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要賬失敗的馬香香心裏實在是不舒服，以前她跟人相處很少有不如意，卻不想這次棋逢對手了，那位堂嫂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實行哭字訣和拖自決，她總不能真的逼著人家去死吧，只能灰溜溜的回來了。

老太太思來想去好多天，又被穆傳慶勸了不少次，終於決定要和大兒子和好如初，他們夫妻年紀見長又沒有多少家底，關鍵時刻還得靠兒子，二兒子掙不了多少錢而且還被媳婦給拿捏住了，他們最能靠的就是大兒子，就是不提這個原因，大兒子是他們親生親養的，她們也不願意遠了去。

二十號那天，穆傳慶一大早就買好了肉菜，老太太紅光滿面的喊兩個兒子到她家吃飯，穆棟才做火柴忙的不可開交，現在最怕的就是耽擱時間，不過老太太氣色不錯態度也不錯，他準時準點的帶著陳芳和穆綿去了。

路上很巧合，碰見穆棟梁一家三口，穆棟梁身上有些臟，沾了不少泥漿，張桂花懷孕之後他覺得身上的擔子重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樣無所事事，這段時間跟著別人學瓦工，因為是新學徒，活累工資也不高，瞧上去無精打采的，穆棟才想勸他不要做了，可是轉念一想，弟弟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麽？他還有一家子要養活呢，總得想法子掙錢不是，自己天天在家幾乎是不見天日的制作火柴，又累又熱腰酸背痛渾身長痱子，不也是為了掙錢，穆棟才心裏有些惆悵，錢啊錢，你可真是個好東西。

“爸爸，你別發呆呀，快跟二叔二嬸子說棉棉要上學啦。”我昨天把任務交給你了，千萬不能辦砸呀。

穆棟梁和張桂花很驚訝，打量一眼被陳芳牽著的小不點，問道：“別人家都是七歲上學，棉棉才五歲就要去了？這矮上一截看黑板都被人擋，要是被欺負了怎麽辦？大嫂，你也舍得？”

陳芳輕拍一下走在她左邊的豆豆，笑道：“這不是還有豆豆的嗎？”

“大嫂，你這是什麽意思？關豆豆什麽事？”

穆棟才被老婆女兒齊齊望著，這種頂梁柱的感覺讓他很受用，接過話題說道：“棟梁，豆豆媽，是這樣的，前幾天穆春旺家的心靈背著書包來我們家玩，說她九月份要去上學，棉棉知道後也鬧著要去，我和你嫂子勸不住，算了一下，她比心靈只小五個月，心靈都可以去棉棉當然也可以，而且棉棉在後院玩的時候，跟著別人學了不少東西，到學校不會跟不上隊，豆豆和她們差不多大，你嫂子說，讓豆豆也跟著一起去，棉棉受欺負的時候有人護著，而且有棉棉在，你們也能知道豆豆會不會淘氣。”

穆棉見二叔二嬸都不說話，有些急了，松開陳芳的手跳過去勸張桂花：“二嬸子，讓豆豆一起去吧，以後你要照顧小弟弟，我心靈還有好多人都去上學了，豆豆在家沒人玩怎麽辦？你放心，我會當個好姐姐，幫著二嬸子看著豆豆不讓他淘氣，讓他以後當上一個大學生！”

“媽，讓我去上學吧，吳剛和文舉開學都上二年級了，我今年不去的話就得比他們低兩級，那多丟人啊！”

張桂花不覺得晚上學一兩年有什麽丟人的，好些家湊不夠學費，孩子七歲上不了學只能八歲才去，不也是那麽回事，她看了一眼豆豆，是比以前幹凈了些，可他學的會嗎？不由勸道：“豆豆，晚上學不丟人，學不會才丟人，就像文舉，兩門加一起還沒考六十分，聽了多不好意思啊，你比他還小，能學得會嗎？”

“我比他聰明多了，肯定能考及格，媽媽，你要是讓我去上學，我一定會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後接你和爸爸去城裏享福。”

這句話被穆棉逼著排演了幾遍，豆豆說的很溜。

兒子決心還蠻大的，張桂花有些尷尬，把他推向穆棟梁的方向：“喊你媽沒用，你問你爸去，問問你爸給你存了多少學費，給你存了多少老婆本。”

穆棟梁比穆棟才小兩歲，小時候什麽事都有大哥頂著，這養成了他有些貪玩的性子，家裏根本就沒什麽錢，恐怕他連兒子的學費都拿不出來。

穆棟梁不願在兒子和侄女面前落下面子，回嘴道：“錢是沒多少，可家裏不是有糧食嗎，糧食又沒賣，那些都是錢。”

張桂花臉色微變，再說下去這夫妻倆可就吵起來了，陳芳趕緊打圓場：“桂花，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跟他生氣，學費的事你們兩口子就別操心了，我跟你大哥出，就當是豆豆在我們家幫忙的辛苦錢，這些天可真是累著我們豆豆了。”

張桂花不是很願意，自己家的孩子怎麽能讓大哥家養呢，穆棟梁想起老太太提前漏給他的話，若有所思的看了穆棟才一眼，只說道：“豆豆想去上學就去吧，學費算我們問大哥大嫂借的。”

