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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他的額頭,抹下來一層冷汗,皺眉到外面找了兩個人幫自己將他擡到了縣裏唯一的大夫那裏。

老先生給男子把了脈,摸著胡子說道:“這怕是太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身體虛弱,又受到了什麽刺激才導致的昏厥,先吃了藥,然後好好調理幾天就好了。”

嬴季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來一枚碎銀遞了過去道:“能麻煩老先生幫我照顧他嗎?”

大夫將碎銀推到了一邊說道:“怎麽,小姑娘你有什麽急事要做?我這小地方可忙著呢,你要是真的著急啊,還是找別人過來照顧一下吧,我先去把藥給你煎上。”

作為這地方唯一的藥堂,好處就是看病拿藥都可以一起解決,壞處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忙的不能行吧……

贏季看著老者離開,無奈地嘆了口氣,坐到了床邊的凳子上,所幸距離廟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在沒有找到這個男子的家人之前,她稍微照顧一下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只是看著男子溫潤而有些蒼白的五官,她突然想起來剛剛大夫說的話,不由得陷入了思索,剛剛大夫是說了這個人因為身體過於虛弱,又受到了刺激才會暈倒的吧,可是他在暈倒之前做的事情,不就是問了自己的名字,被拒絕了嗎。

她眨了眨眼睛,又很認真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子,萬分確定自己自己真的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盯了一會兒,又收回了目光,但是看男人的樣子,很明顯就是有著什麽隱情。

她突然碰了碰自己的臉,不會是在這千年之後,還能夠有一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女人吧?想到這裏她連忙搖了搖頭,讓自己放棄這個荒誕的想法。

說出來有點不正常,但是也可能是活得太長了,所以總比別人更容忍得了無聊的時間,畢竟別人所說的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在她這裏都是行不通的,單單是坐在那裏守著男人醒來,嬴季也做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這倒是讓大夫有些驚訝,他以為這是一起過來玩的青年姑娘,但是現在看起來,已經快要趕不上廟會開場了,這姑娘才看了一眼天色,嘆了口氣,絲毫沒有焦急之色。

嬴季只想著再被黑無常找到帶回去幹活之前,能夠多在廟會上玩一玩的,但是看男子遲遲沒有醒來的跡象,只能默默祈禱著今天在這個鎮子上不會有人命的事情,就算是有也不要是黑無常負責,交給馬面就很好。

不過嬴季也知道自己的運氣向來不太好,要不然也不會在廟會上遇到這樣的事情了,正胡思亂想著,躺在榻子上的男子突然發出來聲音。

嬴季楞了一下,收回來思緒湊過去,只看到男子嘴唇不斷張合,但是發出的模糊音節她又實在聽不清楚,但是也沒什麽好奇心,也不想湊過去仔細聽清楚。

隨手給男子捏了捏被角,畢竟已經是入了冬的時間了,就連嬴季一不留神都能夠感覺到寒意,更何況這樣虛弱的人,別再舊病添新傷就最好了。

剛剛準備直起來身子,就看到男子的手突然伸向她,將胳膊收了起來,回身的時候卻被男子拽住了腰間的香囊。

她皺了皺眉,卻見男子的手指在荷包上用力握了握,然後將荷包握緊了手中,她索性勾了勾手指,荷包脫落,她才坐回去。

目光不自覺被男人修長而蒼白的手吸引,這才註意到那青色的荷包上繡著一朵淡粉色的荷花,在一個花瓣上還停著一個小小的黃色蝴蝶,不可謂不栩栩如生。

但是這是婆婆給她的,她也並不是很想就這麽拱手送人,但是看在男人還在昏迷中,等他醒過來後再要過來好了。

給男人餵了藥,又直到太陽已經只剩一抹餘光,嬴季才看到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松了一口氣,將手邊的碗放到了床邊的桌子上說道:“你終於醒了,大夫說你太過勞累,也沒有好好進食,所以才會暈過去的,先吃點東西吧。”

男子睜開眼睛,看著自己面前那個穿著淺青色衣裙,背對著夕陽,逆光面對著自己的女子,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來的話在聽到女子有些淡漠的聲音之後咽了回去,有些勉強地坐起來說道:“你是……之前的……”

嬴季點了點頭道:“你暈倒了,我就把你送到這裏來了,既然你醒了,我就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下次再暈倒可不一定會這麽好運了。

男人抿了抿唇,低下頭去,卻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青色香囊,楞了一下問道:“這個,是你的嗎?”

