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唯有情字刻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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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5-13 11:40:57 字數：2253
我目瞪口呆，忘川河下的冤魂竟是這樣的兇猛。
“放手，求你。”女子擡起頭，看著我無聲的說了四個字。她表情痛楚，面色決絕哀淒，眼中淚水未幹，卻已是沒有了任何對生的留戀。
此刻的她，即便撈起來也已經殘缺不全，被冤魂噬體後沒有媲美嫦娥奔月時服用的仙丹妙藥，便是永生永世投不了胎了，這樣比鬼還不如的活到地老天荒去那真正不如就此消亡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堵著般的窒息難受，說不出話來，唯有目光哀慟的註視著她，內心掙紮了良久，終是緩緩放開了手。
她剛沈入河下，下面面目猙獰的怨魂就爭先恐後的竄起來撲向她，稍稍一瞬，渣都不剩。
徹骨的冰冷，像毒蟻爬滿我的全身，這一刻，我徹底信了，忘川河下，皆是兇厲的怨魂。
“唉，一個‘情’字，竟叫世人這樣的看不開，短短的一生，活得這般淒苦激烈，真真是作孽哦。”黛琴嘆了口氣，看見趴在欄桿邊失神落魄的我，又搖了搖頭，“阿喜，別難過了，這樣的人每一百年都會有那麽幾個，看多了就看開了。”
“人家小姑娘未經情事，看不開也是自然，人生縱使苦短，也有愛恨情仇，豐富得很，似你這般日日熬著黃湯，活得再長也是無甚趣味。”徐娘半老的米蘭，一貫喜歡風言風語，不論誰都要損上幾句。
巡察司裏女子少，大多都被慣著，黛琴不是巡察司的，且同是女子，素來是不讓她的，立刻反唇相譏。
“我活得再無趣，也總好過那些三番四次嫁不出去的又或者嫁出去被退貨的，人生經歷豐富固然是好的，若是要用起碼的尊嚴去換，我寧願學了方才那女子，跳了忘川河也比跑出去丟人現眼強！”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試試，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巴？”米蘭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雌老虎，擄了袖子怒氣沖沖的朝黛琴走去。
“夠了！”我沈聲一喝，米蘭的過去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今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好，又來了這麽一出，只覺得有股莫名的燥氣，撐得整個人難受，想必當時的臉色也是極不好的，將一幹比我資歷老的同僚都給鎮住了。
“好了，好了，都各歸各崗，各做各事去，今天的事，回頭我會上報給司長的。”老吳出來圓了場，他是我們一組的隊長，揮手遣散了眾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你臉色不好，嚇到了吧？去休息下，這裏我看著。”
我木訥的點點頭，腳步虛乏的離開。
拒絕投胎的鬼魂我也見過不少，大多是發洩下生前的不忿，鬧騰一會兒，再嚇上兩下，也就去了往生門了。
今日的這個女子，我不知她前世的具體經歷，從她的三言兩語中也聽出些端倪，被心愛的男人剜了心，那男人大概是愛著另外一個女人，也許是生了什麽怪病，需要人心為藥引，大紅的喜服成了她的喪服，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刻，她的手，還在我的手裏。
為什麽看著她淒慘決絕的面容，我竟一種恍如前世的感覺，悲與恨、蒼涼與無奈、絕望與不甘的心情，感同身受。
我並不認識她，我的前生也很簡單，可為什麽，會這樣的感觸？
“唉~”有人在嘆氣，卻不是我嘆的。
前方弱水亭裏站著個風韻的身影，是米蘭。我一向覺得和米蘭聊天是件鬧心的事，於是腳步一頓。
米蘭已經發現我，轉首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只好走過去。
“你很可憐她？”米蘭口中的她，自是那個跳了奈何橋的紅衣女子。
不是可憐，而是體味到和她一樣悲淒，深入骨髓的恨意，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被刺痛得過了極限之後的麻木。
