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只有許昕華接受了榮軒的飯約，沈知年倒不是不給面子，然而他自己都是隨院領導一同參加的會議，結束後總不能拋下領導跟他們跑。

榮軒十分理解，並遺憾的表示下次再約。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個“下次”大概遙遙無期了。

許昕華反而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遺憾。難得跟沈醫生碰上，她當然很願意坐下來敘敘舊，今天下午她就要回總部，主持明天的記者發布會，還有基金會內部的總結會議，這次去前線救援的小夥伴遭了不少罪，許昕華準備親自為他們表彰。

辦完這兩件事，許昕華又得連夜飛港島，準備接下來的日韓新加波等出差行程，空中飛人的日子大概要持續到年底了。

公務全都堆積到一起，也是因為這段時間許昕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洪災上，導致耽誤了許多工作，現在只能任勞任怨的補回來。

也就是說，這次和沈醫生短暫碰面，以後還能不能敘舊，也只能隨緣了。許昕華多少有些遺憾，但是真當著榮軒的面和沈醫生敘舊的話，許昕華擔心場面失控，畢竟榮軒已經差不多意識到她和沈醫生的關系了，沈知年也不是個遲鈍的人，真接觸的話，難保他看不出榮軒的意思，到時候真成修羅場了。

事實也證明了，許昕華的擔心不無道理，他們剛在餐廳坐下，榮軒便開門見山的說：“多年前我在江省見到你，旁邊的男士就是沈先生了吧？”

許昕華點頭，忍不住感慨：“你記性真好。”

“確實是印象深刻。”榮軒也笑了，“那時你們看起來……就像是金童玉女。”

許昕華了然的笑了笑，榮軒果然猜到了，也不算太意外。但是他會這麽直白的問出來，她確實沒有準備，只好默認了。

榮軒出乎意料的又問了一句：“是因為他嗎？”

“什麽？”

“我一直在想你不喜歡我的原因，或許我和沈先生不是同一類型？”

許昕華失笑道：“那你怎麽不說是因為穆少？”沈醫生是前前任，穆少才算她真正的前任，就算要在意這個，穆少才更容易拉仇恨值吧。

榮軒直視著她說：“因為眼神。即便你和jerry在一起時，你看他的眼神，也不如如今看沈先生的明亮，你們當初一定十分相愛吧？”

許昕華搖了搖頭，解釋道：“sorry，我以為你不在意。”

她不喜歡藕斷絲連，但她今天和沈知年的互動，或許的確容易讓人誤會。許昕華並不是故意在榮軒面前這麽做，她今天會激動，除了因為和沈知年許久未見，也因為榮軒無時不刻的從容，但凡榮軒平時表現得有一點介意，她也會有避嫌的意識。

所以，戳中了他的肺管子，許昕華也很抱歉。

“我原先也這麽以為。”榮軒伸手扯了扯領帶，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或許是我高估了自己。”

第一次看到他頗為頹喪的一面，許昕華不由多看了兩眼，才反問道：“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愛情裏更不可能缺少嫉妒，就像網上說的，如果一個女人成熟懂事不作不鬧，那她也一定不愛你。放到男人身上也一樣，他從容不迫，大方得體，從不在意她身邊出現了誰，永遠都是那麽的波瀾不驚，雖然相信他的感情是真的，但許昕華也很難有真切感，更別說投入進去。

直到現在，許昕華才終於有了被愛著的體驗。說實話，她反而有一些開心。

“我反覆無常，說過的連自己都做不到，活到三十幾歲還跟毛頭小子一樣沈不住氣——即使這樣，你也不失望嗎？”

“當然。”許昕華點頭，至少在她眼裏，這一刻的榮軒前所未有的充滿魅力。

如果他永遠都那麽心如止水，那她也只會停留在心動的前一刻。

“那麽。”榮軒執著的問，“你和沈先生，確實都結束了嗎？”

許昕華和他對視了幾秒，才忍不住笑了。沒想到榮軒執著起來會是這個模樣，但她還是點頭：“確實。”

“你也知道，我和他在很多年前就徹底結束了。”

“可是你看他的眼神和別人不同。”

“那只是欣賞。”許昕華很坦誠，“在我印象中，沈醫生性格其實有些優柔寡斷，過去這麽多年，發現他已經變得堅定而成熟，即使只是普通朋友，我也會為他的改變而欣慰。”

“很多感情也都是從欣賞開始的。”榮軒冷靜的道，他平時不是小心眼的人，但現在計較起來，也確實難以招架，“以前愛過的人的，舊情重燃也不難，不是嗎？”

許昕華從一開始的新鮮，逐漸變成無話可說，索性攤手：“你說怎麽辦？”

榮軒也收起了氣勢，靠回座背，聲音變得慵懶而緩慢，頗有些慢條斯理的意味：“我在追求你，你覺得我會希望你怎麽做？”