“嗯?”已經走到門口的嬴季回過頭來,輕呼了一聲,走了過去將香囊拿過來說道:“是。”

男子有些呆楞地任由著她將香囊拿走,低頭看著自己已經空了的手心,將手湊到了鼻尖嗅了嗅,輕聲說道:“你,這個香囊是從哪裏來的?”

“這個嗎?”嬴季晃了晃手上的香囊,裏面的清香在空氣中散開,讓人聞著就覺得舒暢,想了想還是說道:“是一個婆婆送的。”

“是嗎……”男人低聲應著,似乎有些落寞,聽到嬴季打開門的聲音,連忙擡起頭道:“姑娘還沒告訴我名字,或者住址也好,今日之恩,杜某理應相報!”

“不必了,小事而已,”嬴季一邊向外走著一邊說道:“如果有緣,日後自會相見。”

一百五十五 杜潮生(伍)

嬴季還真沒想到已經被生死簿抹了名字的自己在這世上竟然真的還有緣分這種東西。

她倒是很慶幸手中拿了些錢,廟會上除了戲臺子還有一些雜耍,剩下的就是停在路邊的各種小販,賣著當地的小吃或者糕點零食。

嬴季對食物倒是沒什麽執著,除非是遇到一些比較特別一點,也算是給千年的時間添了一點驚喜,相比於小吃,她更喜歡那些裝飾物。

地府太過單調,養不出花來,想要添些色彩,又不驚擾了看不慣這些太過新奇的玩意兒的判官閻王,也只能指望那些小物件了。

正看著面前一個只有掌心大小的鏤空燈籠掛件,身後傳過來一聲算是熟悉,又沒那麽熟悉的一聲:“姑娘。”

她挑了挑眉,扭過頭去,果然見剛剛那個男人臉色有些潮紅地站在她的面前,忍著想要傳出來的粗氣笑著問道:“這算不算,有緣?”

雖然不知道男人為什麽這麽執著,但是嬴季還是淡淡地說道:“不算,這算糾纏。”

男子僵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作,嬴季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嘆了口氣說道:“這位公子有什麽事情的話,不妨直說。”

“我……”男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些手足無措地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看著嬴季的眼睛說道:“杜某,想認識一下姑娘……”

嬴季輕輕一笑問道:“理由呢?”

“這……”男子低下頭來,沒說話。

嬴季緩緩說道:“說是想認識我,其實公子想認識的是另一個跟我長得也許有些相像,也用過這同一個香囊,身上有些同樣味道的女子吧?”

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人,如果是除了偶爾的感情用事的時候,她看事情還是比很多人都要通透細致許多的,吹風之後男子突然投過來的註意力,對於香囊的在意,還有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問出那種不可置信的話,先讓他是將嬴季認成了是其他的人。

男子微微張開了嘴巴,楞楞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半晌之後才輕聲說道:“姑娘……還真是冰雪聰明。”

嬴季臉上依然掛著略微有些疏離的笑容,淡然說道:“所以煩請公子就不要再糾纏我了,雖然不知道公子喜歡的女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但是如果不能夠放下的話,也不要心神錯亂了。”

看著嬴季又要離開,男子連忙說了一句:“在下杜潮生,不管姑娘怎麽想,就算姑娘不想與我相識也好,今日杜某先行介紹自己,若是日後相見,請姑娘切莫裝作陌路人。”

嬴季腳步只停了一瞬,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原地。

杜潮生在原地楞了許久都沒有動,直到身後傳過來一個不滿的聲音,:“杜潮生!我說你,在這裏想什麽呢,害我找了你這麽久,本來在大夫那裏見到你就已經很驚悚了,你是要氣死我嗎?”

