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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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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琉璃以出京游玩為由去試探柳氏的口風,哪知道剛起了個頭,就被柳氏堅定地拒絕了。

“無事不出京!”雖然被拘囿在後宅有些憋堵, 但女兒心疾纏身, 還有偌大的侯府需要料理,如何走得開。

沈琉璃軟聲道:“如果我陪娘一起出京游玩呢?”

“這倒是可以考慮!”柳氏面色勉強。

沈琉璃眼眸一亮, 準備趁熱打鐵說服柳氏將日期敲定,誰知柳氏話鋒突地一轉, “不過, 等兩月再說。這月, 禦史中丞家的老夫人要過壽, 右相百裏家的長公子要娶親,娘得備禮。下月, 肅王妃要辦賞花宴,估計是幫著給明月相看夫君,這肅王妃提早就下了帖子, 娘都應承了下來。還有……”

與祖父定的日子,就在半月後, 哪裏等得上兩月?

就算真等上兩月, 娘也會有其它事要忙的。

沈琉璃頭大, 又聽柳氏嘮叨了半晌婦人後宅的一些事, 便找了個借口出來了。

第二日一早, 沈琉璃未及洗漱, 便披頭散發哭著跑到柳氏跟前, 一把抱住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娘,我又做噩夢了, 我夢見娘死在了上京城。嗚嗚嗚嗚,我好怕,我們離開上京吧。”

柳氏拉著沈琉璃坐下,心疼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安慰道:“夢是反的,你這是好夢,說明娘定會長命百歲。”

沈琉璃怔怔地望著柳氏,眼淚撲簌簌直掉:“娘,如果我的夢境會成真呢?”

柳氏笑了:“如果是真的,娘也願意死在上京城,體體面面地死去,事後風光厚葬。”

娘誒,還厚葬,要真在上京城出了事,怕是只能去亂葬崗了。

沈琉璃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直到回了花溪院,眼淚依舊嘩啦啦地流,怎麽都止不住。

無它,辣椒水用多了。

恰逢傅之曜從隔壁屋過來,一進門就看見沈琉璃哭得好不淒慘的模樣,眼淚鼻涕橫流,眉頭不禁一皺。

眼前的少女衣衫隨意,萬千青絲,只用一支簡單的發簪攏在腦後,松垮淩亂,頭發隨時都會散落下來一樣。

未梳妝,未洗漱,未正衣,就那麽坐在榻上,吸溜著鼻子,默默流淚。

美人落淚梨花帶雨,可她這般哭法卻毫無美感,跟美人完全不搭邊,可謂醜不可言。

淚珠若洶湧決堤的河流,可她臉上也並非那種絕望難受的表情,倒像是淚腺出了問題,她想控制卻控制不住的流淚,單純的落淚。

傅之曜及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走過去,溫和道:“大小姐,何故落淚?再哭下去,妝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低冽的聲音清潤如水,溫柔得宛若情人的呢喃,又帶著一絲輕哄之意。

沈琉璃暗暗翻了個白眼:“……”本來就素面朝天,沒化妝好吧?

“質子殿下,小姐是……”

縮在旁邊的綠竹剛出聲,就被沈琉璃一記冷眼震得噤了聲。

沈琉璃挑眉看向傅之曜,不答反問:“你來做什麽?”

傅之曜抿了抿薄唇,將手中抄錄的經書遞給沈琉璃:“這是今日抄寫的經卷,大小姐可要過目?”

沈琉璃隨意翻了幾頁,柳眉倒豎,低斥:“你抄的什麽鬼?”

鬼畫符的字跡,橫七豎八,難看至極,顯然沒用心抄讀。

她的鬼畫符,都比他畫的好看,至少能認出來是個字。

啪地一下,將經書甩在桌上。

“字跡潦草,書面亂七八糟,不入心,重抄!”

傅之曜眸光變得暗淡,手足無措地看著沈琉璃,深邃的眸子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委屈:“這已是我盡最大努力,能力範圍內,寫的最好看的字了。”

是了,十年為質,吃穿住行都是大問題,哪還有紙和筆給他練字?

等等,不對。

她被他囚禁在陳國時,曾見過他批改的奏疏,一手行書筆鋒精妙,行雲流水,雖比不上大家的手筆,卻也不是這般歪歪扭扭,如同螃蟹走路。

沈琉璃邊流淚,邊盯著傅之曜看了半晌,而後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傅之曜眼皮輕跳,油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兆,他凝著她淚流滿面的滑稽樣子,往前走了兩步。

“再近點。”沈琉璃不滿道,並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眶裏那股子辛辣味越甚,淚水似乎流得更洶了。

傅之曜又往她跟前挪了幾步。

“傅之曜。”沈琉璃輕聲喚他名字,拿起桌上沾過辣椒水的娟帕,擡手就朝他眼角擦去,“你臉上有墨水,難看死了。”

一股辛辣的刺痛直鉆傅之曜的眼睛,刺得他眼淚直淌。

傅之曜臉色微沈:“你!”