“做我女朋友，你接受嗎？”

“這麽直接？”許昕華挑了挑眉。“做我女朋友”這種類型的表白，看起來似乎很常見，但她在生活中反而並沒有遇到過，兩輩子加起來也算是被表白無數了，能當著面說“我喜歡你”的男生都是鳳毛麟角，國人好像在感情上面總是難以啟齒。

榮軒的直白，是許昕華所沒有料到的，他整個人都像是切換到了另一種模式。含蓄且善於隱忍的人一旦外放起來，就好像把壓抑起來的熱情，一下子全部釋放出來了似的，反而比一般人來得更加熱烈。

此刻的榮軒，儼然是陷入愛情的標準模樣，帶著男人特有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伸手覆住了她放在桌上的右手。

“我可能不能再保持耐心了，因為害怕會失去你的恐慌，戰勝了理性。”

許昕華沒有說話，榮軒得寸進尺的把手整個藏進大掌之中，雙手就這樣捧著她，好像在守護著珍貴寶貝，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仿佛在期待著她的回答。

榮軒掌心的灼熱，捂得許昕華心跳也開始加速了，她不由縮了縮，卻沒能把手抽回來。

許昕華抿了抿唇，終於開口：“和沈醫生認識的那一年，我才十八歲，他也剛剛參加工作，我以為我們那麽年輕，可以談一場純粹的、不考慮未來也不摻雜任何現實的戀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美好，後來他開始認真，越來越熱衷於婚姻和家庭……理念不同的兩個人走在一起，反而讓人疲憊。”

“說起來，反倒是跟穆少在一起的時候更輕松，盡管這段感情的開始不那麽愉快，卻是我最想要的那種純粹。可惜強扭的瓜不甜，不愉快的開始自然也註定了分道揚鑣的結局。”

榮軒看著她回憶兩任對象，眼神偶有波動，最後還是保持安靜，默默傾聽。

“今年我二十五了，按照老家的算法，就是二十七歲，步入‘大齡’了，依然像十八歲那樣，自私又任性，不想跟任何人組建家庭——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改變想法。你還想跟我在一起嗎？”

“我大你一輪，如果渴望婚姻，又何必等到現在？”

許昕華眼神微動。

“這麽說或許有些狂妄，至少在國內，我相信沒有人會比我更理解你了。”榮軒輕輕撫她的側臉，“這就是緣分。”

“或許吧。”許昕華心不在焉的附和，她想仰頭拉開一點距離，卻見到他直接傾身過來，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在她眉心落下一枚輕吻，“接受我，好嗎？”

這熟練的霸道總裁範，許昕華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於是本來想要點頭的動作，也果斷成了搖頭，許昕華甚至無情無義的控訴：“我沒有接受，你這行為算不算性騷擾？”

榮軒頓時楞住了。

對方驚呆的模樣可以說是千載難逢，許昕華也沒能繃住，“撲哧”一聲笑了，然後悄悄別開了臉。

“對不起。”榮軒恢覆了一貫的風度，“是我忘情了。”

忘情…… 許昕華眼神瞟了一下，故作正經的道：“快點吃吧，我待會還要回公司一趟。”

午餐結束後，榮軒體貼的送許昕華回公司，他自己也有工作要處理，許昕華讓他送到樓下，兩人就此分開。

許昕華回公司，主要是有幾份文件需要她親自去取，加上郁白文也在公司等她，他們還是要稍微聊一聊接下來的公司計劃。

忙完這些，許昕華就出發去機場了，下午的航班，到天黑時分才下機，回到家接到榮軒的來電，許昕華頗為傲嬌的表示她已經不在首都。

結果第二天早上，她就在自家大門口看到了榮軒的車。

雖然許父許母已經在港島了，許昕華是公務出差，他們也就沒隨她一塊回來。不過許大哥和許二哥他們剛好都在羊城，還沒這麽快去店裏，看到榮軒表現得比許昕華還要激動，熱情洋溢的非要請他進門做客，“吃早飯了沒？正好進來吃點東西吧。”

“不了。”榮軒親自下了車，卻走到許昕華跟前便止步了，客氣的謝過了許家兄弟，“我來接cecilia去發布會現場。”

盡管榮軒在許昕華面前，已經把姿態放低到了極致，可在許家兄弟眼裏，他還是那個尊貴的榮先生，他們不敢在榮先生面前造次，於是看著他三言兩語，把自家妹妹拐走了。

車子都開遠了，兄弟倆才回過神來，許大哥一頭霧水的道：“榮先生看起來應該很喜歡小華，怎麽就不敢追她呢？”