是的，不是可憐，而是共鳴。
如果把真心話說給米蘭聽，一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女孩子能產生這樣的共鳴，少不得被米蘭諷刺一頓，於是，我選擇了沈默，低頭望著河面。
“知道嗎，二百七十年前，我也是和她今日一樣的絕望和恨生，為了深愛的男人，拋卻了自己的尊嚴，心裏想著只要他愛我，我就擁有了全世界。死的時候我才發現，一個女人若是把自己的整個世界都依托在某個男人身上，那世界將脆弱到隨時會崩塌。”米蘭的聲音很好聽，只是一向嘴巴毒辣，沒有人去發現，此刻她娓娓道來，沈澱著悲哀，如同碎玉叮咚。
“米蘭姐是在告誡我離‘情’字遠點嗎？”
“呵，倒也不是，不知怎地，就是想和你說說話。”米蘭朝我淒婉一笑，“情愛有甜有苦，有悲有歡，卻是凡人最值得珍惜的，身死之後錢財權勢都帶不走，唯有情字能刻入靈魂，就算是喝過孟婆的忘湯，也會留下殘存的痕跡，帶去來生。”
我的心一抖，真的會帶著殘存的痕跡去投生嗎？若我曾有過喜服女子那樣的心緒，又該是何其慘烈的一生！
“我在地府已經快三百年了，早可以去投生了，可是我卻遲遲拖著，真的有些怕，再去經歷那些刻骨的情傷。我寧願在地府積上千年的陰德，去換來生一世完美，阿喜，你是值得的。”
我詫異擡頭，她和我說了這麽多，竟是在安慰我。我用一百年任期換了三位親人的完美來生，私下有幾個同僚是知道的。
“米蘭姐，謝謝你。”被巡察司裏出名的毒舌婦安慰了，實為殊榮。
“以前我總是笑話你不經世，剛才看你一臉震撼哀慟，似乎在追思什麽，想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
下意識的擡手撫面，我剛才，有那麽明顯嗎？
“我也是猜的。”米蘭掩口輕笑，帶出點俏皮味道。
“這你都能猜。”我朝她豎起大拇指，故作哀怨的瞥她一眼。
“不過阿喜，你肯定不是普通的人。”米蘭很認真的說。她傾身探出弱水亭外，手指點向忘川河面。“先前我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河水一直翻騰，怨靈綽隱綽現，自從你過來後，一直安靜到現在，我在地府當差這麽多年，也就貞元上仙歷劫時經過地府，在河邊小駐片刻，有這般類似的安靜，阿喜，你不會是下凡歷劫的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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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忘川河下的冤魂竟是這樣的兇猛。
“放手，求你。”女子擡起頭，看著我無聲的說了四個字。她表情痛楚，面色決絕哀淒，眼中淚水未幹，卻已是沒有了任何對生的留戀。
此刻的她，即便撈起來也已經殘缺不全，被冤魂噬體後沒有媲美嫦娥奔月時服用的仙丹妙藥，便是永生永世投不了胎了，這樣比鬼還不如的活到地老天荒去那真正不如就此消亡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堵著般的窒息難受，說不出話來，唯有目光哀慟的註視著她，內心掙紮了良久，終是緩緩放開了手。
她剛沈入河下，下面面目猙獰的怨魂就爭先恐後的竄起來撲向她，稍稍一瞬，渣都不剩。
徹骨的冰冷，像毒蟻爬滿我的全身，這一刻，我徹底信了，忘川河下，皆是兇厲的怨魂。
“唉，一個‘情’字，竟叫世人這樣的看不開，短短的一生，活得這般淒苦激烈，真真是作孽哦。”黛琴嘆了口氣，看見趴在欄桿邊失神落魄的我，又搖了搖頭，“阿喜，別難過了，這樣的人每一百年都會有那麽幾個，看多了就看開了。”
“人家小姑娘未經情事，看不開也是自然，人生縱使苦短，也有愛恨情仇，豐富得很，似你這般日日熬著黃湯，活得再長也是無甚趣味。”徐娘半老的米蘭，一貫喜歡風言風語，不論誰都要損上幾句。
巡察司裏女子少，大多都被慣著，黛琴不是巡察司的，且同是女子，素來是不讓她的，立刻反唇相譏。
“我活得再無趣，也總好過那些三番四次嫁不出去的又或者嫁出去被退貨的，人生經歷豐富固然是好的，若是要用起碼的尊嚴去換，我寧願學了方才那女子，跳了忘川河也比跑出去丟人現眼強！”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試試，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巴？”米蘭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雌老虎，擄了袖子怒氣沖沖的朝黛琴走去。
