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1章 太在乎比你知道的,還要在乎。……

關燈
裴秀坐著, 微微低著頭,怔怔望著她。

唐恬蹲在他足邊,仰著臉, 默默同他對視。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 他們二人已糾纏在一處, 交換了一個綿密而深長的吻。唐恬隱約有一點印象,應是裴秀擡手碰了碰她, 她忍不住直起身子, 仰首上前,雙唇輕輕碰了碰他微冷的唇, 只一碰觸,便被他牢牢攫住。

她唇齒間濃烈的酒味炸開,帶著一點血腥氣, 應是方才自殘所致——唐恬著實不喜歡這滋味, 皺眉躲避,卻被他使力抱起,就著口唇交纏的姿勢,跨坐在裴秀身前。

唐恬手掌繞過他心口, 一點一點摸入懷中。指尖觸及冰冷的一物。

裴秀身子一僵。

唐恬手指扣在那物之上, 久久凝滯。

裴秀在她唇上發力咬一口,手臂向內一勾,猛地將她勒在懷中, 嘴唇退後半分, “哪裏也別去, 別走。”

唐恬指尖一勾,挽住那物,身子向前一撲, 重重攫住他的唇,齒列相錯,還咬他一口,這一下使力之巨,有極淡的血腥味漫出。

裴秀吃痛,卻半點不肯松手,仍舊裹襲上去,將她密密籠罩。

唐恬本待再咬一口,又一時心軟,片刻之間被他占了絕對優勢,只得閉上眼,由著他去。

二人糾纏不知多久。裴秀終於松開她,略略讓出一點身距,同她額首相觸,口中輕輕吐著氣。唐恬手臂松松勾住他的脖頸,喘息劇烈,久久嘆一聲,“哥哥,美人計不好使了。”

裴秀掐著她的腰,將她定在自己身前,“唐恬,你方才做了什麽,到底誰在使美人計啊?”

唐恬推開他,從他膝上跳下來,食指輕輕一擡,指尖吊著一枚銅環穿著的烏金鑰匙,“多謝哥哥。”

裴秀抿唇,坐著一動不動。

唐恬並不指望他伺候,自己避到床邊,擡足開鎖,一陣金屬碎響,腳銬打開。唐恬把腳鐐收在掌中,越看越覺精巧,點頭道,“這個便歸我了,以後哥哥胡鬧,也用這個鎖你。”

裴秀低著頭,把吊子裏燙著的酒壺取出來,斟一盞熱酒。

唐恬走過去按住,“別喝了,今日很過量了。”

“我想喝,”裴秀撥開她的手,握著杯子,“我覺得很難受,容我一醉吧。”

“偶爾一醉不是不可以,”唐恬很快讓步,“只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她挨著他坐下,“阿爹說,哥哥從不受任何威脅,今天是怎麽了?”

裴秀飲盡杯中酒,“你說呢?”

唐恬忍不住便有些高興,“說起來,哥哥已是第二次受我威脅,上一回還是在海上。”

“嗯,”裴秀提壺,續滿酒杯,“唐恬,你這是要恃寵而驕嗎?”

“對啊,以後說不定還會得寸進尺,無理取鬧。”

裴秀摸一摸她的胳膊,“我等著。”

唐恬就著他的手勢,身子一側,頭顱搭在他肩上,“哥哥見我阿爹,是想同他說什麽?”

“交換。”裴秀酒意洶湧,知無不言,“人之處世,總有所求。我給足他籌碼,換他替我保守當年秘密,換你同我在一處,換你無憂無懼。”

唐恬久久說不出話。

裴秀又飲一盞,“唐家一門不成體統,你卻偏生就是唐家人。老天爺真的很會玩弄於我。”

唐恬聽他罵唐家人,倒也不生氣,“哥哥當年若早知我是唐家人——”

“我便將你抓過來,關在我府中,外邊的事你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人也見不到,一直一直跟著我。”

唐恬忍不住道,“盡會吹牛。”她見他持壺的手不穩,伸手取過,自己斟一盞,輕聲道,“哥哥就是口裏說得厲害,若真是心狠手辣那種人,在海上時為何不殺了唐異陵?再設法殺了我阿爹,如此便能瞞我一輩子。”

裴秀久久不語。

唐恬嘆氣,“哥哥在海上受了那許多罪,竟然還放唐異陵走,真是——”

“你的人,我總要留點情面。那廝允諾我,以後避居北塞,再也不去見唐鳳年,我才放了他。”裴秀輕輕搖頭,“還是應當斬草除根。”

“哥哥連這種話都信,”唐恬道,“一遇上我的事,哥哥總犯傻。”

裴秀雙目有些發直,怔怔盯著杯中酒,“你說的……我不是沒想過……”

唐恬楞了一下,才明白他正在說的是“先殺唐異陵再殺唐鳳年”,忍不住支起耳朵聽著。

裴秀沈默了許久,“我不敢。”

唐恬心中一酸,張臂抱住他的腰,同他貼得更緊一些。

“畢竟是你的父親。”裴秀拾杯飲盡,“當年生死存亡不容猶豫,如今——我下不了手。”他放下酒杯,將她扯到自己身前,張臂抱住,下巴支在她肩上,臉頰貼住她鬢發,“我可能有些老了,越來越手軟,越來越優柔寡斷……”

唐恬嘆一口氣,“哥哥不是老了,哥哥是太在乎。人有在乎,才會憂懼。”

“是,”裴秀抱住她,吐息滾燙,盡是酒意,“我在乎你,比你知道的,還要在乎。”

