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雲昭的房間被安排在男人的房間隔壁，在走廊中間。

漢雲昭望了頭上漂亮的水晶吊燈，毫無睡意。

或者說，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睡過覺。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漢雲昭看了眼自己已經變得畸形的左腳，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

坐在非常柔軟的床上，漢雲昭窩在角落，房間有一個很大的落地窗，米白色的窗紗微微飄蕩，裹著月光，在地板上留下輕柔的淡影。

漢雲昭一雙沈寂的眼睛望著窗外，望到——天亮。

幽旻養小家夥養了幾天就收到了他報名的第一軍事大學錄取通知書。

他也不嫌麻煩，直接把應該由小家夥填寫的信息全都填寫了。

他對沈迷電視的漢雲昭說：“後天，你就可以入學了。”

漢雲昭不太明白入學的意思，但男人之前有和她說給她報了學校，可以到學校學習，漢雲昭就想到入學應該和學校有關聯，便點點頭。

女孩養了幾天，臉上已經有點小肉肉，皮膚也有些白了。

第一次養小孩的幽旻十分滿意，但到了晚上他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麽不睡覺？”

被當場抓包深夜看恐怖片的漢雲昭淡定地回望男人質問的眼神。

電視裏播放著陰森森的背景音樂和時不時主人公們刺耳的尖叫，電視的白光投在女孩的臉上，有些詭異。

一向生活很自律的幽旻只是今天吃了太鹹的食物而下樓倒水，就看見這麽一幕。

女孩睜著大得出奇的黑眸，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恐怖血腥的畫面。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是深夜3點多。

“我睡不著。”漢雲昭輕輕地說道，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心虛。

幽旻的洞察力非常的驚人，哪怕只有一點都能被他察覺到。

他忽然想起在廢古城那一晚，“你是不是每晚都沒睡？”

被直接戳破事實的漢雲昭閉嘴不說話了。

這下好了，深知小家夥一遇到說破她的事就直接拒絕回答的習慣，幽旻就知道自己沒猜錯，他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看來他太天真了。

養小孩是真的不容易。

“你，過來。”幽旻冷聲說道。

漢雲昭站起身，臨走還記得關了電視機。

幽旻險些被氣笑了，這乖巧的樣子讓他特別想把人的頭給擰下來。

漢雲昭表情故作淡然地跟著男人走上二樓，跟著男人走回自己的房間。

“躺下。”幽旻指著那張整理得幹幹凈凈，沒有一絲淩亂的床。

漢雲昭乖巧地爬上床，把自己的拐杖放好，平躺在床上。

幽旻：...

“眼睛閉上。”

漢雲昭睜著眼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就是沒閉，嘴上還倔強地說：“我睡覺不用閉眼睛。”

幽旻真氣笑了，整個人開始散發陰冷暴虐的氣息，不用說話就直接表明了他的意思。

漢雲昭默默閉上了眼睛。

幽旻冷笑一聲，也沒立即走，直接跟個樁子一樣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的。

能感覺到男人的氣息沒有遠去，漢雲昭眼皮下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

沒睜開。

晚上沒有睡覺，白天為了不讓男人起疑也沒有睡覺的漢雲昭，意識撐不住地往下沈......

【吼——】

漢雲昭猛地睜開眼睛，全身發冷，頭不停冒出冷汗，她想動彈，卻發現動彈不了。

幽旻在小家夥睡去的時候就意識到不對勁，床上的小家夥開始全身顫抖，雙手緊緊揪著身下的床單，用力到手指發白，甚至開始咬嘴唇。

如果繼續放任，小家夥就會自殘受傷。

幽旻趕緊鉗住她的手，結果被人發狂地腳踢了一肚子，幽旻一手抓緊她兩只手的手腕，騰出另外一只手壓住她的腿。

“漢雲昭，醒來！”他這一吼，是混合了精神力，精神力如水波紋般以兩人為中心蕩開，震碎了周圍的家具。

慶幸的是，這個契約之力是有用的。

漢雲昭睜開不帶任何聚焦的眼睛，死寂沈沈，臉色發白。

“這是幾？”幽旻松開壓住她腿的手，伸到她面前。

...

她逐漸回神，望向壓著她的男人，半晌，緩緩開口：

“零。”漢雲昭很自信地回答。

“這是拳頭。”幽旻雙眼危險一瞇，就直接敲到她腦袋上。

露出無辜模樣的漢雲昭：......

幽旻徹底松開了人，漢雲昭也看到周圍慘不忍睹的家具。

“繼續下樓看你的電視。”他想靜靜。

漢雲昭眼神一亮，就拄著拐杖迫不及待地下去。

她的身上，像是沒有發生過什麽一樣。

幽旻看著這滿地狼藉，很想打個電話，但還是忍住了，畢竟半夜打電話多少有點不仁道。

第二天他就打電話給畢子安，描述了整個事情。

畢子安聽完後表情有些怪異，過了一會，他還是決定告訴男人，“我是骨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

“如果小雲昭不小心被你捏斷手骨腳骨，我可以提供服務，但這種，我們的幽爺，你該找心理醫生。”

“你醫院裏的呢？”醫院那麽大，總有能對科的。

“我的醫院也是骨科醫院。”畢子安溫和而優雅地笑著回道。

當然，這是基於他的涵養。

“推薦一個。”幽旻提出要求。

“你需要等會，我來看看。”

“最好是今天就能約上了。”幽旻繼續要求。

回答他的是通訊被掛斷。

幽旻也不著急，就等著信息。

但很快信息來了，畢子安說，帝國的心理醫生不敢接幽旻的案子。

更希望幽旻不要直接出現在心理醫院，怕他會直接把他們的病人直接嚇成精神病。

幽旻當即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接通後就是畢子安嘆了一口氣的聲音，他看著好友，“雖然我不是心理醫生，但一般這種情況，有可能是小雲昭碰到了對於她來說很可怕的事情，能造成比較大影響的很有可能是幼年期受到的傷害。”