“夠了！”我沈聲一喝，米蘭的過去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今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好，又來了這麽一出，只覺得有股莫名的燥氣，撐得整個人難受，想必當時的臉色也是極不好的，將一幹比我資歷老的同僚都給鎮住了。
“好了，好了，都各歸各崗，各做各事去，今天的事，回頭我會上報給司長的。”老吳出來圓了場，他是我們一組的隊長，揮手遣散了眾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你臉色不好，嚇到了吧？去休息下，這裏我看著。”
我木訥的點點頭，腳步虛乏的離開。
拒絕投胎的鬼魂我也見過不少，大多是發洩下生前的不忿，鬧騰一會兒，再嚇上兩下，也就去了往生門了。
今日的這個女子，我不知她前世的具體經歷，從她的三言兩語中也聽出些端倪，被心愛的男人剜了心，那男人大概是愛著另外一個女人，也許是生了什麽怪病，需要人心為藥引，大紅的喜服成了她的喪服，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刻，她的手，還在我的手裏。
為什麽看著她淒慘決絕的面容，我竟一種恍如前世的感覺，悲與恨、蒼涼與無奈、絕望與不甘的心情，感同身受。
我並不認識她，我的前生也很簡單，可為什麽，會這樣的感觸？
“唉~”有人在嘆氣，卻不是我嘆的。
前方弱水亭裏站著個風韻的身影，是米蘭。我一向覺得和米蘭聊天是件鬧心的事，於是腳步一頓。
米蘭已經發現我，轉首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只好走過去。
“你很可憐她？”米蘭口中的她，自是那個跳了奈何橋的紅衣女子。
不是可憐，而是體味到和她一樣悲淒，深入骨髓的恨意，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被刺痛得過了極限之後的麻木。
是的，不是可憐，而是共鳴。
如果把真心話說給米蘭聽，一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女孩子能產生這樣的共鳴，少不得被米蘭諷刺一頓，於是，我選擇了沈默，低頭望著河面。
“知道嗎，二百七十年前，我也是和她今日一樣的絕望和恨生，為了深愛的男人，拋卻了自己的尊嚴，心裏想著只要他愛我，我就擁有了全世界。死的時候我才發現，一個女人若是把自己的整個世界都依托在某個男人身上，那世界將脆弱到隨時會崩塌。”米蘭的聲音很好聽，只是一向嘴巴毒辣，沒有人去發現，此刻她娓娓道來，沈澱著悲哀，如同碎玉叮咚。
“米蘭姐是在告誡我離‘情’字遠點嗎？”
“呵，倒也不是，不知怎地，就是想和你說說話。”米蘭朝我淒婉一笑，“情愛有甜有苦，有悲有歡，卻是凡人最值得珍惜的，身死之後錢財權勢都帶不走，唯有情字能刻入靈魂，就算是喝過孟婆的忘湯，也會留下殘存的痕跡，帶去來生。”
我的心一抖，真的會帶著殘存的痕跡去投生嗎？若我曾有過喜服女子那樣的心緒，又該是何其慘烈的一生！
“我在地府已經快三百年了，早可以去投生了，可是我卻遲遲拖著，真的有些怕，再去經歷那些刻骨的情傷。我寧願在地府積上千年的陰德，去換來生一世完美，阿喜，你是值得的。”
我詫異擡頭，她和我說了這麽多，竟是在安慰我。我用一百年任期換了三位親人的完美來生，私下有幾個同僚是知道的。
“米蘭姐，謝謝你。”被巡察司裏出名的毒舌婦安慰了，實為殊榮。
“以前我總是笑話你不經世，剛才看你一臉震撼哀慟，似乎在追思什麽，想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
下意識的擡手撫面，我剛才，有那麽明顯嗎？
“我也是猜的。”米蘭掩口輕笑，帶出點俏皮味道。
“這你都能猜。”我朝她豎起大拇指，故作哀怨的瞥她一眼。
“不過阿喜，你肯定不是普通的人。”米蘭很認真的說。她傾身探出弱水亭外，手指點向忘川河面。“先前我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河水一直翻騰，怨靈綽隱綽現，自從你過來後，一直安靜到現在，我在地府當差這麽多年，也就貞元上仙歷劫時經過地府，在河邊小駐片刻，有這般類似的安靜，阿喜，你不會是下凡歷劫的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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