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昕華和沈知年恢覆了聯系，卻沒有像劉向謙以為的那樣，他們的感情能夠迅速回溫，關系又像是他還在國內時一樣和諧融洽。

感情本來就無法一蹴而就，而時間對感情造成的裂痕，也不是用同樣或者更多的時間就能夠修補的。

有些人感覺丟了，用一輩子也未必找得回來。

沈知年以前對此很執著，帶著些天真的固執，也許不是不明白，只是固執的不肯面對，而出國後的他似乎也平和了很多，不知道是感情淡了，還是更加成熟了。

結果就是他開始承認現實並順其自然，和許昕華斷斷續續的聯系著，有空就打個電話過去，忙的時候要消失一兩個月，習慣了這個頻率的許昕華也不會太擔心。

生活漸漸趨於平淡，雖是戀人，他們的相處模式卻更像一對默契的老友。

許昕華有時候也會想，他們這樣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更多一點，她想起上輩子聽過一首歌，有一句歌詞是這樣寫的：“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

現在想想，對愛過的人始終保留一份當初的悸動，應該是最美好的結束吧。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不過是聊以慰藉而已。

可惜許昕華也只能感慨，她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再去改變這段關系。經過公司全體成員的努力，滬城的市場已經徹底被他們拿下來了，現在走在大街上，看那些年輕靚麗的滬城姑娘們，不說百分之百，但至少十個裏面有六七個都穿著、或穿過欣榮的衣服。

按照公司以前的規劃，市場開發到這個地步，上海分公司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可以準備北上了。

但由於兩個月前，郁白文順利拿下了羊城新區的地皮，要建一個占地幾百公頃的大型工廠，公司已經傾家蕩產，背上了巨額貸款不說，除了一部分應急用的流動資金，大部分錢也都砸這上面了，現在別說去首都開分公司，就是去物價相對較低的中部省市發展，資金還是太緊張了些。

當初決定建新工廠的時候，許昕華就和郁白文達成共識了，再開分公司的計劃暫緩兩三年，休養生息。

不過這難不倒許昕華，暫不開新公司，不代表不能繼續開發新市場，等滬城周邊縣城都陸續開上了加盟店，分公司的賬目也越來越寬裕了，許昕華開始考慮向其周邊的省市發展。

滬城是國際都市，它管轄下的縣城也大都是全國出名的富縣，從公司每個月的業績報表上就能看出來，像金山松江這些縣區的加盟店，月度營業額跟東省好幾個市的加盟店營業額都不相上下了，所以從購買力方面來看，滬城管轄的縣城已經是“市級水平”。

不僅如此，以它為中心的周邊省市，也是自古有名的富庶之地，經常有人調侃，說滬城周圍都是富親戚，首都身邊窮親戚，許昕華就考慮去滬城的“富親戚”那邊發展發展，比如浙省蘇省，既然都是“親戚”了，共用同一間分公司也說得過去——以後規模擴大了，隨時都可以設立分公司。

許昕華想到得太晚，年前不管是在浙省，還是蘇省開分店，都已經趕不上了。

主要是許昕華不想再事事親為，她手底下不是沒人可用，經過兩年的時間，她已經親手打磨出一支精英團隊，他們跟著她走南闖北，開疆辟土，從來沒掉過鏈子，若是這些員工放出去，每一個都可以獨擋一面。

只是對許昕華來說，能幹的員工永遠是不夠的，她這兩年都想著怎麽調教好他們，讓他們跟得上她的節奏，也許再過兩年，隨著他們能力的提高，就該不滿足於現狀了。

服裝業本來就是員工流失較高的幾個行業之一，公司發展得再快，能提供給員工的職位和待遇也都有限，而且以後政策會越來越寬松，如果有機會自己當老板，又有誰願意一直跟人打工？

郁白文已經是很大方的老總，欣榮員工的待遇，遠遠高於行業目前的水平，不少同行背地都笑他們“人傻錢多”，即便這樣，許昕華還經常為底下的人爭取更好的福利，他們表現好，她就有以各種名義給大家發獎金，今年總公司和分公司的業績都遠超目標，許昕華還打算向郁白文建議，年底從公司總賬上取出百分之五，給員工發年終獎。

但許昕華也知道，他們所得到的，與他們為公司創造的價值相比，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以後想要留住人才，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還沒有那麽快到那一天，或許他們能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是也要做兩手準備，現在應該著手培養儲備人才了。

