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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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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個很美的地方,這個地方每到六月滿城的梔子花就會開放,花兒不算最美,比不過牡丹的富貴,比不過蓮花的清雅,就連杏花桃花的小巧也比不過。

可是我最愛它的香味,不經意的聞到,香氣濃郁清冽得仿佛可以吸進肺裏,仔細的去嗅又仿佛怎麽也聞不真切,只有一縷幽幽的淡香。

但是每當聞著梔子花的香氣,我就會覺得很溫暖。

我還有一位好兄弟,認識他比較可笑。

我出生在大門大戶,又是家裏唯一的孩子,父母十分寵溺,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從小就脾氣不太好,孤高自傲看不起別人。

八歲那年家道中落,我入學時只能去普通的私塾,那裏的孩子有的被我欺辱過,這回,輪到他們欺負我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冷冷的看著他們不予理會他們的惡作劇,可是我看著他們在一起玩鬧嬉戲,我越來越覺得寂寞,我嘗試著融入他們,他們卻只會冷嘲熱諷,我開始學著討好,可是不論我做什麽,他們都不和我玩。

我開始將自己封閉,我開始收斂自己的情緒。

一年之後,同學們開始肆無忌憚的欺負我,我的身上經常有傷,但是我學習很刻苦,我知道,爭一時之氣只會讓自己受傷更重,只有讓自己變得強大才不會再受別人欺負。

但是無論怎樣,我心裏都會難受,孤單一人的難受,受盡欺辱的難受。

後來有一天,君何出現了,他將我護在身後,體型高大的他沖其他人吼:“誰再敢欺負他,我就打他!”

君何為我打了好多次架,我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每次為他上藥時,我問他痛不痛,他總是疼得齜牙咧嘴的還笑著說不疼。

我不想連累他,心裏卻也看不起他,可是他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任我冷眼嘲諷,任我欺壓打罵。我一直很想知道,君何哥究竟為何這般的縱容我。

他家剛搬來,家境也不錯,每次他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是第一個想到我。我們就這樣相處著過了這麽多年,我開始從心裏敬重和感激他。

我記得有人說過,總是有那麽一個人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任勞任怨,做牛做馬,就好像前世欠下的債。

那他究竟欠下我多少債?

我喜歡他保護我的感覺,因為他的勇敢和勇猛,就算沒有人敢欺負我了,我偶爾都會刺激一下別人挑起戰火,然後自己冷眼看著君何為我出頭的樣子。

可是君何就是認為我很好,是個乖孩子,讀書好,什麽都好。

後來長大了,君何要去倉州做將軍,我其實很想去,因為這麽多年我們都形影不離,還開過玩笑說永遠都不分離,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裏,因為我眷念這裏的梔子花和我的雙親。

或許,就像有人說的,有種人是離不開家的,因為缺乏安全感,離開了生長的地方,離開了熟悉的一切,我就會害怕和恐懼。

君何是個四海為家的人,他放蕩不羈,單槍匹馬就敢闖蕩天下。我微笑著送他離開,送他一壺我自制的梔子花酒。

他離開後不久,父親做生意賺了錢,母親和我都很高興,他們都是無比驕傲的人,即使家道中落依然粉飾門面,外人面前風光無限,家裏卻是落魄節儉。現在終於有了錢,母親購置新衣,還在想著為我找個好妻子。

父親的生意越做越好了,出門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聚少離多的日子其實沒什麽,母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她懂得男人成就事業必須得應酬。

我和母親兩人在家,家裏奴仆成群,生活倒也自在。除了會想起君何外,一切都很好。

君何常有書信來,我偶爾會回,他的信中總是言辭激揚,給我講訴兩城之間的鬥爭,又說他多麽的希望我過去給他做軍師,帶兵遣將他行,出謀劃策他就頭疼了。

父親有一次回家與我商議,說是要去九州中心雲夢澤尋找異寶,母親勸說現在生活富足還追求那麽多做什麽。

父親一意孤行,還是和同夥去了雲夢澤,一去一年了無音訊,母親思念成疾,我與母親商議後決定前往雲夢澤尋父。

路上很辛苦,其實雲夢澤並不難找,難的是怎麽找到真正的雲夢澤。

一路上爬山涉水並沒有什麽,問題是當我和仆人進入雲夢澤之後遇到了很多奇怪的動植物。

我從來沒有見過會吃人的花,還有會令人中毒的食物,就連那裏的動物都長著尖牙眼睛是綠色的。

我清楚的記得那只花豹追趕我們時的情景,我們不停的跑,拼了命的跑,那只豹子卻像貓捉老鼠一樣悠閑的追趕我們,當我們筋疲力盡的時候,絕望無助的時候,它出來將我們捕殺。

豹子很有靈性,他似乎知道我是他們的主人,它吃人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我。我就那樣看著它一口一口的將我的仆從吃得精光,又看著它優雅的舔盡鮮血朝我步步緊逼。

那時候真的是很絕望,仆從們的慘叫猶在耳旁,他們的身體被活生生撕裂的樣子還在眼前,我那時候腦子一片空白。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無情的人,即使對於父母,即使對於君何,我甚至可以肯定在危險關頭我會將他們都推出去,但是我害怕孤獨的時候,總是希望他們陪在我身邊。

我沒有死,被人救了,是個很美的女人,她手執長鞭圈住豹子的脖子,那只豹子“嗚嗚”叫了幾聲後匍匐了。

那個女人說她叫覆弦,活了很多很多年了,她說她不會輕易的救人,她救的人必須為她做什麽。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知道,我問她有沒有見過一隊商人,覆弦說她見到了,我問她那些人在哪裏,她說死了。

那隊商人誤闖進了迷霧森林,那裏會讓人產生幻覺,而他們的幻覺便是見到了大堆的財寶,然後分贓不均內訌,自相殘殺,一個也沒有活下來。

我問她為何不救那些人,覆弦笑著說那些人對她無用。我問她需要我做什麽,覆弦說你只需要帶著瘟疫去倉州城附近走一圈。

我雖然心不善,可是我並不想答應她,覆弦笑著說你會答應的。

她帶我去見了我爹的屍體,然後送我回家。

雲夢澤一行,人間已經過了一年,我帶著爹的骨灰回到了家裏,等待我的卻是我從未想到的一幕。

我母親改了嫁。

我一直認為我雙親是十分恩愛的,他們攜手共度半生,不論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他們的恩愛是我們城裏的佳話,我一直記得小時候雖然窮,但是爹和娘依舊相互扶持琴瑟和鳴。

在我眼裏,一旦成了親,不就是應該生死不棄嗎?

當時我的心很痛,母親哭著說她以為我們都死在雲夢澤了,她說她還有半輩子要過,不能就這樣孤苦無依。

我想我的天塌了,這個城很大,世界也很大,這裏我很熟悉,卻讓我覺得寂寞和冷。

我生活成長的地方變得很陌生,很可怕,這裏的人都想欺負我,而我卻無力阻止。

這種心情無人可以理解。

那個女人又出現了,她讓我幫她,我沒有猶豫便答應了。君何又來了信,再次讓我去倉州,他在信裏說現在滿城都種滿了梔子花,下個月六月就要開花了。

我帶著瘟疫沿著覆弦說的地方走了一圈,然後去了倉州,君何在城門上等我,這麽多年了,君何變得更加高大神武,他英俊的眉目間依然有著當初孩子似的坦率和真誠。

我沖著他笑,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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