他連忙將思緒收了回來,扭頭看著自己還在不停抱怨的一個深藍色衣衫的男子,討好的笑了笑說道:“抱歉抱歉,我的錯,聽說這裏縣東頭有一家燒雞特別不錯,明天請你吃怎麽樣?”

“你是覺得我是一只燒雞就能夠打發的人嗎?”沈士成仰著頭叫囂道。

“那就兩只,一直留著你放到路上吃,好了吧?”杜潮生笑著好言安撫道。

“那還差不多吧,”沈士成咋舌,停了一下才扭頭問道:“話說你自從來到這個鎮子,怎麽就好像受了什麽打擊一樣,還有剛剛跟你說話的姑娘是什麽人,怎麽好像你惹惱了人家一樣?”

“可能是累著了吧,”杜潮生隨口應付道:“那位姑娘只是偶爾遇到的,我向她道個謝罷了,什麽惹惱,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

沈士成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笑道:“看起來不像是,但是誰知道你心裏是不是呢?”

杜潮生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不住地看向嬴季消失的方向,一邊被自己好友拖向另一個方向去看雜耍,他更像去看看另一邊的鬥詩會來的,但是之前有愧於沈士成,也只好默默地將想法壓了下去。

反正跟他說的話也只會被指責:平時看書都已經很過分了,好不容易趕上能夠玩耍的廟會,你還去玩什麽鬥詩,你是生來就想要當一個書呆子的嗎?

——

嬴季也不清楚那個香囊是不是對自己真的有用,但是聞著味道確實讓人舒服,索性也就隨身帶著,倒是沒想到這裏面的香氣能夠維持這麽長的時間。

兩個月後,正是隆冬,將入新年,京城的一個小別院裏面,沈士成一邊興奮地往門上貼著兩個人自己寫的春聯,一邊說道:“真沒想到啊,有一天竟然能在京城過一次新年,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好好玩玩。”

杜潮生也只是笑了笑,收拾著桌子上的筆墨,沒去打擊好友。

“對了,”沈士成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去那個京城有名的福香齋去吃飯吧,正好叫上張兄他們一起,大家年前好久沒有聚一次了。”

杜潮生想不到什麽拒絕的理由,也就應了下來,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小心點,別把殿試之後回去的盤纏也吃掉了。”

“吃掉了又怎樣,那我們就躲在這裏代幾日,想辦法解決一下生計嘛,萬一你直接就考中了,陛下一開心,給你封官加爵,你就不用回去了呢?”

“你在張兄那裏別的沒學會,這白日夢做得倒是八成像。”杜潮生無奈地笑了笑,收拾著東西進了屋子。

黃昏時候,福香齋已經算是生意火爆了,畢竟年前喜歡出來聚的人不少,但是願意開門的店家卻不多,更何況它福香齋的口碑也是在這裏放著的。

杜潮生和沈士成坐在一樓用屏風圍起來的小單間裏面,透過窗戶去看外面的人流,家家戶戶屋檐門上都掛上了燈籠,貼著對聯,紅彤彤地在夕陽下映的人身上都帶了一些喜氣。

他的目光隨意掃著,卻在看到一個消失在人群中的紅色身影時楞了一下,只看到了側面,臉龐的弧度溫柔,一雙眸子映著滿街的紅色,像是開出了花朵,他不由得低聲喚了一句:“是她?”