幽旻陷入了沈思，畢子安繼續說：“如果是幼年期，有可能是失去親人，或者...是導致小雲昭腳瘸的源頭。”

失去親人？腳瘸？

幽旻看著坐沙發看電視的漢雲昭，沒有說話。

幽旻的性子可以完全不理別人的死活，但他直覺如果找到了原因，可能會是作為關於她那神秘能力的突破口。

但第二天就是入學日子，幽旻就先將這個事放下，給小家夥采購一些必用品。

漢雲昭看著門鈴一直響不停，她很好奇地在下一個門鈴響時候，學著男人去開門。

“您好，您的快遞，請簽收。”快遞小哥抱著一箱快遞，他來這家送快遞已經送了很多次，但第一次門開了之後沒見到人。

“你好，請給我。”

哪裏來的聲音？

快遞小哥疑惑地看了下四周。

“我在這。”聲音是在下方傳上來的。

快遞小哥擡高箱子，這才看見一個女孩，拄著那種老年人才會拿的拐杖，板著臉自認嚴肅地擡頭看他。

快遞小哥震驚了，之前就看到八卦幽爺虐待小孩，結果他真看見了一個小孩。

只是小孩看起來很瘦弱，但沒有絲毫被虐待的畏縮害怕等。

“請拿給我，謝謝。”漢雲昭也不嫌人一直沒搭理她，依舊很禮貌地伸手等著接。

“抱歉，請拿好了，小妹妹。”快遞小哥將箱子放到她手上。

還好箱子看著大，其實不重，不然他就要擔心下女孩能不能拿了。

漢雲昭接過後再道了一聲謝就用拐杖把門關上。

哐——

漢雲昭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後方，她好像不小心把門關太大聲了。

幽旻正忙著拆快遞，他第一次帶小孩，只能憑他之前的印象和網上說的那些整理小家夥需要的東西。

漢雲昭把箱子放到他面前，看著男人一直往一個包包裏裝東西。大背包被裝得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有十幾斤重量。

等她被要求背上這個大背包，實際體驗了包的重量後，漢雲昭陷入了懷疑。

男人是想要鍛煉她的體力嗎？

幽旻沒把她的沈默放入眼裏，他依舊騎著那輛重型機車，將備用頭盔遞給女孩。

漢雲昭經過上次已經知道這個是要戴著的了。

帝國第一軍事大學這個時間，是學子們上課的時間，所以幽旻帶著人來的時候，學校廣場顯得有些空曠。

“看著地圖，照著走就可以了。”幽旻將一張紙丟給漢雲昭，就瀟灑地開車走了。

漢雲昭背著大大的背包，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拿著地圖。

地上的落葉被小小的氣旋卷起，小飛了些距離又落下。

她不會看地圖...

漢雲昭看著上面畫了一堆線條，沒一會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進軍事大學門口。

嬌小的身影在外人看來，就像一個被壓榨的小可伶。

漢雲昭看著大學內栽種在大道兩旁的桂花樹和香椿樹，好奇地湊近摸了摸。

她很少看見普通的植物。

她將額頭置放在樹幹上，閉目感受。

沒有任何聲音。

漢雲昭睜開眼睛，有些惆帳。

她有些想念廢古城的魔植了。

雖然有一些很不聽話，要打才行。

顧笙然看見的就是女孩虔誠（？）般撫摸著樹，目露憂傷（？）的畫面。

他心一動，就上前。

“你好，小妹妹，你是來這裏找人的嗎？”

漢雲昭看向來人，見他一臉有什麽問題盡管問的樣子，漢雲昭將手裏的地圖遞上去。

“我要找這裏，不知道怎麽看地圖。”

顧笙然接過一看，上面是整個學校的平面圖路線，被人拿著筆在一個點圈了紅圈。

“歷史文...學系，咦，小妹妹你是來入學的？”不怪他怎麽問，這張地圖還寫著漢雲昭的學號信息。

這是幽旻難得貼心地備註上，方便小家夥找不到時候可以問人，別人可以看到的。

“嗯，我叫漢雲昭。”漢雲昭認真地點頭。

顧笙然有些稀奇，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就不像是成年了，反而像讀初中的學生一樣。

“你好，我是你的學長，我叫顧笙然。”他友好地伸出手。

漢雲昭禮貌地回握。

“早聽說大一要來個新生，沒想到是這麽可愛的小學妹，你背包重...我來幫你背吧...”顧笙然本來想問重不重，結果目光落到她背後，大得可能比漢雲昭體重還要大幾倍的背包，改了口。

漢雲昭搖搖頭，她可以的。

“你是不是有精神力？”不然怎麽背著那麽輕松的樣子。

漢雲昭再搖搖頭，她記得男人說過，她被監測出沒有一點精神力，所以不能讀契約系。

顧笙然錯愕，沒有精神力做到這種程度，是有多大力氣？

“現在時間不早，我先帶你去你班裏報道吧。”

顧笙然擡步走了幾步，餘光看見女孩支起他以為沒用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跟上他。

顧笙然瞬間心生無數覆雜的心情，這是被虐待過的孩子嗎？

不然憑借現在的醫療發達，不至於能殘疾成這樣。

他怕自己的目光太明顯，會讓女孩覺得不舒服，就趕緊收回目光，腳步放慢，照顧女孩的速度。

漢雲昭覺得這人走得有些慢，她很想說可以走快點，只是想到可能這人就是走那麽慢，她不應該催他。

於是兩人足足走了半小時才走到了歷史文學系的教室門口。

而這個路程原本只需要15分鐘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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