熬藥的破曉說道,“破曉,文喏他可是中了蠱?”蠱毒未除,如果在她施針之時發作,那就不用保胎了,直接到地府去報道。

“不是蠱,是被人催眠了。有人在他心底種了誘因蟲,一旦他在某時刻的情緒被誘因蟲所喜,那麽他便會被別人控制。”破曉找來一口破舊的砂鍋,將藥材全扔進去,“放心,誘因蟲已經除了,不會再生異常。”

聽完,文喏和以墨同時松口氣。文喏滿懷愧疚的看著以墨,如果不是他,她今日就不用受這麽多苦。

“文喏,對方是沖著我來的,即便不是你也會是別人。”以墨不想再多說,這種事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心裏才不會有負擔,“文喏,開始吧。”

“恩。”文喏振作起來,事情已經發生,再內疚傷心也無濟於事,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努力保住她腹中胎兒,讓她所受的苦不用白費。

他抽出一根鋼針,尖銳鋒利的針尖對準頭頂中線與兩耳尖聯線的交點百會穴。正要插下去,手卻頓住了,眼中是不忍與疼惜,更有猶豫與害怕,如果他插錯了或是力道控制不好,以墨是不是就此喪命了?!

鋼針懸在頭頂,猶豫幾次都沒能下手。以墨感覺腹中的絞痛越來越強烈,忍不住急聲催促,“文喏,還在等什麽!”

文喏心頭更慌,最後放下高舉不下的手,哽咽著語聲,“以墨,怎麽辦?我下不去手……”

以墨倏然睜開眼,一股熱流瞬間從兩腿間流出,她知道再也不能等了。眼中淩厲的光芒迸射,冷銳的精光中夾著兇殘狠戾,這份兇殘酷戾卻是針對自己!她迅捷如電的出手,抽出文喏手中鋼針,以迅雷猛烈之勢插入自己的百會穴!

“恩~”刺骨之痛瞬間襲遍全身。背上頓時戰栗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突起,額上的冷汗也順著額角滑下。

以墨緊咬著牙,臉色蒼白如紙,除了那身道制不住的悶哼,就再也沒發出過聲音。

文喏滿眼心疼的看著她,“以墨,你還好吧?”

以墨痛得都睜不開眼了,她下意識的朝他點點頭,然後絲毫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奪過一根鋼針,準確無誤的插進頭前端發際五分處的神庭穴!

撕裂的尖銳疼痛再次如排山倒海的席卷而來,身體內奔騰的血液都有瞬間的凝固,尖銳的刺痛疼得她胃中的痙攣都在抽搐!她痛得彎下腰,嘴唇都咬出了血,蒼白的臉迅速變成紫紅,額上的汗滴落在睫毛上,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文喏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往下倒的身子,焦急、心疼、不舍,恨不得自己能替代了她才好。

“以、”他的話還含在嘴裏,就見以墨再次出手,揚手間,將最後一根鋼針沒入腦後兩根頸椎棘突間凹陷處的啞門穴!

當三根鋼針插入腦中,以墨頓覺身體裏的血液瞬間沸騰,好似燒開的水在血管裏如脫韁的野馬向四面八方狂奔,血管都要被擠爆了!

以墨臉色鐵青,心頭血氣翻湧,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然後再也忍不住,軟到在文喏懷裏。

文喏嚇得心頭猛跳,驚慌喊道,“破曉!破曉——”

破曉將熬好的藥剛倒進碗裏,就聽見文喏的尖叫聲,慌忙跑進去,見以墨吐血昏迷,臉色迅速陰沈下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拉起手腕把脈,直到摸到兩股強而有力的心脈他才漸漸穩下心,將碗中的藥盡數餵進她嘴裏,然後讓文喏扶躺下。

文喏緊張的看著破曉,“這樣就成了嗎?是不是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破曉轉身出了佛像,“我也不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會用鋼針刺穴保住胎兒。鋼針刺穴的痛苦你也見識過,那非人的折磨一般人都受不住。許多人都選擇寧願不要孩子也不願意去受那份罪,而有些人有勇氣,卻沒有那強悍的體魄和百折不饒的意志,最多受得住一根鋼針,從來沒有人在第二根鋼針入腦後活下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保住。現在我們該做的都做了,最後能不能成,就只有看老天爺對她是否厚愛了。”