這人真的醉了。唐恬坐在他膝上,感覺肩上越來越沈,倚靠處漸漸不穩,只得伸一只手掌住椅背,跳下來。裴秀一失支撐,立時往側邊栽倒。

唐恬連忙伸手扶住,他臉龐滾燙,吐息亦是滾燙。身體搖晃中睜開雙目,依戀地望著她。

唐恬見不得他這樣子,張開五指,掩在雙目之上,“睡你的吧。”

裴秀“嗯”一聲,等她移開手,又睜開。

唐恬無語,擡起手臂撐著他站起來,移到榻上安置。裴秀連日奔波,早已疲倦不堪,一挨枕榻便覺倦意上湧,卻半點不敢睡去,擡手虛抓兩下,“唐恬。”

唐恬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我在,睡吧。”

裴秀點頭,卻半點不放松,靜靜地望著她。唐恬傾身在榻邊坐下,手掌掩在他目上,強壓著不叫睜眼。

裴秀被她制住,終於抵不過疲倦和洶湧的酒意,頭顱向側一沈,昏昏睡去。

唐恬呆呆坐了一會兒。稍稍振作,掀開衣擺除去縛腿,果然見大腿處多處破損,便去取傷藥外敷。藥粉一觸傷處,裴秀感覺疼痛,昏沈中不住瑟縮。

唐恬加快動作,快速裹傷。

裴秀疲倦和酒意都已到了極處,如此疼痛也醒不過來,痛意稍過,又慢慢陷入沈睡。

唐恬早已身心俱疲,除去外衫鞋襪,掀被上榻,挨著裴秀躺下。初初睡意上湧,感覺身畔人挨過來,唐恬也不眼睜眼,手臂一張挽住他的肩膀,將他攏入懷中,低頭吻一下,隱有一點水意,應是眼角——

果然,喝醉了就哭。

唐恬打心底裏嘆一口氣,既不睜眼,也不說話,只將他抱緊一些,臉頰貼在自己心口。手掌輕輕搭在他脊背上。

唐恬睡得不甚安穩,夢中醒了幾次,裴秀蜷在她身邊,雙目緊閉,不時有淚珠滾出,無聲無息。唐恬醒來便哄他幾句,倦時便自己睡覺。

唐恬完全清醒已是近午,裴秀仍未醒,蜷在被中,散一頭烏發,昏昏沈沈。唐恬湊近一看,非但眼皮紅腫,便連面頰也是腫的——

難道哭了一夜?

唐恬伸指捋開他頰邊被淚珠浸作一綹一綹的發絲,低頭在額際輕吻一下,無聲道,“一醉就哭,還喝什麽酒?”

便爬下床榻,往浴房洗一回,換了衣裳出去。走到內院門口,蕭沖正在那裏,狗跳墻的樣子,不住往裏探頭。

唐恬“嘿”一聲跺腳,“做什麽呢?”

蕭沖一見她,如獲救星,“祖宗,你可算出來了!”

唐恬暗道我被鎖著的時候沒見你人影,這會兒裝得挺熱情是不是有點虛偽——口中哼一聲,“出來了。”

“中臺呢?”

唐恬背著手,“做甚?”

蕭沖急得跳腳,“敬天殿一屋子人等著呢,中臺再不去走一回,朝中耆老氣死幾個可怎麽好?”

唐恬皺眉,“什麽意思?”

“登聞鼓響,陛下有孕不出面,命傅相主持,中臺同諸王諸相合議,議不到一半,中臺拔腳就走,把一大殿的人晾在那裏。”

唐恬脫口道,“為何——”立時察覺失言,還能是為了什麽?自然是聽了自己回舊宅的消息,以為自己跑路,趕出來拿人了。

蕭沖翻一個白眼,“傅相替中臺圓場,說改日再議,可昨日中臺過來,一聲不吭地坐了半日,他又走了!”

唐恬一滯,昨日大風雪,裴秀竟是從敬天殿回來。

“傅相著實仁至義盡,又改作今議,商量了未時敬天殿合議,祖宗你看一眼,這都什麽時辰了,中臺人呢?”

敬天殿合議,議的定是裴秀冒名池青主的事——唐恬大不耐煩,擺手道,“大人身子不適,睡著呢,醒了就去。”

蕭沖目瞪口呆,“你不去叫中臺嗎?”一改口,“不醒又如何?”

“不醒自然就不去了。”唐恬理所當然道,“大人身子要緊,還是那一群腐朽老儒要緊?”

蕭沖一滯,被唐恬莫名其妙的鎮定感染,一扯嘴角,“行吧,中臺是大爺,您也是,您二位說啥就是啥吧。”

唐恬下巴一擡,“吩咐溫養些的餐食,另叫許清快些過來。”

蕭沖一摸鼻子走了。

唐恬回去。裴秀伏在榻邊,吐了一地,擡頭看見她,連連擺手,“臟,別過來。”

唐恬止步。

裴秀又吐過一時,擡袖掩唇,“去,叫人進來收拾,”他喘一口氣,“手杖給我。”

唐恬把架上掛著的手杖拿過去,裴秀伸手握住,手杖相隔,將她阻在遠外,“你別過來,我要去洗洗。”

唐恬只得出去傳喚侍人。再回來時不見裴秀蹤影,想了想往浴房去——中京寒冷,諸王官邸都有湯泉引水,一年四季熱泉不斷。

隔門內隱約水聲。

唐恬默立一時,拉開閣門,雪風見縫插針,帶著碎雪直卷而入。

裴秀浸在湯泉之中,再不想有人敢往此間闖,回頭厲聲喝斥,“什麽人?”

“我。”唐恬背過雙手,合上隔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