許昕華想要把浙省和蘇省變成練兵的地方，人選也很簡單，直接從內部提拔，每家門店都有一個名額，年度業績最高的那一位入選。其實欣榮女裝店員的工資並不差，每個月總銷售冠軍工資和獎金加起來，都不比公司職員差。不過現在能坐辦公室才是最體面的工作，進了公司還能管著下面的門店，也算是升職了，她們當然樂意。

事實上許昕華剛讓人把安排公布下去，各門店的店員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同事之間開始了你追我趕的良性競爭。

年度總業績，當然要等到年底才能揭曉，趁著還有些時間，許昕華帶了一隊人，以考察之名去浙省和蘇省玩了一圈，其實是給員工變相的獎勵，相當於公費旅游。

總公司去年冬天才成立的，現在有了近百員工，一家分店，為公司創造的利潤不止百萬——許昕華和郁白文再能幹，只憑他們兩個人也不可能發展到這個規模，所以這次去風景優美的兩省考察，許昕華便建議把功勞最大的那一批人帶上，駐留在總部的各部門副經理，分公司的各部門經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由許昕華帶隊，帶他們去度個假。

蘇浙兩省有著最早的“旅游城市”，從還沒有旅游業意識的古代，就有文人墨客留下的詩句為證，冬季的人間天堂有種別樣的美，這兩座城市被皚皚白雪覆蓋，灰的墻，雪白的“瓦”，小橋流水，交織成一幅絕美的水墨畫。

許昕華和她的小夥伴們都有點樂不思蜀了。

但是工作還是要做的，考察結束，明年第一個發展的市場也確定下來了——蘇市。

資金有限，只能一個市一個市輪著來，選蘇市則是因為它去滬城最方便，往返於滬蘇的火車和班車都很多。

大部隊出來也有大半個月了，考察一結束，便都馬不停蹄的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

東省有郁白文長期坐鎮，出不了亂子，許昕華要離開滬城這麽久，只好把林助理留下來替她幹活。

林助理當初能夠從入公司才幾個月的新員工的身份，脫穎而出，成為她的助理，自然有她自己的過人之處，許昕華從來不怕員工能幹，她只擔心有能力的員工還不夠多，林助理在這個位置，相當於公司的儲備幹部，跟著她的這大半年，許昕華可以說是手把手的在教她。

因此，林助理對她的工作內容、和處事風格都有詳細的了解，日常工作完全能應付，真要出了什麽事，也可以用電話聯系上她和郁白文。

許昕華放心得很。

不過林助理再能幹，但因為職權有限，很多文件和報表也要等許昕華親自過目簽字，她回滬的當天下午，連家都沒回，直接拎著行李去了公司，下個月就是年底銷售旺季，銷售部已經有了具體的營銷方案和活動策劃，急著等她回來確認，再晚就怕海報和培訓來不及。

銷售部的老大不在，卻也沒有影響她們的策劃水平，許昕華很滿意的在下面簽了字，“看來這段時間我不在，大家的工作態度也很積極。”

“當然積極了，許總你是出了名的一碗水端平，部門老大都跟著你出去玩了，以後再有好事肯定落在我們頭上。”小林加重了“我”的字音，這一次老大出去玩不帶自己，她也是怨念頗深。

許昕華笑而不語，接著看上半個月的業績報表，一邊點頭道：“門店情況也很不錯，繼續保持，年底可以給你們包個大紅包了。”

林助理眼睛一亮，公司同仁不清楚許總的提議，她每天跟著許總，當然是知道的。

分公司到現在的利潤就有數百萬了，可惜總賬上的錢不多，應該才一百多萬，但接下來這一個半月是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時候，滬城又不比羊城，這邊天氣冷，冬天的大衣毛衣賣得多，這一半個月利用得好，業績能趕上平時的一個季度，六間分店和十一間加盟店加起來，分分鐘進賬幾十萬，總賬的百分之五，若分攤到每個人的身上，就相當好於幾個月的工資了。

林助理想想就興奮，迫不及待的問：“許總，總部那邊……同意您的提議了嗎？”

“郁總跟我通過氣，他已經讓肖助理寫了申請書，就看財務部和董事長那邊的情況了，你先不要聲張。”林助理會算賬，財務部更會算賬，若按照許昕華的提議，總公司加分公司估計要散出二十來萬，這可不是小數目，郁父再不管事，這種大出血的提案還是要經由他點頭的。

林助理理解的點頭：“許總放心，公司文件下來之前，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許昕華當然放心，林助理雖然生活上略八卦了點，對於公事卻守口如瓶得緊，要是最基本的保密都做不到，她也不適合當助理了。