以墨的眼簾顫了顫,她的意志剛恢覆,就聽到破曉最後一句‘能不能成就只有看老天爺的厚愛了’。並未睜眼,伸手緩緩撫上肚子,掌心的肌膚貼著腹部輕輕摩挲,像是隔著薄薄的一層肚皮撫摸腹中的孩子。你一定要堅強點,不能就這麽輕易的被打倒……

深深的疲憊感襲來,最後再也堅持不住,沈沈的睡了過去。

這一夜,除了以墨誰也無法安心睡覺,文喏更是心慌得好似要失去全世界。

廣幕的夜空下,無數山脈連綿起伏,龐大的背脊猶如伏臥在天地間的巨龍,龍首昂然,龍尾曲折盤旋。皎潔的月光灑下,山林在月色中顯得空曠、寂靜,從山谷內那間廢棄的小寺廟中所散發出的燈火則顯得如此有人氣。

文喏從廢棄的桌案下找到兩根未燃燒完的蠟燭,他拍了拍蠟燭上面的灰塵,然後將其點燃,又拿出在山間采摘來的野果,一並供奉在佛前。文喏雖然一心向佛,卻不了解佛,他也不知道這尊佛像到底是彌勒佛還是燃燈古佛亦或是地藏菩薩,他只知道我佛慈悲,普度眾生。

文喏虔誠的跪在佛像前,心裏祈求著:佛主啊,如果您真如世人說的那樣慈悲,就請您幫幫以墨吧。

想起今日在血雨崖上她嗜血瘋狂的摸樣,心底湧出悲涼。慌亂的心漸漸冷靜下來,靈臺瞬間清明,突然間像是想明白了……難道真是因為她殺戮太重,老天爺為了懲罰她,所以要讓她命中無夫無子無親人,一輩子孤獨終老嗎!?

文喏跪在佛前,緩緩閉眼,腦中閃過一幅幅藏在心底的畫面:那一年,他們第一次相遇,她坐在馬上,他怔楞的站在地上,兩眼對望,恍若是前世今生,她註定來到他的身旁。一人像是雪山中的純潔雪蓮,清秀雋美,潔白無瑕;一人是草原上的兇悍雄鷹,殺氣如虹,霸氣凜然。那時,他們腳邊躺著的是一具無頭死屍。

多年後,他們再一次見面。她依舊騎在馬上,銳氣逼人的身影恍若一柄剛出鞘的寶劍,鋒利,冷銳,殺氣凜人。躺在他們腳下的還是一具沒有生氣的死屍。

……

一幕幕畫面從他腦中閃過,最後的畫面定格在血雨崖上,堆積成山的屍骨,匯集成河的血流——將一方土地都染成了深紅的刺目顏色。

文喏緩緩睜眼,黑曜石般清澈透亮的眸子中充滿著寧靜祥和,與世無爭中又透著悲天憫人。跪在佛前的雋秀身影好似佛祖坐下那朵聖潔高貴的蓮花,眼中光彩流轉間,滿是普度眾人的大慈大愛。

他雙手合在胸前,躬下身,低頭磕地,“信徒文喏願以身侍佛,只求保她一生平安無憂!”

此言一出,高高在上的佛祖像是聽到了他的請求,大發慈悲的普度了被殺孽之苦深深糾纏的以墨。

“總算是保住了!”破曉驚喜的聲音從佛像後堂傳出。

文喏閉目跪在佛前,俊美雋秀的臉龐無喜無悲,恍若俗世間的一切憂愁煩惱都與他無關。他本該是佛祖坐下那朵最聖潔的佛蓮花,卻為了情愛,拋了根舍了本,染了俗世的‘貪、癡、嗔’三毒,如今他回歸佛座下,就該拋棄一切癡戀!