“哈哈哈!”沈琉璃頓時笑得前仰後俯,笑聲清脆如風鈴,似帶著感染人心的歡快,“綠竹,打盆清水。”

清水來了,卻不是給傅之曜的,而是給沈琉璃自己的。她就那麽當著傅之曜的面,撩水清洗眼睛,然而卻霸道地不準他洗。

傅之曜只能靠不停地眨動眼睛,緩解難受。

沈琉璃洗幹凈殘留在眼眶的辣椒水後,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個時辰不許洗臉,有難同當,有福嘛,自然是本小姐獨自享受了。”

如果有一天,她能與傅之曜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算了,心疾不允許她對他好,與他有福共享。

聽聞此話,傅之曜擡手揉了揉眼睛,遮眼的手掌擋住了眸底如冰雪般的寒意冷光。

沈琉璃支著下顎,饒有興趣地欣賞著傅之曜難受的樣子,忽然心裏咯噔一下,這不是又在他的仇恨薄上新加了一筆嘛。

一瞬間,忽然湧起了一股拍死自己的沖動,作死啊。

夢境中,可沒有出現她用辣椒水惡整傅之曜的事,這本不需要再添這麽大的新仇啊。

自己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夢中被傅之曜那般報覆對待確實是自己活該。可她偏偏就是控制不住,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十幾年的本性已然養成,自己雖有領悟,不能如以往那般飛揚跋扈、囂張任性,她已在慢慢收斂壞性子,可哪兒能一時半會就能全改掉的。

由善向惡易,棄惡從善難哪。

沈琉璃目光飄閃:“那個,你要不洗……”

話沒說完,沈琉璃便擡手捂住了心口,臉色微變:“我這是較什麽真,反正又不差這一筆。”她對他做的惡,能比這點辣椒水輕?大惡小惡皆是惡,無差。

傅之曜一邊難忍地揉著眼睛,一邊悄然張開五指,透過指縫看了看沈琉璃,她已不像方才那般以一種欣賞的表情觀賞他的痛苦和難受,而是一臉陰霾,也不知是為甚發愁。

女人真是比六月的天兒還善變,陰晴不定。

沈琉璃重重地呼了口氣,擡頭見傅之曜不停地揉眼睛,頓時心煩氣躁,大步跨出門,出去透透氣。

剛踏出花溪院,就聽管家說沈茂找她有事。

“大小姐,侯爺讓您去書房一趟。”

“行,我這就去。”沈琉璃轉身便朝書房的方向而去。

“大小姐,等等。”

沈琉璃腳步一頓:“怎麽了?”

管家垂著頭,委婉提醒道:“大小姐的衣著似乎不妥。”

沈琉璃反應過來,趕緊回屋去換了件衣裳,又梳洗了一遍,方才去了書房。

只是眼睛被辣椒水刺激得狠了,紅腫如桃,再多的膏體胭粉,都遮掩不住。

沈茂自然發現了,擰眉:“哭過?”

沈琉璃乖順回道:“被昨晚做的噩夢嚇到了。”

“你的膽子何時變得如此之小,一個噩夢都能哭成這樣?”沈茂眉頭越擰越深,這可不像他認識的沈琉璃,能不讓別人哭就阿彌陀佛了,竟會被噩夢嚇哭?但沈茂並沒糾結噩夢一事,有美夢自然就有噩夢,實屬正常。

他道:“噩夢罷了,莫要太過在意。”

“嗯。”沈琉璃應了聲。

自做過噩夢後,她面對沈茂便沒有以前那般放肆了,因為心裏有了芥蒂。

沈茂掃她一眼,不經意地問道:“你祖父要去明城,這事可是你攛掇的?”

“爹,不是攛掇。”沈琉璃垂眸,解釋道,“是大哥來信說,明城的氣候適合調養祖父的腿疾,想接祖父到明城住一段時日。爹,你也知道,祖父對大哥有偏見,大哥便想著這是個機會,既能改善祖孫關系,又能將養祖父的身體。可大哥擔心祖父不願過去,所以才委托我當說客的。”

說起謊話來,真是眼都不帶眨的。

老侯爺只對兒子說要去明城住一段時日,並沒說是要替發妻完成‘遺願’的事。再結合沈安的書信,沈茂略微沈思了片刻,便打消了疑慮。

“你與安兒有心了,既然父親想去,我會盡快安排出京事宜。”

“哦。”沈琉璃揉了揉鼻子,說,“爹可還有其它事,沒事的話,我便回屋了。”

看著眼前眼睛紅腫的女兒,沈茂不免聯想到沈琉璃的心疾,便寬慰了一句:“琉璃,桃花谷的神醫這兩天便要到上京城,你的心疾大有治愈的希望,你以後會同正常姑娘一樣,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神醫?桃花谷?

沈琉璃耳朵一動。

“爹,你何時給女兒找了神醫?”她才不管什麽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只是覺得好像可以從神醫這裏著手,找到辦法,讓娘隨同祖父一起離開上京城。

“神醫的事,是你娘費心找的。”沈茂疑惑,“怎麽,你娘沒告訴你?”

旋即了然:“看來你娘想給你一個驚喜,是爹多話了。”

兩天後,這位傳聞中的陳國桃花谷神醫如期到了上京城。

只是讓沈琉璃驚訝的是,這位所謂的神醫並非是白發蒼蒼的老頭子,而是一位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實則三十多歲的女人。

風韻絕佳,氣質淡然如菊。

姓花,名解語。

這位花神醫從陳國到上京城,一路舟車勞頓,神色間甚是疲累,與沈琉璃粗粗打了個照面,便被沈茂安排住進了西廂房。

柳氏雖心焦沈琉璃的病情,也深知神醫唯有休息好,才有精力替女兒治病。

但願這位傳說醫死人肉白骨的神醫華佗,莫要教她失望。

沈琉璃扭頭看到柳氏臉上的憂色,眸光閃了閃。

是夜,萬籟俱靜。

幾道人影借著夜色的掩映,悄然往西廂房而去。

“醫術是否可靠?”

“放心,路上試探過!”沈茂道,“據探子回稟,他們曾偽裝過身中劇毒的江湖人士,親試過花神醫的醫術,確實再罕見的毒都難不倒她,醫術之高,非普通的杏林之手可比。”

“人是否可靠?”

“神醫只帶了一名女弟子來上京城,那名女弟子也會些岐黃之術,兩人皆沒問題。”

眼瞅著幾人進入花神醫的院子,暗藏在草叢中的沈琉璃,輕蹙眉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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