談完公事，接下來聊私事，許昕華出差前，她的房子正好進入裝修後期，工程隊能承包所有工作，但是收尾交接還是要她自己去檢查，許昕華索性把這個工作也交給了助理。

林助理說到這個就一臉興奮，一邊從包裏掏出鑰匙還給許昕華，一邊匯報道：“上個周末裝修好的，我怕一個人看得不夠仔細，就叫了銷售部的程小玉和張晶晶陪我一起，又聽程小玉說運輸部的孫隊長是您的表哥，正好上周末他也在這邊，又把他一起叫上了……”

許昕華一臉無奈：“只是交接一下，不用這麽大陣仗吧。”

“幸好叫上了孫隊長，他問得可仔細了，最後還幫您省了兩百塊工時錢。”林助理笑嘻嘻道，從包裏翻了一陣，才找到了工程隊那邊給的賬單，“您預留給我的尾款共剩了一千，我沒敢帶身上，回宿舍再給你。”

“這個不著急。”許昕華接過賬單看了一眼，就隨手扔回抽屜了，指著腳邊的行李箱笑道，“我在蘇市買了點絲巾，準備過年送親戚朋友的，回去分你一條。”

林助理很不客氣的問：“是帶刺繡的嗎？”

許昕華笑著點頭：“你很會挑嘛。”

“蘇市的刺繡最出名，那我就不客氣啦。”

許昕華笑了笑，又問：“最近還發生了什麽事嗎？”

林助理搖了搖頭，剛想說沒有，馬上就想起來了，“對了，金陽廣場的秦部長升職了，他現在是正部長，許總你跟他關系好，可別忘了恭喜人家。”

許昕華挑了挑眉，就見林助理一臉“守財奴”的笑容，“關鍵是商場的高管在裏面買東西都有內部折扣，許總搬新家不是還要買電器和家具嗎？用秦部長的折扣，在商場裏買吧，還能叫他們送貨上門呢！”

說到許昕華的新家，林助理又開始滔滔不絕了，“許總你不知道，你家那地段可真好啊，旁邊就是商場和超市，還有五星級酒店！樓上樓下鄰居全是有錢人，我們幫你交接的時候，還有個戴著翡翠項鏈、一臉貴氣的老太太過來閑聊，想打聽您的身份呢。都花了這麽多錢裝修，家具和電器也得買高檔的吧……”

林助理簡直是面面俱到，比許昕華這個主人還更有“想法”，許昕華也點頭，采納了她的意見，“謝謝，我記住了，改天去商場問問他。”

許昕華倒不是眼饞秦遠的內部折扣，自從房子開始裝修後，她去商場總會有意識的逛逛家具電器店，電器就不說了，這個時候國產家電已經發展得很不錯，她沒有非要買國外的品牌，但是她在滬城的新房裝修成北歐風，金陽廣場的家具最符合她的要求，但現在是年底，以金陽廣場的“實力”，她去定一套大家具，估計等安裝要排隊到大年夜裏，還是有關系好辦事。

這次求人辦事不是為了占便宜，所以許昕華準備了兩樣厚禮，一條在蘇市買的絲巾，帶著精致的手工刺繡和木盒，禮輕情意重，當手信還是能拿得出手的。不過人家滬城人，去蘇市就跟逛親戚差不多，他們外地人覺得稀罕的蘇繡，在滬城可能只是稀松平常，所以許昕華又加了一份比較有份量的，一瓶大名鼎鼎的五號香水。

都是秦遠本人用不上的。許昕華考慮的是秦遠是富家公子，家裏有權有勢，什麽都不缺，她也想不到送什麽他能用的東西，再說現在這個時代，牽個手就要懷孕，她要是真送男士用的禮物，搞不好秦遠還誤會她對他有意思呢。許昕華只想好好交個盆友，沒想著搞暧昧，所以選擇送女士香水和絲巾，秦遠沒有女朋友，不代表他沒有紅粉知己，實在不行他還有姐妹和女性長輩，怎樣都用得上。

許昕華到了月初才跟秦遠碰上頭，她上月下旬回滬，趕上月底公司忙，秦遠也忙，她就沒來商場，這次碰上頭，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了，遠遠的看見是她，秦遠便開啟了調侃模式：“喲，這不是許總嘛？可算是見著您了，知道的當您在國內，不知道還以為您去月球了呢。”

“地球待得好好的，我才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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