破曉欣喜的從佛像後堂出來,自從成為毒人後,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高興過。滿臉笑容的看向文喏,“文喏,胎脈穩定下來了,孩子已經保住了。”

“阿彌陀佛,保住就好。”文喏在佛前磕頭見禮。

破曉怪異的看他一眼,臉上的笑容徐徐收斂。他覺得文喏不一樣了,之前的文喏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欲,可現在的文喏沈寂得如一灘死水,沒有活力沒有朝氣甚至是沒有生氣。

文喏平靜的看了眼佛像後,轉目對破曉說道,“麻煩你轉告她一聲,就說我有事先走了。”說完,毫不猶豫踏出了破廟,沿著山中的小路離去。

破曉看著他的背影,心頭的疑惑越來越深。月光如輕紗瀉下,清冷的身影在朦朧的月色中像散發著普度眾人的慈悲梵音,就連四周的景色都像是染上一種清冷的悲憫。

文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朦朧的月色中,恍然間,破曉升起他已經回歸佛祖懷抱的念頭,不然怎麽有種看到玄空老頭的怪異感覺。

天際,彎月和星光漸漸沈下,另一邊火紅的圓球倏然跳出地平線,朝陽燃燒著晨霧,洋洋灑灑的落下片片金光。

活力四射的朝陽代表著新生,當第一縷陽光落在以墨身上時,她幽幽轉醒,不用破曉開口告訴她,她就知道,孩子保住了。手掌撫上肚子,好似能感覺到腹中胎兒強而有力的心跳。緩緩閉上眼,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彩。鋼針入腦的銳痛都沒能讓她低頭,兒子保住了卻讓她欣然落下了人生中第一滴喜淚!

她輕拍了下肚子,笑中含淚的低喃道,“我呈以墨的兒子,就該如此!”

腹中的孩子像是聽到母親的表揚,興奮的動了動。以墨像是感覺到了似的,勾唇一笑。

破曉端著熬好的安胎藥進來,“快喝了吧。”

以墨好不介意的接過有缺了口的碗,如今她心裏高興,別說是缺了口的碗,就是狗舔過的碗她也接,“外面在做什麽,呯呯砰砰的這麽吵?”

“你腹中的胎兒剛穩住,不宜下床走動。昨夜我吩咐朱雀白虎帶人下山去置辦了些日常用品,我們要在這山上住些日子。他們這會兒正在外面收拾。”破曉收回她手裏的空碗,轉身出去。

“等等。”以墨叫住他,看了看四周,蹙眉問,“文喏呢?”

“文喏家中有急事,在得知你胎脈穩定之後,他就匆匆忙忙的趕下山了。”破曉給文喏傳話,“對了,他說他把紫檀木讚拿走,叫你不要掛念他,還說會為木讚找個溫婉善良的好女主人。”當然,後面的話是他胡亂編造的。不過文喏將木讚拿走卻是事實。

以墨躺在鋪上,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輕松,既然文喏主動將木讚收回,那就證明他是真的放下了。

是,文喏是真的放心了,他不僅放下了情愛,還放下了對世間一切的癡纏。文喏出了生風嶺,一路往西,他徒步走過山川,赤腳趟過河流,見到富豪穿金戴銀,看過貧民草鞋襤褸,一門之隔,門內酒池肉林窮奢極侈,門外果不飽腹餓死街頭……當他徒步走到忘川時,像是經歷了百態人生,經歷過滿心的疲憊與滄桑,大徹大悟之後只剩空寂。

感業寺的大雄寶殿上,他著一襲青衣跪在佛前。玄空迎著烈日,踏著滿地碎金而來。

他看著跪在佛像下的文喏,清聲開口,“世間繁華誘人,你放得下嗎?”

文喏回他,“弟子放得下。”

玄空微微擡頭,看著滿眼慈愛的佛祖,又問,“世間情愛誘心,你放得下嗎?”

文喏緩緩緊握藏在袖中的木讚,斂下眼眸,回他,“弟子放得下!”

“切記汝今日之言。”玄空輕嘆一聲,轉身而去,“賜汝法號:明心!”明心,明白自己的心。

文喏緩緩閉眼,三千煩惱絲落地,隨風飄去。

指腹輕輕摩挲著木讚上的花紋,腦中想起師父曾問起的話:“你這樣子,怎麽不幹脆削發出家啊?”

他那時笑瞇瞇的回答,“因為我有未婚妻啊,我要是出家了她怎麽辦。”

呈以墨就是他文喏在塵世的唯一兼牽掛,如今這份牽掛沒了,他也該出家了。

佛祖在上,請您保佑呈以墨一生平安無憂,弟子明心願承擔一切殺戮罪孽!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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