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一直在追冰鳥，冰鳥的身影時快時慢，似乎在故意引她。

天上的烏雲慢慢散去，太陽的光線穿透黑氣。

青陽在後面大聲喊道：“慕靈，回來！那是結界！回來！”

慕靈充耳不聞，她跟著冰鳥穿過透明的墻，明明方才還是漸漸藍起來的天，一下子風雪撲面而來，冰鳥停於不遠處看著她露出不一樣的仿佛單純的笑。

一身白袍的他，純潔的如同雪地裏的精靈，黑發黑眸，五官如玉。

慕靈擡起的手中是一把青色的光劍，冰鳥卻是笑著對她伸出右手，蒼白的手指上，食指根部的紅印特別的醒目。

他輕輕的問道：“知道這是什麽嗎？”

慕靈抿著唇不發一語，她冷冷的目光中夾雜著覆雜的情緒。理智告訴她趕緊殺了他，但是身體卻行動不了，很想知道他會說些什麽。當她不聽從青陽的警告她就已經註定了輸。

冰鳥笑著如同當年的模樣，聲音卻沈澱了低沈，他緩緩的說道：“傳說每個生靈的手指根部都有一根紅線，牽連著命定的人，我的食指上紅印出現了，你知道代表了什麽嗎？”

他黑色眸子看著她，帶笑的面容浮現出幸福，“我一直以為，我等了三百年，每一天都在期盼，每一天都在等待，我以為這就是我存活的意義，你不會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的心情，可是……”

他面容漸冷，聲音低下去，“可是你卻傷我，我流的不是血，而是我的希望，你毀了我所有的希望，你毀了我對生命的希望，你用什麽來補償？……”

慕靈覺得可笑，她冷冷的笑了一下，“你給我的那一劍，難道就傷我不重？”

她想大聲的質問他，想問他為什麽，現在卻只有鋪天蓋地的悲涼，這裏的風雪再冷，也冷不過滑稽的心！

“我傷你？”冰鳥也冷冷的笑著，“我何時傷過你？我又為何要傷你？”

“別再說了！”慕靈大聲的喊道，握劍的手緊到骨節泛白，她幾乎忍不住怒吼出聲，“當初你為了歸塵劍傷我，我不怪你，可是你為何那般戲弄我？哄我作新娘，騙我逃跑，跟我說一些奇怪的話，在我最開心的時候將我刺傷，你以為這些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我沒有！”冰鳥大喊道：“那天夜裏我就被蒼月抓走了！”

“……”慕靈突然楞了，她搖了搖頭，不敢相信的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你說什麽？”

“那天遇到的相思花，是受了蒼月指引來的，她們不是妖，因欠了蒼月的情所以幫他，我不知道相思花究竟想做什麽，但是她在我手背上留下了一個東西，指引我去見蒼月，蒼月勸我和它們一起與人類為敵，我不同意，蒼月便抓我回了他的住所，直到那天去見你……”

慕靈呆呆的看著冰鳥，喃喃的說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呵呵……”冰鳥忍不住笑起來，他仰著頭，笑著笑著眼淚從眼睛裏流出來。風雪撕扯著他的衣發，向四方飛去。

當兩人的目光相碰時，靜靜的凝視，卻再也看不到當初的模樣。

許久之後，冰鳥帶著笑容輕聲問道：“我們該怎麽辦？”

慕靈搖搖頭，又搖搖頭，最後苦笑，手中的光劍消失，漸漸的放下手臂，“我們……回不去了，我刺你的那劍，我還你。

“你怎麽還我？”冰鳥好笑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語氣漸漸的平淡，他感嘆般的說道：“我們妖族雖然自大，但是我們很信命，命這個東西，確實難以捉摸，罷了……你……慕靈！”

冰鳥大喊著飛過去抱住慕靈漸漸倒下的身體，顫抖著摸著她的臉不敢相信的道：“慕靈……你別嚇我，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傻？……”

