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裏倒是挺用心的。”

蕭挽風坐在瘋和尚院前的臺階上，對於面前這個滿身邋遢一臉臟汙得看不出樣貌之人倒是沒發表什麽意見，反倒是暗中數了一下這院子周圍守著的幾個人，忽然發表了這麽一句高見。

傅弦歌拉著瘋和尚往屋子裏面走——屋子裏早就已經燒好了火爐，十分暖和，傅弦歌才懶得在外面受這冷風吹，聽見蕭挽風這麽一句，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這點心思您也能看出來？”

“你身邊除了方世隱也沒有功夫還過得去的，所以這裏的五個人，你應該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安排的，是怕他出什麽事？”

蕭挽風一語道破傅弦歌如今尷尬的處境，不論是哪個身份，她如今看上去都是無比風光，但實在是外強中幹，最要命的是這些身份所帶來的榮耀根本不足以抵消其中所隱含的危險，若不是她身邊一直有個莫折言和方世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但這兩個人也只負責保護她的安危而已，除此之外，在其餘的事情上人手根本不夠，蕭挽風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功力簡直無人能敵。

傅弦歌看了他一眼，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學著蕭挽風的樣子招貓逗狗似的對他招招手：“進來，外面太冷。”

雖然南陽從未有過如此寒冬，但蕭挽風身為習武之人，其實並不怎麽覺得冷，之所以能做出抱著茶盞取暖這種事情純屬臭矯情，此時聽到傅弦歌這麽說，瞬間渾身都舒暢，只覺得屋子外是寒風陣陣冰冷徹骨，只要他往裏面走一步就是春暖花開，因此甚至完全沒註意到傅弦歌那副樣子是向誰學來的，立刻擡腳進了屋。

傅弦歌這才一關房門，徹底隔絕了從外面吹進來的冷風，不由得舒服地嘆了一口氣，這才把大氅脫下來放到一邊，又拉著瘋和尚坐下，這才說道：“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要重視些，你呢，你為什麽要這麽關心他是誰？”

“為了真相。”蕭挽風也不管這個答案多麽的不符合事實，隨口就說了，不過就在傅弦歌打算追問些什麽的時候他卻再次說道：“不過看現在他的樣子也查不出什麽來了。”

“公子？”

外面有人敲門，打斷了裏面的對話，蕭挽風疑惑地看向她，卻見傅弦歌笑了起來：“進來吧。”

隨後一直伺候瘋和尚的小沙彌便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加大號的食盒，將東西一一放到桌上這才說道：“公子今日難得帶了朋友來呢，廚房特意多做了幾個小菜，還請公子賞個臉，咱們避雲寺，多虧有公子照應，也沒什麽好報答的，承蒙公子喜歡這些粗糙的齋飯了。”

“小師傅不必如此客氣，我還要多謝小師傅替我照顧瘋和尚。”

蕭挽風看了一眼傅弦歌滿面的笑容，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難得的美挑剔什麽坐在了傅弦歌對面，和她一左一右把瘋和尚夾在了中間，插嘴道：“這龍泉山上寺廟多如牛毛，你專程挑了這裏不會是看中了此處的齋飯吧？”

傅弦歌心道還真是，當著小沙彌的面卻不能承認，只是隨意誇了兩句此處鐘靈毓秀之類的話便將話題帶了過去，那小和尚似乎是覺得跟著傅弦歌來的客人十分和氣，他原本就是個愛說話的性子，得到了回應更是高興，當即忍不住說道：“這龍泉山上寺廟可不就是多嘛，寺廟多了僧人更多，就連找人都比別處要麻煩得多。”

“找人？”傅弦歌心中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蕭挽風就已經好似饒有興趣般開了口：“難不成是搜查逆賊都已經禍及了佛門聖地？”

佛門聖地四個字從蕭挽風嘴裏說出來分外沒有可信度，但是小沙彌顯然沒有傅弦歌這麽深刻的認識，聞言趕緊說道：“那倒不是，他們要找的也是個僧人，但又不像是衙門裏的人，總覺得有些奇怪，我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反正看上去挺不好惹的，但是到現在都沒找到，嗨，龍泉山這麽大的地方，每天又人來人往的，就那麽幾個人怎麽找嘛……”

在聽到“僧人”這兩個字的時候傅弦歌和蕭挽風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傅弦歌不動聲色地看向那小沙彌，問：“這麽說來到好像是與顧家無關了，可除此之外也沒聽說過金陵最近有什麽亂子，這些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唔，這麽說起來的話，大概……也有七、七八天了。”

“他們如此鍥而不舍搜尋，想來那尋找之人也不是什麽善茬，你們平日在山上也要小心些，莫要有什麽意外才好。”

那小沙彌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說了幾句話這才退下去，桌上的齋菜還冒著熱氣，傅弦歌卻沒什麽胃口了，她摸著下巴自言自語般說道：“在龍泉山上徘徊了七八日都沒有結果卻依舊不肯離去，他們定然是有什麽確切的消息來源相信要找的人就在這裏，但是這消息卻又並不精確，所以才會這麽久都一無所獲。”

“目標是眠一，這裏已經暴露了。”蕭挽風倒是沒事人一樣拿了雙筷子吃了起來，期間還不忘點評：“確實不錯，就是沒酒。”

傅弦歌剛想反問“你怎麽知道目標是瘋和尚”，話到嘴邊又覺得這問題太蠢，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事關重大還是要萬無一失才好。

因此只好嘆了一口氣，起身往屋子另一邊走，瘋和尚原本在看著蕭挽風，傅弦歌一動卻立刻讓他轉過頭來，下意識地就拉住了傅弦歌的袖子。

蕭挽風見此十分不滿地一挑眉，剛要說話就見傅弦歌無奈地把瘋和尚的手拉了下來，安慰他道：“我不走，去拿點東西。”

瘋和尚的屋子比了然的好不到哪裏去，一覽無餘，實在看不出有什麽東西值得飯都不吃去拿的。

只見傅弦歌走到窗臺邊，打開窗戶站了一會兒，回來時手上就多了一個小壇子，想必是千川閣在外面的暗衛交給她的。

傅弦歌走到桌子前坐下來，把那壇子往瘋和尚和蕭挽風面前一推：“桃花釀，這季節少有。”

蕭挽風沒想到還真有酒，這地方要什麽有什麽的待遇還真不錯，他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一碗，又見瘋和尚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楞了一下，旋即又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問傅弦歌：“傳說中的靈童眠一會破戒飲酒？”

“只此一種。”

“嘖，有意思。”於是蕭挽風給瘋和尚也倒了一碗，誰知道瘋和尚無師自通地端起碗來和他碰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幹凈又明朗。

傅弦歌看著這一幕似有所感般笑了起來，多少年前瘋和尚他們也是在桃花樹下一起飲酒高歌的呢，那時年少的他們，會是怎樣的心情呢？不過短短十幾年的光景，卻已經是物非人亦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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