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望沒再挽留陳曉森，吃了頓便飯，派車將人送走了。

過了一些天，柯廣新出院了，身體的負荷讓他已然承擔不了師偵營的訓練強度，沒等營裏連裏的幹部們商討好解決方案，他主動打了報告，申請調離武偵連。

苑望還是沒能保住三班長，他無法罔顧對方的意願，只能放手讓人離開。

好在，柯廣新沒有固執到底，雖然離開了師偵營，卻還是留在了部隊，轉為後勤兵——這樣略讓人感到安慰的結果，是苑望、一連指導員陳喆，乃至營長與副營長共同努力的結果。

一個人的離開，就像一粒石子落入了湖水，撩起一圈波紋，最終還會恢覆了以往的平靜，對一個部隊集體的影響幾乎微乎其微。

世事易變，無論個人的意願如何，很多時候不能想當然地過日子。有好事、壞事，會順遂或遭遇挫折……就算問題疊著問題，總歸要面對，終究會解決，然後一切都將過去。

於苑望來說，在部隊的每一天都是忙碌而充實的，這武偵連的連長做得越發的得心應手了。

一天的作業結束，一連的任務完美地完成，戰士們依序登上步戰車。

苑望看了一下地圖，吩咐道：“就去936吧，離這不太遠，可以在那邊補給一下。”

“是。”

裝甲車不平穩地行駛在草原上。

苑望略微放松了下-身體，視線投向窗外，欣賞著這個季節草原顯得荒寂的風景。

遠遠的，看到一名徒步行走的士兵，對方背著看起來就很沈重的捆包。

“停車。”

李季順著苑望的目光看到車外的人，當即就知道自家連長的意思，便果斷地拉開車門，對著讓道站在一邊的士兵說道：“去哪呢，兄弟？”也不等對方回話，直接邀請，“上車吧，我們帶你一截路。”

被問話的兵道了聲謝，然後拒絕：“不用了，馬上就到了。”

“鬼扯吧你，這草原上方圓幾裏都沒有部隊，”李季催促道，“趕緊的，我們連長還要趕時間呢！”

士兵似乎還在猶豫。

苑望仔細地打量著那張有幾分面熟的臉龐，忽而略張大眼：“成才？”

成才一楞，目光落在上尉身上，眼神困惑：“您是……”

“我記得你以前是高副營長的兵，”苑望淺淺一笑，“我們是師偵營的，現在要去936補給……”說著，他又翻了下地圖，“你也是去936的吧？剛好順路，上車吧，天快黑了！”

成才沈默了一下，沒再拒絕，對車上的官兵笑了笑，又謝了一聲，這才上了車。

車上很安靜，一向愛耍嘴皮子的李季也沒開口，只是好奇地偷瞄著成才。

苑望不是多嘴的人，見士官安靜地端坐在車後，也沒想著主動搭話……依然看著窗外的景色，實際上，他在回憶著“劇情”。

除了最初知道自己身處在一部電視劇裏時有些驚異與好奇外，他已經很少去想關於“劇情”的人或事。於他，自己真實地活著，在或不在電視劇裏都不重要，過於執著一些虛幻的東西，反而會得不償失。

不過此刻……

明明去了老A的人卻出現在這裏。

上尉不由得想起了關於成才的一些經歷，頓時有些了解對方現在的處境。

沒有太多的想法，一個人的人生並不是別人可以隨意置喙評價的。他只知道一點，眼前這個被袁朗打折了做人的根基的青年，總有一天會成長為一名真正的優秀的兵。

很快到了目的地，安排好手下的兵後，苑望也算暫時得了空閑，便一個人隨意地走動著——雖然對“劇情”不太上心，但他對許三多以一人之力修起來的路還是相當好奇的。

苑望獨自走在“許三多路”上，最終停足在石子組成的五角星前，心情十分微妙……

“連長？”

上尉久久地站在這裏發呆，惹得一些士兵暗自好奇。李季直接跑到對方跟前，好奇地問：“您沒事吧？”

苑望回神：“我能有什麽事。”

“感覺你從剛才就怪怪的。”

苑望指了指腳下：“你知道這裏的事情嗎？”

李季有些不解，還是回答：“我來師偵營前，聽過這邊的傳聞。”他畢業實習就是在702團的，“什麽班長的墳墓、孬兵的天堂……”

上尉搖頭失笑：“我不是說這個。”指著面前的五角星，“這幾條路，還有這個五角星……幾乎是許三多一個人修起來的。”

李季驚訝極了：“那個兵王？”因為參加過老A選拔的淘汰任務，他對獲得名額的人名還是了解的。

苑望微微點頭。

“強人！”李季聽了自家連長簡要地說起修路的故事，滿臉佩服，“那個許三多是副營長以前的兵吧，我聽到過他的一些事，不愧是兵王！牛！”

聞言，苑望彎起嘴角，瞇著眼望著漸漸淡去的晚霞。

“哎，連長……”李季忽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剛才那個成才，他不是和許三多一起去了老A嗎？怎麽回來了？該不會……”

苑望睨了中尉一眼：“打聽這些幹什麽！”

“我這不是好奇嗎！”

“閑著沒事就去那邊幫把手。”苑望掉頭就走，“還有幾份報告，你趕緊做好。”

李季忍不住哀嚎：“不是吧連長……”

炊事班的飯還沒做好，苑望趁空拿起地圖看起來，思考著明後幾天的作業部署，擡頭時，無意間瞄到一個身影，略微驚訝。

“餵，”上尉揚起嗓門喊了聲，“兄弟！”

士官疑惑地轉身：“首長，您叫我？”

苑望起身走過去幾步，道：“別叫我‘首長’，聽起來肉麻……”說完，話語忽地頓了下——怎麽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沒多糾結，上尉問道：“你在這做什麽？”

“戰友們都累了一天，”成才笑著解釋，“我就讓兄弟們過來幫個忙。”

苑望微怔，繼而也笑了：“我猜你今天也走了不少路吧，不累嗎？這邊沒什麽要幫忙的，我們可以自己來。”

士官連忙道：“不累。反正我們幾個閑著也是閑著。”

苑望沈默地註視著眼前的人，直把對方看得不太自在了，才又開口：“那就麻煩你們了。”

看了會又去忙活了的士官，上尉輕輕地揚起嘴角。

翌日，太陽還未升起時，一輛輛步戰車呼喇喇地開出936，朝著草原行駛而去。

苑望靜靜地看著窗外，哨所旁，五人成行挺立，敬禮相送著遠去的裝甲車隊……天色昏昏，根本看不清幾個士兵的樣子，他們黑乎乎的身影仿佛與天地融為了一體，靜謐寂寞，好似一幅潑墨畫。

良久後，苑望對著手下吩咐：“以後野外作訓，就來這休息補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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