一百五十六 杜潮生(陸)

但是也只是一瞬,他就看著那個許久未見的女子消失在人流中,再扭回頭,卻聽得門口的位置傳過來淡然的聲音:“老板,還有位置嗎?兩位。”

“哎,姑娘來得正好,”店小二一手提了壺茶水一邊往前帶路一邊說道:“就剩下那窗邊一個兩人的位置了,姑娘要是不嫌棄……”

以他的眼光來看,面前的姑娘雖然穿著普通,但是言談舉止卻給他一種莫名而來的貴氣,想來應該是京城的哪位姑娘偷偷出來玩的吧,雖不敢怠慢,但又是在騰不出來房間來,只好這樣問了一句。

嬴季看著用屏風簡單隔開的一個臨窗的桌子,笑了笑道:“無妨,就這裏吧。”

“那,姑娘是要等人嗎?想點些什麽?還是等人過來了再點?”店小二沒看到另一位,只好一邊倒茶一邊問道。

“兩盤招牌菜,再來幾碟小菜就好,”嬴季突然向著一個方向看了看,一邊落座一邊笑道:“聽聞店家的女兒紅最是不錯,來兩小壇吧。”

“哎,好嘞!”店小二將茶水放到了桌子上,這才離開,順手將簾子放了下來。

另一邊的位置上,沈士成伸手在面前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好友面前揮了揮手,無奈地說道:“杜潮生,你想什麽呢,你剛剛說‘是他’,說的是誰啊?”

杜潮生收回來思緒,看了沈士成一眼,將面前的酒杯舉了起來,一飲而盡說道:“我自罰,好了吧,剛剛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明明是在那個小鎮見到的,不會這麽巧就又在京城遇見吧,但是如果不是的話,也未免有些太巧了吧?他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你想什麽呢?”黑無常拇指上彈,手中的杯盞直接沖著嬴季飛了過去,頗為不爽地問道。

嬴季側身險險躲過,伸手接住了杯盞,一邊倒了一杯水一邊無奈道:“八爺小心點,摔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哦,是嗎?”黑無常握了握手掌,撇了撇嘴說道:“好久不用這副身體了,果然還是不習慣啊,控制不住力道啊……”

“八爺不是不習慣,就是故意的吧。”嬴季毫不猶豫地挑破,將手中的茶水推了過去說道。

本來就已經是年前的時候了,別說黑無常,地府裏面的人都不怎麽有工作的心情,只是有沒有能夠休息的時候罷了。

但是黑無常不一樣,他是有白無常幫襯著,還有牛頭馬面被奴役著,更何況黃昏這段時間也不是他的工作時間。

想著京城似乎有些好玩的活動,幹脆借了個符,用了自己本來的身體,雖然對於實力會有一定的影響,但是也不是什麽大事。

黑無常不予置否,接過來茶水隨口問道:“你剛剛在想什麽?”

嬴季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輕聲說道:“聽到了一個以前遇到過的人的名字,不過應該是聽錯了或者重名吧。”

“杜潮生?”黑無常挑眉問道。

“八爺還真的是,耳聽八方啊。”嬴季勉強想起來一個形容詞。

剛剛說罷,店小二端著幾盤菜走了進來,看到黑無常的時候不由得楞了一下,按理說這樣一身黑色衣服,身上的氣息也不算是普通的人,他見到的時候,應該是有印象的啊,怎麽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但是迎上對方一個眼神,他只覺得心臟都顫抖了一下,連忙放下來菜盤,一邊將菜品擺在桌子上,一邊說道:“這是我們店必點的招牌菜芙蓉鴨,還有特色小吃蛋花豆腐,還有醬牛肉四兩,女兒紅兩壇,兩位慢用。”

“謝了,”嬴季伸手拿過來小二手上的兩個杯子,看著小兒走出去,才無奈地說道:“八爺別嚇著別人了。”

黑無常不屑地應了一聲,自顧自拿了旁邊的一個小碗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才問道:“那個杜潮生,跟你有什麽關系?”

“所以說,只是之前偶然間遇到了一次罷了。”嬴季解釋道。

“偶然?”黑無常微微瞇起來眼睛,停了片刻後才說道:“你什麽時候,又偷懶出去玩了?”

