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秋白本來不想喊，江鳳麗睡覺淺，一點兒聲音都能把她吵醒。

可是他忍不住。

那種疼到窒息的感覺，根本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聲線。

撕心裂肺的低吼，一張嘴就順著嗓子就鉆出來了。

寂靜的夜裏，這種像小獸嗚咽的低吼，聽著既瘆人又可怕。

簡秋白緊抓著床單，冷汗涔涔地抵著墻角，努力繃緊身體，控制住抽搐的筋脈。

他痛呼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因為全身的力氣都在隨著疼痛流失。

“砰”的一聲，門被打開開了。

聽到那貓似的呻吟，江鳳麗立刻摸著墻上的開關把燈打開了。

當看到床上那個一臉慘白的人時，江鳳麗臉色猛地變了下，幾步沖到簡秋白身邊。

看到她過來，簡秋白把身上的被子又裹了裹，不讓她看見自己抽搐的小腿。

“媽。”簡秋白急喘著說“我沒事兒，你出去吧。”

看著他額頭上細小的紅疹子，江鳳麗心驚了下，猛地掀起被子，這才看到男孩的腿部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女人一個腿軟癱在地板上，楞了下，又把簡秋白的手拽過來，把他襯衫的袖口給捋了上去。

當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小紅點時，江鳳麗尖叫了下，不住地拍著簡秋白的肩膀，哭喊著吼“誰讓你吃海鮮了！你個不長記性的東西！誰又讓你吃海鮮了!”

簡秋白喘著粗氣握住江鳳麗的胳膊，斷斷續續地說“媽....…..我沒事兒，你..........你別哭了。”

聽他這麽說，江鳳麗哭聲更大了，無助的大喊著說“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想死也不是用這種法子啊，你這是報覆我嗎？！”

簡秋白擡起手擦著她臉上的淚“我…......我沒有想死，你別哭了。”

江鳳麗蹲在地上痛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一下直起身子，拽著簡秋白的胳膊說“小白，你起來，起來，媽帶你去醫院！走，咱們去醫院！”

簡秋白掙了掙她的手，語氣虛弱“不用了，我熬一熬就過去了，咱們家沒錢讓我看病。”

江鳳麗表情凝固了下，接著猛地癱坐在地上，掩面痛哭“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是我拖累了你。該死的人是我啊！”

簡秋白拽著床角靠近江鳳麗，把頭埋在她肩膀處說“你別這麽說了，媽，你沒有拖累我。”

“不，是我拖累了你。”江鳳麗痛哭著錘著胸口，仰天低吼著說“老天爺啊，該死的人是我啊！”

“媽。”簡秋白堅持地睜著眼睛盯著她語氣虛弱“我只有你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所以，不是你拖累我。”

“小白啊，我的小白啊。”

江鳳麗崩潰地啜泣著，抱著他的頭，內心悲涼到無法自拔。

普通人都以為海鮮過敏最多只是身上起些紅點或者是呼吸急促，吃點急性過敏藥物就好了。

可是江鳳麗卻清楚地知道，簡秋白的情況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不知道，她給簡秋白吃過螃蟹，吃完他就開始起紅疹子，她當時也沒在意，覺得過敏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拿了點抗過敏的藥給他吃了。

可是藥吃了，情況卻一點兒沒緩解，簡秋白還是悶得直翻白眼。

眼瞅著臉色憋到青紫，江鳳麗才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把他送到了醫院。

醫生說再晚一點兒可能就喪命了。

當時拍片子顯示，簡秋白呼吸道比常人窄很多，普通人過敏，呼吸再急促也不至於窒息。

可簡秋白不一樣，如果撐不住，很有可能就因呼吸管瞬間漲大而窒息死亡。

從那天開始，她就知道了，海鮮對她兒子來說，是毒藥，是喪命的利器。

她也不止一次跟簡秋白強調過，不許他碰海鮮，沒想到，他還是碰了。

感覺到懷裏的人越來越僵硬，江鳳麗無法控制地抱著他大吼

“兔崽子，你給我堅持住！你死了讓我怎麽活啊！”

因為呼吸不順，過度缺氧，簡秋白腦子已經有點昏沈了

聽到江鳳麗的話，他開始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努力保持清醒，並放松著身體，輕淺的呼吸吐納。

沒有什麽是熬不過去的。

他不能死。

他還有責任。

江鳳麗好歹養了他二十多年，他怎麽能瀟灑地撒手不管她？

江鳳麗逐漸冷靜下來，不斷用手給簡秋白順著呼吸，在他耳邊說

“兒子啊，媽也只有你了，你得給我撐住啊！”

時間滴滴答答過去。

江鳳麗把簡秋白像小時候那樣緊緊抱在懷裏。

一陣涼風順著窗戶縫隙鉆進來。

簡秋白打了個寒顫，失去的意識慢慢回籠，腦子越來越清醒。

過敏是急性的，來的快，去的也快。

簡秋白擡起手摸了摸脖子，覺得那腫起來的喉管，似乎又恢覆了正常。

江鳳麗也意識到他呼吸平穩了許多，連忙把他的胳膊拿起來，捋起袖子，看見上面紅疹消去大半，這才微微松口氣問

“怎麽樣？現在還覺得喘不過氣嗎？”

簡秋白試著吸了口氣，發現沒有那種悶窒感了，緊繃的肌肉松了下，虛弱的笑著說“媽，我好像熬過一劫了。”

江鳳麗在他背上猛地拍了下，埋在他脖子裏哭喊“你要嚇死我啊，你個兔崽子！”

簡秋白拍了拍她的背，苦笑著道“你叫我兔崽子比較我小白順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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