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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求藥中臺方才連我一並扔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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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不亮, 唐恬起身。剛一合上門,隔壁上房木門自內打開,素娘迎上來。

唐恬問, “蕭令怎樣?”

“有點發燒, 翻了一晚上。”素娘雙目通紅, 眼皮也是腫的,“剛睡沈。”

唐恬吐出一口氣。

素娘沈默一時, “阿恬, 我聽你二人昨日說話,你——是不是有法子救蕭大哥?”

唐恬抿唇。

素娘定定看她一時, 忽爾雙膝一彎,撲通跪下,“若有法子, 求你救救他!”

唐恬怔住, “素姐姐?”

素娘咬著牙恨道,“蕭大哥好端端一個人,被安事府磋磨著成了閹……那些都過去了,不去提他, 若再沒了眼睛, 叫他下半輩子怎麽活?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阿恬,求你看在姐姐——”

唐恬聽不下去, 伸手拉她, “別說了。”

“求你!”素娘不動, 碰碰磕頭,“求你救他!”

唐恬只得蹲下,同她對視, “我這便進中京求藥。”

素娘停住,“真的?”

“我還能哄素姐姐嗎?”唐恬想了想,往袖中摸索,扯出兩大張銀票,“這個姐姐拿著,拿到解藥便帶蕭令走,另外擇地隱居,不要再回來。”

素娘看一眼面額,大吃一驚,“你哪來這許多銀子?”

唐恬道,“這個姐姐就別管了,銀子雖然來路不算正,卻不是不義之財。放寬心用。”

素娘遲疑著收了,“阿恬,你果然知道解藥在哪?”

唐恬點頭,“對方目標不是蕭令,我同他好生講道理,定能拿到解藥。”

“那我等你。”素娘道,“等你回來,咱們三人一同遠走高飛。”

唐恬撲哧一笑,“三個人目標太大,你帶蕭令先走。”她眼珠子一轉,“你二人扮作夫妻,自自然然,我同你們一處,反倒看著怪異。”

素娘信以為真,“那咱們何處匯合?”

“我自有法子尋到你們。”唐恬站起來往外走,回頭見素娘仍然立在原處殷殷看她,遙遙招手,“回去吧,放心!”

唐恬把馬車銀子都留給了素娘,出了門才察覺尷尬,難道兩條腿走回中京?正在為難,一輛柴草車過來,兩頭毛驢拉著跑得飛快。

唐恬上前攔下,問明正是去中京販柴,連忙同趕車大爺商量,“大爺稍我一程?”

“使得,把一百個大錢。”

一百個大錢倒是不貴,然而這世上就有人身無分文。唐恬想了想今日左右也是沒臉沒皮,不多這一茬,“走吧,到地方把錢。”

唐恬爬上車,大爺驢鞭一甩,柴草車一路小跑著往中京奔去。已是八月天氣,天上熱得下火,唐恬躲在車上,扯一把幹草遮擋日頭。

近午時到了中京。柴車大爺問唐恬,“我去東市販柴,你把了錢走吧。”

唐恬露出一個身無分文的微笑,“大爺帶我去吉慶坊中臺官邸,去那把您錢。”

柴車大爺一躍而起,勃然色變,揮起小皮鞭,“再不把錢給我,小心吃鞭子。”

唐恬好聲好氣同他講道理,“去中臺官邸,便是為了拿銀子把車錢,您不同我去,我沒有錢啊。”

大爺哈哈冷笑,“賴帳的人年年有,你這種賴法倒是頭回遇上——好啊,今日便帶你去一回中臺官邸。”

唐恬哭笑不得,然而占人便宜拍屁股就走這種事不符合自幼家訓,只得再三承諾,“到地方一定把錢。”

大爺駕車趕路。唐恬躺在草垛子裏,琢磨了十七八種同池青主討藥的法子,沒一個像樣的。兀自七上八下時,柴車吱嘎停住。

“到地方了!”

唐恬翻身坐起,冷不丁與中京府尹巡街衛隊一眾人大眼瞪小眼——

拉到巡街衛隊這,當真是把她當賊盜處理了。唐恬琢磨著著實丟不起這人,威脅道,“大爺您再不走,我可走了,一個大錢也不把與你。”

大爺嗷地一嗓子嚎出去,“各位官爺,這裏有逃犯!”

唐恬一滯。

巡街衛隊一眾人本是站著看熱鬧,聞言一擁而上,將唐恬連同柴草車圍在當間。

柴車大爺生怕情狀不夠亂,還加一嗓子,“各位官爺都聽到了,她剛才說要跑!這個人一路上鬼鬼祟祟,可疑得很,官爺別放過她!”

唐恬無語,望著大爺點頭,“一百個大錢的事,您老人家這樣合適嗎?”

“不合適你倒是把錢啊——”大爺理直氣壯,“一個蹭車坐的,充什麽大個?”

正亂著,長街盡頭兩聲靜鞭響,街市攤販盡皆閃避,馬隊簇擁著一乘官轎緩緩而來。

巡街衛隊一眾人立時靜止,俱各垂著手退後。為首一人百忙中回轉頭,喝令唐恬二人,“車趕到一邊,安靜!”