嬴季咂舌,連忙夾了一塊牛肉到黑無常面前的碗裏才說道:“陳年舊事,八爺就不要再追究了。”

嘴上這麽說著,實際上也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情罷了,只是如果是重名還好,如果真的是那個人,她就不得不考慮一下自己之前說的話了。

第一次在那個廟內相遇,還可能是一次偶然,但是按自己說的話,第二次可就是緣分了,他們要是真的這麽有緣,不認識一下,恐怕於情於理都不太能過得去了。

杜潮生一邊聽著旁邊的好友不斷地拽著張兄說著最近的見聞,心思卻早就跑到了另一個地方,剛剛那個女子肯定是進了這個酒樓的,那個聲音,他絕對不會記錯,但是會是在哪裏呢,他又能夠用什麽理由去見一面呢?

雖然這樣說有些魯莽,但是光是想著那個女子身上的味道,她透亮的眼睛,他就按耐不住想要去認識她一下的心情。

正想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桌子上就已經多出來幾個酒壇子,七倒八歪,桌子上的菜也已經是一片狼藉,他這才意識到幾個人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卻見旁邊的沈士成已經帶了些醉意,拽著旁白一個白衣男子的袖口笑嘻嘻地問道:“話說張兄似乎比我還大兩歲吧?我跟你講,杜潮生,杜潮生他已經被家裏人安排了未婚妻了,張兄,沒有嗎?”

杜潮生不禁有些無奈,明明就是一個不善飲酒的人,還偏偏要跟著別人喝酒,恐怕今天晚上他又有的折騰了。

被稱為張兄的人也是帶了醉意,笑了笑說道:“我,我啊,我可還沒玩夠呢,我爹才不想管我,等今年過了殿試,再,再說吧!”

“也是,”沈士成呵呵一笑,又拿起來桌子上的酒杯道:“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明日玩夠了再說吧!”

杜潮生聞言扯了扯嘴角,剛想勸下來,卻見前者身子晃了兩下,突然一軟,已經趴到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他伸手推了推沈士成,旁邊的白衣男子也是帶著醉意碰了碰沈士成的肩膀,嬉笑著說道:“這,這就醉了啊,沒用!”

杜潮生看了白衣男子幾眼,眸子閃過來幾道亮光。

一百五十七 杜潮生(柒)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店內也沒說要打烊,給餘留下來的客人都掌上了燈,不過店小二難得騰出來些閑時間,坐在桌邊歇著。

頗為好奇地想著剛剛走過來那個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小夥子為什麽要找那個看上去就是富貴人家大小姐的姑娘,怎麽說那姑娘什麽可是還有一位護花使者呢,怕不是要有什麽好戲看看?

嬴季托著下巴無奈地看著黑無常說道:“八爺別不是要再加一壇酒吧,我身上的錢可是不多了啊。”

黑無常將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輕笑了一聲道:“你別說,這福香齋的就還真不錯,不趁著你掏錢的機會帶走幾壇,我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嬴季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還未來得及時說話,就聽到外面突然傳過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她莫名地就想到了那一日在寺廟中倒在自己身後的男子,眼皮都沒控制住的跳了兩下。

“餵,客官沒事吧?”店小二有些焦急的聲音透過布簾傳過來。

嬴季與黑無常對視了一眼,終究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想來想去也沒能坐視不理,伸手掀開了簾子問道:“怎麽了?”

與她同時出聲的還有不遠處的男子:“無事,只是好友醉酒罷了……”

嬴季因為是坐在椅子上的,視線要低上不少,只看到癱倒在地上的一個白衣男子,聽到頭頂傳來有些尷尬,但擋不出骨子裏有幾分淡泊的聲音,不由得楞了一下,才擡起頭來,正好與男子的目光碰上。

對方也是帶著驚訝,旋即露出來笑容說道:“是你?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見到姑娘……”