自家人沒秘密，許父許母早先為了榮先生不甚明朗的態度而苦惱，許大哥也知道，從他男人的角度，至少今天的幾句話裏，

許二哥這幾個月忙碌程度甚至不低於許昕華，能者多勞，個性精明的他承擔了新店的任務，這幾個月都在滬城忙碌。

秦遠的商場名為“定遠”，他的名字包含在內，寓意也很好，對於如何經營定遠商場，秦遠胸有成竹、準備充分，他終於還是通過許昕華牽線，請到了一批港星站臺熱場，所以商場甫一開業，便客流不斷，異常火爆。

許昕華建議他把影院也作為商場的特色，秦遠聽取了她的建議，提前為自家影院定下了許多部港島、甚至是國外的熱門影片，在滬城打拼的年輕人緊跟國際潮流，交口相傳，於是商場開業以後，定遠電影院成了最受歡迎的地方，尤其是周末，幾乎場場爆滿。

定遠商場一炮而紅，秦遠數錢數到手抽筋，商場內的商戶同樣一個個笑開了花，客流量那麽大，完全是有錢一起賺的節奏嘛，許昕華為她哥定下的位置尤其優越，“好吃的飯館”成了“新貴”定遠商場內最受歡迎的餐廳之一，也就毫不意外了。

許二哥是累並快樂著，狠狠忙了整整兩個月，生意才走上正軌，開業期的熱潮稍微降了一下，他才趕緊回家一趟，下一次高峰期就在國慶節，也沒剩多少天了。

之前許父許母動身去港島，許二哥就不在羊城，現在他回來，許父許母又沒回來，因此許大哥說的事，他還真不知道，但也挺淡定的表示，“這不是在追小華了嗎？”

他可沒錯過小華上車的時候，榮先生主動攙扶的那一下，要不是想追他們妹妹，哪裏用得著這麽殷勤？

在許大哥解釋了來龍去脈以後，許二哥摸著下巴沈吟半響，總結道，“我知道了，榮先生肯定是怕小華生氣。”

“怕？”許大哥滿臉震驚，好像聽到了什麽驚天秘聞。

許二哥故作淡定，“幹嘛這麽驚訝，你不怕小華嗎？”

許大哥點頭，雖然是自家寵著到大的妹子，但她這些年威嚴漸重，如今只要板起臉來，他們全家都不敢吭聲。不過許大哥還是不敢相信，“榮先生是比小華還厲害的大老板，他不用怕小華吧？”

“怎麽不怕？咱們都知道小華不喜歡讓人管東管西，爸媽要是整天向著榮先生，把小華搞火了，她不會沖爸媽生氣，只會徹底不搭理榮先生，你說他怕不怕？”

他的分析有理有據，許大哥也終於信服，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我還擔心榮先生家境太好，小華跟了他容易受委屈呢，這下可算放心了。”

許二哥不同，他是從始至終，都對自家妹妹有著迷一般的自信，榮先生身份再高也只會被她吃得死死的，“放心吧，誰吃虧也輪不到咱們家小華吃虧。”

被兄弟倆熱切討論著的許昕華，正看著身旁的人問，“你怎麽過來的？”

她記得昨晚通電話的時候，首都飛羊城的最後一班飛機已經差不多要飛了，榮軒不可能趕得上。

“開車。”榮軒惜字如金。

許昕華卻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不是因為他自駕，“是不是剛剛到的，通宵趕路？”

榮軒默認。許昕華神色覆雜的打量他，難怪今天看起來臉色有些憔悴，就算榮軒不用親自開車，坐在車上估計也沒法休息。

她想了想，說道，“我辦公室有休息間，裏面的床沒人用過，阿姨一般知道我回總部，都會提前打掃衛生，要不你待會跟我上去歇會兒？”

許昕華多少有些自責，要不是她昨天皮那一下，榮軒可能不用這麽辛苦。不過她的內疚只維持一秒，見榮軒接受了好意，她又開始語氣埋怨的說，“你連夜趕過來做什麽？”

榮軒側頭看了她一眼，“明天我要去一趟紐約。”

這話一出，許昕華立刻懂了，榮軒一走，她要忙到過年才能歇，而榮軒春節都要在倫敦陪老父母，這次一別，那就不好碰頭了。而她至今還沒有回應他，走之前，榮軒必然是要找她要個“說法”的。

不過知道歸知道，許昕華還是大煞風景的來了一句，“這就是你對我動手動腳的理由？”

視線往下，是榮軒握著她不放的手，從扶她上車那會兒，一直讓他牽到現在，許昕華覺得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前排，兼職司機的帥氣保鏢冷不丁聽到許昕華這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盡管動靜很小，在安靜的車廂裏，該聽到也都聽到了。

榮軒反應卻堪稱淡定，畢竟也不是他們第一次交鋒了，一點都不心虛的收回手，並且反調戲回去，“我不介意你從我身上找回來。”

保鏢先生很有預見的捂住嘴巴，終於沒有再笑出聲。心裏的震驚卻是堵不住的，他們的老板……真的在耍流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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