唐恬如墜冰窖——這下好了,十七八種法子都用不上了。

柴車大爺扯著兩頭小驢往路邊讓。唐恬琢磨再坐在車上不成體統,起身下車。大爺一把拉住,“休想逃跑!”

唐恬正魂不守舍,被他一罵無名火起,壓低聲音陰惻惻貼在耳邊道,“叫你猜著了,我正是逃犯,一會審我,我就說你是共犯,恭喜你,很快要有不要錢的飯食房舍啦。”

柴車大爺如同踩了尾巴的貓,嗷一聲叫,“放屁,我才不是!”

滿街目光匯聚。

唐恬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馬隊已至街前,當先一人一提韁繩,迫到二人身前,“何人喧嘩?”

府尹衛隊上前道,“兩個人銀錢糾紛,胡亂攀咬,不敢耽擱中臺儀駕,大人請去,中京府來處置便是。”

“銀錢糾紛?”那人哼一聲,“我看未必吧。”扯著韁繩原地踏兩步,“唐恬,好久不見啊,你這打扮倒挺新鮮。”

唐恬道,“小蕭都統也好久不見。”

蕭沖居高臨下看著她,“你可真——”他生生咬唇,剩下的話便咽回去。回頭望向中臺儀駕。

官轎停在當街,官轎側簾自內挽起,烈日下看不清轎中光景,挽著轎簾的一只手雪白生光。

唐恬立在當街,如同石化。

未知多久,那只手往側邊避過,轎簾倏忽落下。儀駕傳一句令,官轎又起,儀駕前行。

蕭沖大吃一驚,看一眼唐恬,回頭又看一眼儀駕。連忙打馬跟上,未知轎中說了句什麽,儀駕去遠,蕭沖一個人剩了下來。

街市覆歸喧囂。

蕭沖垂頭喪氣打馬回來。

唐恬唯覺心口生疼,久久才察覺忘記呼吸,勉強道,“今日真是巧得很。”

蕭沖白她一眼,大沒好氣,跳下馬問府尹衛隊,“怎麽回事?”

柴車大爺叫一嗓子,“官爺,我不是這人共犯,您老別聽他胡說——”

“共犯?”蕭沖冷笑,“同她共犯?你什麽東西,共得起嗎你?”

大爺一聽話風不對,訥訥道,“其實也,也無事,我,我這就走了。”他不敢再撕扯,牽著驢就走。

府尹衛隊眾人見蕭沖在此,不敢自作主張,蕭沖又看著唐恬,一時間竟無人理會,由著他走。

唐恬叫一聲,“站住!”

大爺回頭,瑟瑟發抖,“做甚?車錢我不要了還不行?”

唐恬轉過來,“小蕭都統,借一百個大錢?”

蕭沖一滯,忿忿道,“不過三四個月沒見著,你就混成這等落魄樣?”摸出一錠銀子按在唐恬手上。

唐恬看也不看,遠遠擲出去,“拿去!”

柴車大爺接在手中,目瞪口呆,“老天爺,這,這怕不是個——”

“多的留著。”唐恬道,“下回再遇上沒錢坐車的,拉著人家,車錢就當我今日一並把了。”回身便走。

蕭沖連忙牽馬跟上,“你去哪?”

“別跟著,過幾日還你。”

“小爺差銀子使嗎?”蕭沖緊趕幾步跟上,“祖宗,你這是要往哪去?”

唐恬一直悶頭疾走,聞聲止步,“對,我要去哪?”她止步回頭,“蕭沖,你有解藥嗎?”

蕭沖小臉一白,一把扯住她拐入左近暗巷,“祖宗,你能不能小點聲。”

唐恬被他生拉硬扯,心口窒悶愈發強烈,只覺眼前陣陣發黑,百忙中扶住墻壁,喉間腥氣上湧,又生生咽下。唐恬靠在墻上兀自喘氣,擡頭便見蕭沖一副大難臨頭樣,笑道,“你盯著我做甚?”

蕭沖一張臉白得像紙,惶恐道,“祖宗,你不是有哪裏不妥吧?”

唐恬搖頭,“我好得很。”單刀直入道,“蕭令中了安事府的毒,你可有解藥?”

“我怎麽會有?”蕭沖小臉煞白,“你真是為這事來的?”

“要不呢?”唐恬看他,“你與蕭令同袍一場,要見死不救嗎?”

蕭沖頓足,“你也知我同令哥同袍,中臺不是嗎?難道中臺當真不管令哥?你摻和進來,豈非更加拿不到藥?”

打從昨日起,唐恬一直感覺進京求藥有什麽地方不對,然而被素娘苦苦哀求叫她忽略了其中的問題,此時終於幡然醒悟,遲疑道,“會怎樣?”

蕭沖道,“不知。”他一時尷尬,“中臺方才連我一並扔街上了。”

唐恬被一個“扔”字刺得眼珠子都疼,天生的混不吝勁又沖上來,“解藥我今日必要到手,大人現往何處?”

“本來是要往中京府。現在倒不知道要去哪?”

“去中京府做甚?”

蕭沖道,“中臺每日都去看中京府聽海捕通報——”

唐恬急著往外走,“海捕通報?抓誰?”又慢慢止步,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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