“是啊。”嬴季輕笑著應道,多少帶了幾分漫不經心,更多的還是不可置信,本以為是重名或者聽錯了的,沒想到竟然真的還能夠再遇見。

她停了一瞬,只好起身問道:“怎麽回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啊,”杜潮生連忙收回來停在嬴季身上的目光,有些尷尬地說道:“朋友喝醉了,我正打算送他們回去,本來不想麻煩別人的,只不過現在看來,一個人確實不太行。”

贏季看著一個還搭在他的身上,還有另一個正由店小二有些費力地扶起來的男人,微微頷首笑了笑說道:“我去外面幫你們叫輛馬車吧。”

“哎,這,不麻煩姑娘了……”杜潮生想要阻攔,但是無奈身上還有一個人,實在是不如嬴季的動作靈活,他剛剛轉過來身子的時間,那個身影已經到了店門口。

店小二扶起來躺倒地上的男子,也是有些費勁的往門口走去,他在原地停著微微勾唇,胃裏面有些難受,讓他嘆了口氣,天知道這個張兄的酒量怎麽這麽好。

剛準備擡腳跟上去,身邊卻突然傳過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餵。”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扭頭看向剛剛嬴季離開的小空間,這才註意到角落中一個一身黑衣,眉目冷酷的人正手中拿著一個小酒杯看著他。

幽深的黑色眸子中說不出來是什麽情緒,看上去卻給人一種莫名從心底而來的威壓,或許他這時候更應該想到的,是為什麽這麽明顯的一個人,自己剛剛卻一點都沒有看到呢?

他剛想開口問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就見到男人將手中的杯子裏不知道是酒還是什麽水一飲而盡,看著他緩緩說道:“你,別不是想要糾纏上那個丫頭吧?”

“什麽?”杜潮生楞了一下,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但是顯然黑無常並不在意他是怎麽想的,一邊伸手拿起來桌子上的一個酒壇一邊冷漠說道:“雖然我也想讓那丫頭稍微得到一些教訓,不過……”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拿著酒杯擡眸直視著杜潮生的眼睛,語氣冰冷:“你可不要太過分了。”

杜潮生看著那個跟自己僅僅一面之識的男人,冰冷的眸子像是要穿透他的內心,直到那視線收回去,他隔了好久才緩過神來,臉上扯出來並不好看的笑容說道:“抱歉,我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隨便你怎麽想,”黑無常斂下來眸子,收起來周身的鋒芒,像是剛剛什麽都沒有做一樣淡淡地說道:“也隨便你怎麽做,我只是提醒一句罷了,凡事還是有個度的。”

杜潮生抿了抿唇,還未說話,嬴季已經從外面走了過來說道:“馬車在外面等著了,你們要去一個地方嗎?”

他連忙收回來還未說出的話,笑著說道:“麻煩了,我這就出去。”說罷也不再留戀什麽,拖著沈士成的身體向外面走去。

嬴季站在後面看著杜潮生多少有些羸弱的身體,想了想還是跟在後面,生怕他在一個不小心,把另一個人也摔著了。沒註意到後面黑無常看向兩人離開的背影,帶著探究的目光。

杜潮生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停著兩輛馬車,跟第一個車夫說過將張兄送到張府,又將沈士成扶上了另一輛馬車,這才輕舒了一口氣,扭頭向著嬴季說道:“多謝姑娘幫忙。”

“不用在意。”嬴季隨口說道,卻覺得與其謝他還不如謝謝店小二。

杜潮生遲遲沒有上車,糾結了好大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說道:“姑娘,可還記得我們曾經,在另一個地方也遇到過嗎?”

嬴季擡頭,眼眸在長街燈紅下顯得溫和了許多,看著杜潮生的眼睛,很是淡然地說道:“記得,杜潮生,對吧?”

杜潮生的眼中流露出來喜色,連忙說道:“那,那姑娘這次,能否,能否告知在下,姑娘的名字?”