穆棟才覺得弟弟看他的眼神不太對，不過也沒往其他方面想，他以為是男子漢的自尊心受挫了，直到吃飯的時候聽到他爸語出驚人的話，他才知道問題出在哪。

張桂花飯量好，老太太給她夾了菜，先是討好的看了一眼大兒子，才笑呵呵的說道：“酸兒辣女，桂花這胎肯定是個男娃，看來，我們老穆家又要添丁進口了。”

“咳咳咳……自家人吃飯，都別停下筷子，陳芳，給棉棉多夾些肉。”

穆傳慶打斷老太太的話，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孩他媽會說話嗎？什麽叫生了男娃老穆家就添丁進口了，女娃娃不是人啊？沒看兩個兒媳婦都不高興了，就連大兒子臉色都不大好，他補救似的說道：“你們兄弟倆感情好，依我看，這孩子生下來就記在老大名下吧。”

“咳咳咳咳……”

穆傳慶的這句話殺傷力更大，張桂花和陳芳同時卡住了，一同咳嗽起來，穆棟梁低著頭不說話，老太太昨個跟他打過底，若是大哥真的願意的話，就算他舍不得，就算張桂花不同意，這孩子也只能給大哥，誰讓那是他親大哥，他總不能看著他後繼無人，總不能讓他去了之後連去墳頭燒香的人都沒有吧。

緩過來的張桂花失望的看了一眼不做聲的張棟梁，啪的一聲扔了筷子，怒道：“張棟梁你怎麽不說話？難道你也願意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這是你親兒子你也舍得送給別人？你還有沒有良心吶？”

老太太不樂意了：“張桂花，別以為你懷孕了就可以為所欲為，說誰沒良心？誰是別人？他們兩兄弟都是從我肚子裏蹦出來的，是嫡嫡親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們過繼一個給他怎麽就不行了？你還年輕，想要孩子的話以後生幾個都行，陳芳又不能生，難道你想讓你大哥絕後啊？”

“媽，誰說我們家要絕後了？不管以後有沒有兒子，我們不還有棉棉的嗎？桂花，你先坐下，別傷著孩子。”

張桂花打掉陳芳想去扶她的手，她以為過繼的事其他人都商量好了，就等著設套給她鉆呢，護犢子的心勁上來潑辣性子也就跟著來了。

“大嫂，大哥，我張桂花從小就幫著家幹過，沒上過幾天學，不懂什麽大道理，可我雖然是個粗性人，也沒什麽對不起你們的吧？我對棉棉不錯跟你沒吵過架也沒說過你的不好，前幾年大哥掙了些錢我們沒問你們借過也從沒有想過你們的東西，我自問跟你的妯娌關系處的不錯，可是大嫂你是怎麽對我的？至於設套讓我往裏鉆嗎？當真是會叫的狗不咬人，我說好好地怎麽想起給豆豆教學費了，原來是算計我們家的人來了，我告訴你們，我就是窮死了餓死了也不會賣兒子的。”

“媽媽，你怎麽捂著胸口？是不是不舒服？爸爸，你快來看看！”

陳芳是家裏的老幺，爸媽疼她大她十歲的姐姐也像半個媽似的疼她，在外面也有兩個哥哥護著從沒受過委屈，就是嫂子剛嫁進來討好婆婆小姑子的時候對她也是不錯的，嫁到近河村後她是典型的農村賢妻良母，圍著家轉很少接觸外面的人，在她的世界裏，除了婆婆刁難她，偶爾有幾個碎嘴的婦女以外，其他人都是善良好相處的，尤其是妯娌張桂花，從沒有什麽矛盾，處的跟姐妹一樣，現在被張桂花向仇人一樣瞪著，她眼淚不停地掉，覺得心裏堵得慌，好像一口氣要提不上來。

“爸爸，你把媽媽扶到床上，再去漆碗紅糖水，媽媽，你別害怕，你這是早上沒吃飯餓的心慌，二嬸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是說著玩的。”

豆豆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他媽跟他奶奶鬥得時候他是兩不相幫，不過心裏還是向著他媽多些，可這次破天荒的張桂花和陳芳鬧了，豆豆不想他媽吃虧，可大媽這麽好這麽弱的人也不能吃虧呀。

剛剛他不敢說話，現在看到穆棉說話了，他也跟著說道：“媽媽，好好的你怎麽跟大媽吵起來了？你還罵人？你做的不對！”

他明明聽見他媽說什麽會叫的狗不咬人，這不是罵人是什麽？

張桂花本來有些心虛，她也知道是她把陳芳氣成這樣的，可豆豆的話就像點了根炮仗一樣，把她的火氣全惹上來了，丈夫向著大哥，兒子向著大嫂，肚子裏的那個也被算計著要給別人，她張桂花就什麽也不是什麽也沒有，她就是做什麽都不對！

她一巴掌拍在豆豆仰著的腦袋上，揪著他的耳朵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別人餵你幾天飯，給你出了幾十塊錢的學費，你就把親媽忘了？我告訴你，把你生下來的是我，把你養這麽大的是我，我才是你親媽，穆豆豆，你給我記著，我們家什麽時候掙夠錢了你什麽時候才能上學，今年老實的給我在家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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