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鳳麗是病人，還是尿毒癥患者，吃的東西既要降低蛋白，又要均衡營。

簡秋白到家就開始在逼仄的小廚房裏開始忙活，他把買來的土豆泡在溫水裏，準備做醋溜土豆絲，如果土豆提前用熱水焯一下的話，可以降低蛋白質。

做完土豆絲，又磕了幾個雞蛋，把蛋黃給撇出來，只留蛋清，加了幾根海白菜，混著炒碎，然後倒在熱騰騰的白米飯上。

綠色的菜葉，金黃的土豆絲，裊裊地散發著香氣。

簡秋白咽了咽口水，他的廚藝真的是越來越好了。

但是飯只有一碗，只是給江鳳麗做的，他不能吃。

簡秋白把手邊撇出來的蛋黃仰起頭喝掉。

一般來說，這幾個生蛋黃就是他的晚飯了，蔬菜肉類一個勁兒在漲價，他舍不得多買。

江鳳麗靠坐在床背上看電視。

簡秋白把飯放在餐桌上說“你起來吃飯吧。”

江鳳麗哼了一聲“把飯端床上來。”

簡秋白抿抿唇“媽，你不能老坐在床上，得多少站起來出去…..........”

“我出去做什麽？”江鳳麗面目忽地猙獰“出去讓別人戳我的脊梁骨，說我江鳳麗英雄了半輩子，卻落得這個下場？說我江鳳麗養了個同性戀？說我兒子是個變態，還是個沒有出息，沒有能耐的變態？！”

女人磨著牙低吼“我還丟不起這個人！”

簡秋白拿著筷子的手握緊。

心跟放在平底鍋裏用溫油來回煎似的。

唯一跟你血脈相通的人，以你為恥。

這種感受，真是說不出來。

男孩僵在那兒靜默了好久，最終轉過身子把桌子上唯一的米飯拿起來端到床邊。

飯再耽擱一會就會涼了，江鳳麗是病人，不能吃涼東西。

簡秋白把飯遞給她“吃的時候記得墊張紙，這被子是我剛給你換的。”

江鳳麗冷笑一聲，擡起手拿了碗，可是卻有意手傾斜了下把油油的菜汁灑在了幹凈的床單上。

簡秋白苦笑了下“你這又是何必，菜汁灑在床上，睡得不舒服的人是你。”

“可是明天要給我洗的人是你。”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欠我的。”

“哈。”

簡秋白鼻子一酸，仰頭笑了下，把要奪眶的眼淚又倒了回去，猛點著頭說“對啊，我欠你的，不光欠你的，我還欠了好多人的，這麽多債，我真是該以死謝罪了。”

“你敢！”江鳳麗擰眉“沒還清欠我的債之前，你就是做鬼我也要把你抓回來的。”

簡秋白長出一口氣，面色恢覆平靜“你放心，我比較膽小，自己找死這種事，目前不會做。”說完，男孩就從桌子上抽了幾張紙巾，把被面上的油漬擦掉。

江鳳麗眉眼松了下，拿起筷子開始慢悠悠吃飯。

因為病，她胃口降低了很多，但是饑餓與心慌還是讓她強迫著自己把碗裏的飯一口口吃進肚子裏。

她還這麽年輕，還不能死。

咚咚咚的敲門聲忽然在黑夜裏響起。

江鳳麗一下子繃緊了脊背，驚慌地看著簡秋白道“秋白，是他們又來了嗎？”

他們，指的是追債的。

因為江鳳麗的病，簡秋白欠了不少高利貸，其實本金這些年他早已經還清，只是高利貸大多是無底洞，利滾利之下，他那幾十萬的債務，早就滾成了幾百萬，就是把他砸爛了賣血賣肉，他也是還不起了。

還不起的代價，自然就是被人追著打。

“秋白。”江鳳麗眼角濕潤地緊握著他的手臂“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會喊他，秋白。

簡秋白把她的手拂下去，拽起被子往她腿腳處又掖了掖，輕聲說“你繼續吃飯，別出聲。不管聽見什麽，都不許出聲。”

說完，簡秋白就直起身子，轉身往門口走。

江鳳麗早已嚇得面色慘白一片，可是她不敢說一句話。

簡秋白打開門，不出意外，

門口站的，還是那群統一穿著黑色西裝，面目猙獰的大漢。

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終於沒有拎著那幾個鐵棍子來了。

可能是覺得，對付他，拳頭就已經足夠了，武器根本用不著。

“呦！簡少爺，終於舍得露頭了？”

為首的一個光頭看他開門，直起身子就要往裏闖，簡秋白從門縫裏擠出身子，啪的一聲把門關上，盯著他說“請問找我有事嗎？”

光頭哈哈笑了兩下，擡起手摸著自個兒鋥亮的腦門說“論裝傻，我還是只服簡少爺。”

簡秋白無意跟他在門口糾纏，側了側身子從他旁邊繞過去“有話咱們去胡同口說。”

光頭哼笑一聲跟在他身後。

胡同口很狹窄，光線暗淡。

幾個身形健壯的大漢把簡秋白團團圍住。

說不害怕是假的。

鋼筋往骨頭上砸的回憶，已經成了他的夢魘。

不得不說，他從看見那光頭開始，就已經骨頭發緊了。

簡秋白眉眼閃爍著看向光頭道“前幾個月，我不是已經打過去一筆款目了嗎？”

光頭挑眉“幾個月前？原來簡少爺也知道那是幾個月前？”

簡秋白壓抑住聲線的顫抖“我已經把本金都還清了。”

“還清了？”光頭陰笑一下，舔了舔牙齦“簡少爺，別忘了，你借的是高利貸，利滾利，錢滾錢，除了你那幾十萬本金以外，你可還欠我一百多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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