嬴季看了他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說道:“嬴季。”

“嬴季……姑娘,能冒昧的問一下,嬴季姑娘,是哪裏人嗎,為什麽也會出現在京城呢?”杜潮生並不在意後者略帶疏離的語氣,順勢問道。

“游玩。”

“是這樣啊,不過我真的是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能夠再遇到姑娘,姑娘曾說,第二次見面就算是緣分了,想不到我真能遇上這緣分……”杜潮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嬴季楞楞地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道:“你還是先把有人送回家中去吧。”

一百五十八 杜潮生(捌)

過年這個事情說實話對於活得太久的人,未免像是時不時就會進行的休假,但是哪怕頻繁,卻依然忘不掉來這麽一趟,似乎一定要有這麽一個儀式,過去的這一年才算是完整,事實是對於人間來說也就是如此。

嬴季正走在路上,看著最近準備要去查的資料,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她咧了咧嘴頭也不擡地嘆道:“八爺是有什麽事情嗎?”

黑無常伸手將她還沒看完的資料拿了過來,在手中卷成一個圓筒問道:“最近那個叫做杜潮生的人,沒再找過你?”

“嗯?”嬴季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問道:“八爺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只是問問,因為上次見面,我看他對你很有意思的樣子。”黑無常說著,隨手打開手裏的資料翻看了兩眼,突然舔了舔下唇說道:“給你個休息的機會怎麽樣?”

雖然對於黑無常所說的“有意思”還持著保留看法,但是聽到後面一句話,她就下意識地提起來警惕問道:“八爺怕不是藏著什麽陰謀吧?”

黑無常眼睛微微瞇起來,露出來莫名的笑容說道:“陰謀?你這麽想的話,那還是算了。”

“我覺得我寧願是算了,也不想跳進去八爺的陰謀。”嬴季說罷去搶黑無常手中的資料。

無奈後者身高和反應速度實在是她趕不上的,在原地掙紮了兩下,她就放棄了抵抗,後者卻是突然認真起來,拿著那一份嬴季還沒來得及看完寫著什麽的資料,看著嬴季的眼睛說道:“這個事情,你真的要接受?”

對上黑無常難得認真的眼睛,嬴季忽然就有些飄忽起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八爺這是什麽意思?這個事情,有什麽是我不能夠知道的?”

黑無常緩緩說道:“以你的腦袋,就算接觸了恐怕也看不出來會不會有什麽事情不對勁,但是你若是不接受,我便替你接受,全由你自己思量。”

嬴季站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過來那個又一次被卷起來的資料,緩緩說道:“既然將這個任務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自然沒有理由推脫。”

這一次黑無常沒有再阻止,看著嬴季拿走了資料不由得咂舌,無奈地轉過身子,揮了揮手說道:“我可提前提醒過了,既然你選擇了我也沒辦法,還是勸你一句,對這件事認真一點。”

嬴季握著那個資料,看著黑無常離開的背影,莫名有一種送英雄上戰場的感覺,不由得趕緊搖了搖頭,雖然不理解黑無常說的那些話,但是還是打開了資料,一邊走著一邊看。

京城,明明已經是初二了,但是大街上依舊不時就冒出來煙火,沈士成拽著杜潮生在院子裏也點了些,顧不上杜潮生已經不願意睜開的眼睛,拼命想讓他提起來一些精神。

“好了,煙花也放完了,燈也點完了,我們能去休息了嗎?”杜潮生有氣無力地說道。

“哎,這連子時還沒到了,”沈士成很是不滿,拽著杜潮生說道:“以前守夜的時候也不見你這麽累的,你做什麽了?”

“我……”杜潮生只發出來一個音節,就嘆了口氣說道:“這又不是在家裏面,自然沒必要守夜,再說這也不是除夕了,差不多該睡就睡吧。”

“哎,看你這麽累,就不難為你了。”沈士成擺了擺手說道:“去睡吧,去睡吧!”