慕靈淡淡的笑著，光劍消失在她體內，她的手無力的垂下，“我不想欠別人的，更不想欠你……”

“你不欠我的啊！”冰鳥擦著她唇邊的血，帶著哭腔喊道：“我不要你還我什麽，你要是喜歡，再給我幾劍我都不會計較的，慕靈……”

“咳咳。”慕靈痛苦的吐出幾口血，鮮紅的血染在青衣上，就像開出了花。

“其實我是個很平凡的人。”慕靈急急的說著，“我從來不想做什麽獵妖族的後人……咳咳……捂住我的傷口，我……我不想……這樣斷斷續續……斷斷續續的……”

“別說話了。”冰鳥像個孩子似的慌了手腳，捂住慕靈流血的傷口又不敢用力，看著血越流越多，又狠下心用了力氣，“你別再說話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冰鳥要抱慕靈卻被制止了，慕靈淡笑著搖搖頭，輕聲說道：“我要你背我，就像當初在雪域裏那樣，背我走一段好不好？”

“好。”冰鳥背過身蹲下，暗暗抹了淚水，回頭沖慕靈笑道：“上來吧，小心一點。”

慕靈笑著點頭，小心翼翼的趴到冰鳥的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頭貼在他的背上，輕輕的閉上眼安心的微笑。

“讓我睡一覺，好嗎？”

“不好！”冰鳥像個孩子般的大叫，著急的喊道：“你要是睡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慕靈輕輕的笑著，聲低如呢喃：“一輩子？一輩子有多長呢？好像人一死，一輩子就完了。”

“你的一輩子會很長的！”冰鳥說道：“我會陪你一起走一輩子，牽著你的手走遍大地，等你老得走不動了，我就背你，好不好？”

“好。”慕靈笑著應了一聲。

兩人走出結界，青陽就在外面等著，他劍眉緊攏，在看到冰鳥背著慕靈出現的時候冷冷的看了冰鳥一眼，終是壓抑下滔天的怒火問道：“怎麽回事？”

冰鳥並未理他，他眼中帶淚的笑著，小聲的說著話。

慕靈輕輕的喊了一聲“哥哥”，眼睛並未張開。

時光好似回到十年前，那個小小的女孩睜著無辜的大眼，強忍下害怕和淚水，輕輕的低低的喊他“哥哥”。

青陽大步走上前去，冰鳥紅著眼大吼道：“滾開！”

青陽不理他，語氣淡淡的說道：“把慕靈交給我。”

“滾開！”冰鳥再次大吼，又低了聲音對慕靈溫柔的說道：“你好了之後我帶你回雪域，那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很安靜，好不好？”

“把慕靈交給我！”青陽提高了聲音，“再這樣下去她會失血過多死的！”

冰鳥被打擾很憤怒的瞪著青陽，兩人的目光相撞頓時火花四濺。

慕靈虛弱的輕聲道：“哥哥……冰鳥……別吵，冰鳥，放我下來。”

“不要！”冰鳥拒絕，“你現在傷得很重！”

“放我下來。”慕靈掙紮著說道。

冰鳥沒有辦法只有放下慕靈，改為攙扶她，“小心，慕靈，還是我背著你吧？”

慕靈搖搖頭，看著青陽微微的笑，“我沒事，每次我有危險，哥哥在身邊我就知道我會沒事。”

青陽看著她淡淡的笑，目光溫柔沈靜，他走到慕靈身邊摸她的頭。

“我給你止住血，還是讓他背你回去，崖枝在，沒有事的。”

淡淡的藍色光芒溫暖的將慕靈的身體包裹，慕靈流血的胸口終於不再流血。

冰鳥抿著唇站在一邊，心裏五味摻雜，看著慕靈聽話的點點頭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冰鳥背著慕靈朝倉州城裏走，和青陽一起，這一刻，三人的心裏究竟是何種滋味，也只有他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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