杜潮生不好意思地在沈士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表示抱歉,就進了自己的屋子,下一刻就已經跌到了床上。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像是漏掉了寒霜的方格子,原本已經躺下去的杜潮生突然緩緩坐了起來。

低頭看著不遠處那一片白色,他伸手在身上來回摸了摸,拿出來一個香囊,像是藥茶一樣的香味緩緩在空氣中擴散開,淡青色的香囊上繡著一朵開得正盛的蓮花,清香像是從此來的一樣。

嬴季站在她曾來過的那個廟會所在的地方,倒是沒想到這麽晚了還有人在這裏像是舉辦盛會,她來回看了看,風景與第一次來的時候相差無幾,只是原本還留有幾分的殘葉現在已經一點不剩了。

站在相對人要少了許多的寺廟後院,她擡頭看著面前已經算是巨大的一顆槐樹,枝幹至少要一人合圍,上面掛著不少還帶著紅色綢緞的竹板或者布條,上面寫著或真或假或自私的許願。

終究是冬日,風比平時要涼了許多,一陣風吹過,贏季卻覺得自己聞到了熟悉的香味,仔細嗅了幾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味道與那香囊一樣,但想來應該不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難道是,她想起來那個老婆婆。

本來沒想要隱藏的,像是萬一被認出來了,想理由還是有些麻煩,糾結了一下還是躲了起來。

老人有些顫顫巍巍地走到了樹前,仰頭看著頭頂幾乎布滿了整個樹的布條,半天後卻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後從自己的身上取出來一個青色的香囊,用一個木棍在樹下的壇中挖了一個坑,將香囊埋了進去,這才站直了身子說道:“孩子啊,天一涼,你又要不好休息了吧?好好照顧自己啊……”

嬴季躲在壇子後面坐著,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覺得心底一涼,這麽特別的祭奠方式,她還是頭一次見到,為什麽要將香囊埋在這個地方?

聽那個婆婆的語氣,她所說的孩子應該指的是他的孫女吧,為什麽她的孫女,會跟這個寺院,這個槐樹有關系?

等到身後沒了人,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才緩緩走了出來,看著絕對放得下一個人的圍壇,連忙搖了搖頭,打消了腦海中的想法。

按照閻王跟她說這個地方的異常所說,每過一陣子就有一個女子死去,不見屍體,不見靈魂,說實話找不到屍體還能夠理解,但是如果連靈魂也找不到,就有些無法解釋了。

這小小的一個鎮子,說得誇張一下,誰還不知道誰家裏面養了幾只雞,發生命案的話,必定是全鎮都會驚動,但是卻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而作為陰界的他們,更是連靈魂都尋不到一分,嬴季突然有些不能夠接受很多事情都是積攢到年後解決的這一規定了。

卻想到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手指微動,空氣中傳來一陣波動,一簇簇藍色的熒光從樹下樹根的位置慢慢地冒了出來,讓嬴季睜大了眼睛。

一百五十九 杜潮生(玖)

嬴季離開寺廟的時候,冷風一股股灌進她的衣服裏,似乎要將皮膚都一起凍住,但是她卻沒有抵抗,只覺得這種冰冷能讓自己的心裏輕松一點。

隨便找了個屋檐,背對著人潮如湧的地方,她拿出來那個寫著幾個名字,還有關系的紙張,默默地閉了閉眼睛,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從哪裏入手。

只有一件事是她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失蹤女孩的屍體,一定是藏在那棵大樹的下面。

可是這是為什麽呢,這一點都不能讓人理解,如果殺害女孩的人,那本不應該是他們可以管的事情,如果殺害她們的是鬼,有為什麽要將屍體埋在那種地方呢?

然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些女孩的靈魂從沒有被找到,凡人是不可能控制靈魂的,就算有些人通過某種儀式似乎真的可以見到鬼神一類的東西,但是輕易抹殺一個人的靈魂,卻已經超出了一個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嬴季想不通,除了都是年輕的少女,她也看不出來這幾個女子之間有什麽聯系,嬴季長出了一口氣,倚著冰涼的屋脊,一時間有些茫然。

腰間的香囊又飄出來淡淡的香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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